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通高校國家精品課程進教室的最后一米

摘 要：根據抽查的13個學科門類的高校國家精品課程的使用情況，發現與“建設”時的“轟轟烈烈”相比，“使用”的可謂“悄無聲息”。在“建、用、學、管”中，“用”的機制有待完善。在“用”的方面，表現出來的是有許多界面“失位”，不夠友好。其背后原因是績效考核這根指揮棒的“缺位”，基本上沒有將國家精品課的運營維護納入考核范圍。要想打通精品課進入教室的最后一米，就要在思想上克服本位主義，著眼于整體教學質量的提升。既要重視申報，又要重視使用。教學計劃要納入國家精品課，將網課的運營和使用納入年終績效考核，將優質的教學資源用足用活。

關鍵詞：國家精品課程；界面；運營；考核

中圖分類號：G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50-9889（2024）06-0102-05

2003年，教育部啟動了高校精品課程建設工程，各高校根據“建、用、學、管”四字方針，推選出了一大批一流教師隊伍、一流教學內容、一流教學方法、一流教材的課程。至今先后推出了3 000多門國家精品在線開放課程、10 000門慕課和5 000個虛擬仿真實驗教學項目［1］，涵蓋了哲學、經濟學、法學、教育學、文學、歷史學、理學、工學、農學、醫學、軍事學、管理學以及藝術學等13個學科門類。這些精品課發布在中國大學M00C、學堂在線、好大學在線、華為人才在線、阿里云在線課堂等平臺上，免費使用，從而提升了高校的整體教學質量和學習風氣，也推動了教育的數字化轉型。

20多年來，精品課程“建的熱火朝天”，一批又一批的申報，極大地推動了各級高校的內涵建設；成千上萬的學生在云端直接領略國內一流的師資授課；國家從頂層設計上及時頒布精品資源“共享辦法”，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中西部地方高校師資的不足，“管的宏觀大氣”；然而精品課程之“用”，在四字方針中情勢最弱，“用的羞羞答答”，多數處于自發和作為教學參考資料的狀態。

一、國家精品課程隨機抽查結果

筆者近期抽查了西部地方高校在國家精品課程建設和使用方面的情況，著重對四字方針中的“用”進行探討，觀察其使用狀態，分析其原因，探索其解決的路徑。

本文主要考查前述的13個學科門類的情況，每個學科門類隨機抽查3門課程，總計39門課程。這些課程的建設時間從2003年到2022年，課程狀態詳見表1。

表1顯示，在抽查的39門課程中，達到精品課程目的、受到學生歡迎的有7門，姑且稱之為“界面友好型”。這些課程精心制作，畫面突出主題思想，課件和習題都能夠順利打開、下載。尤其可貴的是評論區的互動活躍，師生間、學生間的對話和討論熱烈、及時。可以說，這類課實現了建設精品課程的初衷。除了這7門課，其他具體如“界面簡單型”“聲音型”和“隱藏型”，都在某種程度上有所欠缺，沒有完全釋放網絡的功能。詳見表2。

“界面簡單型”的課程有17門，以主講教師的畫面為主，有的配有簡單的文字。畫面有些單調、呆板，很容易讓人產生視覺疲勞、走神。不知什么原因，答疑區進不去。不知其校園網是否能提問、發言？或許，這類課是為了完成申報指標而制作的，沒有將運營當作一回事。

“界面聲音型”的課程有7門，主講教師露臉之后，全程都是PPT課件，好一點的穿插一些相關圖片，以文字為主的也有好幾門。

“界面隱藏型”的課程有8門，不知何故，外網無法登錄，打不開，不知校內網站是否能打開，也許它只對校內學生開放。

總體來看，精品課程雖然總體規模很大，幾乎涵蓋了高校所有的課程。但它們在網上的表現有不小區別。重視申報，忽視使用的現象比較突出。它更多地解決了學習的內容，“界面友好型”的課程比較好地解決了“怎么學”的問題，至于其他三種類型的課程，難以取得預期的效果。非不能，實不為也。

二、精品課程使用困難的原因

網絡精品課程資源的有效利用在技術層面已經相當完善，尤其經過這幾年發展之后，無論是教師還是學生，都能嫻熟地使用網絡課程。地方高校的每一門課，幾乎都有國家精品課程可以參照，像“界面友好型”的精品課程，可以全天候上網學習。然而，大量的精品課程使用率并不高，申報成功之后的維護運營并沒有跟上，究其原因有以下幾點。

（一）界面的失位——建設與使用

精品課程部分對話界面無法打開（進入），造成界面失位，從而影響了精品課程的使用。“重建設，輕使用”的現象比較突出。從抽查的39門國家級精品課程來看，只有7門課程的所有界面功能齊全，不卡頓，能夠進入討論區、下載習題等，其余的由于種種原因進不去。由此可見，大量的精品網絡課程基本上是將授課內容做了媒體化的呈現，供學生在線觀看或下載。將教室用的講稿制作成PPT發布到網絡，可以全天候點播，同時也提供了相關的補充性材料等，也達到了課程網絡化、多媒體化、教學資源的免費共享的目的。但網絡的互動特征并沒有得到充分應用，也無法滿足學生在線即時與教師交流和討論的學習要求。可見，界面不夠友好的精品課程處在“行百里者半九十”的程度上。雖然課程內容很重要，有的點播也很方便，但學習時產生的疑惑得不到及時解答與回應。這必然影響學習效果與熱情，造成課程的使用率不高。

（二）考核的缺位——單位考核與運營維護

從調研得知，那些“界面友好型”的精品課教師，制作完成并網絡發布課件之后并沒有“船到碼頭車到站”地停下來，而是幾乎全天候地在電腦或手機上關注著自己的網絡課程，隨時解決出現的各種問題，通過郵件或留言區及時回應各式各樣的問題，有問必答。為此，教師也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然而，年終績效考核時，并沒有“網絡精品課程運營維護”這項內容，自然也就不會得分。也就是說，在各高校的管理機制上，只有申報成功的獎勵，沒有日常運營維護的支持。重視申報，忽視運營維護的現象普遍存在。對課程的維護，教師更多的是出于責任心和教書育人的情懷。教師的付出與考核無法相向而行，長此以往，就算教師個人有很強的責任心，也難以為繼，只好退歸到考核范圍之內。至于網絡課程，也就聽天由命吧。

其實，不少高校的管理部門已經意識到了網絡精品課程存在的問題，尤其是考核機制的缺位。從管理層面來說，各高校普遍實行的績效考核，從本質上來說，是考核教師的產出比，具體到考核內容里也就是有“成績”，出“效果”，教學看“獎狀”，科研算“經費”。不是“看”得見，就是“摸”得著，或者“算”得出。從課程的門類和人數、論文的篇數和檔次、科研項目的級別和經費，以及各種納入主管部門認可的各類獎項等，每一類別都占有一定的分值和權重。對網絡精品課程的運營來說，是一個新生事物，只能勉強納入考核體系里的“課程”之下，其指導人數、答疑次數、批改作業量等與傳統的教師授課，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當初制定考核標準時，教室授課人數，大課充其量也就300—400人，現在的網課動輒成千上萬，僅批改一次作業，所用時間就是原來的許多倍，而且這些都是義務和免費。一個人的時間和精力是有限的，如果教師想把精品課運營好，就需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就沒有辦法顧及考核里的重要內容如論文、科研項目等，也就會面臨考核不合格的窘境。對教師來說，無論如何都是考核內容優先。這也就造成了精品課的論壇靜悄悄的一個原因。

（三）場域的錯位——學習的自律與他律

國家精品課程具有名師講解、免費、隨時隨地都可以通過電子設備學習的優勢，但它也對學習者提出了不同的要求，自律和專注。一個人面對電子設備看課，跟與同學們一起在教室里聽課，其感受完全不一樣。作為個體的學生必須全神貫注地跟著課程的播放進度，吸納新知識，探索新領域，提出新問題，要學會根據網絡課程的邏輯進行認知和思考。身邊沒有了與教師的眼神交會，沒有了與同學的討論，沒有了舉手提問的直面求解的場域。有了暫停、后退和快進的選擇，有了在討論區留言的窗口，有了邊聽講解邊玩微信或QQ的機會。可以說，在教室上課的學生受到不少他律的規定，比如課堂紀律的約束，課時的限制等，而網絡課程則對學生的自律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長期以來，學生都是在教室里上課，習慣了他律的環境，到了自律的場域，突然“自由”了，反而不會集中注意力聽課了。也由于個體的差異，仍然會有大量的學生在學習時需要及時得到教師的指導和幫助才能學有所獲。這就對網絡課程的討論區提出了相應的要求，即時回應。如果教師不能馬上回答，那么起碼也要做到有問必答，及時互動，讓每個注冊登錄的學生都感到受重視、被關注。

其實，學習的場域對學習效率有很大的影響。良好的學習環境可以培養良好的認知規律，線下固定的學習時間和地點可以幫助學生提高學習效率，共同的討論、思想的砥礪和資源的分享可以增強學習效果。而網絡課程的學習場域則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群毆”變成了“單打”，討論變成了留言，自律代替了他律。學習場域的改變也有意無意地影響了學生的學習興趣和效果。像那些界面不夠友好的網絡課程，盡管也算是國家精品課程，但實際使用效果并不理想。

三、克服精品課程落地困難的對策

大量國家精品課程閑置在網絡里，沒有得到充分利用，造成了優質的教育資源利用率低、資源無法共享的問題，已經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為解決這一問題，要從思想到管理機制采取相應的對策。

（一）克服本位主義思想

本位主義是一種以個人或團體自身的利益、觀點或立場為出發點，而忽視或輕視整體利益或他人利益的思想傾向。它強調個人或局部的利益，而忽視整體的利益或大局。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堅決反對本位主義，堅持提高思想覺悟和完善制度建設相結合，防止和克服本位主義思想。但不可否認的是，網絡課程的免費與學費制度之間存在著結構性矛盾，很容易導致本位主義抬頭。在這個問題面前，不妨回顧一下最初的網絡課程。2002年9月30日，麻省理工學院經過一年的準備，在互聯網上發布了第一批課程，“知識共享”不再是一句口號，成了實實在在的免費課程。面對先期要投入1億美元的預算，他們也有過是否要收費的糾結，論證的結果是，免費課程受益更大、更持久［2］。之后，世界各大名校跟進，陸續發布了數千門免費網課，把網課建設提高到學校發展的高度。20多年的實踐證明，這些發布了免費網課的高校發展上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也并沒有因為網課的免費而影響到學校利益。

克服本位主義需要關注整體利益和長遠發展，要有“做大蛋糕”的遠大格局，擯棄“切割蛋糕”的狹隘意識，構建“網課免費+證書付費”的運營體系，而不是像有的景點“處處設卡，逢門收費”。

（二）納入學校的教學計劃

對那些非精品課程，學校可以將其納入課程體系中，將其作為正式的課程來講授，向精品課程看齊。也許隨之而來的顧慮是，如果那樣的話，那么線下教師不就多余了嗎？對此完全不必擔心，盡管免費的網絡課程提供了許多學習資源，但線下教師仍然可以發揮更重要的作用。

第一，為學生提供個性化的指導和反饋。線下教師可以根據學生的個體差異和需求，在與學生進行單獨交流、解答問題的過程中，提供針對性的建議和指導，根據學生的反饋和表現調整和改進指導方法。

第二，建立互動和社交環境。線下的優勢就是面對面的即時互動，線下教師可以組織課堂討論、小組活動和合作學習，促進學生之間的互動和合作，培養學生的團隊合作精神和人際交往技巧。這期間教師自然與學生建立了更緊密的關系，對學生的學習和生活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就能提出更有針對性的指導意見，彼此情感支持和互相激勵，鼓勵學生克服困難，培養自信心和積極的學習態度。

第三，培養動手技能。線下教師可以通過實踐活動、實驗和實地考察等方式，幫助學生將理論知識轉化為實際技能，指導學生進行實驗、手工制作、實地考察等活動，培養學生的實踐能力和動手能力。

第四，提升學生的綜合素質。除了理論知識，線下教師還可以關注學生的綜合素質。在具體的指導過程中，線下教師有意識地培養學生的高尚品德、社會責任感、藝術修養等，促進學生全面成長。

在免費的網絡精品課面前，線下教師仍然具有重要的價值和作用。他們可以通過個性化教學、互動和社交環境、實踐技能培養和綜合發展等方面，為學生提供全面的教育體驗。

（三）修改和完善高校考核機制

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各地高校陸續開啟了績效考核機制，將教師的“德、勤、能、績”與薪酬、獎勵和職業發展機會相掛鉤。它有力地調動了教師的積極性，促進了學校的發展。但它存在著周期短、過度量化、忽略日常教學的指標等問題，造成了任務型的績效指標缺乏可行性。尤其是面對新生的網絡課程時，只對那些申報成功的課程在“獎勵的條目下”給予一次性獎勵，而對它的運營維護，基本上忽略不計。從根本上來看，那些界面不友好的網絡課程，問題表現在課程界面上，根子在考核。這都是考核這根指揮棒導致的結果。

面對新的教學范式，應該修改和完善原有的考核體系，設定動態、科學的考核指標。既包括傳統的教學成就、科研成果、社會服務等方面的指標，又增加對網絡課程的考核。因此可從以下六個方面對網絡課程進行考核。一是課程質量，教學方法的有效性、課程設計的合理性等；二是學生參與度，學生的注冊數量、課程完成率等；三是論壇活躍度，參與人數、回答問題的間隔時長與次數等；四是運營效率，課程更新的及時性、課程推廣的效果等；五是課程反饋，學生對課程的評價和反饋等；六是技術支持，網絡課程平臺的穩定性、技術支持的及時性和有效性等。

這樣可有效地改變教師“所作非所考”的困境，將網絡精品課程的能量釋放出來。這樣不僅能緩解師資缺乏的問題，而且能讓學生直接與國內名師對接，分享到更多更好的教育資源，促進學生成長。

總而言之，一方面國家精品課程云端掛，高教景觀人人夸；另一方面，地方高校的線下師資普遍缺乏，捉襟見肘，精品課程“用”不上。究其原因，表面上看是精品課的界面操作不夠友好、回應不及時等。但根源在于高校的考核機制忽視了對國家精品課運營的考核，基本上是聽之任之。這就要求管理部門在思想上克服狹隘的本位主義，樹立長遠的全局觀。將精品課的運營和使用納入學校的教學計劃，尤其是目前還沒有精品課的教師，要在線下的教學中捆綁一門以上的精品課，向高端看齊，為今后的精品課申報打下基礎。修改和完善績效考核體系，將維護和使用精品課的工作納入考核范圍，才能充分發揮精品課的價值，讓更多的學生享受到優質的教學資源。

參考文獻

［1］胡浩.教育部推出首批國家精品在線開放課程［EB/OL］.http：//www.zhld.com/szb/pc/col/201801/16/content_4463.html.

［2］王靜.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免費網上課程［J］.電化教育研究，2004（10）：76-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