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效應

[摘 要：文章基于2012—2021年長三角地區41個城市的面板數據，通過構建數字經濟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實證分析了數字經濟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效應及作用機制，并進一步構建空間杜賓模型研究其空間溢出效應。結果表明：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有顯著正向促進作用，且這種作用具有區域異質性，這一結論在穩健性檢驗中通過替換被解釋變量、調整樣本期以及將“寬帶中國”政策試點作為準自然實驗后依然成立；機制檢驗顯示，進口貿易是數字經濟助力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機制；空間杜賓模型研究發現，數字經濟空間效應顯著，其可以通過空間溢出效應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

關鍵詞：數字經濟；進口貿易；高質量發展；寬帶中國

中圖分類號：F49；F752.61"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5097（2024）03-0012-11 ]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Effects of the Digital Economy in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mport Trade

JIN Zehu，DENG Chao

（School of Economics，Anhui University，Hefei 230601，China）

Abstract：By creating a comprehensive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the digital economy and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this paper empirically analyzes the effect and mechanism of the digital economy on promoting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based on panel data of 41 cities in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from 2012 to 2021 and further constructs a spatial Durbin model to study its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digital economy significantly contributes to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and this effect has regional heterogeneity，which still holds in the robustness test by replacing the explanatory variables，adjusting the sample period and the \"Broadband China\" pilot policy as a quasi-natural experiment. Import trade is a significant mechanism for the digital economy to contribute to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according to mechanism testing. By using the spatial Durbin model，the study finds that there is a significant spatial benefit and that the digital economy can promote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through the spatial spillover benefits.

Key words：digital economy；import trade；high-quality development；\"Broadband China\" pilot policy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因此，“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要堅持以推動高質量發展為主題。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關于構建數據基礎制度更好發揮數據要素作用的意見》中將數據定義為新型生產要素，而數據作為數字經濟的基礎，體現出國家對數字經濟發展的高度重視。隨著數字化進程的不斷推進，5G、人工智能、區塊鏈以及大數據等信息通訊技術（ICT）不斷發展與進步，數字經濟已逐漸成為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新動能。

從發展現狀看，作為數字經濟相對發達區域，長三角地區已逐步成為全國數字經濟發展新高地，數字經濟新優勢也成為推動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動力。《長三角數字經濟發展報告（2021）》顯示，2020年長三角數字經濟總量達到10.83萬億元，在區域生產總值中數字經濟規模占比約為44%，約占全國數字經濟規模總量的28%，其中，產業數字化占比74%，數字產業化占比26%（1）。那么，數字經濟是否促進了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如果是，其背后的作用機制又是什么？對于這些問題，現有研究認為，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是多維復合的，具體可以從微觀、中觀和宏觀三個維度來構建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理論分析框架。微觀層面上，已有文獻主要聚焦于規模經濟、范圍經濟、長尾效應等方面。Acemoglu（1998）［1］指出，數字信息化技術發展能夠有效改善社會勞動就業環境，提供多樣化創業選擇，同時也能提高政府勞動力資源配置效率；江小涓（2017）［2］、丁志帆（2020）［3］的研究表明，隨著數字化發展，企業固定成本雖然提高，但邊際成本趨于零，這有利于企業實現規模經濟，同時基于范圍經濟考慮，企業加快創新步伐，新產品不斷推向市場，消費者選擇空間顯著增大，數字經濟的長尾效應得到發揮。中觀層面上，已有研究則主要關注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陳小輝等（2020）［4］利用省級層面數據研究數字經濟對產業結構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數字經濟可以融合滲透到各領域，對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具有邊際遞增效應，極大地推動數字產業化發展和產業數字化升級，成為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動力。宏觀層面上，已有研究則主要關注數字經濟如何提高經濟增長質量。荊文君和孫寶文（2019）［5］在梳理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特征的基礎上，從國家層面進一步探討數字經濟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系以及數字經濟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機制，研究結果表明，數字經濟具有一種類似亞當·斯密提出的自然增長模式，數字經濟可以通過新的要素投入、新的要素配置效率以及新的全要素生產率三條路徑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張騰等（2021）［6］利用省級層面數據進行研究，結果表明，數字經濟能夠顯著促進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并發現數字經濟可以通過全要素生產率推動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

通過以上文獻梳理，不難發現，數字經濟能夠從不同層面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已成為共識，然而，數字經濟主要通過何種路徑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已有研究并沒有提供一個統一的框架來回答這一問題。對此，本文結合數字經濟特有屬性，從進口貿易視角構建理論分析框架并展開研究。從傳統對外貿易邏輯上看，長期以來，一國為了保護國內生產，對外貿易政策的選擇多偏向于重商主義時期提出的“獎出限入”，進口貿易也一直被認為是出口貿易的“附庸品”，發展進口貿易也是為了更好發揮出口貿易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我國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在對外貿易方面，近30年均處于貿易順差狀態，外匯儲備不斷攀升，2021年中國貿易順差達6 764.3億美元，同比增長26.4%，創歷史新高（2）。然而，大量的貿易順差不僅會引發外匯超常增長、人民幣匯率升值，從而進一步降低我國國際競爭力，還會增加貿易摩擦。因此，傳統貿易中這種“獎出限入”的觀念應適時調整，可通過擴大進口貿易來促進對外貿易平衡和可持續發展，同時，擴大進口規模能夠滿足市場多樣化需求，從而優化供給結構和激發國內消費市場活力。相較于對出口貿易的研究，目前學術界對進口貿易如何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進行了一定研究，但相關文獻在數量及深度上都有所欠缺。Herrerias和Orts（2013）［7］在研究中國進口貿易與經濟增長時提出，不同于傳統出口貿易促進經濟增長理論，進口貿易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主要表現為長期效應，即進口貿易不僅有利于資本積累，還能提高勞動生產率；馬章良（2012）［8］基于中國進出口貿易的時間序列數據，測算外貿依存度、貢獻率和拉動率，并通過協整理論和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方法研究中國進出口貿易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結果表明，進口貿易顯著促進經濟增長。隨著更為深入的研究，一些學者將研究的重點轉移到進口貿易結構上，特別是服務貿易進口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戴翔和金碚（2013）［9］從總體、服務貿易進口分部門以及工業行業分組三個層面實證研究服務貿易進口技術含量對我國工業經濟發展方式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服務貿易進口技術含量能夠顯著促進我國工業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陳啟斐和劉志彪（2014）［10］構建了生產性服務進口的多邊模型，研究結果表明，生產性服務進口能夠推動我國制造業轉型升級，進一步細分行業研究顯示，金融性服務進口、商業性服務進口和研發性服務進口均能提升制造業生產效率；肖利平和謝丹陽（2016）［11］的研究表明，并不是所有的技術進口都能促進本國技術創新增長，對許多后進國家來說，引進國外先進技術是解決技術落后問題和技術創新增長的一個重要渠道，然而，國外技術創新對本國技術創新增長既有互補作用，也有替代作用，哪種作用占優勢取決于不同地區技術吸收能力；陶愛萍和吳文韜（2020）［12］從供給側視角探究了進口貿易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認為各類貨物貿易進口和服務貿易進口能夠通過提升本國技術水平、改善環境質量、優化市場制度、提高消費者福利水平等路徑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體現在：①當前，學術界關于數字經濟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研究大多停留在國家層面，而本文聚焦于地區層面，選取長三角地區面板數據研究數字經濟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系；②通過對數字經濟作用渠道的梳理，本文在理論分析基礎上進一步實證分析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豐富已有研究文獻；③在研究國際貿易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時，現有文獻多從出口貿易角度進行研究，而本文從進口貿易角度來研究數字經濟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理論機制，并通過構建模型進行實證層面的檢驗，進而根據結論提出相關政策建議。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數字經濟作為一種新的經濟形態，能夠在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個方面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13］。一是提高創新水平。與數字經濟密切相關的產業具有知識密度高、創新性強的特點，數字經濟的高滲透性有利于傳統產業改造和升級，具體體現在新技術、新方法和新產品的開發和使用上，從而提高全要素生產率的創新屬性［14］。二是推動區域協調發展。數字經濟可以更有效地利用不同地區資源的比較優勢，促進資源要素高效流動，降低生產、運輸和交換環節的信息溝通成本，減少資源循環中的冗余環節，提高資源要素在不同地區之間的配置效率，有助于縮小各地區發展差距［15］。三是促進綠色發展。一方面，數字經濟能夠促進企業轉型升級，使傳統高污染企業的發展受到限制，一定程度上改善環境質量；另一方面，數字經濟能夠有效降低市場信息傳遞存在的時滯，進而提高企業生產效率、優化資源配置、降低資源浪費、促進綠色發展［16］。四是提高對外開放水平。隨著數字技術不斷革新和數字經濟不斷發展，電子商務逐漸成為提升對外開放水平的新興力量，電子商務作為數字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使市場供需兩端能夠緊密對接，釋放更多潛在需求，擴大內需，有利于推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構建高水平對外開放［17］。五是推動共享經濟發展。隨著數字信息化技術的發展，數字經濟使市場供需匹配更有效率，滿足多樣化需求的同時，也使更多市場主體能夠共享信息經濟和知識經濟發展帶來的紅利［18］。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設1。

H1：數字經濟能夠顯著促進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相對于傳統跨境貿易，數字經濟對進口貿易的推動作用主要通過降低進口貿易成本、提高進口貿易效率、激發技術誘導等三方面實現。降低進口貿易成本方面，首先，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打破時空界限，有效降低運輸成本；其次，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提高溝通效率，降低溝通成本；再次，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更高效地匹配市場供需，降低搜索成本；最后，數字經濟發展能夠簡化通關程序，降低合規成本［19］。提高進口貿易效率方面，隨著數字技術在國際貿易領域的應用，在線快速匹配和減少商品流通環節，不僅提升貿易管理水平，也使貿易便利化程度快速上升，從而提高貿易的整體效率［20］。激發技術誘導方面，數字經濟發展離不開數字技術進步，而技術進步又離不開創新。就我國而言，通過引進國外高附加值的信息技術和先進設備進行技術創新，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我國的信息化技術水平［21］，相關研究也發現，我國的進口貿易使國內數字技術專利數量增長了30%［22］。

與此同時，進口貿易規模的擴大可以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在傳統貨物貿易中，初級產品進口可緩解因資源稀缺帶來的國內壓力，中間產品進口能與加工貿易產品出口形成互補效應，資本產品進口加速了資本積累并有技術溢出效應，消費品進口滿足了國內額外的消費需求并有福利效應［23］。而在服務貿易上，技術性產品進口的技術溢出效應有助于提高進口地區的全要素生產率，使進口地區具有更廣闊的模仿和吸收彈性空間，能夠以更強的輻射方式產生技術進步［24］。如果進口的技術密集型資本產品有較高的技術和環境標準，那么在投入生產后就可以減少生產過程中的資源和環境負擔，有利于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此外，通過進口還能夠引進國外先進管理制度和管理理念，促進進口地區的管理制度和管理理念創新。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2。

H2：數字經濟可以通過進口貿易顯著促進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空間效應主要表現為兩個方面。一方面，數字經濟中的溢出效應表現為促進要素的自由流動和減少信息的不對稱。數字技術發展使信息流動速度大大加快，增強了信息溢出效應。數字技術使各種生產要素的需求與供給準確匹配，并在市場原有基礎上完成要素分配，同時，數字經濟中的信息溢出效應使生產要素能夠快速、準確地掌握可靠的優勢信息，從而顯著提高生產要素的自我選擇能力，促進優質生產要素自由分配，有助于區域協同發展。信息溢出效應還可以促進生產要素供需雙方的良性競爭滲透到企業生產經營過程中，提高區域內產業發展活力，為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作出貢獻。與勞動力、土地、資本等傳統生產要素相比，數據具有高流動性，可克服傳統生產要素傳播的空間限制，促進區域間要素流動，有利于相鄰區域經濟發展，表現為空間正效應［25］。另一方面，教育數字化發展對本地區和周邊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有重要促進作用。隨著數字信息化技術發展，教育與數字技術融合將深化和促進以在線教育為代表的教育數字化的發展和壯大，這將有助于實現教育資源共享和教育公平，縮小地區差距，提升本地區人力資本水平［26］。鑒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設3。

H3：數字經濟可以通過空間溢出效應推動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三、研究設計與數據說明

（一）模型構建

1. 基準回歸模型

為研究數字經濟對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本文選取2012—2021年我國長三角地區41個城市的面板數據進行分析。對部分缺失數據采用線性插值法進行補充和完善，最終得到410個有效觀測樣本。為檢驗上述研究假設，先構建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直接效應模型：

[Quait=α0+α1Deit+α2Zit+μi+δt+εit] （1）

其中：被解釋變量[Quait]為城市i在t年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核心解釋變量[Deit]為城市i在t年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Zit]代表一系列控制變量；[μi]為城市固定效應；[δt]為年份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誤差項。

2. 中介效應模型

本文基于理論分析視角選取進口貿易來進行機制檢驗。為了驗證理論假設，本文參考溫忠麟等（2004）［27］的做法，構建以下三個模型：

[Quait=α0+α1Deit+α2Zit+μi+δt+εit] （2）

[Mit=β0+β1Deit+β2Zit+μi+δt+εit] （3）

[Quait=γ0+γ1Deit+γ2Mit+γ3Zit+μi+δt+εit] （4）

其中：[Mit]為中介變量，本文指進口貿易Imp；[α1]為核心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影響的總效應系數；[β1]為核心解釋變量對中介變量影響的直接效應系數；[γ1]是核心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影響的直接效應系數；[γ2]為中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影響的直接效應系數，且滿足[α1=γ1+β1γ2]；其他變量含義與式（1）相同。

3. 空間溢出效應模型

為研究數字經濟影響鄰近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空間溢出效應，在式（1）中引入被解釋變量、核心解釋變量及其他控制變量的空間滯后項，建立如下空間計量模型：

[Quait=γ0+ρWQuait+γ1Deit+σ1WDeit+σ2WXit+γ2Xit+μi+δt+εit] （5）

其中：[ρ]為空間自回歸系數；[W]為空間權重矩陣；[σ1]、[σ2]分別為數字經濟和控制變量與空間滯后項的回歸系數。為提高實證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在空間權重矩陣的選擇上，選取經濟距離矩陣W1進行回歸，同時以經濟地理嵌套矩陣W2的回歸結果作為對比。

（二）變量選取與說明

1. 被解釋變量

本文被解釋變量為經濟高質量發展（Qua）。依據經濟高質量發展內涵，并借鑒鐘文等（2023）［28］、劉佳等（2021）［29］的研究，本文從創新發展、協調發展、綠色發展、開放發展、共享發展5個二級指標、15個三級指標構建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通過計算各城市各年度的綜合評分得出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

具體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見表1所列。

對于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測度，本文采用目前應用較多的熵權法，其根據各項指標值的變異性大小來確定客觀權重，能有效避免因人為因素產生的偏差，相較于主觀賦值法，熵權法客觀性更強。因此，需要對每個指標進行客觀量化，確定每個指標的權重，然后計算出綜合得分。詳細步驟如下：

（1）數據標準化。為消除不同指標的量綱和數量級影響，需要對各指標進行無量綱化處理。由于各項指標中存在正向指標和負向指標，本文采用極差變換法進行數據標準化處理，構建式（6）、式（7）。式（6）、式（7）中，[xij]為第i個城市第j年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數據，[Xij]為標準化處理后的[xij]。

正向指標：

[Xij=xij-min xijmax xij-min xij] （6）

負向指標：

[Xij=max xij-xijmax xij-min xij] （7）

（2）熵值計算。分別計算第i個城市第j年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值的比重和指標信息熵。

[pij=xij∑ni=1xij] （8）

[ej=-1ln n∑ni=1pij ln pij] （9）

（3）計算信息熵冗余度。

[gj=1-ej]" （10）

（4）計算評價指標的權重[Wj]。

[Wj=gj∑mj=1gj] （11）

（5）采用多目標線性加權函數法計算各年份經濟高質量發展綜合指數[Mj]。

[Mj=∑mj=1WjXij] （12）

2.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核心解釋變量為數字經濟（De）。當前，由于數字經濟仍處于技術創新初中期階段［30］，學術界對數字經濟的測算尚未形成統一標準，可借鑒的參考文獻較少，因此，要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進行全面準確測度較困難。本文借鑒趙濤等（2020）［31］的做法，首先選取互聯網相關產出、互聯網普及率、移動互聯網用戶數、互聯網相關從業人員數、數字金融普惠發展、產業數字化、數字產業化、數字政府等指標衡量數字經濟發展，然后采用熵權法對選取的指標進行標準化處理，最后通過測算得到數字經濟發展指數。

具體數字經濟發展評價指標體系見表2所列。

3. 控制變量

為全面研究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本文借鑒李史恒和屈小娥（2022）［32］的研究，選取6個控制變量：經濟發展水平（ln GDP），用區域人均GDP的對數來表示；城鎮化水平（Urban），用城鎮人口密度的對數來表示；政府干預度（Gov），用地方財政一般預算內收入與支出之比來表示；社會消費水平（Soc），用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與地區生產總值GDP之比來表示；金融業發展水平（Fin），用年末金融機構存款余額與地區生產總值GDP之比來表示；科研水平（Tep），用從事科學研究、技術研發人數與地區期末從業人員總數之比來表示。

4. 中介變量

本文中介變量為進口貿易（Imp）。受地級市貿易數據獲得性的限制，本文側重于用進口貿易規模來進行研究，選取各城市進口貿易額作為中介變量進行機制檢驗，以此探究數字經濟是否會通過進口貿易這一渠道間接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同時，為統一量綱，降低變量異方差造成的影響，本文采用進口貿易額取對數來衡量進口貿易水平。

（三）數據來源與變量描述性統計

本文選取2012—2021年長三角地區41個城市的均衡面板數據展開研究，研究數據除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來源于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外，其他數據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部分地級市統計年報、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及國家知識產權局。本文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3所列。其中，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的最小值為0.168，最大值為0.727，表明不同地區之間經濟發展水平存在一定差異。此外，數字經濟發展指數的均值為0.421，最小值為0.111，最大值為0.997，說明各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存在較大差異。從控制變量上看，各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ln GDP）、城鎮化水平（Urban）、政府干預度（Gov）、社會消費水平（Soc）、金融業發展水平（Fin）和科研水平（Tep）差距也比較明顯。

四、實證結果及分析

（一）直接效應分析

數字經濟影響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基準回歸結果見表4所列。其中，模型（1）為不考慮控制變量，僅從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進行回歸的結果，數字經濟De的回歸系數為0.784，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模型（2）為加入6個控制變量后得到的回歸結果，數字經濟De的回歸系數為0.730。結果表明，無論是否引入控制變量，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對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顯著促進作用，驗證了H1。在控制變量方面，地區經濟發展水平（ln GDP）的回歸系數為0.071，且通過了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表明經濟總量增長的同時顯著促進了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城鎮化水平（Urban）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城市規模擴張的同時，帶來了經濟的集聚效應，對提高居民收入水平和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顯著促進作用；政府干預度（Gov）未能通過10%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說明政府干預未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推動作用，潛在的原因可能是，政府的干預行為存在一定的時滯性，需要在滯后期后才能形成“V”型翹尾效應；社會消費水平（Soc）未能通過10%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說明社會消費并未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顯著促進作用，可能的原因是，在消費結構中，中等層次和低層次消費所占比重較大，這部分消費雖然能提高經濟增長總量，但對經濟發展“質”的層面作用不明顯；金融業發展水平（Fin）同樣未能通過10%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說明金融資本市場的發展未能顯著促進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可能是由于金融機構為了降低風險傾向于縮小信貸業務，加之金融創新思維相對薄弱，導致金融行業對經濟發展的貢獻率仍然較低，沒有起到優化資源配置的作用，難以推動本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科研水平（Tep）通過了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新古典理論認為，技術進步對經濟增長具有重要影響作用，本研究也表明技術進步顯著促進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二）機制效應分析

機制檢驗結果見表5所列。其中，模型（1）中核心解釋變量De對被解釋變量Qua的回歸系數[α1]為0.730，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模型（2）中核心解釋變量De對中介變量Imp的回歸系數[β1]為5.419，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模型（3）核心解釋變量De對被解釋變量Qua的回歸系數[γ1]為0.638，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并且中介變量Imp對被解釋變量Qua的回歸系數[γ2]為0.017，也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可見，[β1]、[γ1]以及[γ2]均顯著，[β1][γ2]與[γ1]同號，且模型（3）中核心解釋變量De對被解釋變量Qua的回歸系數相較于模型（1）有所下降，說明進口貿易是數字經濟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機制，中介效應顯著，即數字經濟通過進口貿易這一中介變量顯著促進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驗證了H2。這一研究結論與徐光耀（2007）［33］根據我國進口貿易數據展開實證研究得到的結論一致。基于此結論，長三角地區在對外貿易戰略的選擇上需要進一步調整，重新認識進口貿易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系，重視進口貿易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

（三）空間溢出效應分析

1. 空間相關性檢驗

在回歸前，先檢驗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與經濟高質量發展是否具有空間相關性，檢驗結果見表6所列。由表6可知，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Moran's I指數雖有波動，但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經濟與經濟高質量發展呈顯著正相關性，具體表現為高水平城市集聚，且空間依賴性較為穩定。因此，選擇空間計量模型是合理的。

2. 空間計量模型選擇

在進行回歸前，要依次進行LM檢驗、Hausman檢驗、LR檢驗和Wald檢驗。首先，LM檢驗、LR檢驗和Wald檢驗結果表明，空間杜賓模型（SDM）拒絕退化為空間滯后模型（SAR）和空間誤差模型（SEM）的原假設，故本文選擇空間杜賓模型（SDM）；其次，Hausman檢驗結果表明應選取固定效應模型，因此，本文最終確定采用時間空間雙重固定效應的空間杜賓模型（SDM）；最后，本文還列出雙重固定效應的空間滯后模型（SAR）的回歸結果，以此對比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3. 空間杜賓模型（SDM）回歸結果分析

SDM回歸結果見表7所列。在經濟距離權重矩陣以及地理經濟嵌套權重矩陣的空間杜賓模型（SDM）回歸結果中，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空間自回歸系數以及數字經濟的空間滯后項系數均顯著為正，空間滯后模型（SAR）的回歸結果同樣顯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空間自回歸系數顯著為正，以上兩種模型的回歸結果均表明，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顯著的空間溢出效應。鑒于空間計量模型的參數估計不能直接反映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邊際影響，本文借鑒Lesage和Pace（2009）［34］提出的偏微分法，對解釋變量的空間效應進行分解，以此分析各解釋變量的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表7結果表明，數字經濟的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都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發展不僅能推動本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而且空間溢出效應顯著。這一研究結論與張騰等（2021）［6］采用我國省級層面數據進行實證研究得到的結果一致。由此，H3得到驗證。

（四）進一步拓展：區域異質性分析

由于各地區資源稟賦存在差異，區域間數字經濟和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均存在明顯的異質性特征，因此，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也會存在區域異質性。本文將長三角地區41個城市按照三省一市（安徽省、江蘇省、浙江省和上海市）進行劃分，以此來進一步研究不同區域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在進行異質性檢驗前，先對長三角地區三省一市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行描述性統計說明，結果見表8所列。其中，浙江省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均值為0.578，高于其他區域；而上海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最高，為0.603；安徽省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均低于其他區域。上述結果為研究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影響的區域異質性檢驗奠定了基礎。

區域異質性檢驗的回歸結果見表9所列。由于上海市為時間序列數據，與其他三省的面板數據不具有可比性，因此，本文將蘇州和嘉興合并到上海市，組成滬蘇嘉面板數據。模型（1）、模型（3）和模型（4）表明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顯著促進作用，并且滬蘇嘉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高于其他區域，而安徽省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并不顯著。從表9可以看出，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具有區域異質性，產生這種結果的原因可能在于：首先，江蘇省、浙江省和上海市相較于安徽省加入長三角城市群的時間節點更早，要素可以在更大范圍自由流動和高效配置；其次，江蘇省、浙江省和上海市的信息基礎設施相較于安徽省更為完善，數字經濟發展起步更早，數字經濟的紅利釋放更充分。

五、穩健性檢驗

（一）替換被解釋變量

為檢驗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將被解釋變量替換為主成分分析法測算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并對模型（1）重新進行回歸，結果見表10所列。模型（1）結果表明，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為2.161，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為正，且其他變量的回歸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說明基準回歸結果是穩健的。

（二）調整樣本期

由于數字經濟發展在不同時期表現的特征具有一定差異，2015年以前數字經濟發展處于“服務之聲”階段，2015年以后數字經濟發展處于“流量競爭”階段。因此，本文借鑒楊文溥（2022）［35］的處理方法，選取2015—2021年的數據對式（1）再次進行回歸，結果見表10所列。其中，模型（2）的回歸結果表明，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為0.452，并且通過了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說明基準回歸結論較為穩健。

（三）外生沖擊檢驗

1. 政策背景和多期雙重差分模型（DID）設定

2013年8月，國務院印發了《關于印發“寬帶中國”戰略及實施方案的通知》。據此，“寬帶中國”上升為國家戰略，我國開始逐步分階段推進數字信息基礎設施建設。截至目前，長三角地區41個城市中有18個城市分別于2014年（上海市、南京市、蘇州市、鎮江市、金華市、蕪湖市、安慶市）、2015年（揚州市、嘉興市、合肥市、銅陵市）和2016年（無錫市、泰州市、南通市、杭州市、宿州市、黃山市、馬鞍山市）被工業和信息化部遴選為“寬帶中國”示范點。由于示范點是分批設立的，為研究“寬帶中國”政策試點是否促進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本文構建多期雙重差分模型：

[Quait=α0+α1DIDit+α2Zit+μi+δt+εit] （13）

其中，[DIDit]為“寬帶中國”虛擬變量，表示城市i在t年被選為示范點，若被納入“寬帶中國”示范點，則作為處理組取1，否則作為控制組取0；其余變量與式（1）相同。

2. 基準回歸結果

在進行基準回歸分析前，本文對雙重差分法估計是否有效進行了平行趨勢檢驗，如圖1所示。

檢驗結果表明，平行趨勢通過了雙重差分模型的重要前提假設，全樣本回歸結果見表11所列。模型（1）和模型（4）分別為不加控制變量和加入控制變量的城市-年份雙固定效應；模型（2）和模型（3）分別為加入了控制變量的城市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上述回歸結果均表明DID估計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即“寬帶中國”試點對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有顯著促進作用。

3. 緩解非觀測因素影響的安慰劑檢驗

事實上，采用雙重差分模型來研究政策效果會受到一些難以觀測因素的影響，從而使研究結果產生一定偏差。因此，本文采用間接性安慰劑檢驗來緩解非觀測因素的影響。具體做法為：從長三角地區41個城市中隨機抽取18個城市作為虛擬處理組，并對所選的每個城市給予一個年份，視為“寬帶中國”試點時間，對該過程重復500次，并觀察產生的500個“寬帶中國”的估計系數和相應的p值分布情況，安慰劑檢驗結果如圖2所示。可以發現，“寬帶中國”的估計系數大多在0左右且近似于正態分布，p值大多數高于0.1，說明其他難以觀測或不可控因素并不會產生顯著影響，“寬帶中國”政策依然是促進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因素。

六、研究結論與啟示

本文從理論層面系統梳理了數字經濟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直接作用機制與間接渠道機制，并基于2012—2021年長三角地區41個城市面板數據，在測算數字經濟發展指數和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基礎上，運用面板固定效應模型、中介效應模型、空間計量模型以及雙重差分模型進行多維度實證分析。研究結論如下：第一，數字經濟正成為經濟增長的關鍵動力，能夠顯著促進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并且這種促進作用具有區域異質性，從實證結果看，通過替換被解釋變量、調整樣本期以及“寬帶中國”政策試點進行穩健性檢驗，結論依然成立；第二，渠道檢驗結果表明，數字經濟能夠通過進口貿易推動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第三，長三角地區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具有空間溢出效應，即某一城市數字經濟會促進鄰近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

為了充分發揮數字價值，推動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根據本文研究結論，得出以下啟示：

第一，要把握好“十四五”規劃中系統布局新型基礎設施的機遇，大力發展5G、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等高新技術產業，推進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基礎設施建設，完善產業鏈條、優化產業結構和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各地政府要抓住數字經濟發展機遇，不斷加大科技創新投入，調動高校、科研機構和大型科技企業的科研能力，突破數字領域關鍵核心技術，提升自主創新能力，加快科技驅動制造業轉型升級。在數字技術框架下，要在各種模塊有機結合的基礎上，提供高效率、高技術的服務，為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創造新條件。

第二，要繼續擴大進口規模，不斷提高長三角地區對外開放水平。首先，要進一步降低進口關稅和制度性成本，落實進口便利化政策，簡化進口貨物通關手續，提升進口貨物通關效率；其次，要優化進口貿易結構，提升進口貿易產品質量，尤其是要擴大先進技術、高新技術設備的服務貿易和貨物貿易進口，通過進口技術溢出效應提升自身創新能力；最后，要充分發揮進口貿易平臺作用，數字經濟能夠為進口貿易提供更加便利化的數字平臺，提升貿易效率和質量，進而為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新動力。

第三，要加強長三角地區城市之間數字信息化服務的聯系與合作，共享“數字紅利”，構建區域協同發展機制。通過設備共享、經濟和技術交流，構建區域一體化協同發展體系，探索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空間溢出效應。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正向空間溢出效應，其輻射和牽引效應可以帶動周邊地區共同發展。因此，要充分重視數字經濟發展中的區域差異所產生的空間溢出效應，消除生產要素流動障礙，確保各生產要素有序流動，為長三角地區經濟發展營造公平和穩定的環境。要充分利用數字化信息資源要素的靈活性和滲透性，發揮城市間互動作用下的溢出效應，扎實推進長三角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注 釋：

（1）資料來源于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和浙江清華長三角研究院聯合發布的《長三角數字經濟發展報告（2021）》。

（2）資料來源于中國海關總署發布的2021年外貿進出口數據（http：//www.customs.gov.cn/customs/302249/zfxxgk/2799825/302274/302275/4122124/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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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