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中世界工程技術院院士韓力群:以人工智能的力量發展智能教育

人工智能技術正在教育領域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AI技術的應用在提高教育效率和質量的同時，也提供了更公平的學習機會，助力我們培養更多具有創新精神和實踐能力的人才。

關鍵詞 智能化 人工智能 人才培養 教學改革

人工智能的黃金時代來了嗎？

2024年巴黎奧運會賽場內外，運動員會聽到一個全新、友好的聲音來迎接和引導他們。這是一款專為運動員設計的人工智能（AI）聊天機器人。浪漫之都巴黎在以埃菲爾鐵塔和塞納河迎接世界的同時，更以其前沿的科技和創新精神，引領著一場體育與人工智能的革命。從賽事組織和管理，到運動員訓練和比賽分析，再到觀眾體驗和媒體報道，AI以多種方式展示了其蘊藏的巨大潛力。

人工智能不僅重新定義奧運的每個角落，而且對社會的每個領域都產生著深遠影響。近日，圍繞“人工智能與教育的關系”這一話題，本刊與發展中世界工程技術院院士、中國人工智能學會首批會士、北京工商大學原信息工程學院院長韓力群進行了對話。韓力群認為，當前我國的人工智能已進入技術創新和大規模應用的高潮期、傳統產業的智能化轉型期以及智能產業的形成期。我國人工智能全產業鏈的形成，將成為新質生產力的核心驅動力，這也是當下教育所處的時代與環境。未來，將有更多人工智能技術應用于教育領域，我們應對此予以期待并主動擁抱這個具有無限可能的未來。

深入了解智能化才能更好地應用

在線學習：您認為人工智能賦能教育的關鍵技術是什么？

韓力群：人工智能學科誕生于1956年，在將近70年的發展歷程中，出現了多個分支，其中與教育密切相關的技術包括云計算與大數據、機器學習、自然語言處理、計算機視覺、人機自然交互、機器人與智能控制、知識圖譜、虛擬現實與增強現實等。這些技術已綜合應用于管理服務、教學評價、教育環境、學習過程等領域，并取得了一定成效。

在線學習：人工智能的廣泛使用，讓我們的生活與環境都變得智能化。智能化有什么特點，我們又該如何理解這些特點呢？

韓力群：在智能化時代，每天都會涌現出一些新的特點和新的專業術語。我個人認為，智能化近年來出現了以下幾個典型特點，即內容生成化、裝備智能化、人機協作化和虛實融合化。這些特點已經滲透到了教育行業的各個領域。

內容生成化是指文本、圖片、視頻等主要是由人腦生成的內容，現在可以由AI技術來生成，這就意味著未來內容可以進行產業化生產。AI技術的不斷突破，催生了文生文、文生圖、文生音樂、文生代碼、文生視頻、文生繪本、文生PPT等不同種類的AIGC工具，協助人們完成各種工作任務。

裝備智能化也可以稱為工具智能化。智能裝備是指采用了一項或者多項人工智能技術，而且由于采用了某種AI技術，使裝備呈現出諸如自學習、自適應、自協調、自診斷、自推理、自組織、自矯正、自決策等智能化特點。這里的“自”，是指自主而不是自動。近些年，很多自動化裝備、信息化裝備被貼上智能化標簽，實際上它們之間是有明顯區別的。自主是智能裝備的特點，而自動則是按照既定程序完成固定動作的自動化裝備的特點。未來的智能裝備將會因為具有某種人工情感而達到人機和諧的狀態，具有綜合感知能力而反應敏捷，具有自學習能力而熟能生巧，具有自然語言的理解力而善解人意。這就是裝備智能化的發展方向。

人機協作化是指人的智能和機器的智能相結合，協同完成工作任務。未來人機協作、人機互動型的工作任務和崗位將不斷增加。在這個過程中，AI工具可以完成高復雜度計算、多因素推理，以及其他重復、瑣碎的任務，人腦則負責發現與探索問題、確定目標、給出方案、做出決策等任務。隨著AI工具的不斷成熟，人機協作在教育領域會越來越普遍。

虛實融合化是指近年來虛擬技術、元宇宙技術、人工智能技術等共同賦能，使得以虛促實、以虛強實成為新的特點和發展方向。這樣的技術應用到教育領域就是虛實融合的教育。虛實融合能夠將抽象難懂的知識以生動直觀的方式呈現出來，用沉浸式教學體驗增強學生的代入感，未來這些技術在教育中還將會有更加廣泛的應用。

人工智能與教育碰撞出火花

在線學習：了解了AI賦能教育的關鍵技術以及智能化的特點，有助于我們深入認識AI的強大功能。據此，請您談談AI對高等教育有哪些影響？

韓力群：對于高等教育來說，人工智能的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六個方面。第一，AI技術能夠支撐人才培養模式的創新、教學方法的改革和教育治理能力的提升，進而推動高等教育教學模式改革。

第二，利用AI技術可以設計學習者分析工具和個性化學習工具，并利用這些工具分析學生的學習行為，判斷其學習風格，從而提供個性化的學習路徑、學習資源等。另外，AI技術還能幫助教師完成一些重復而瑣碎的任務，把教師解放出來，使其有更多時間對學習困難的學生進行一對一指導。

第三，在內容創作方面，生成式AI技術能模仿人類的創作方式，為教師編制教學大綱、制作課件、撰寫講義甚至開發教材，成為教師的智能助手。這樣，教師可以有更多精力專注于教學改革和科研等工作。

第四，促進教學模式的創新。隨著AI技術發展，不同教學模式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借助AI工具，教師可以設計跨模式的教學方法，實現多種教學模式之間的優勢互補，提高教學效率與質量。

第五，影響學習空間的改造。之前受疫情影響，學校利用各種技術設計了更加具有包容性、連接性和功能性的智能學習空間，其中最典型的形式就是在線教育平臺。有了人工智能技術的加持，在線教育平臺可以實現很多創新舉措。例如，通過引入虛擬現實技術，在線教育平臺可以為學生提供沉浸式的學習體驗；還可以引入社交功能，在虛擬空間中營造出一種“同班同學”的感覺，提高學生學習興趣；通過對學生學習數據進行分析和挖掘，為學生提供精準的學習建議和課程推薦。

第六，實現智能助教系統的開發與應用。這類系統可以提供個性化的知識學習、智能評估與學習反饋等，目前已經有一些高校在積極實踐。例如，清華大學去年以“千億參數多模態大模型GLM”作為技術基座，研發出多個AI助教系統，為不同學科領域的師生服務。據報道，目前已經有5門課程的相關系統完成了第一階段開發并開始應用。未來，清華大學將開展100門AI賦能教育試點課程，通過AI助教、AI教師創新教學場景。

在線學習：AI技術對職業教育也產生了影響，請您談談具體體現在哪些方面。

韓力群：在教學模式的創新、個性化學習路徑等方面，人工智能對職業教育和高等教育的影響是類似的。首先，在實訓方面，人工智能的優勢尤為突出。職業院校可以利用AI技術為學生搭建高度仿真的實訓環境，提高學生實操能力；還可以進行交互式學習體驗設計，讓學生在虛擬仿真的實訓環境中獲得更加真實的學習體驗；在學生互動過程中引入智能指導與糾錯系統，對學生操作過程進行實時監控、及時糾錯，確保學生正確掌握技術

技能。

其次，對于就業的影響，AI技術是一把雙刃劍。職業院校學生畢業后更多地從事技術技能型工作，在一些低端技能型工作中，中職、中專的學生可能很快會被AI替代，從而引發結構性失業。但AI技術又會創造出新的市場需求，職業院校某些專業的畢業生在失去傳統就業市場的同時，可能會進入到一些新的就業崗位。

再次，AI技術也會促使職業院校及時調整專業布局和課程內容，確保學生掌握最新技能和相關知識。而專業布局的調整又會對師資隊伍提出新的、更高的要求，職業院校教師需要更新自己的專業技能和素養，否則很難適應人工智能技術和傳統專業融合的需求。

另外，AI的應用也促進了產教融合，通過校企合作、雙師育人模式，比如現代學徒制，更好地培養學生的實踐技能和工匠精神。因此，職業院校尤其需要關注AI技術的發展并搶占先機，提升學校的核心競爭力，為學生的職業發展夯實基礎。

人工智能的A面與B面

在線學習：當前，哪些學校在人工智能賦能教育方面進行了有益探索與實踐？

韓力群：今年，教育部公布了首批“人工智能+高等教育”應用場景典型案例，強調了AI技術在教育教學創新和人才培養質量提升方面的積極作用，并鼓勵高校要加強研究交流，持續深化“人工智能+高等教育”的探索和實踐。將AI技術融入教學場景，能夠助力推動高等教育的發展和人才培養模式的變革，比如，哈爾濱工業大學通過將AI技術應用于自主學習模式下的電工電子實驗教學，實現了對實驗教學的智能監測與評估。該校構建的遠程在線實驗教學平臺，為學生提供了更為便捷的學習渠道；智能助教系統能夠幫助教師掌握學生的具體情況，并提供個性化的學習指導。

部分職業院校與企業也在積極行動。其中，柳州鐵道職業技術學院構建了“育訓雙融、多崗聯動”的信息化平臺，為學生提供個性化的學習資源和職業測評服務。另外，百度智能云千帆大模型平臺與職業院校積極開展合作，以其強大的技術優勢與學校共同建設學科、實訓室等，并為學生提供了大量的實踐機會，助力培養AI應用型人才，使其更好適應社會發展需求。

在線學習：7月31日，人社部發布了云網智能運維員、生成式人工智能系統應用員、智能制造系統運維員等19個新職業。這其中很多與新質生產力密切相關。從智能教育角度來看，學校如何更好順應職業需求，賦能新質生產力發展？

韓力群：學校在順應職業需求和賦能新質生產力發展方面，可以采取幾項措施。一是加強與產業界合作。學校應與企業建立緊密的合作關系，了解行業最新發展趨勢和技能需求，及時調整教學內容和方法。二是根據新職業的特點，動態更新課程體系，尤其要加強建設智能制造、人工智能等與新質生產力密切相關的課程。三是鼓勵學生積極參與創新項目和實踐活動，培養他們的創新能力和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四是培養、引進具有新質生產力背景的教師，提高教師的專業水平和教學能力，加強師資隊伍建設。

在線學習：技術的發展與應用必然伴隨著一定的安全隱患。您認為人工智能在賦能教育方面需要防范哪些風險？

韓力群：以人工智能賦能教育，在看到它的無限潛力的同時，也需要防范它所帶來的風險。第一，數據隱私和安全問題。在使用人工智能技術收集、分析學生數據時，需要確保數據的安全性，注重隱私保護。第二，過度依賴技術。避免學生和教師過度依賴人工智能，失去獨立思考和解決問題的能力。第三，技術誤用。防范人工智能技術在教育中的不當使用，如作弊、侵犯知識產權等。第四，加劇教育不平等。人工智能技術可能帶來數字鴻溝，應確保所有學生都能公平地受益于技術的發展。

在線學習：從教學方式、學習方式到教育理念和教育文化，人工智能對教育領域產生了重要影響。您是否認為當下處于人工智能的黃金時代？

韓力群：當前，人工智能技術在教育領域的應用日益廣泛，展現出巨大的潛力和價值。從國家政策的支持、學術研究的關注、市場研發的活躍以及學校實踐的探索來看，人工智能確實正處于一個快速發展的黃金時期。然而，同時也需要注意到技術發展帶來的風險和挑戰，以確保人工智能技術的健康發展和教育的全面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