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燕 劉志山
摘要:城市制度是新移民融入城市必須面對的客觀環境,也是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不可回避的因素。經過調查發現,制度體系、制度體驗、制度成效及制度對新移民權益保障程度等因素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城市制度的作用機制表明,加強城市制度體系的系統性、科學性建設以完善制度體系,強化制度執行意識、保障制度執行資源、遵循制度執行機制以提升制度效力,完善文化產品供給機制、文化參與引導機制、文化創造促進機制以保障新移民文化權益等,是推進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的有效路徑。
關鍵詞: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城市制度
一、問題提出與文獻回顧
城市新移民是改革開放后伴隨城市化發展所形成的特殊群體,是指為了生存和發展自主進入城市,并在城市有穩定工作、固定住所以及長期定居意愿的群體。“他們具有較強的自我意識,更加注重自身的生活質量(特別是精神文化生活)和自我價值的實現,希望融入到城市中去。”[1]而融入城市的關鍵在于文化認同的建構,也就是城市新移民對城市文化產生認可、接納與歸屬。只有建構起文化認同,城市新移民才可能實現其價值觀念、行為規則和生活方式的徹底轉變,真正融入城市中。文化認同是個體從一種文化場域進入另一種文化場域,通過逐漸改變自身原有的文化特征,消除與流入地文化場域的差異,從而實現一致和同一的過程。[2]可是,文化認同不會伴隨物理空間遷移的完成而自動生成,其建構往往會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
城市制度是新移民融入城市必須面對的客觀環境,也是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不可回避的因素。作為城市文化的固化狀態和外化表現,城市制度自然要反映城市社會最基本也最權威的文化共識,這種共識是城市制度希望通過規約使城市群體建構文化認同的基本條件。城市制度所表達的愿望與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實際建構是否一致呢?這一問題的實質在于城市制度會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產生怎樣的影響,以及如何影響。
現有研究關注到了這一問題,并主要聚焦于二元體制所造成的“制度性障礙”。劉本鋒認為,我國長期實施的戶籍制度在農民工和城市文化之間形成了一道無形的鴻溝,使得農民工被排斥或自我疏離于城市主流文化之外,成為城市的“邊緣人”[3]。楊菊華進一步指出,戶籍制度是一系列排斥制度和政策的根源,它通過直接或附著在其他制度上間接造成本地人與外來人之間文化認同割裂的“二元社區”[4]。姜莉分析認為,不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是我國城市化進程中文化認同形成的主要壓力因素之一[5]。這些研究反映出的制度性障礙引起社會普遍關注和共鳴,在一定程度上推動政府去調整和完善相關制度。在過去40多年的時間里,城市制度對城市新移民大致經歷了從不接納到有控制的接納和帶公開歧視的接納,再到相對寬松的放開[6],最后走向社會融合的演變歷程。城市制度的變化,深刻地影響了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建構。雖然這種影響沒有徹底擺脫二元社會格局,但已突破結構性制約,不再局限于二元分割下的制度性障礙,而是呈現出制度因素的全面作用。
為了更好地從制度層面推進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建構,必須全面厘清二者之間的關系。本研究采用2021年6~10月深圳大學移民文化研究所“當代城市新移民的文化認同調查”所獲得的數據(調查采用抽樣調查的方式,以北京、上海、深圳的城市新移民為調查對象,調查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現狀以及制度因素、經濟因素、文化因素和社會因素等對其產生的影響。共發放1800份問卷,回收有效問卷1774份,有效率為98.6%),立足城市制度現狀,深入考察其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影響,并提出有效推進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的制度策略。
為進一步解析制度因素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影響,本文將以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為因變量,以制度因素包含的各核心研究項即制度體系、制度體驗、制度成效和權益保障為自變量,進行多元線性回歸分析。為保證研究結果呈現出自變量對因變量“穩健”且“純粹”的影響狀態,特將性別、婚姻、戶籍、職業等定類變量進行虛擬啞變量處理后,與保留的年齡、學歷、家鄉、移居時間等連續變量一起放入第一層,而后依次在前一個模型的基礎上放入制度因素的各核心研究項,建構模型2、模型3、模型4、模型5,以便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情況下,考察制度因素各核心研究項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影響。
二、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制度影響
筆者調查發現,當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處于中等偏上水平,制度體系、制度體驗、制度成效和權益保障等制度因素對其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作用,是其重要的解釋變量。
(一)制度體系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影響
在模型1中,R2值為0.135,意味著模型1中控制變量可以解釋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13.5%的變化原因。在此基礎上加入制度體系后,F值變化呈現出顯著性(P<0.05),R2值由0.135上升到0.303,這表明制度體系對模型2具有解釋意義,能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產生16.8%的解釋力度。綜合制度體系的回歸系數值、t值和P值來看,制度體系會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
首先,城市制度體系是否完備影響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城市制度完備通常有兩層含義:一是城市制度體系全方位覆蓋城市社會;二是城市各制度彼此呼應、有機運轉,形成推進城市發展的良性系統。對城市新移民而言,前者可以讓其文化認同走出自發狀態,使其在有制可依、有規可守、有序可循的制度環境中切實感受到城市制度所蘊含的文化共識,增加其對城市文化的認知和體會。后者可以讓其文化認同走向自覺狀態,使其在相互嵌套、相互協調、相互配合的良性制度系統中真正地發現城市制度所展示的文化魅力,產生城市制度所推崇的文化認同需求,自覺地去建構對城市文化的認同。完備的城市制度體系對于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這兩層影響是緊密相連的,前一層影響為后一層影響提供了前提和基礎,而后一層影響則是前一層影響的延續和升級。
其次,城市制度體系是否科學影響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制度在本質上是為人設計、為人服務的。所以,城市制度體系能否遵循制度的本質要求,呈現出為人們解決現實問題的特質,就涉及一個是否科學的問題。如果城市制度體系是科學的,符合城市新移民的需求,反映城市新移民的利益,解決城市新移民的問題,那么它不僅會排除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的現實障礙,也會增強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的意愿和信心。反過來,如果城市制度體系不具有科學性,不能關切城市新移民的需求、利益,那么城市制度體系就會削弱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的積極性,甚至讓城市新移民從文化認同走向文化排斥,引發文化沖突,這會讓城市新移民的城市融入之路變得異常艱難。
第三,城市制度體系是否成熟影響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制度的確立并不意味著制度已經成熟。成熟的制度,表明其具有穩定的制度結構、系統,能有效解決社會運行中的矛盾和問題,不引起大的起伏和波動,同時還能根據現實需要及其自身發展邏輯自覺調整或修正。[7]只有制度體系走向成熟,才能釋放出制度的最大潛能,為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創造一個穩定且自信的制度環境,引導和保障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度穩定提升。否則,就會讓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陷入一種不穩定且極其被動的制度環境,這顯然不利于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建構。
(二)制度體驗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影響
通過表1,可以看到模型2在加入制度體驗后,F值變化呈現出顯著性(P<0.05),R2值由0.303上升到0.329,這意味著制度體驗對模型3具有解釋意義,能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產生2.6%的解釋力度。雖然這個解釋力度沒有制度體系大,但從制度體驗的回歸系數值、t值和P值來看,制度體驗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依然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作用。制度體驗是人們在制度實施過程中所獲得的直接經歷和真實體會。它通常比一般的制度認知要更加強烈、更為鮮活,同時也更具影響力。因為制度體驗不僅作為一種個體的真實經歷,可以直接觸發人對制度的感覺機制,同時也作為一種特殊的生命歷程體會,能夠深刻洞察人與制度之間的關系,反映出人對制度的理性認識。在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過程中,制度體驗正是通過感覺機制和理性認識兩個層面發揮作用的。
首先,制度體驗從感覺機制層面影響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在制度體驗中,城市新移民會因城市制度實施而觸發內在的感覺系統,對城市制度產生一定的積極感受或消極感受。前者表現為城市新移民對城市制度的肯定、滿意、信任、贊許、敬畏等,它們經過感覺機制的運作可以轉化為內在推力,促使城市新移民自覺自愿地接受城市制度的約束,接受城市制度傳遞的文化信息,這可在一定程度上推動其文化認同的建構。后者表現為城市新移民對城市制度的否定、不滿、質疑、譴責、蔑視等,這些情緒經過感覺機制的運作可以轉化為內在阻力,打擊城市新移民與城市制度互動的積極性,使其被動接受或拒絕接受城市制度及其所蘊含的文化信息,給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建構造成困擾。由此可以看到,制度體驗獲得的感受越是積極,越有助于推動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反之則會阻礙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
其次,制度體驗從理性認識層面影響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在制度體驗中,城市新移民會加工和思考因制度實施產生的各種感覺信息,從而對城市制度形成理性認識。從表現形式來看,理性認識分為本質性認識和推論性認識。前者表現為城市新移民對城市制度本質特征的根本性認識,通過這種認識,城市新移民可以清楚地知道城市制度具有或者不具有某些屬性,以及這些屬性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作用與意義,由此為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提供制度依據。后者表現為城市新移民對城市制度的拓展性認識,通過這種認識,城市新移民可以推斷出城市制度的發展趨勢。決策者也可以從城市制度本身的發展趨勢預測出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走向,由此為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提供方向指導。在制度體驗中,本質性認識和推論性認識并不是孤立存在的。事實上,本質性認識是推論性認識的依據,而推論性認識是本質性認識的拓展,二者在相互關聯中共同作用于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當城市新移民在制度體驗中所獲得的本質性認識越深入,推論性認識就越豐富,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影響也就越大。
(三)制度成效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影響
通過表1可以看到,模型3在加入制度成效后,F值變化呈現出顯著性(P<0.05),R2值由0.329上升到0.416,這意味著制度成效對模型4具有解釋意義,能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產生8.7%的解釋力度。從制度成效的回歸系數值、t值和P值來看,制度成效會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具有明顯的正向影響價值。制度的真正價值不僅在于其理論性和體系性,更重要的在于其現實性,它必須通過制度實施的實際社會效果來顯現。如果離開現實性來談制度,即使理論再完美、體系再完備,也只是空談。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制度不在多,而在于精,在于務實管用,突出針對性和指導性。如果空洞乏力,起不到應有的作用,再多的制度也會流于形式。”[8]流于形式的城市制度,自然無法贏得城市新移民信任,也難以給予城市新移民期待,那么其所蘊含的文化信息也就不可能獲得認同。所以,制度成效是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的重要依據。
首先,制度成效給予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可信的依據。一種制度的可信度只有經過實踐檢驗才能確定。按價值大小,制度成效可分為超預期成效、預期成效和未達預期成效三個級別。對于城市新移民而言,超預期成效意味著城市制度具有非常好的社會效果,能讓城市新移民自覺信任并接受其所傳遞的文化信息,積極建構其文化認同;達到預期成效意味著城市制度具有良好的社會效果,能讓城市新移民愿意接受其所傳遞的文化信息,較為積極地建構其文化認同;未達預期成效意味著城市制度未能取得良好的社會效果,很難讓城市新移民接受其所傳遞的文化信息,在一定意義上給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帶來困擾。因此,城市制度的成效越好,給予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可信度就越高,反之則越低。
其次,制度成效給予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可期待的依據。制度成效不僅可以反映出制度自身的效果,也可以反映出政府的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以此推斷未來發展中制度及其蘊含的信息是否可期待以及期待值如何。當城市制度達到預期成效或者超預期成效,說明城市政府具有良好的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在未來可以不斷推進城市制度發展,增加對城市新移民的關注,因此城市制度及其所蘊含的文化認同信息會給予城市新移民較高的期待值;當城市制度未達預期成效,說明城市政府的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不佳,那么其所制定、執行、維護的城市制度多有不足,這就導致其給予城市新移民較低乃至負向的期待值。由此看來,城市制度的成效越好,給予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期待值就越高,反之則越低。
(四)權益保障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影響
通過表1可以看到,模型4在加入權益保障后,F值變化呈現出顯著性(P<0.05),R2值由0.416上升到0.444,這意味著權益保障對模型5具有解釋意義,能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產生2.7%的解釋力度。從權益保障的回歸系數值、t值和P值來看,權益保障會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權益保障是通過組織設計、制度運行、機制維護等來實現和保障合法權利的,它從文化需求與文化享有兩個層面影響著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
首先,權益保障從文化需求層面影響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權益保障在根本上就是要保障人們正當文化需求的滿足。文化需求的滿足是文化認同建構的首要條件,也是其最直接、最現實的發展動因。也就是說,城市新移民能否對城市文化產生認同,在根本上取決于城市文化是否滿足其文化需求。隨著社會變遷,城市新移民文化需求呈現出多樣化、多層次的特征。當城市制度對這些文化需求覆蓋面越廣、滿足程度越高,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的動力越足,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水平就越高。
其次,權益保障從文化享有層面影響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城市文化資源通常是有限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城市一般會依照“身份優先”原則將其提供給城市居民,以保障城市居民的文化生活質量。可是,城市新移民并非都是城市居民。此次調查數據顯示,48.25%的城市新移民具有城市本地戶籍,而51.75%的城市新移民卻非城市本地戶籍。這意味著,非城市本地戶籍的城市新移民在某些方面可能無法平等地享有城市文化發展成果,如教育權利等。這種差別對待會削弱城市新移民對城市文化的認同感。當然,在城市中,并非所有文化權益保障都對享有主體作區分,有些文化權益是面向城市所有成員的。但筆者經調查發現,這些文化權益在使用上也是存在差異的,這種差異會導致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呈現出不同的水平。本文以參加本地文化活動情況調查結果為例,20.86%的城市新移民從未參加過本地文化活動,67.53%的城市新移民偶爾參加本地文化活動,只有11.61%的城市新移民經常參加本地文化活動。筆者在比較中發現,這三組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水平表現出明顯的不同,其中經常參加組的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水平最高,偶爾參加組次之,從不參加組最低。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城市新移民對于城市文化權益的享有、使用越多,其文化認同水平就越高。
三、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構建策略
根據制度因素對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影響,可以通過加強城市制度體系的系統性、科學性建設以完善制度體系;強化制度執行意識、保障制度執行資源、遵循制度執行機制以提升制度效力;完善文化產品供給機制、文化參與引導機制、文化創造促進機制以保障文化權益等策略,來推進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建構。
(一)加強城市制度體系的系統性、科學性建設以完善制度體系
城市制度是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的重要依據和根本保障。假若沒有完備的、科學的、成熟的城市制度做指引和保障,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就會失去合法性基礎。因此,建構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需要加強制度建設以提供合法且有力的保障。
首先,加強城市制度體系的系統性建設。系統性是制度體系建設的內在要求,決定著城市制度的整體影響力。完善城市制度體系,一是要堵塞漏洞,解決城市“有”制度的問題,形成全方位覆蓋城市社會的制度體系,包括城市新移民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如居民戶籍、醫療衛生、勞動就業、文化教育、社會保障等,讓城市新移民在城市中的生活、工作都有制度指引和制度保障。如此,才能讓城市新移民從制度層面減少被剝奪感,增強對城市的歸屬感,從而萌生建構文化認同的意識。二是要解決城市制度過多的問題,形成簡明高效的城市制度體系,讓城市新移民不被煩瑣的程序和繁雜的制度所困擾,能夠在簡明、易懂且高效的制度體系中,輕松地感受到其所凝固和沉淀的文化共識。三是要協調合作,解決城市制度不夠科學合理的問題,形成邏輯嚴密的城市制度體系,使其內部各項制度環環相扣、相互銜接,有機推進城市社會發展,進而讓城市新移民在城市制度的運行中,感受城市文化的發展前景,使其產生更多城市文化需求,更加自覺建構文化認同。
其次,加強城市制度體系的科學性建設。科學性是制度體系建設的根本因素,決定著城市制度的作用方向。“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會走向反面。”[9]加強城市制度的科學性建設,要求在制定城市制度前多開展調查研究,找準城市新移民的急難愁盼問題,提出科學的城市制度建設方案;在城市制度建設中要遵循城市制度建設的客觀規律,切實落實城市制度對城市新移民的包容性;在城市制度建設后要征求多方面的意見,監督和反饋城市制度的執行情況,根據反饋信息進行調整和修正,以保障城市制度能切實有效地解決城市新移民所面臨的問題。如此加強城市制度的科學性建設,不僅能很好地保障城市新移民的利益,解城市新移民之憂,讓城市新移民更加認同和遵守城市制度,同時也讓城市新移民對城市制度所推崇的文化更加親近、信服,增強凝聚力。
(二)強化制度執行意識、保障制度執行資源、遵循制度執行機制以提升制度效力
制度的生命力在于執行。對于城市制度而言,只有有效執行,才能將其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優勢,發揮出真實效力,讓城市新移民對其敬畏、信服,從而自覺認同城市制度所傳遞的文化和理念。若是制度執行中出現偏差,如簡單化執行、遞減性執行、選擇性執行、抵觸性執行等,就會削弱城市制度的權威性和公信力,影響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因此,從制度層面推進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需要強化制度執行意識、保障制度執行資源、遵循制度執行機制以提升制度效力。
首先,增強城市制度執行意識。城市制度是由人來執行的,執行者素質的高低會直接影響城市制度的效果,也影響城市新移民的制度體驗。通過增強城市制度執行意識推進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需要加強城市制度執行意識的宣傳、教育和培訓工作,使制度執行者在學習中深刻領會城市制度的精神內核,真正發自內心地尊重制度、敬畏制度和忠于制度,這是增強城市制度執行意識的基礎。無論是城市原住民還是城市新移民,在城市制度面前都是平等的,沒有特權,都會受到城市制度的約束和得到城市制度的保護,這是增強城市制度執行意識的重點。只有讓真正懂得城市制度、明白城市制度執行意義的執行者來執行,才能讓城市新移民感受到城市制度的效力,獲得平等對待,對城市制度產生良好印象,為其文化認同建構奠定良好的基礎。
其次,保障城市制度執行資源。城市制度執行必須依托一定的資源,包括人力、物力、財力等物質資源和信息、權威、技術、信譽等非物質資源。要保障城市制度執行資源,首先,從“量”上保障城市制度執行資源供給。通過政府和社會等多種渠道采集資源,盡可能為城市制度執行提供充足的資源。然而,資源是有限的,這就決定了城市制度執行資源需要統籌規劃、合理配置,公平、合理地分配給城市各項制度,保證涉及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制度執行都能獲得相應的資源支持。其次,從“質”上保障城市制度執行資源供給。一方面淘汰不合格的城市制度執行資源,如在人力資源中不能勝任城市制度執行工作的人員;另一方面匹配與城市制度執行相適應的資源,避免造成資源浪費和濫用。通過這兩方面努力,可以保證涉及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制度執行能獲得高質量的資源供給。
最后,遵循城市制度執行機制。城市制度執行機制是城市制度執行的軌道,要有效執行城市制度,必須遵循城市制度執行機制,否則就會出現脫軌、越軌現象,引發城市制度的內源性風險。遵循城市制度執行機制主要包括以下三方面內容。一是遵循城市制度的實現機制,包括調查、決策、協調、激勵、約束、反饋、監督和追責等方面的機制,按照無縫原則,自動銜接這些機制,保證涉及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制度執行能夠持續且穩定地發揮其預期功能。二是遵循城市制度的維護機制,包括對城市制度執行過程中各種問題的識別機制、糾正機制和懲戒機制,也包括對城市制度執行的日常檢查機制和定期督查機制,及時清除破壞或影響城市制度執行的問題,保障涉及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制度執行無障礙開展。三是遵循城市制度執行的發展機制,包括創新機制、開放機制、學習機制等,讓城市制度執行適應城市社會發展變化,精準聚焦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訴求[10]。對實現、維護、發展三個方面機制的遵循,可在一定程度上促使涉及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制度執行展現出最佳狀態。
(三)完善文化產品供給機制、文化參與引導機制、文化創造促進機制以保障城市新移民文化權益
文化權益是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重要來源,也是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的合法性依據。如若沒有制度做保障,文化權益很難持續且高效地實現,更不用說為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提供穩定的來源和依據。推進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需要完善文化產品供給機制、文化參與引導機制、文化創造促進機制以保障城市新移民文化權益。
一是完善文化產品供給機制。文化產品是文化權益的主要載體,其供給的滿足程度會直接影響文化權益的實現。通過實現城市新移民的文化權益來推進其文化認同建構,一方面要調整城市文化供給布局,將城市新移民納入城市公共文化服務體系,遵循社會效益優先的原則,讓城市公共文化服務覆蓋城市新移民,以此保障城市新移民的基本文化權益,滿足城市新移民的基本文化需求,保障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的基礎資源;另一方面要通過制度實現政府與市場的聯動,遵循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相統一的原則,推動城市文化事業和城市文化產業的發展,提供多元化、高質量的文化產品,實現城市文化供給與城市新移民多層次文化需求的精準對接,提高城市文化供給的效率,以此為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訴求提供高度匹配的文化資源。
二是完善文化參與引導機制。文化活動是文化權益的重要載體,只有通過實際參與文化活動,人們的文化權益才能得到切實保障。從筆者的調查數據來看,目前,城市新移民的文化參與較少,參與的意愿并不高。從文化活動層面保障文化權益,需要完善城市文化參與引導機制。一是從制度層面明確城市新移民參與城市文化活動的權益,賦予城市新移民參與城市文化活動的合法身份;二是從制度層面確定政府主導、媒介支持、社區協同的文化參與機制,保障城市新移民可以多渠道接收城市文化活動的信息;三是從制度層面建立城市文化活動的考核機制,對于城市文化活動的參與情況進行考核,以此使活動的主辦者和宣傳者更加用心地舉辦城市新移民所喜歡和需要的文化活動,吸引城市新移民主動參與城市文化活動;四是從制度層面制定城市文化活動惠民機制,城市政府與城市文化活動組織或機構建立常態化合作機制,定期向城市新移民發放城市文化活動的優惠券和城市文化活動邀請卡,以此鼓勵城市新移民廣泛參與城市文化活動。
三是完善文化創造促進機制。文化創造是最基本的文化權益。1984年12月,聯合國大會通過的《世界人權宣言》第27條規定:人人有權自由參加社會的文化生活、享受藝術,并分享科學進步及其產生的福利;人人對由于他所創作的任何科學、文學或美術作品而產生的精神的和物質的利益,有享受保護的權利。城市新移民雖然是城市的“后來者”,但也是城市建設的重要主體,對于城市文化同樣享有創造的權益。為了促進城市新移民文化創造權益實現,一方面,要加強文化創造激勵機制建設,鼓勵城市新移民將原生文化與城市文化相融合,在融合中實現創新發展,為城市文化注入鮮活的生命力;另一方面,要建設文化創造展示機制,讓城市新移民的文化創造成果在城市特有的平臺展示,并暢通文化創造成果進入市場的渠道,讓城市新移民的文化創造可以實現價值轉換。
總之,城市制度是解釋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變化的重要變量,也是探索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建構策略的基本維度。但制度策略的落實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也不可能一勞永逸。這不僅由制度本身長期使用并不斷發展的特點所決定,也由新型城鎮化戰略背景下城市新移民群體規模的不斷擴大所決定。因此,探索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制度策略,必須結合中國城市化進程,適應城市新移民文化認同的生成特征,持續推進,這是一項長期且極富現實意義的時代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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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詹花秀
收稿日期:2023-10-11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項目“當代城市新移民高質量精神生活策略研究”(項目編號:23YJC710056)
作者簡介:李燕燕,女,山東威海人,深圳大學移民文化研究所助理教授、法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移民文化與道德教育;劉志山,男,湖南汝城人,深圳大學移民文化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移民文化與道德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