[摘 要]中國傳統家訓作為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蘊含著豐富的勞動教育思想。為了更好地將子孫后代培養成材,傳統家訓特別重視通過耕種、家務等勞動來培養家族成員勤儉節約、吃苦耐勞的品質。與此同時,受儒家禮教影響,傳統家訓中也主張通過服侍長輩的相關勞動來培養后輩克己復禮的良好品德。對于女性,傳統家訓則主張通過種桑養蠶、中饋女紅等勞動來培養她們勤儉持家的品質。中國傳統家訓中的這些勞動教育思想,不僅為當代青少年勞動教育提供了豐富的教育資源,也為全社會弘揚勞動精神提供了借鑒。我們可以通過借鑒傳統家訓中的勞動教育方法來優化勞動教育方式,通過挖掘傳統家訓中的勞動教育資源來促進樹立正確的勞動價值觀,通過傳承傳統家訓中的勞動教育思想來弘揚社會主義勞動精神。
[關鍵詞]勞動教育;傳統家訓;思想政治教育;當代價值
[中圖分類號]D648.1;B823.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6-1308(2024)01-0043-09
作為傳統家族和家庭對子孫后代進行教育教誨的專門載體,家訓是形成良好家風的重要基礎。為了更好地培養子孫后代,中國傳統家庭大多十分重視以耕種為代表的勞動教育和以詩書為代表的文化教育,并最終形成了“耕讀傳家”的家庭教育傳統。學界對于這一家庭教育傳統的研究大多集中在文化教育方面,而較少涉足以耕種為代表的勞動教育。為了更好地“弘揚勞動精神,教育引導學生崇尚勞動、尊重勞動,懂得勞動最光榮、勞動最崇高、勞動最偉大、勞動最美麗的道理,長大后能夠辛勤勞動、誠實勞動、創造性勞動”[1],我們需要充分挖掘中國傳統家訓中的勞動教育資源,以期為新時代的勞動教育提供借鑒與啟迪。
一、中國傳統家訓中勞動教育思想的發展脈絡
中國傳統家訓中的勞動教育思想作為家訓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發展脈絡與傳統家訓總體的發展基本一致。總的來看,中國傳統家訓中勞動教育思想的發展大致經歷了萌芽、發展、繁榮和停滯四個階段。
(一)中國傳統家訓中勞動教育思想的萌芽
先秦時期是中國傳統家訓中勞動教育思想的萌芽期。雖然這一時期并未出現直接以“家訓”二字命名的相關家訓,但在先秦家族長輩口頭訓誡子孫的史料中,我們已經可以看到諸如太公、姬旦等人訓誡后輩的相關記載。與此相關,這一時期家訓中的勞動教育也多以口頭教育為主。這一點我們從《史記·周本紀》所載的姜嫄傳授子孫農業知識,其后裔以農業興國而建立周朝的故事中就可以看到。后來,周公在教育子孫時也特別重視耕種,指出“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尚書·周書·無逸》)。在這里,周公雖然不將耕種作為子孫必備的生存技能,但是將耕種作為培養人才的重要手段。不僅如此,周朝時期百工盛行,子夏所說的“百工居肆以成其事”(《論語·子張》)就很好地反映了這一狀況。受此影響,墨子提出了“賴其力者生,不賴其力者不生”(《墨子·非樂上》)的思想,主張“凡天下群百工……使各從事其所能”(《墨子·節用中》)。他們對勞動的重視,也從一個側面揭示了周王朝統治者重視家族成員勞動教育的原因。總的來看,這一時期家庭教育中對于勞動的重視,為后世勞動教育傳統的確立提供了歷史依據,孕育了后世家訓重視勞動教育的傳統。
(二)中國傳統家訓中勞動教育思想的發展
漢唐時期是傳統家訓中勞動教育思想的發展期。與先秦相比,漢唐時期的家訓不僅數量顯著增加,系統性也明顯增強了。此外,這期間還出現了女子教育的經典著作《女誡》,以及第一部由個人撰寫的系統家訓《顏氏家訓》。不僅如此,漢唐時期家訓中有關勞動教育的內容也更加豐富了。具體而言,一方面,漢唐家訓中涉及勞動教育的內容有所增加。三國時期的《曹操家訓》中就出現了教導子孫在家中焚燒香草以保持家中潔凈的勞動教育內容。隋代初期成書的《顏氏家訓》也特別重視勞動教育,將以耕種為代表的勞動作為培養子孫成材的重要手段。此外,唐朝時期的《帝范》《百行章》等家訓中也都對勞動教育有所涉及。另一方面,與先秦相比,漢唐時期更加重視女子的勞動教育。漢代班昭所作的《女誡》將紡織稱為“婦功”,并將其作為女子德性的重要部分。另外,唐朝時期還出現了以是否勤奮勞動來評價女子是否孝順的《女孝經》,以及對女子勞動進行詳細規定的《女論語》。值得注意的是,漢唐時期的家訓呈現出“重儒”的趨勢,例如唐人杜正倫以儒家倫理為基礎而編寫的家訓《百行章》,在教育子孫勤勉勞動的同時,還強調了勞動對培養子孫孝順品德的作用。
(三)中國傳統家訓中勞動教育思想的繁榮
宋元時期是傳統家訓中勞動教育思想的繁榮期。這一時期家訓中的勞動教育思想呈現出內容豐富、形式多樣的特點。從內容上看,這一時期不僅出現了教導子孫重視耕種勞動的司馬光《家范》、重視孝悌勞動的呂本中《童蒙訓》,還出現了教導子孫具體耕種方法的《袁氏世范》。此外,這一時期還出現了專論家政和居家勞動教育的相關家訓,如王十朋在其所著的《家政集》中就以儒家禮儀為指導,詳盡地描述了勞動對修身治家的作用,并認為積極進行孝悌勞動和祠堂清潔等是對儒家禮儀的遵守。從形式上看,宋元時期的家訓在繼承前代口頭訓誡、家書、遺訓等常用形式的同時,還將詩歌這一文學樣式引入家訓創作,出現了用詩歌來教導子孫重視勞動的《童蒙須知》《范魯公戒從子詩》《集事詩鑒》和在家譜中融入勞動教育內容的《蘇氏家譜》等。從教育對象上看,這一時期繼承了漢唐時期重視女子勞動教育的傳統,出現了胡氏《女范》等家訓。值得一提的是,宋代出現的我國最早的成文鄉約《呂氏鄉約》也非常重視“治田、營家”[2]226等方面的勞動教育。《呂氏鄉約》的出現將勞動教育的范圍從家庭、家族內部擴展到“鄉”的層面,擴大了勞動教育的影響,有利于良好鄉風的形成。
(四)中國傳統家訓中勞動教育思想的停滯
明清時期是傳統家訓中勞動教育思想的停滯期。這一時期雖然也出現了以許相卿《許云邨貽謀》、孫奇逢《孝友堂家規》、朱柏廬《治家格言》、汪輝祖《雙節堂庸訓》等為代表的眾多家訓,但這些家訓中的勞動教育思想大多是將過去家訓中的相關內容加以總結而已,并無顯著的實質性發展。例如,朱柏廬《治家格言》中有關“灑掃庭除”的內容來源于《論語》以及朱熹的“灑掃應對”,而《治家格言》中有關孝悌勞動的內容則來源于《禮記》。此外,隨著清朝末年封建制度的解體,儒家倫理綱常受到抨擊,以儒家倫理綱常為內核的傳統家訓對個人的約束力不斷減弱,傳統家訓中通過勞動來修身立德,進而培養忠臣孝子、貞夫烈婦的勞動教育思想也受到了抵制。總的來看,這一時期傳統家訓中的勞動教育思想已經難以滿足時代的要求,亟待創新和發展。
二、中國傳統家訓中勞動教育思想的主要內容
勞動教育作為中國傳統家庭教育的重要內容,與家訓的發展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受傳統社會重視農業生產的影響,傳統家訓中對于勞動教育的重視往往首先體現在重視農業耕種方面。不僅如此,因受儒家傳統禮儀教育影響,傳統家訓中還非常重視通過具體的家務勞動來養成家族成員良好的禮儀規范。具體而言,中國傳統家訓中的勞動教育思想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的內容。
(一)耕種傳家,倡勤節奢
中國古代以農為本、以農興國,農業是國家和家庭的重要經濟來源。受此影響,中國傳統家訓多重視以耕種為代表的農業勞動,主張通過耕種實踐來提升子孫的能力,培養子孫的品德。
中國傳統社會中,家庭的延續和發展都離不開農業,家訓自然也十分重視通過耕種勞動來提升子孫的耕種能力和治家能力。早在隋代初期成書的《顏氏家訓》中,作者顏之推就特別重視農業,重視子孫耕種能力的培養,并將其作為培養子孫治家能力、為官能力的重要方式和手段。他指出:“未嘗目觀起一坺土,耘一株苗。不知幾月當下,幾月當收,安識世間余務乎?故治官則不了,營家則不辦,皆優閑之過也。”[3]76他教導子孫:要重視農業,親身參與耕種,了解農事,否則做官將不懂得為官之道,治家也將不懂得理家之方。不僅如此,唐朝皇帝李世民在其家訓《帝范·務農篇》中也教導子孫要以農為本,重視農業勞動。他說:“夫食為人天,農為政本。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志廉恥。故躬耕東郊,敬授人時。……莫若先正其身,則人不言而化矣。”[3]131李世民認為,民以食為天,政治以農業為本,糧倉殷實才能懂得禮節,吃飽穿暖了才能記住廉恥,所以國君更應重視耕種勞動,身體力行,做好百姓的典范。
中國古代家庭教育中之所以如此重視耕種勞動,主要是因為農業是家庭和國家的重要經濟來源,勤勞耕耘與家國的興盛緊密聯系在一起。北宋司馬光在《家范·治家篇》中就以漢光武帝劉秀的外祖父樊重為例闡述了耕種興家的道理。他說:“樊重,字君云。世善農稼,好貨殖。……上下戮(勠——引者注)力,財利歲倍,乃至開廣田土三百余頃。……又,池魚牧畜,有求必給。嘗欲作器物,先種梓漆,時人嗤之。然積以歲月,皆得其用。向之笑者,咸求假焉。貲至巨萬,而賑贍宗族,恩加鄉閭。”[3]164在司馬光看來,樊重一家世代擅長耕種,樂于幫助鄰里,在面臨他人的譏笑時依然堅持種植等勞動以滿足家族生活、制器之需。在這里,司馬光通過樊重重視勞動的例子來教育家庭成員要重視勞動,以形成耕種傳家的家族傳統。同時,古人還認為,耕種勞動不僅能夠使子孫深知食之不易,而且能進一步培養他們勤儉踏實的品行。因此,明人霍韜在《霍渭崖家訓》中指出,“幼事農業,則知粟入艱難,不生侈心。幼事農業,則習恒敦實,不生邪心。幼事農業,力涉勤苦,能興起善心,以免于罪戾”[3]547。清人高拱京在《高氏塾鐸》中也通過引用前賢之語來強調教育子孫勤于勞動的重要性。他寫道:“先正云:‘勤有三益:曰民生在勤,勤則不匱,是勤可以免饑寒,一益也;農民晝則力作,夜則甘寢,邪心淫念,無從而生,是勤可以遠淫僻,二益也;戶樞不蠹,流水不腐,周公論三宗,文王必歸之無逸,是勤可以致壽考,三益也。’”[3]1006高拱京認為,勤勞不僅可以使大家免受饑餓、遠離淫僻,還可以使人長壽。在此,高拱京將勤勞與家族基本生存和家族成員品德培養緊密聯系在一起,將勤于勞動作為保障子孫成材、家族興盛的重要手段。
此外,古人對于耕種勞動的重視還表現在對子孫勞動能力的培養中。宋人袁采就特別重視子孫后代耕種能力的培養,認為耕種勞動對治家具有重要的作用。為了讓后輩更好地掌握耕種的技能,他在《袁氏世范》中對灌溉、修塘、種桑等農事作了詳細的說明,提出“溉田陂塘宜修治”“修治陂塘其利博”“桑木因時種植”[3]314。隨著生產力的發展,明人宋詡在《宋氏家要部》中,不僅將農業種植作為家族成員培養的重要內容,還將紡織勞動引入家庭成員的勞動教育之中。他認為,“理家之要”包括農、圃、蠶、績等,其中:農事方面,“備嘉種,利器用,然后及時播種耘耔。須防旱澇,知人勞苦,而農事無不治矣”;績事方面,“蠶之次者,苧葛綿紗之屬,或紡或績,不得閑慢,至于織成匹段”。[3]670在耕種方面,宋詡認為,子孫要學會準備上好的種子,時刻保持農器的最佳狀態,及時播種耕耘,同時還需要防范洪澇和旱災;在紡織方面,他認為,不論是蠶絲還是棉麻,都應及時紡織,不能拖沓。明人霍韜在《霍渭崖家訓》中則詳細地說明了家中耕種勞動應如何分配、農圃應如何管理等問題。他說:“人家養生,農圃為重”,“凡家中,計男女口凡幾何,大口種田二畝,小口種田一畝”。[3]536霍韜在指出細致耕種對家庭的重要性的同時,還提出了對耕種進行監督、獎懲的農圃管理制度。這些做法在提高家族成員耕種能力的同時,有利于進一步加強家族管理,讓家族得以延續。可以說,耕種勞動不僅是教導子孫勤勞踏實的重要途徑,也是促進家庭傳承和興盛的重要手段。
(二)灑掃應對,立德律己
灑掃應對作為中國古代勞動教育中的重要內容,早在《論語》中就有相關記載。子游批評子夏的門人只知道“灑掃應對進退”,對此,子夏說道:“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后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別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論語·子張》)在這里,子夏不僅認為子游的批評沒有道理,還提出以灑掃應對為代表的勞動教育應該優先開展。受此影響,儒家學者在傳道時,多主張從學習灑掃應對開始,然后再循序漸進地學習窮理盡性等內容。這一思想也影響了中國古代的家庭教育,讓灑掃應對成為家庭勞動教育的重要內容。
1.主張通過家務清潔勞動來睦親養德
家庭環境干凈整齊,不僅有利于家人的身心健康,而且有助于子孫良好品德的養成。“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為?”(《養晦堂文集·習慣說》)古人在家庭教育中十分重視子孫家務能力尤其是清潔能力及習慣的培養。宋人袁采在《袁氏世范》中就指出:“兄弟子侄有同門異戶而居者,于眾事宜各盡心,……眾之庭宇,一人勤于掃灑,一人全不之顧,勤掃灑者已不能平,況不之顧者又縱其小兒婢仆,常常狼藉,且不容他人禁止,則怒詈失歡多起于此。”[3]271袁采以大家庭中灑掃庭院為例,指出庭院是大家的,大家都應該勤于打掃庭院,不然就可能出現因灑掃勞動分擔不均而引起的吵架罵人之事,不利于家中和諧。可見,古人認為,做好清潔衛生等家務不僅有利于教導子孫和睦,還可以提高子孫治理事務的能力。不僅如此,南宋朱熹還提出勞動教育應該從小開始,從小事開始。他認為,幼年時期就應該通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來培養健全的人格,為以后的健康成長打下良好基礎。他說:“凡為人子弟,當灑掃居處之地,拂試(拭——引者注)幾案,當令潔凈。文字筆硯,凡百器用,皆當嚴肅整齊,頓放有常處。取用既畢,復置元所。”[2]386朱熹認為:子孫應當勤謹地灑掃居所,擦拭桌子,保持潔凈;書本、毛筆、硯臺等用具都應該擺放整齊,用后要放回原處。受此影響,明人朱柏廬在其《治家格言》中提出了“黎明即起,灑掃庭除,要內外整潔”[3]581的要求,教導子孫天剛亮就要起床,打掃廳堂院落,保持家庭內外的干凈整齊。同時,古人還希望通過家務尤其是清潔方面的勞動教育來培養子孫良好的品行。清人鄧淳在《家范輯要》中摘錄了前人“家戒”中的箴言:“蠹家莫甚于坐食,即童男女十許歲,宜度力分授,灑掃紡績之事,毋令閑曠,期各食其力。”[3]971這一家訓旨在教導子孫積極參與家務勞動,養成自食其力、熱愛勞動的好習慣。可見,古人認為,“灑掃庭除”這類看似簡單的家務勞動不僅可以幫助子孫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還能培養他們勤勞識禮的品質,促進他們的健康成長。
2.主張通過家庭防護和維修勞動來培養子孫勤勉自律的品德
一方面,為了維護家庭人身財產安全,傳統家訓中特別重視家庭防護教育。例如,《治家格言》中就強調“既昏便息,關門鎖戶,必親自檢點”[3]581。在這里,朱柏廬將檢查門窗是否鎖好作為家訓的重要內容,其目的不僅是保護家中安全,更在于教育子孫要重視防護。對此,宋人袁采的《袁氏世范》作了更為詳細的闡述,在防盜教育方面提出了“宅舍關防貴周密”[3]304、“防盜宜巡邏”[3]305、“防盜宜多端”[3]305,在防火教育方面提出了“火起多從廚灶”“焙物宿火宜儆戒”[3]306。
另一方面,傳統家訓還特別重視維修類勞動的教育。明人何爾健在《廷尉公訓約》中提到:“祖先所享,惟此兩祭,肴饌必須精潔,祭服要整潔”,“墳塋祠堂……一枝片瓦,不許毀傷,隨時修補”。[3]644在這里,何爾健指出,子孫在祭祀時不僅應該保證食物的干凈精美和服裝的整潔,還應當關注祠堂的整體情況,隨時進行維護、修繕。這是因為,子孫后代在家族祠堂進行維護、修繕、清潔等方面的勞動,不僅有助于像清人孫奇逢《孝友堂家規》中所說的那樣“潔室以妥先靈”“齋躬以承祭祀”[3]732,更能夠在勞動中養成孝親敬長、知恩圖報的良好品德。
(三)晨昏定省,克己復禮
受儒家思想影響,中國古代家訓特別重視通過孝悌方面的勞動來培養子孫孝順長輩、克己復禮的良好品質。這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晨昏定省”。
1.主張通過“晨昏定省”,從小培養子孫孝敬長輩的習慣
北宋司馬光在《居家雜儀》中提出“凡卑幼于尊長,晨亦省問,夜亦安置”[3]256。司馬光指出,在家中,位卑年幼的子孫對尊長要做到早晨及時問候,夜晚照顧入睡。明人霍韜在《霍渭崖家訓》中進一步提出,“凡人家于童子,始能行能言,晨朝即引至尊長寢所,教之問曰:‘尊長興否何如?昨夕冷暖何如?’習成自然”[3]545。霍韜認為,在子孫剛開始走路和說話的時候,就要將其帶到長輩的臥室,教導他們要多關心長輩,在晨昏定省中養成孝敬長輩的好習慣。
2.將孝悌勞動作為培養禮儀的重要方式
受《禮》所載“圣人之教”的影響,顏之推在《顏氏家訓》中提出,教育子孫要以圣人之教為標準。他說:“吾觀《禮經》,圣人之教:箕帚匕箸,咳唾唯諾,執燭沃盥,皆有節文,亦為至矣。但既殘缺,非復全書。其有所不載,及世事變改者,學達君子,自為節度,相承行之,故世號士大夫風操。”[3]39顏之推將《禮》中照顧長輩的規范引入家訓之中,將其轉化為對子孫進行孝悌勞動教育的重要內容。不僅如此,他還根據實際需要和世事變化,對禮加以補充、調整和完善,將日常禮儀作為顏氏家教的重要內容。這種禮儀教育在唐人杜正倫的《百行章》中也有明顯的體現。杜正倫說:“孝者,百行之本,德義之基”,“在家能孝,于君則忠;在家不仁,于君則盜。必須躬耕力作,以養二親;旦夕諮承,知其安否;冬溫夏凊,委其冷熱”。[2]61在此,杜正倫將孝順作為道德禮儀的基礎,并提出以“躬耕力作”“旦夕諮承”“冬溫夏凊”的方式踐行孝道。
(四)中饋女紅、勤儉持家
女子作為家族的重要成員,在家中承擔著管理家務、教育子女等方面的重要工作。為了讓女性在家庭中更好地發揮這些作用,傳統家訓中十分重視女性的教育,把以“中饋女紅”為代表的勞動教育作為女子教育的重要內容。
總的來看,傳統家訓中最為重視的是女性家務能力和女紅能力的培養。唐朝宋若莘在《女論語》提出:“營家之女,惟儉惟勤。勤則家起,懶則家傾,儉則家富,奢則家貧。……奉箕擁帚,灑掃灰(穢——引者注)塵。……夫婦享福,歡笑欣欣。”[2]110宋若莘認為,家中婦女管理家務要勤勞節儉,家中事務不論灑掃、紡織、耕種等都應該積極去做。不僅如此,清人汪輝祖在《雙節堂庸訓》中提出“婦職不可不修”:“婦人不勤,必且廢職。作厭井臼,而莫大于棄針黹、遠庖廚。此二事乃婦人要職”,“且婦職既廢,穿衣吃飯外,無所用心,則抹牌觀劇,皆越職為之。馴致家索,豈曰天命哉”,“故教婦人以勤,先從縫紉、烹飪始”。[3]878汪輝祖強調:婦女如果不勤勞,就一定會廢棄本職;如果不做針線活兒,不掌管炊事,就可能耗光家業。為了更好地培養和發揮女子的治家能力,有的家訓還將文化教育與勞動教育結合到一起,提出女子“八歲教令讀書識字,粗知禮儀,針指女紅中饋,婦職皆宜親習”[3]679的主張。這種做法在提升女子勞動能力的同時,還有利于她們成年后更好地教育后代,鞏固和傳承良好的家風家教傳統。
三、中國傳統家訓中勞動教育思想的當代價值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非常重視家庭、學校、社會各方面的勞動教育,強調要“把勞動教育納入人才培養全過程”“教育引導青少年樹立以辛勤勞動為榮、以好逸惡勞為恥的勞動觀”[4]。為了更好地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重要指示精神,“培養一代又一代熱愛勞動、勤于勞動、善于勞動的高素質勞動者”[4],形成全社會愛勞動的良好風氣,我們需要充分挖掘和利用中國傳統家訓中富含的勞動教育資源,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一)借鑒傳統家訓中的勞動教育方法,優化勞動教育方式
“勞動最光榮、勞動最崇高、勞動最偉大、勞動最美麗”[5]。中國傳統勞動教育重視榜樣的作用,這啟示我們,不僅要大力弘揚勞模精神,在全社會營造“勞動光榮”的社會風氣,更要尊敬勞動模范,以勞動模范為榜樣,學習他們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以此激勵自己和廣大受教育者“滿懷信心投身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偉大事業”[6]。同時,中國傳統家訓中“勞動教育從小抓起”的理念和做法也告訴我們,要將勞動教育作為青少年教育的重要內容,不僅要對不同年齡段的青少年及兒童因材施教地開展勞動教育,更要“在學生中弘揚勞動精神,教育引導學生崇尚勞動、尊重勞動,懂得勞動最光榮、勞動最崇高、勞動最偉大、勞動最美麗的道理”[1]。
(二)挖掘傳統家訓中的勞動教育資源,促進樹立正確的勞動價值觀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勞動最光榮、勞動最崇高、勞動最偉大、勞動最美麗。全社會都應該尊敬勞動模范、弘揚勞模精神,讓誠實勞動、勤勉工作蔚然成風。”[5]中國傳統家訓中蘊含的勞動教育思想為新時代塑造正確的勞動價值觀提供了豐富的教育資源。充分吸收和利用這些勞動教育資源,不僅有利于我們更好地養成尊重勞動、熱愛勞動的良好習慣,也有利于我們傳承中華民族勤勞、勤勉的優秀品德,從而助力當前社會強化熱愛勞動的好風氣。此外,中國傳統家訓之下傳統家庭教育中的勞動教育案例能幫助我們更好地樹立“以辛勤勞動為榮、以好逸惡勞為恥”[7]的勞動價值觀,充分理解“勞動創造幸福,實干成就偉業”[6]的道理,在辛勤實干中創造新的時代輝煌,鑄就新的歷史偉業。
(三)傳承傳統家訓中的勞動教育思想,弘揚社會主義勞動精神
傳統家訓對勞動的重視充分體現了中華民族崇尚勞動、熱愛勞動的民族精神。傳承中華民族重視勞動的精神,有利于我們在繼承傳統文化精神的基礎上更好地弘揚社會主義勞動精神,促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為此,我們需要大力傳承傳統家訓中蘊含的勞動教育思想,大力弘揚勞模精神、勞動精神、工匠精神,讓作為“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創新為核心的時代精神的生動體現”的勞模精神、勞動精神、工匠精神成為“鼓舞全黨全國各族人民風雨無阻、勇敢前進的強大精神動力”[4]。不僅如此,以中國傳統家訓中厚重的勞動觀和成熟的勞動教育觀為底蘊,大力弘揚社會主義勞動精神,還可以讓全國人民更加緊密地團結在一起,讓崇尚勞動、熱愛勞動成為一種更加鮮明、突出的社會風氣,讓“辛勤勞動創造美好生活”成為更加響亮的時代主旋律。
[參 考 文 獻]
[1] 吳晶,胡浩.習近平在全國教育大會上強調 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發展道路 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N].光明日報,2018-09-11(1).
[2] 樓含松.中國歷代家訓集成:第1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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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習近平.在全國勞動模范和先進工作者表彰大會上的講話[N].光明日報,2020-11-25(2).
[5] 習近平給中國勞動關系學院勞模本科班學員的回信[N].光明日報,2018-05-01(1).
[6] 新華社.在“五一”國際勞動節到來之際,習近平向全國廣大勞動群眾致以節日的祝賀和誠摯的慰問[N].光明日報,2021-05-01(1).
[7] 新華社.胡錦濤吳邦國溫家寶賈慶林曾慶紅吳官正李長春羅干分別看望出席全國政協十屆四次會議委員并參加討論[N].光明日報,2006-03-05(1).
〔責任編輯:余明全〕
[收稿日期]2023-12-17
[基金項目]成都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巴蜀家訓史料匯編及當代價值研究”(YY2620210215);四川省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課題“巴蜀優秀家風融入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路徑研究”(SZQ2022098)
[作者簡介]趙聃(1986),男,湖南常德人,講師,博士,從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政治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