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亞文化視域下主流文化身份認同建構

摘要：在后亞文化視域下，“亞文化”已然成為一種身份選擇。以文藝青年群體為主要分析對象，他們在基于自反性的個人敘事中進行身份選擇，并在“新部落”的社交儀式之下達成身份認同。在新媒介場域中，文藝青年對主流文化的矛盾表現出從空間到技術的儀式抵抗升級，又由于融媒體的態勢與其自身的意義追求，具備與主流文化身份融合的可行性。因此，該文從認同的傳播理論出發，主流文化需經過傳播機制的“破壁”，文化符號的“出圈”，并聯結個人敘事為集體記憶，融入“新部落”的情感機制中，來建構與深化文藝青年群體的主流文化身份認同，堅定文化自信。

關鍵詞：后亞文化；主流文化；身份認同；文藝青年；個人敘事；新部落

中圖分類號：G122"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4）02（c）-0055-06

The Construction of Mainstream Cultural Identity under the Perspective of Post-Subculture

—Taking Literary Youth Group as an Example

ZHU Juyue， ZHANG Ping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 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gzhou Zhejiang， 310012， China）

Abstra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ost subculture， \"subculture\" has become a kind of identity selection. Taking the literary youth group as the main object， they choose their self-identity from their personal narrative based on reflexivity， and achieve collective identity under the social ceremony of the \"neo-tribe\". In the domain of new media， their contradictive attitudes toward the mainstream culture shows an upgrade of ritual resistance ranging from spatial distinction to technological control. However， the trend of convergence media and their own pursuit of meaning provide precondition for integrating with the mainstream cultural identity. Therefore， starting from the communication theory of identity， the mainstream culture needs to go through the \"wall-breaking\" of the communication mechanisms， the \"out-of-circle\" of cultural symbols， and connect the personal narrative into collective memories， aiming to integrate into the emotional mechanism of the \"neo-tribe\" in building and deepening the mainstream cultural identity of the literary youth groups， and finally strengthen cultural confidence.

Key words： Post-subculture; Mainstream culture; Identity; Literary youth group; Individuality; Neo-Tribe

在后亞文化視域下，“亞文化”成為個人身份認同的選擇。文藝青年在主流文化的元敘事之下建構自我身份，又依靠情感共同體的“新部落”達成集體認同，以隱蔽、對抗的姿態與相對穩定的主流文化身份發生矛盾。在互聯網的新型文化場域之下，個人的身份認同建構貫穿在主流文化與亞文化的碰撞之中。通過傳播機制的破壁、文化符號的出圈及集體記憶的建構，主流文化得以從根本上滲入“新部落”的情感空間，從個人敘事升華為集體情感，完成文藝青年群體的主流文化身份建構。

1 相關概念

1.1 “亞文化”與“后亞文化”

任何時代都有特定的主流文化，當代中國主流文化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吸取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世界優秀文化遺產的，具有先進性并體現時代精神及為人民服務的，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文化[1]。與其相對，亞文化（subculture）是指以主流文化為參照的同一共生環境中輔助的、次要的、邊緣的文化，狹義上講，亞文化專指青年文化[2]。青年亞文化理論的研究經歷了芝加哥學派（Chicago School）、伯明翰學派（The Birmingham School）和后亞文化時代（post-subcultures studies）。亞文化的概念由突出社會的“結構性”問題，到“抵抗性”的文化關系，直到后亞文化理論中的“選擇”與“創造”，清楚地表明了亞文化內涵的流動性：亞文化只有在與主流文化、大眾文化乃至社會總體文化的關系中才能確定恰當的定義[3]。

對于青年亞文化的研究源于芝加哥學派對于青少年越軌、犯罪的行為研究，到了伯明翰時代，“社會階級”維度被明確引入青年亞文化的研究，將其納入更深的社會政治語境中，尤其是“儀式抵抗”蘊含的政治實踐意義。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在新的全球化背景下，隨著階級意識的日漸衰微和互聯網文化的日益勃興，后亞文化理論在對伯明翰學派的批判中誕生。“亞文化”作為某種“既定的”自我維持的社會實體這一概念受到學者批判，逐漸讓位于“新部落（neo-tribe）”“生活方式（lifestyle）”“場景（scene）”等強調青年文化成員身份流動性、碎片化的概念。彼得·馬丁（Peter Martin）提出，將“亞文化”概念作為社會結構的實體忽略了社會行為人自身在建構“亞文化”身份認同當中所起的作用。在具有大量異質性（heterogeneity）及關注個人經驗的后現代社會文化中，“亞文化”概念應轉變為對社會領域進行象征性再現的各種形態的關注，亞文化關注的“風格”“儀式”被認為是通過個體與他者在相互合作中參與并維持認同感與歸屬感，且上升為具有標志性的活動。因此，后亞文化學者對亞文化的研究從以文化實體為中心轉變成以文化參與者為中心，關注亞文化所產生的身份認同是如何被現實處境中真實的人們所使用。

1.2 “文藝青年”

朱光潛將“文藝青年”設定為酷愛文學藝術，帶有幾分理想主義的青年群體[4]。文藝青年一詞與英語的“hipster”較為接近，是指愛好文藝、具有浪漫主義色彩，通過區別于主流文化的生活方式 、價值觀念建立身份認同的青年群體[5]，他們追求個性與創造，排斥嚴肅刻板，拒絕服從同一性的生活，有著豐富的精神世界和品位追求。“文藝青年”群體興起在中國近代，曾代表受過良好教育、思想進步、具有創造性的先進青年群體。發展至今，文藝青年的內涵已發生變化，隨著物質條件的提高與知識資源的平民化，文藝青年更多地成為年輕人標榜自我文化品位的一種標簽。據豆瓣小組發起的“文藝青年統計”來看，文藝青年年齡集中在20—30歲，職業多為作家、音樂人、編輯、記者、設計師、旅行家和學生等[6]。從表征上看，文藝青年群體的興趣愛好是他們區隔身份的最重要標準，主要文化符號包括電影、書籍、音樂，其內容多偏向于情感的抒發或是對現實的反思及揭露。

近些年來，文藝青年的外部表征更趨向于隱蔽化。作為一個亞文化實體，其缺乏完全符號化的功能和意義，而是展現出各種多樣性和動態性的顯著因素，但在理念和趣味上仍然保持了一種總體上連貫的獨特性。盡管文藝青年群體當中有一些可以顯現各種不同的、可確認的亞文化風格指征，但總體上呈現異質同構的組成。文藝青年的風格作為一個整體的共同特性，體現在日常生活中，文藝青年很容易被同類及這一群體的局外人辨認出來。因此，文藝青年群體符合當下后亞文化學派對亞文化風格的定義，表現出文化參與者流動性和碎片化的身份認同特征。

本文以文藝青年群體為主要分析對象，從與主流文化身份認同的矛盾起源到當下文化場景下的交互，探討不斷加深文化身份認同的傳播與融合途徑。

2 身份認同的矛盾起源：從個人敘事到集體情感

2.1 基于自反性的個人敘事

伯明翰學派代表學者——斯圖亞特·霍爾（Stuart Hall）認為，個體的身份認同有兩種不同的意義表達：一方面，個人身份認同服從于一種基于集體認同的不可分割的實體或本質，分享共同的歷史經驗和共有的文化符碼，為同一“民族”的個體提供一個穩定不變和連續的意義框架；另一方面，個體的身份認同也表現出超出集體文化認同的特性與單一性。在單一且有組織的現代性當中，身份是被賦予的、相對穩定的。然而，隨著后現代主義對傳統結構的消解，身份日益成為一件事關選擇的事情。基于建構主義（constructivism）視角，身份認同是一個持續建構的動態過程，身份認同的建立并非根據個體內部原有的“完整性”，而是缺失完整性、有缺陷的個體，在與社會領域“客觀現實”的磨合下，通過向外界環境塑造表面上的“完整自我”來展開[7]。因此，身份認同的建構并非僅從結構著眼，而是強調在結構之下的個體對客觀現實的反思并觀察自己的處境，通過塑造個人的身份認同來與外界環境產生相互作用的過程。

主流文化賦予每一個個體固有的、恒定的、基于歷史經驗和集體記憶的文化身份。主流文化的元敘事中，人類社會被賦予特定的歷史意義，在此基礎上，對個體的投射則遵從普遍意義上的集體價值，個人被賦予同一性的時代責任與人生追求。一方面，主流文化向青年群體賦予歷史責任，并形成一種基于集體文化身份的價值評價體系；另一方面，社會競爭愈演愈烈，這一價值體系變形為機械的教育制度和單一的評價模式，青年時刻需要承受社會的壓力及可能的失敗帶來的對自我價值的懷疑。因此，在主流的文化身份之外，青年尋求一種基于自我認同的文化身份。風格性、創造性的亞文化身份滿足了青年群體對抗單一評價體系的需要，青年旨在向自我和外界塑造一個“完整”的自我文化身份，以建立不確定的競爭環境之下自我的、他人的認同。這一自反性的過程選擇了某一種特定的文化身份，并通過確立自我形象，鞏固了個體認同的敘事。從這一意義上說，對于自我的自反性方案是現代主義者在努力給個體選擇的敘事增添穩定性和連貫性[8]，其中與元敘事的差別帶來了身份認同的矛盾來源。

2.2 基于“新部落”的集體情感

雖然自反性能夠很好地解釋個人身份認同的來源，但是從“亞文化”的群體來看，傾向于個人經驗的身份建構不能解釋整個亞文化群體的形成與壯大，以及從加入群體的原始儀式中產生的集體認同與情感體驗。自反性在另一方面，也得以促成一種新興的社交習慣——基于情感的社交形式的出現。米歇爾·馬費索利（Michel Maffesoli）提出“新部落”（neo-tribe）一詞，意指“個體通過獨特的儀式及消費習慣來表達集體認同的方式”，是后現代美學層面上的聚群方式。“新部落”是一種“感情共同體”的隱喻，其內部群體基于情感、共同趣味等聚集在一起，具有情感化、非定向性和可選擇性社交等特征。

“新部落”依賴于個人化的社會，個體在針對自我身份的自反性過程中進行身份選擇，并隨后取得他人的情感認同。從個人敘事的自反性到“新部落”，是從“身份”到“身份認同”的邏輯進化，亦是從“自我認同”向“社會認同”的轉化。個人從自反性的身份選擇轉向一種感情融入的社交形式，并感受到由直接參與到社會群體中所帶來的集體歸屬感。“新部落”一方面提供了共同的情感體驗，另一方面又滿足了身份的集體認同需要，并且拋棄了理性的、契約式的社會關系。不同于“亞文化”的實體概念，“新部落”一詞本身即包含后現代意義上身份認同的流動性，讓個體能夠以“旅客”的身份自由選擇。除此之外，為了維護由情感建立的脆弱的“亞文化”壁壘，“新部落”群體基本未表現出對主流文化的明確反抗，更可能是選擇游離于主流文化之外，在遠離中心的位置自由活動[9]。

3 身份認同的新型發展：從儀式抵抗升級到融合的可能性

文藝青年的身份認同源于主流文化認同之下的自反性個人敘事，并由此聚集產生基于情感的“新部落”，以“亞文化”的形式與主流文化產生溫和的逃避與對抗。從主流文化的身份認同建構為目的出發，必須了解文藝青年與主流文化在現實文化語境中產生的交互與碰撞，以此來探尋身份認同矛盾的解決。在關系發展的探討中，首先需要對文化場景進行定位。

布爾迪厄（Bourdieu）將場域（domain）定義為一種關系，即在各種位置之間存在客觀關系的一個網絡，或一個構型；卡斯特提出“多元拓撲（multitopology）”一詞，來形容新媒介發展下網絡的特征，網絡成為一個日漸去中心化、靈活和個體化的社會的象征[10]。依托互聯網場域帶來的有限而廣泛滲透的社交性與其引人注意的文化空間，網絡社會的建立基礎從緊密社會結構轉向“以自我為中心”的網絡，人在其間的定位在于如何最大化個人所得。因此，在網絡化的亞文化圈層中，邊界具有可滲透性，交流存在于多元化的客體之間，亞文化原有的邊緣性與抵抗性特征得以弱化。在后亞文化研究者的視野里，亞文化是一種帶有自我身份確認的消費選擇過程；媒體充當了亞文化風格建構的資源庫和亞文化風格傳播的搬運工，促進了文化的融合，塑造了身份的完整性，鞏固了亞文化的地盤，并為亞文化與主流文化之間的包容性提供了更大可能。

新媒介環境下，文藝青年對主流文化所表現出的是一種儀式抵抗的升級，同時文化之間的模糊邊界及“同臺”傳播為主流文化與文藝青年亞文化的融合提供了新的契機。從文化身份建構的角度來看，由于文化身份的動態性，以沖突與融合為主的文化碰撞不斷建構新的文化身份認同，以此能夠加深文藝青年亞文化群體對主流文化的認同，促進文化融合發展。

3.1 文藝青年的儀式抵抗升級

“儀式抵抗”是指“通過對文化符號的風格化改造和使用來表明自身的存在”的一種抵抗模式；儀式抵抗的升級是指互聯網模式下青年亞文化的“儀式抵抗”通過網絡科技賦權獲得的信息自由與表達自由，進而更新升級為“文化對抗”[11]。當代文藝青年亞文化儀式抵抗的升級，具體體現在技術的掌控與空間的區隔兩個方面。

3.1.1 對新媒體的技術掌控

當代青年亞文化景觀大多是在現代化信息技術的加持下衍生而成。相比于主流文化從傳統媒體到新媒體傳播的滲透，現代信息技術一直是青年亞文化傳播的主要途徑。作為民主化的傳播平臺，互聯網模式下的亞文化社群使得年輕用戶對于設計與內容創作有更大的控制權。通過對技術的掌控，亞文化群體先于主流文化，發展創新文化的傳播方式，用技術表達身份認同。以豆瓣平臺為例，內部群體圍繞對書、影音等文藝作品的鑒賞與認同，形成情感與趣緣上的新部落圈層。憑借虛擬的身份ID，文藝青年群體通過自我表達來標榜文化身份，一個相對自由的文化表達空間構建了社會單一競爭以外的“世外桃源”，使青年人輕松獲得自我的身份認同，并且以“提高鑒賞力”“拓寬知識面”等圈層內部相對寬松的評價體系，來不斷鞏固自己的文化身份認同。

然而，新媒體技術在賦能文藝青年進行文化傳播創作的同時，也帶來封閉自我身份認同的“文化繭房”。隨著計算機算法的發展與完善，平臺為用戶“量身定制”的推薦內容越來越精確，個性化的內容推薦將用戶置于潛在的“信息繭房”之中。對于亞文化群體，同類信息的反復出現及個人對于自我圈層的偏好，使得原有的亞文化身份不斷被強調，從而加深對主流文化傳播的抵抗心理。在與主流文化的交流中，“文化繭房”使得亞文化群體對主流文化的認識停留在固有的偏見之中，只觀其在傳統教育中“宏大敘事”“教化”的刻板標簽，卻忽略了新媒體環境下主流文化的創新性與蓬勃發展力。

3.1.2 線上線下的空間連續

此外，文藝青年群體的文化身份建構空間不僅局限于互聯網，城市的書店、咖啡廳、展覽館、電影院都能夠成為文藝青年群體線下的活動空間。獨立于主流文化覆蓋的學校與社區的教育空間，自由選擇的活動空間加深了線上虛擬部落構建的身份認同。然而，相比經典伯明翰時代特定場所固定的儀式狂歡，當下文藝青年亞文化群體的線下聚集更傾向于互聯網新部落的發展與延伸。線下活動的傳播都是通過互聯網媒介，以微信公眾號、微博等討論組，在固定群體中的內部傳播，活動成員也是在互聯網新部落內部成員的基礎上，以共同趣味或能力等聚集起來。

3.2 身份融合的可能性探究

3.2.1 新媒介為融合提供場景

盡管文藝青年傾向于建立屬于部落內部的私有空間，新媒介提供了文化交融的大環境，并消解不同文化的邊界。由于互聯網去中心化的特點及群體本身文化身份的動態性與模糊性，群體與空間之間并非占有的、一對一的包含關系，互聯網文化場域呈現的是不同文化主導空間的融合，以及個體文化身份在不同空間的蔓延，促進文化之間的交流與個體文化身份完整性的追求。這種模式使得文藝青年亞文化在保證專有文化空間來與主流文化保持“區隔”的同時，又打開了與主流文化交流融合的大門。

3.2.2 文藝青年的身份選擇為融合提供內容指向

在文化身份認同視角之下，主流文化與亞文化之間的矛盾并非出于對抗性的二元對立，而是自反性作用下個人敘事的創作，在主流文化賦予的一元化普遍意義之下，文藝青年群體更加注重自身獨立的多元化意義追求。“亞文化參與是青年尋找意義的結果之一”[12]，文藝青年身份的建構離不開意義的書寫，表面上看，文藝青年群體摒棄元敘事下一元化的意義評判標準，但事實上，文藝青年群體所追求的意義是對主流文化賦予的意義進行解構與重新建構，將其寄托在文學藝術等特定的取向中，進行多元化、具體化的書寫。實質上，無論是符號、話語還是身份認同，文藝青年亞文化都無法脫離主流文化的影響而孤立存在。因此，主流文化在文藝青年群體中的身份認同建立在元敘事文學藝術等特定內容的具體表達之上，與文藝青年所追求的個人敘事進行呼應。同時，從“新部落”的形成機制來看，文藝青年群體所倡導的“深度”“精神家園”“人文關懷”等感性追求，是主流文化的主題外延，因此文藝青年的集體情感也是對主流文化的一種補充，以此來建立不同于基本社會結構的情感紐帶。

4 身份認同的傳播與融合：從“破壁出圈”到情感融入

赫克特（Michael Hechht）認為認同是一個傳播過程（communicative process），是在傳播的過程中建構、維持和調整的，認同在傳播中得以實現和交換，傳播是認同的具體化（externalization）；認同具有個體、社會和共有的屬性；認同具有語義屬性，通過核心符號、意義和標簽來呈現；同時，認同規定了適當的、有效的傳播方式[13]。從主流文化傳播的角度，想要追求身份認同的融合，主流文化的傳播需要達成“出圈”到“融入”兩步的機制轉換。

4.1 主流文化的破壁出圈

4.1.1 傳播的破壁

在網絡環境下，新媒介已成為信息推送與文化傳播的主要渠道，因此主流文化應有效適應媒介融合轉型要求，從傳統媒體當中成功破壁，創新傳播機制。在主流文化的身份認同建構中，要與亞文化群體通過共同的平臺，建立共同話語。

當下互聯網主流文化表現出以主流媒體為中心的傳播機制，主流媒體嘗試發揮文化的引導作用，堅守互聯網上主流文化的核心傳播價值。在此基礎上，主流文化的傳播還依賴更多“用戶自生成內容”與主流媒體之外的“專業生產內容”進行聯動傳播，即主流文化的傳播機制應當向PUGC（個人+專業共同生產內容模式）轉變，鼓勵更多平臺用戶參與到主流文化的傳播與創作中來。在主流文化的創作傳播中，以主流媒體為領導，產生相關創作討論話題，由專業自媒體團隊作為意見領袖、參照群體，帶動話題熱度，繼而引發普通用戶進行參與，通過網絡平臺的傳播與算法推送，形成正能量的“話題熱點”，從主流文化的宏大主題延伸到個體的日常體驗，從而實現共同話語的抒發。

4.1.2 符號的出圈

人具有創造符號的能力，因此能在個體與個體、群體與群體及一代一代的人們之間學習并傳遞文化。從文化的構成來看，符號系統是文化系統的重要構成。傳播關系涉及的是分享信息符號。除了關注宏觀的傳播機制，從微觀角度來看，主流文化的傳播涉及符號的意義闡釋與挪用傳播。符號的含義是在特定的文化語境中人為建構的，由于符號本身具有任意性、模糊性、抽象性等特點，人們對于符號的多義性解釋及符號所帶來的意義差別容易引起文化傳播中的誤讀。符號的語境依賴性使符號在跨文化傳播中充當了雙面的角色，符號作為主流文化與文藝青年之間的傳播“使者”，首先通過符號的出圈攜帶文化意義，其次符號的人為建構性使得意義可以為傳播者所用，從而針對不同身份認同進行多元解讀。主流文化在文藝青年群體中的符號傳播包括對文藝青年符號的挪用，與主流文化符號主動融入。

文藝青年亞文化的表征需要借助大量文化符號的傳播來實現，其中包括文本與圖像的書寫表達，特定的風格儀式，以及基于文化認同感的文化形象。主流文化對文藝青年亞文化符號的挪用可以體現在文字或影像的藝術風格上，如主流影視《覺醒年代》中，“二十八畫生”的筆名，與當下互聯網上文藝青年的虛擬ID產生呼應，照應文藝青年群體中追求精神伴侶的網絡社交方式。從當下文藝青年亞文化的角度來看，“青年毛澤東”這一人物形象的勾勒正體現了文藝青年群體理想下的自我身份塑造，鏡頭藝術性的隱喻，富有煙火味的讀書會的生活場景，電視劇將毛潤之作為正面的、真實的文化形象符號，為文藝青年群體所欣賞，從而拉近歷史帶來的距離感。

此外，主流文化也將自身的元素進行重新包裝，融入亞文化的符號體系中。如借用文創產品的設計與消費掛鉤；通過對特定歷史物件的解讀進行意義的挖掘與重構，賦予其特殊的人文關懷，體現文藝青年亞文化的主題，包括《上新了，故宮》《國家寶藏》，采用“探秘+解讀”的呈現形式，挖掘特定文化符號下的特殊意義，建構文化符號的傳播意義，以主流文化符號來吸引亞文化受眾。

4.2 個人敘事到集體記憶的情感融入

近年來，革命文化的傳播復興試圖在青年群體與父輩文化中建立共通的、一脈傳承的文化基因。集體記憶的重煥試圖突破文化壁壘，尋找文化“公約數”。廣義而言，集體記憶是一個具有自己特定文化內聚性和同一性的群體對自己過去的記憶[14]。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認為，“過去不是被保留下來的，而是在現在的基礎上被重新建構的”，記憶是社會文化的建構，人們的集體記憶就如同文化身份，是在社會文化的影響下不斷被建構的，而并非純然依賴于歷史的客觀事實。主流文化的身份建構不僅依賴基于歷史的民族集體記憶建構，還依賴對當下正在發生的事件，個體共同參與集體記憶的建構，由此從個人敘事上升為集體情感。

文藝青年依賴互聯網“新部落”，是一種情感化的群體化過程，新部落催生的“集體情感”是建立有機聯系的紐帶。面對個體后現代生存的孤立“原子化”，集體記憶的重新喚起意在通過集體情感，連接孤立的原子化狀態。由于個體化的文化身份與情感認同，相對于圍繞政治性的宏大敘事主題，文藝青年群體對某些宏大主題中瑣碎、真實的“生活流”體現出更多的關切。以此來看，集體記憶在文藝青年群體的重新喚起依賴于對歷史事件的具體化、真實化，關注宏大主題之下的人文關懷。

文藝青年由文學藝術的熱愛與對生活的感性體驗組成新部落，日常化、生活化的主題顯示出不規范性、隨意性、真實性的特點。將集體記憶置于日常生活的情境下，能夠維持不同文化之間“平視”的關系，通過身臨其境的體驗來創建聯系與互動，以此建立共同意識、共同儀式，從而打下社群情感歸屬的基礎[15]。

5 結束語

隨著主流文化發揮愈加舉足輕重的作用，探尋主流文化的身份認同建構，既是堅定文化自信的文化建設需要，也是主流文化在新的文化環境中如何發展交融的探索與嘗試。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媒介環境的快速更迭，對于文化與文化傳播的研究仍體現出一定闡釋的滯后性，成為探索主流文化傳播之下難以避免的問題。如何使主流文化從網絡新媒介的移民轉向原住民，形成媒介文化的引領之態，尚需更多的研究與分析，期待在多維度探索中找到新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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