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智庫信息技術與創新基金會運行模式及其啟示

基金項目：北京市科學技術研究院智庫研究項目“新競爭形勢下科研組織模式變革研究”子課題“‘有組織科研’下北京市科技計劃資源配置優化研究”（23CC005-01）。

作者簡介：曹靜，女，1972年生，碩士，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為科技管理與評估、技術預見。陳詩波，男，1978年生，博士，研究員，研究方向為區域創新、科技政策。

摘" 要：美國信息技術與創新基金會（ITIF）是全球領先的科技智庫，其因原創思維、嚴謹的分析、務實的政策成為美國新興科技智庫的代表，在決策中正發揮著重要影響力，其智庫目標、運行模式、研究領域等對我國科技智庫建設具有借鑒意義。研究發現：該智庫在智庫目標上注重創新政策；在組織模式上注重多領域的智力資源、多來源的資金管理機制、完善的智庫成果轉化渠道；在研究領域上著眼中美科技競爭，聚焦清潔能源、數據創新、信息技術、量子等前沿技術趨勢研究。據此，在研究分析ITIF智庫運行規律基礎上，提出了我國科技智庫建設應注重結構合理的智庫人才隊伍建設、靈活多元的資金渠道、智庫成果的應用和社會化機制等政策建議。

關鍵詞：美國；科技智庫；ITIF；運行模式；研究領域

中圖分類號：F12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881/j.cnki.1006-3676.2024.01.06

智庫（Think Tank）也稱為思想庫、智囊團（Brain Trust），一般由擁有專業知識的專家和研究人員組成，其主要功能是為決策者提供政策建議和決策咨詢，通過發布研究成果和借助媒體，影響政策制定和社會輿論[1]。科技智庫是從事科技政策或科技創新相關問題研究，為政府、企業等對象提供科技決策咨詢服務，影響科技創新政策制定的研究機構。科技智庫連接科技創新知識與科技創新政策，是科技創新的橋梁，在科技創新活動過程以及科技創新體系中，科技智庫發揮著獨特的作用和影響[2]。

在當前我國深入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加快推進科技強國建設的背景下，我國科技智庫進入了快速發展階段，但與智庫發展歷史悠久、智庫運營經驗豐富、智庫成果沉淀豐厚的美國相比[3]，我國科技智庫起步時間較晚、經驗略顯不足，在研究和發展過程中還面臨著不少問題。跟蹤了解美國相關科技智庫的發展情況，研究信息技術與創新基金會（Information Technology amp; Innovation Foundation，以下簡稱ITIF）這一美國科技智庫的典型案例，可為建設中國特色新型科技智庫提供經驗借鑒。

一、ITIF機構概況

（一）智庫目標

ITIF成立于2006年，最初由兩位美國國會前議員，共和黨人詹妮弗·鄧恩（Jennifer Dunn）和民主黨人卡爾文·杜利（Calvin Dooley）在華盛頓創辦，是一家獨立的、無黨派的非營利研究和教育機構。當前作為世界領先的科技智庫，其使命是通過制定、評估和推廣加速創新和提高生產力的政策解決方案，刺激增長和進步，目標是為世界各地的決策者提供可以信任的高質量信息及其分析和可操作的建議。為此，ITIF始終堅持高標準的研究誠信和內部道德準則，以原創思維、分析嚴謹、政策務實和編輯獨立為立身之本[4]。它用新的思維方式，來應對科技驅動下生產力普遍提升、競爭日趨激烈的全球化局面。

（二）國際影響力

1.在《全球智庫指數報告》中排名不斷上升

根據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智庫研究項目”（TTCSP）每年發布的《全球智庫指數報告》，ITIF自2010年進入其全球“頂尖科技智庫”榜單（Top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hink Tanks）[5]，初始排名為14位，此后排名呈現逐年上升的趨勢。2018年發布的《2017全球智庫指數報告》中，ITIF在美國所有智庫中的排名為48位[6]。2019年發布的《2018全球智庫指數報告》首次將“頂尖科技智庫”變更為全球“頂尖科技政策智庫”排名（Top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olicy Think Tanks），ITIF在其中排名第一，同時在美國所有智庫中排名第35位[6]。在2020年發布的《2019全球智庫指數報告》[7]中，ITIF在美國所有智庫中的排名晉升到27位，在全球“頂尖科技政策智庫”中排名仍為第一。而在《2020全球智庫指數報告》[8]中，ITIF被評為2017—2019年度杰出的頂級科技政策中心，成為美國新興科技智庫的代表。

2.通過海外布局擴大國際影響

2011年，ITIF創立了“數據創新中心”作為其下屬子機構，向政策制定者和公眾介紹與數據相關的機遇和挑戰，以及開放數據、人工智能和物聯網等技術趨勢[9]。中心主任由ITIF副主席丹尼爾·卡斯特羅（Daniel Castro）兼任，研究成員中有一批比利時布魯塞爾專家作為ITIF與歐洲的聯系紐帶[10]。2016年，ITIF發起并牽頭成立了全球貿易與創新政策聯盟（The Global Trade and Innovation Policy Alliance，簡稱GTIPA），這是一個由六大洲50多家智庫組成的國際網絡，對能夠促進更大程度的貿易自由化、遏制“創新重商主義”和鼓勵創新的政策進行循證研究。我國的上海科學技術政策研究所（SISTP）、臺灣中華經濟研究院（CIER）也是其聯盟會員[11]。

二、研究領域

（一）ITIF政策中心的研究方向

根據不同的研究方向，ITIF設置有五個政策中心作為業務部門，分別為清潔能源創新中心（center for Clean Energy Innovation）、數據創新中心（center for Data Innovation）、生命科學創新中心（center for Life Sciences Innovation）、漢密爾頓產業戰略中心（Hamilton Center on Industrial Strategy）、熊彼特競爭政策項目（Schumpeter Project on Competition Policy）。各中心的主要研究方向和代表性出版物如表1所示。可以看出ITIF政策中心的研究方向聚焦技術創新和公共政策的交叉研究，隨著技術創新改變了經濟和社會，政策制定者更加注重刺激創新、克服挑戰，避免潛在陷阱等方面的研究。ITIF最具有代表性的出版物《美國量子政策方針》《熊彼特對未決反壟斷法案的看法》《漢密爾頓指數：評估先進產業競爭中的國家表現》等，進一步表明了ITIF的創新政策研究方向。

（二）ITIF主要研究領域

ITIF主要聚焦技術創新和公共政策的一系列關鍵交叉領域[12]，包括與創新、生產力和競爭力相關的經濟問題；信息技術和數據、先進制造業、寬帶電信、生命科學和清潔能源領域的技術問題；以及與公共投資、監管、稅收和貿易有關的總體政策問題[4]，這些問題形成了六大研究板塊。根據ITIF產出的研究報告和簡報可知其主要關注中美科技競爭、可持續發展等六大議題。

1.ITIF具有體系化的六大研究板塊

通過ITIF網站上公開的問題（ISSUES）欄可以看出，ITIF的主要研究領域有六大板塊，具體分支和主要研究內容如表2所示。可見，ITIF的研究領域是成體系的，每個問題領域都有各自的具體分支和主要研究方向。

2.ITIF的研究報告主要關注六個議題

國內學者龔晨等通過對ITIF在2021年發布的研究報告進行內容分析發現，ITIF尤其注重創新議題。在2021年有少數報告關注了互聯網、醫療衛生、國際科技合作等話題，其中有92篇與創新相關，主要關注六個方面的議題，分別為中美科技競爭議題（中美高技術領域的技術與產業競爭、地緣政治等）、科技創新政策議題（美國科技創新政策框架重塑、企業創新政策等）、高新技術產業和前沿科技發展治理議題（集成電路、人工智能、虛擬現實、量子計算等）、數字經濟議題（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數字創新戰略等）、可持續發展議題（低碳經濟、能源創新和可持續治理等）、反壟斷和知識產權議題（圍繞反壟斷和知識產權保護如何適應創新經濟展開研究）[15]。

三、運行模式

（一）組織管理機構

ITIF的組織管理機構主要由董事會主導。ITIF的創始人是著名經濟學家及政策學家羅伯特·D.阿特金森（Robert D.Atkinson），他曾擔任政府部門的要職，具有強大的個人政治經濟影響力，在經濟創新方面具有很高的學術權威和學術影響。ITIF的組織管理機構如圖1所示，主要包括名譽主席（Honorary Co-Chairs）、董事會主席（Board Co-Chairs）、董事會成員（Board Members）、附屬專家（Affiliated Experts）和員工（ITIF Staff）。ITIF的正式員工有33名[16]，附屬專家有20名[17]。董事會是ITIF的最高決策機構，負責制定ITIF的總體發展方向，董事會由30名成員組成[18]，其中名譽主席4名，董事會主席2名，董事會成員24名[18]。董事會大多數成員曾從事能源、信息科技、經濟等專業領域方面的工作[13]，約三分之一擁有政府工作經歷，在各自領域均有較高的知名度和影響力。

（二）智力資源配置

ITIF注重有效地組織精英人才和高端智力資源，其實力雄厚的主席團和董事會成員及多領域的專家學者，都是政府議員、商業顧問、企業總裁、媒體主編等，他們是來自不同領域的精英。ITIF的政策分析師和研究員團隊包括技術和創新政策相關問題領域的知名專家。同時ITIF重點聚焦大數據時代下各個學科的交叉領域，因此，ITIF是多領域頂尖人物的交匯之地，高端智力資源的配置提供了思想火花碰撞的機會，保障了ITIF源源不斷的創新靈感。高端智力資源是ITIF的靈魂，其中創始人羅伯特·D.阿特金森（Robert D. Atkinson）是“領軍人物”和“戰略科學家”，引導了ITIF的智力團隊，曾在美國總統克林頓、布什、奧巴馬、特朗普和拜登領導下的政府咨詢委員會任職。他著有《創新經濟學：全球競爭優勢》等著作，具有很高的國際影響力。《新共和》將阿特金森評為“三位最重要的創新思想家”之一，《華盛頓雜志》稱他為“科技巨人”，《政府技術》則將他評為25位“信息技術實干家、夢想家和推動者”之一[4]。

（三）資金管理機制

ITIF構建了多來源渠道的資金管理機制。ITIF的資金來源豐富，其研究一方面得到美國政府機構的資助，如國家標準與技術研究所（NIST）、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美國選舉援助委員會等，并應政府需求開展相關研究；另一方面也受到來自基金會、專業協會、企業等渠道的資助，如Alfred P.Sloan基金會、大西洋慈善基金會、美國通信工作者協會、信息技術產業委員會、思科公司、Google公司、IBM公司等。同時，ITIF網站會公布上一財政年度捐款超過1萬美元的支持者，以感謝慈善基金會和個人捐助者的慷慨支持[19]。

（四）智庫成果轉化

ITIF具有完善的智庫成果傳遞和轉化渠道。在研究產品和決策服務方面，作為科技創新領域智庫的領頭羊，ITIF為決策者提供了多方面的知識服務。ITIF非常重視保持與國會議員、聯邦行政官員、國會工作人員、聯邦法官和各州政府的溝通[6]，充分利用聽證會這一重要渠道發表和遞交問詢意見。與美國其他的頂級智庫類似，ITIF每年也會發布許多年度報告與專刊，如《最糟糕的創新重商主義政策》《國家新經濟指數》、“大西洋世紀國家競爭力和創新能力”排行榜等，其中《技術政策待辦事項清單》則是ITIF與政府貼合最緊密的出版物。此外，ITIF還產出新聞稿、圖書、評論、專欄文章、博客等形式的成果[20]，以ITIF的“競爭力”研究領域為例，如表3所示，2023年9月至12月期間“競爭力”領域發布了9項研究活動主題，活動形式包括了博客、報告簡報等。ITIF會不定期舉辦各種類型的名家講座，講座的主講人一般為ITIF的高層管理人員，以及各行各業的領袖政要，并開設網絡同步直播和討論，在網站上也會同步更新講座的報告及摘要，最大化地擴大了決策者和公眾的參與度，調動了公眾參與的積極性。這些成果轉化渠道從不同層面對科技創新領域的政策制定、實施施加影響。

四、對我國科技智庫建設的啟示和建議

2015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聯合印發的《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建議》中明確將建設高水平科技創新智庫作為構建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發展新格局的目標之一，并且要求科研院所在建設高水平科技創新智庫過程中緊緊圍繞建設創新型國家的目標，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而美國ITIF的管理經驗，為我國建設高水平的科技智庫提供了有益借鑒。

（一）重視領軍人物和戰略科學家的作用

科技智庫要“善于謀”，為黨和政府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和實施促進科技創新發展的戰略、規劃、改革、政策、管理、服務等舉措提供智力支撐。科技智庫的“領軍人物”和“戰略科學家”已經成為科技創新中的重要角色，憑借其“站位”（站得高）與“視野”（看得遠），可以為科研決策提供前瞻性、全局性、指引性的意見[2]。因此，借鑒ITIF先進的管理高端頂尖人才資源的方式，廣泛吸納不同國家和領域的高級專家和學者，能夠將人力資源的效用最大化。聚攏杰出人才，有效發揮頂尖人才的優勢與特長，有助于保持科技智庫發展的基礎和持久動力。

（二）加快構建結構合理的智庫人才隊伍

ITIF比較完善且具有特色的構成多樣、吸納精英的人才管理機制，對我國科技智庫人才機制的完善有重要啟示。首先，要夯實人才隊伍基礎。人才是科技智庫的核心競爭力，是科技智庫長遠發展的根本保障。科技智庫需要制定有競爭力的人才保障細則招攬人才，用良好的工作平臺和發展空間留住人才，發布系列激勵措施用好人才。其次，在人才的布局上還要注重政策研究人才、智庫運營人才和對外宣傳人才比例的合理配置。科技研究人才是科技創新智庫思想產品高質量的保障。最后，要完善科技智庫與政府之間的人才流動機制，基于我國的實際情況，探索建立具有中國特色的“旋轉門機制”[21]，要加強與決策部門的對接和互動，不斷改進智庫管理模式，開拓視野，激發各學科領域、各層次人才的創造力，充實智庫人才隊伍。

（三）構建靈活多元化的經費渠道

高質量的研究不僅需要各類人才，也需要充足的資金。科技智庫研究成果的公平性、客觀性、科學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由多元化的經費資助來源保證。ITIF擁有渠道多元化、流程透明化的資金管理機制，相比之下，目前我國的科技智庫經費來源渠道還比較單一，應根據自身智庫屬性和特點加強多元化經費的籌集。一是制定符合自身特點的科技智庫經費管理辦法和相關經費使用細則，對科技智庫的經費來源提出指導性的經費籌集方案和管理措施，鼓勵和支持科技智庫在遵守國家相關法律法規的前提下自籌和自主使用經費。二是借鑒ITIF接受支持者和慈善基金會等協會捐贈的經驗，提倡社會各界對智庫進行捐贈。三是科技智庫應定期總結公開經費使用情況，為經費的科學管理使用提供保障。

（四）加快完善科技智庫成果的傳遞和社會化機制

ITIF通過主動的決策服務、多樣化的成果形式以及積極的社會互動，提升其智庫成果的社會影響力和自身傳播力。當前我國科技智庫成果的傳遞、轉化與社會化還需要進一步完善，應建立與我國科技智庫特點相適應的智庫成果轉化與社會化傳播機制，提升我國科技智庫的整體影響力。一是利用新媒體完善智庫成果傳播的平臺。新興媒體的出現使得信息傳播途徑更加豐富[22]，政府應鼓勵大眾媒體與智庫平臺融合發展，借鑒ITIF利用博客、播客等主題活動形式的經驗，使智庫平臺媒體化，一方面多角度傳播智庫報告等研究成果，另一方面強化智庫與社會公眾之間的互動，增強公眾對報告中支撐決策的內容的了解，同時方便相關政策措施直接向公眾傳達。二是利用簡報、講座等形式提高智庫報告內容的可讀性和呈現方式的多樣性。我國科技智庫一方面應及時將研究報告主要內容以簡報形式進行展示，將專業化、學術化的研究成果用政府和社會民眾熟悉的方式表述，提高可讀性；另一方面不定期開展講座活動，介紹專題報告，以案例圖、數據圖或創建模型的形式呈現研究成果[23]。三是充分參與決策過程，提高科技智庫與政府決策部門的聯系。高水平科技智庫應充分介入政策或決策的前期程序、中期建言、后期完善的全過程[24]。對政府根據國家重大科技政策議題不定期發布的科技政策研究選題，各類科技智庫應公開、公平地積極參與研究選題的競標和研究，讓高水平科技創新智庫發出有針對性的聲音，進一步提高科技智庫研究成果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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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Operation Mode and Enlightenment of the Information Technology and Innovation Foundation of American Think Tank

Cao" Jing1" " Chen" Shibo2

（1.Beijing Academ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Institute of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Strategy，Beijing，100089；2.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Development Strategy， Institute of Regional Development， Beijing，100038）

Abstract：ITIF is the world’s leading think tank of Samp;T. ITIF is becoming the representative of emerging think tanks of Samp;T in the United States because of its original thinking， rigorous analysis and pragmatic policies， and it is playing an important role in decision-making. It’s think tank objectives， operation mode and research fields are of reference significance to the construction of Samp;T think tanks in China. The research findings of this paper are as follows： systematically summarizing the think-tank， which pays attention to innovation policy in the goal of think-tank； in the organizational mode， it pays attention to multi-field intellectual resources， multi-source fund management mechanism and perfect channels for transforming think tank results； in the research field， it emphasizes on the competition between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 i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nd focuses on the research of cutting-edge technology trends such as clean energy， data innovation， information technology and quantum. Therefore， on the base of studying and analyzing the operation law of ITIF， and studying the objectives， research fields and operation mode of think tanks，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o some policy suggestions on the construction of Samp;T think tanks in China， such as focusing on the construction of think tanks with reasonable structure， flexible and diversified funding channels， the application of think tanks' achievements and socialization mechanism.

Key words：America；technology think tank；ITIF；operation mode；research fie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