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醫療數據共享背景下中國患者隱私保護相關研究現狀

〔摘要〕目的 梳理分析健康醫療數據共享背景下中國患者隱私保護相關研究現狀，以期為未來相關領域的研究提供參考。方法 檢索2018—2023年中國知網、萬方數據庫中有關患者隱私保護的期刊文獻，使用Cite Space 6.2.R5軟件進行關鍵詞聚類分析和關鍵詞突現分析，結合文獻具體內容梳理患者隱私保護研究現狀。結果 共納入1 590篇文獻進行分析；發文量最多的核心期刊為《中國醫學倫理學》（54篇，3.40%）；中國患者隱私保護領域研究現狀可概括為醫療護理活動相關隱私問題、醫療服務新技術引發的隱私問題以及特殊情境下的隱私問題；關鍵詞突現分析顯示“個人信息”“數據共享”是當前熱點研究主題。結論 健康醫療數據共享背景下，患者隱私保護仍是研究熱點及重點。目前研究對患者隱私保護的定義較為局限，建議未來從多角度出發，深入挖掘多方對于隱私保護的認識，豐富患者隱私保護內涵。此外，還需加強醫務人員患者隱私保護意識和行為實踐培養，不斷實踐患者隱私保護技術的安全性及有效性，進一步完善特殊時期及健康數據共享背景下的個人隱私保護相關立法。

〔關鍵詞〕大數據；患者隱私；隱私保護；文獻計量學

〔中圖分類號〕R-0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565（2024）07-0778-07

DOI： 10. 12026/j. issn. 1001-8565. 2024. 07. 05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巨細胞中轉錄因子Runx3在心梗后心肌損傷和重構中的作用機制和干預研究”（82272233）

Current situation of research related to patient privacy protection in China in the context of healthcare data sharing

WANG Ling， XIONG Wei， RONG Ling， FAN Di

（Department of Cardiovascular Medicine， Zhongnan Hospital of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1， China）

Abstract： Objective： To sort out and analyze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research related to patient privacy protection in China in the context of healthcare data sharing， with a view to providing a reference for future research in related fields.Methods：Journal articles related to patient privacy protection were retrieved from China National Knowledge Infrastructure and Wanfang databases from 2018 to 2023. The Cite Space 6.2. R 5 software was used to conduct analysis of keyword cluster and keyword burst. Combined with the specific contents of literature，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research on patient privacy protection in China was sorted out.Results：A total of 1，590 articles were included for analysis. The core journal with the most publications was China Medical Ethics（ 54 articles， 3.40%）.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research in the field of patient privacy protection in China can be summarized as the privacy issues related to medical care activities， privacy issues caused by new technologies of medical services， and privacy issues in special situations. The results of keyword burst analysis showed that“ personal information” and“ data sharing” were current hot research topics.Conclusion： In the context of healthcare data sharing， patient privacy protection is still a research hot focus. The current research on the definition of patient privacy protection is relatively limited. It is recommended to deeply explore the understanding of multiple parties on privacy protection and enrich the connotation of patient privacy protection from multiple perspectives in the future. In addition， it is necessary to strengthen medical staff’s awareness and behavioral practice of patient privacy protection， continuously practice the safety and effectiveness of patient privacy protection technology， and further improve legislation related to personal privacy protection in special periods and in the context of health data sharing.

Keywords： big data； patient privacy； privacy protection； bibliometrics

2018年，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發布《國家健康醫療大數據標準、安全和服務管理辦法（試行）》。健康醫療大數據是指所有與醫療和生命健康相關的，以及患者在受到醫療照護期間產生數據的集合[1]，包括醫療大數據、健康大數據、生物大數據和經營大數據，具有體量大、類型多、增長速度快、數據價值高的特點。通過對健康醫療大數據的挖掘、分析，可以促進疾病的早期診斷，指導更好地康復和護理，具有顯著的臨床效益和經濟效益[2]。健康醫療數據共享被認為是健康醫療信息化建設的重要一環，但目前階段患者作為健康醫療數據的主體，卻存在“不愿”“不敢”分享的問題，這主要與擔憂個人隱私泄露有關[3]。隱私泄露風險存在于在健康醫療數據收集、使用及管控的各個階段，患者在就診前上網查詢、掛號，就診中問診、查房、教學，就診后遺留數據被用于學術交流等多個環節都可能發生隱私泄露[4]。平衡健康醫療大數據共享平臺建設及個人信息保護之間的關系是當前健康醫療信息化發展的重要研究課題。中國在健康醫療數據技術安全研究、推動相關立法、提升醫務人員素質等方面做了諸多努力。因而，借助Cite Space軟件對中國近五年患者隱私保護相關研究現狀進行分析總結，以期為未來相關研究的開展提供參考。

1 資料與方法

1. 1 資料來源

以中國知網（CNKI）、萬方數據庫為數據源，進行期刊論文檢索，檢索詞為患者隱私、患者、隱私、個人信息、醫療信息，檢索時限為2018年01月01日至2023年11月09日，語種限定為中文。以CNKI為例，在專業檢索模式下進行主題檢索，檢索式為：SU=‘患者隱私’OR SU=‘患者’*（‘隱私’+‘個人信息’+‘醫療信息’）。凡是研究內容涉及患者隱私保護的均被納入，研究對象包括但不限于醫療護理人員、患者、法律政策、患者隱私數據保護技術等。排除標準：重復發表文獻；信息不全的文章；征文啟事、報道、通知、消息。

1. 2 資料分析

使用NoteExpress文獻管理軟件對檢索結果進行去重及篩選，閱讀標題及摘要，必要時閱讀全文排除與患者隱私保護無關的文獻。文獻檢索及篩選由雙人獨立進行，發生分歧時，通過討論達成一致。Cite Space 6.2.R5軟件具體設置：時間區間選擇2018-2023，時間切片選擇1，關鍵詞頻次閾值設置為top 50，即選擇每年發表文獻中出現頻次排名前50%的關鍵詞進行分析。采用對數似然率算法（log-likelihood rate， LLR）對關鍵詞進行聚類分析，同時進行關鍵詞突現分析，并結合專業知識對結果進行判讀。

2 結果

2. 1 發文量及核心期刊分布

共檢索得到3 113篇文章，經去重后剩余2 580篇，排除無關文獻后最終納入1 590篇文獻。按上述方法補充檢索、篩選CNKI及萬方數據庫中自建庫至2017年中同主題文獻，整體發文量及時間分布見圖1，分析可以發現2018—2023年正是中國患者隱私保護相關研究的高峰時期。共涉及592種期刊，發文量排名前五的核心期刊分別為：中國醫學倫理學（54，3.40%）、醫學與哲學（38，2.39%）、中國衛生信息管理雜志（20，1.26%）、中華醫院管理雜志（16，1.01%）、醫學與社會（14，0.89%）。

2. 2 高頻關鍵詞聚類分析

使用Cite Space軟件對中國患者隱私保護相關研究的高頻關鍵詞進行聚類分析，共得到8個聚類，聚類結果見圖2，模塊值（modularity）Q= 0.45>0.3，平均輪廓值S=0.81>0.7，說明聚類結果顯著且令人信服[5]。根據聚類下關鍵詞特征進行總結歸類，中國患者隱私保護領域研究現狀分為3類：醫療護理活動相關隱私問題、醫療服務新技術引發的隱私問題以及特殊情境下的隱私問題，具體見表1。

2. 2. 1 醫療護理活動相關隱私問題研究

醫療機構是患者隱私泄露的“重災區”，主體涉及患者、醫療護理人員以及醫療護理學生等。該研究主題研究內容包括：①特殊患者隱私相關心理體驗研究，主要為定性研究。一是將隱私暴露作為研究現象，如肺癌術后患者隱私暴露的心理體驗[6]；或是將隱私擔憂作為研究結果，如艾滋病患者拒絕抗病毒治療或依從性差的原因之一便是擔心隱私泄露[7]。②特殊患者的隱私需求研究，以調查研究和經驗總結為主。主要研究對象包括一般手術患者、肛腸科手術患者。雖然患者的隱私防護意識在不斷增強，但不同患者對于“隱私”的界定存在差異，如歐陽梅玲[8]調查發現56%的婦產科患者認為身體的私密部位屬于隱私，19%的患者認為自身病情屬于隱私，25%的患者認為性生活史、婚育史屬于隱私。而程美琦等[9]的調查發現部分公眾認為只要與個人有關的一切均為隱私。③特殊患者的隱私保護策略研究，以干預研究和經驗總結為主。具體隱私保護策略包括發明改良病號服，進行隱私保護干預措施。劉春曉等[10]制定了隱私保護干預，包括護士隱私保護相關知識培訓，護士術前訪視講解隱私暴露必要性，減少女性患者術中不必要暴露等，減輕了手術患者的心理負擔，提升了患者滿意度。④教學活動相關隱私問題研究，主要涉及課程為婦產科學及診斷學。因擔心隱私暴露，許多產科患者拒絕配合臨床教學，部分學者研究提升學生隱私保護意識，或引入翻轉學堂等方法輔助學生完成臨床實踐學習。⑤護理相關人員患者隱私保護相關研究，包括臨床護士、護生隱私保護現狀及影響因素的調查，新護士、護生隱私部位護理操作心理體驗研究。臨床護士及實習生對患者隱私保護整體認知較高，但缺乏相關隱私保護知識，且認知與行為存在差距。孟憲麗等[11]發現實習生由于性教育缺失等原因在進行隱私部位操作時存在害羞回避心理，提出護理管理者可能并沒有意識到此問題對隱私部位操作護理質量的影響。

2. 2. 2 醫療服務新技術引發的隱私問題研究

依托互聯網、人工智能等新技術開展的醫療護理服務，因存在第三方技術支持機構的介入，打破了醫院單方面掌握患者醫療數據及隱私的傳統醫療模式，增加了患者隱私暴露的風險。該主題下主要研究內容包括：①患者電子病歷存儲及數據共享引發的隱私保護技術探索研究，主要為區塊鏈技術的探索研究。區塊鏈是多種技術的集成創新，通過加密算法、分布式數據庫、共識機制、智能合約等技術來構建的一種分布式數據共享賬本和分布式應用系統。區塊鏈具有去中心化、全程留痕、不可篡改等特點，用戶可以實時查詢所需數據，打破了傳統數據管理模式下的“數據孤島”現象，且只有授權用戶才具有數據訪問權限，保證了患者隱私數據安全以及醫院內部、不同醫院間的數據共享[12]。其他隱私保護技術手段還包括對電子病歷中敏感數據脫敏處理、加密等。②“互聯網+醫療健康”服務引發的隱私問題研究。主要研究內容包括遠程醫療潛在的患者隱私暴露風險及對策探討。“互聯網+護理”使得患者在家即可享受優質護理服務，但其中多個環節可能存在患者隱私暴露風險，如平臺注冊個人信息、護理人員進入患者私人空間等。多位學者發表了互聯網+護理隱私安全問題及策略思考[13]，如使用護理工作記錄儀、培養護士倫理決策能力等。③健康醫療數據使用引發的知情同意研究，主要包括精準醫療、腦科學等新技術醫學倫理問題及生物樣本信息多次使用患者知情同意討論[14]、病例報告類文章發表倫理審核[15]。不論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都指出知情同意原則是保護個人隱私的核心理念。在收集數據時征得個人同意未來所有數據使用情景，并形成紙質文本的靜態知情同意方式已不能滿足大數據時代發展的需求。殷明雪[16]提出可構建動態知情模式，但該模式存在一定的技術及經濟挑戰。彭華等[14]提出可引入“泛知情同意”概念，即受試者同意留取的標本用于將來研究，但并不知曉未來具體的研究內容，放棄隨訪、退出和獲得研究結果的權利。由此可見，目前中國關于健康醫療大數據收集使用的知情同意尚處于理論探討階段。

2. 2. 3 特殊情境下的隱私問題研究

特殊情境下的隱私問題研究主要包括突發重大公共衛生事件情境下，患者個人隱私權及公眾知情權的沖突和平衡探討、政府信息公開和個人信息保護之間的矛盾分析。重大疫情情境下，個人有義務積極配合疫情防控工作，公開患病情況及行動軌跡。但是個人信息過度曝光或不當使用會給個人生活造成重大負擔，如名譽受損、電話騷擾、網絡暴力等。針對重大公共衛生事件下患者個人信息暴露的尺度問題，王芳等[17]基于“隱私的情境性完整”理論，提出了個人信息公開分類框架，指出對于年齡、性別、職業等高公共價值、高個人敏感性的信息，應當依據情境性完整予以裁量公開，這對未來類似情景下個人信息公開程度提供了參考。王志杰[18]分析了疫情防控期間數據收集、存儲、利用、公開各階段個人信息的風險問題，總結了疫情防控階段個人信息的保護路徑，并提出參考歐盟的一般數據保護條例（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 GDPR），在疫情防控結束后，個人信息主體有權要求數據控制者刪除其個人信息。重大疫情挑戰促進了中國相關立法的完善，如2021年頒布的《個人信息保護法》為個人隱私保護提供了新的保障。

2. 3 關鍵詞突現分析

關鍵詞突現分析結果見圖3，可以發現“個人信息”“數據共享”兩個詞突現時間至今，說明數據共享時代下個人信息保護仍然是研究熱點。

3 討論

患者隱私作為健康醫療數據共享發展過程中無法避免的重要議題，雖然該領域研究數量在2020年后略有下降，但結合發文趨勢及關鍵詞突現分析仍可以確定該領域屬于研究熱點及重點。通過關鍵詞聚類分析總結出中國患者隱私保護領域的研究現狀，包括醫療護理活動相關隱私問題研究、醫療服務新技術引發的隱私問題研究以及特殊情境下的隱私問題研究，可為學者的進一步研究提供參考。

雖然目前中國在醫療護理活動相關隱私問題研究方面研究主題廣泛，但缺乏深度。研究對象局限于婦產科、肛腸疾病、艾滋病等特殊患者，對于隱私體驗的研究主要關注患者的態度，缺乏深入原因的探討；干預研究質量參差，提升醫療護理人員患者隱私保護意識干預措施無理論依據，研究結果指標局限于患者滿意度及焦慮情緒。盡管現今人們的隱私意識普遍提升，但研究發現不同人群對于隱私的理解存在差異，且不同疾病人群對于隱私暴露容忍程度也不同[19]，未來或可深入探討產生此種差異的原因[20]。此外，在互聯網技術高速發展的背景下，醫務人員作為患者隱私的直接接觸人員也存在“無意”中在網絡平臺泄露了患者個人隱私的行為[21]，這從側面說明醫療健康數據共享時代，患者隱私保護范疇在不斷拓展，而醫務人員的患者隱私保護意識及行為實踐規范仍有待加強。

盡管新技術的發展為患者使用優質醫療服務帶來了諸多便利，但隱私安全仍是許多患者使用醫療服務新技術的顧慮。目前許多移動醫療平臺的構建研究主要集中于健康管理內容制訂及相關功能的實現，欠缺平臺的安全管理意識及有效措施[22]，存在用戶健康信息界定不清晰，在收集、使用和共享信息的過程中管理粗放甚至存在綁架用戶的傾向[23]（不授權就無法使用某些功能）等問題，這與相關法律法規不健全、移動醫療平臺監管評價制度缺失有關。健康醫療數據共享背景下，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使得個人敏感信息及隱私更容易暴露在公眾視野下，患者隱私保護不再局限于遮蓋隱私部位、向他人保密患者就診信息等，還包括網絡傳播討論、隱私信息儲存技術發展等。如何在實施細節中平衡患者隱私保護及醫療健康數據共享需要醫療機構、技術第三方、政府及執法部門等多方的共同努力，從而實現健康醫療數據最大化利用。

4 結語

目前中國患者隱私保護相關研究仍處于起步發展階段。在分析過程中發現部分文獻存在“患者隱私”“隱私權”“個人信息”概念混用現象，“患者隱私保護即身體隱私保護”的理解仍體現出公眾對隱私問題的理解較為局限，這顯然與大數據時代發展不符，建議未來可從患者、醫護、醫療機構等多方利益相關者角度出發，厘清和挖掘相關概念的內涵。此外，鑒于目前中國患者隱私保護相關研究類型以調查研究、個人經驗總結為主，由此建議未來多開展實證研究，包括如何在大數據發展背景下提升醫護人員隱私保護意識及能力、醫療機構及第三方數據機構加強實踐和驗證相關醫療數據安全技術的有效性。最后，相關部門還應不斷總結分析特殊時期及醫療數據共享背景下發生的多種患者隱私保護問題，結合相關經驗，不斷完善中國有關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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