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年譜文獻入高中語文教學的意義

摘要：高中語文課文的作者多有年譜，這些經過現代學者搜集、整理過的文獻，具有相當高的完整性、可信度，是整個教學過程中可以信賴的重要工具。將年譜作為課堂前置任務去完成，不僅可以增強學生的語文核心素養，同時也能促進課堂教學目標的實現。而建立在今人所編年譜之上的年譜撰寫訓練，可以有效節約時間，更好地完成預設任務。此外，備課時參閱作者年譜，能幫助教師深入理解文本，激發備課靈感，賦予教師課堂底氣。

關鍵詞：語文教學；高中語文；跨學科

年譜，“是用編年體裁記載個人生平事跡的著作，它具有豐富的史料價值，能起知人論世的作用?！盵1]作為詳盡記載著古今重要人物信息的文獻材料，它被廣泛運用在歷史學、文學等領域的研究中。但在教學方面，尤其是高中語文教學中，年譜文獻使用極少，相關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均十分匱乏。目前，筆者所見的相關研究論文，僅1篇，該文從杜甫、陸游的年譜出發，幫助學生把握同一作者不同詩作的時代背景和創作特色。[2]但年譜文獻的價值，絕不僅在于“知人論世”，它對整個教學過程都能產生作用。無論是備課時作為參閱資料，還是作為教學手段，又或是將其作為閱讀材料，設定為課堂前置任務，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以年譜為課堂前置任務

為增強學生的自主學習能力，提高課堂效果，許多教師會布置課前學習任務。這些課前任務的材料往往以教輔資料為依托，或者通過網絡檢索所得，但教輔資料畢竟“先入為主”，有預設的答案，會極大限制學生的思維，而網絡檢索所獲得的文字又真偽難辨。此時，引用年譜文獻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教師在使用年譜時必須講求方法。首先，應當確定作者有無年譜。教師可以通過國家圖書館、高等教育保障系統、超星圖書館等多種平臺查詢。其次，要確保年譜的準確性。一般而言，高中語文課文的作者知名度較高，研究者不在少數，年譜種類往往也較多，質量良莠不齊，因而要選擇權威學者、權威出版社，或反響比較良好的版本，因為其資料收集相對較為完善，考據較為嚴謹。如毛澤東的年譜，則可以采用中央文獻出版社的版本。此外，選用年譜時應博觀約取。年譜往往動輒數百上千頁，但實際上單一文章的創作周期往往并不長，所涉年譜內容也不多，因此教師一般只需閱讀文章創作前后數個月的載錄，再選取其中最精要的部分布置給學生即可。

將精心挑選過的年譜文獻在課前交予學生閱讀，不僅能顯著提高學生對課文的理解，加深課內知識點的記憶，還能鍛煉其思維能力，學生能從這些較原始的資料中獲得屬于自己的發現，形成自己的思考，這是教輔資料所達不到的效果。以《拿來主義》一文為例，不少教師在介紹魯迅時，一般以其“生平”“雜文”為重點。對學生來說，這種介紹是枯燥的、抽象的，很快就會遺忘。同時，這種“知識點”式的介紹，普適于魯迅其他的文章，難以體現《拿來主義》的特色。但如果以年譜為手段，就能還原一個更鮮活的魯迅形象，且更符合課文的講解需要?！赌脕碇髁x》一文撰寫于1934年六月四日，筆者將《魯迅年譜》中當年五月的記述在課前展示給學生：

1934年五月二日，作《論“舊形式的采用”》，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闡述了對舊形式的態度，并反駁了聶紺弩全盤否定舊形式的觀點。五月七日，作《夜來香》，諷刺了腐朽沒落、低級庸俗的鴛鴦蝴蝶派文學。又作《刀“式”辯》，抨擊了“民族主義文學”者……五月二十七日，作《儒術》，抨擊了國民黨的投降主義論調……五月三十一日，作《致楊霽云信》，嘲諷了部分上海作家心懷鬼胎、首鼠兩端的行為。[3]

學生們經過閱讀和思考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第一，在《拿來主義》發表前的短短一個月內，魯迅就創作了《論“舊形式的采用”》《夜來香》《連環畫瑣談》《化名新法》《儒術》等24篇具有斗爭精神的文字，真可謂無一日不戰斗！且其矛頭所指者，不僅有國民黨官僚、文藝界人士，還有各式各樣的社會群體。第二，《拿來主義》具有極強的現實意義和創作上的延續性。諷刺“勃然大怒，放一把火燒光”的昏蛋，是對《論“舊形式的采用”》的呼應。“送去主義”，則是對《儒術》中所針對的國民黨“投降主義”論調的進一步揭露與批判。第三，魯迅的內心那樣柔軟、善良，其中飽含著對國家和民族的愛。如五月二十二日，他在《致楊霽云信》中述及自己多年來創作文章的初衷時，懇切道：“平生所作事，決不能如來示之譽，但自問數十年來，于自己保存之外，也時時想到中國，想到將來，愿為大家出一點微力，卻可以自白的?！盵3]這與魯迅犀利的文風形成了何其強烈的反差！

從實踐效果來看，年譜文獻的運用不僅使學生對《拿來主義》的創作緣由形成了更具體、更深次的理解，對魯迅的斗爭精神以及“匕首”“投槍”般的雜文也有了更深刻的印象和思考。值得一提的是，在聆聽過魯迅的內心自白后，學生對其在《拿來主義》一文中所潛藏的熱忱產生了相當深刻的體悟，這種對魯迅的共情和理解會極大地削弱因文字晦澀帶來的閱讀上的抗拒，有部分學生向筆者表示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害怕周樹人”了。更重要的是，根據《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高中語文的課程目標之一就是增強學生的“形象思維能力”，具體而言就是使其“獲得對語言和文學形象的直覺體驗；在閱讀與鑒賞、表達與交流、梳理與探究活動中運用聯想和想象，豐富自己對現實生活和文學形象的感受與理解，豐富自己的經驗與語言表達?！盵4]學生對年譜文獻的閱讀和思考無疑有助于這一目標的達成。

二、以年譜為教學依托

在教學過程中，教師為進行某一作者的專題教學，或同一作者多篇文章的聯讀，有時會讓學生合作收集某位作者的生平信息，編訂年譜。這樣既能鍛煉學生信息搜集、信息感知、信息提取等方面的能力，又可使學生對作者的生平有更全面的了解，進而在解讀文章時較易體會作者情感、解析文章主旨。如筆者在教授《立在地球邊上放號》時，發現對郭沫若與“五四精神”有一定了解的學生，能較快地解讀出詩歌的意象、主旨。

然而，學生的搜集能力畢竟薄弱，所收信息往往有缺失且真偽難辨，也易大而化之，執著于宏觀歷史事件的記錄，忽視對作者產生影響的具體事件，因而對作者創作心態的轉變也就難以洞察。同時，年譜的編訂往往所需時間較長，時間負擔較重。而如果這一任務以專業學者編訂的年譜為支架，就能解決這一困境。如筆者讓學生編訂韓愈的年譜簡表時，以陳克明所纂《韓愈年譜及詩文系年》[5]為依托，再設立“重大歷史事件對韓愈的影響”“韓愈人生歷程”“韓愈重要文學作品的時代背景”三個要求，令學生分組完成。

學生在閱讀、思考、討論之后，將韓愈的人生歷程分為了四個階段，即讀書科舉時期（768～795）、風塵末吏時期（796～805）、攪動風云時期（806～818）、劫后余生時期（819～824），并找尋出每一時期與韓愈聯系密切的歷史事件和重要作品。如第三個時期，吳元濟、李師道之亂是對韓愈影響最大的歷史事件。唐憲宗元和十年（815），平盧淄青節度使李師道上書請赦淮西節度使吳元濟，唐廷不許，李隨即派遣刺客殺死主張用兵的宰相武元衡，并打傷宰相裴度。元和十二年（817），唐軍討吳元濟不順，以李逢吉為首的部分大臣有撤軍之意，但裴度堅決主張繼續攻打吳元濟并自請前往督戰，同時召韓愈為行軍司馬。不久后，李愬攻破蔡州，平定淮西之亂。韓愈因功升刑部侍郎，迎來了政治生涯的高峰時刻。這一時期，韓愈創作了名作《晚春》《調張籍》和具有文學史眼光與氣質的詩歌《薦士》，又有《進學解》《論淮西事宜狀》等文，尤其是后者，展現了韓愈卓越的政治眼光。學生通過這樣的年譜簡表編訂方法，形成了對作者“文學作品—歷史事件—人生階段”的系統化、深層次認識。

學生們在編訂年譜簡表時，對以前學過的一些詩歌也有了新的認識。如《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該詩寫于元和十四年（819），彼時韓愈因憲宗迎佛骨而上《論佛骨表》，憲宗大怒，將其貶為潮州刺史。這是韓愈人生的重大轉折點，他在政治生涯的高峰時刻突遭重挫，被貶潮州，幾乎有性命之虞，為保全自己，韓愈不惜作《潮州刺史謝上表》《賀冊尊號表》逢迎阿諛唐憲宗，讀來令人扼腕嘆息。明白了這一背景后，學生才真正理解了《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中那種絕望與悲慟。

在教學過程中，筆者發現，相較于現代作家的年譜，古人年譜一般較為簡略。但正是這種簡略，反而使教師和學生降低了利用年譜的難度和時間成本，我們得以在較短的時間內觀照作者的一生，并能輕易地捕捉到相關歷史事件與作者的聯系。學生在全面把握了作者的人生歷程之后，對以前所學的知識也會有更深層次的認知。

三、以年譜文獻為備課資料

年譜能幫助教師更深入理解文本。無論是整個備課活動，還是具體到教案的撰寫，閱讀文本都是教師的首要任務。但相較于學生的閱讀，教師的閱讀不能就文本談文本，需要更深入。在這種情況下，適量地閱讀作者的年譜是一個好的選擇。比如前文所示，《拿來主義》的撰寫有其重要的現實意義，文中所批判的對待文化遺產的多種錯誤態度，在年譜中均有所反映。

年譜能激發教師備課靈感。在參閱年譜時，教師可以接觸到更豐富的信息，因此能充分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設計更加多樣的教案。如在閱讀年譜的基礎上，可以對《沁園春·長沙》和《沁園春·雪》進行比較教學。據逄先知主編的《毛澤東年譜一八九三—一九四九》[6]載錄，《沁園春·長沙》一詞約寫于1925年秋。彼時韶山一帶出現大旱，當地地主借機囤貨居奇，毛澤東決定發動農民開展“平糶阻禁”斗爭，逼地主開倉平糶，時任湖南省長的趙恒惕下令逮捕他，之后毛澤東在韶山黨組織和群眾的幫助下離開韶山，前往長沙?！肚邎@春·雪》的具體背景則大不相同，該詞作于1936年2月上旬，當時中央紅軍剛剛到達陜北。根據瓦窯堡會議的精神，中共中央一邊下令打擊國民黨反動派，擴大蘇區，一邊努力爭取東北軍，聯合抗日，同時，又作了東征山西，開辟抗日通道，直接同日軍開火的準備。兩首《沁園春》均豪邁奔放，但前者寫于中國革命方興未艾之際，豪情萬丈，體現的是一個青年人的朝氣蓬勃。后者誕生時，中國革命剛剛度過它最危難的時刻，此時的毛澤東領導中國共產黨打破了敵人的圍剿，遏制住了黨內的分裂，竭力推進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國家和民族的命運將因為他而迎來轉機。因而這一首詞的豪邁奔放，凸顯的是一個中年人的睿智、沉穩、自信。

年譜能賦予教師課堂底氣。對教師，尤其是新教師而言，不少課堂上的知識是備課時才掌握的，因此對于獲取的新鮮知識往往缺乏自信。而在信息技術極為發達的今天，學生的知識儲備、資料查詢手段又遠超于前。要確保自己所授知識的正確性，避免被學生問倒的尷尬狀況，參閱由專業學者編纂的年譜資料是有效的手段，畢竟它遠比網絡文章更專業、更詳盡。如毛澤東的年譜在記錄《沁園春·長沙》時，編者在頁下引注道：“毛澤東對這首詞一九五八年曾在文物出版社刊印的《毛主席詩詞十九首》書眉上作批注：‘擊水：游泳。那時初學，盛夏水漲，幾死者數。一群人終于堅持，直到隆冬，猶在江中。當時有一篇詩，都忘記了，只記得兩句：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盵6]年譜對于資料的規范使用和旁征博引，無疑能讓教師在使用時獲得強有力的底氣。

四、結語

一般來說，編纂者們在編訂年譜時，會對年譜主人的作品進行系年，這為我們利用年譜創作了條件，但當前對年譜資料的運用卻很不充分。一方面，不惟古人有年譜，許多近現代作家，研究者們也給他們編訂了年譜。如毛澤東、魯迅、聞一多、郁達夫等，皆有年譜存世，且記載極為詳盡，部分甚至可以精確到某一天。這些年譜往往是由深耕該領域多年的學者耗盡心力而成，其材料的真實性、準確性、完整性具有保障，是極為珍貴的教學資源，我們應當利用好這一資源。另一方面，年譜不僅有助于學生“知人論世”，以“天”為單位編訂的年譜，更能讓學生觀察到文章創作時，作者在前后幾日、幾周或幾月內情感、心境的變化狀態。這種提高學生文章感知度、理解力、共情能力的效果，是其他教學手段難以比擬的。

參考文獻：

[1]黃秀文主編.中國年譜辭典[M].上海：百家出版社，1997.

[2]尚紅桃.淺談年譜在詩歌教學上的運用[J].科技信息，2013（2）.

[3]魯迅博物館，魯迅研究室編.魯迅年譜（增訂本）第4卷[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

[4]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制定.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

[5]陳克明.韓愈年譜及詩文系年[M].成都：巴蜀書社出版社，1999.

[6]逄先知主編.毛澤東年譜一八九三—一九三九（上卷）[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

（作者：杜捷，江蘇省懷仁中學教師）

[責編：胡承佼；校對：芮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