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公民意識和時代需要推動了設計責任的發展,設計的范疇逐步擴大。對于視覺敘事而言,多消費主義下的感官需要,少有歷史經緯的責任總結,至此聚焦分析視覺設計介入社會問題的挑戰和機遇,探討視覺傳達設計師行為策略的轉化變得尤為重要。以視覺語言為切入點,通過風格分析、圖式比對和場域調研等方法,與社會學、心理學等學科相結合,挖掘視覺敘事的傳播渠道。進一步從社會事件參與和日常敘事景觀等角度論證,激發受眾的好奇心與參與度,使社會責任不再是單向傳播,為行業發展提供了新的審慎思考和理論探索。視覺敘事能夠以直觀且富有感染力的方式表達社會關切,是視覺設計本土化,日常生活審美化關鍵環節。
關鍵詞:設計責任;設計敘事;視覺傳達;設計倫理;媒介變化
中圖分類號:J218.1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0069(2025)01-0092-04
Abstract:The design strategy of contemporary visual narrative intervention in social responsibility has been driven by civic awareness and the needs of the times,which has led to the development of design responsibility and the gradual expansion of the scope of design. For visual storytelling,the sensory needs under consumerism are abundant,and there is little historical summary of responsibility. Therefore,it is particularly important to focus on analyzing the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 of visual design intervention in social issues,and explore the transformation of visual communication designer behavior strategies.Taking a unique visual language as the starting point,this study combines methods such as style analysis,schema comparison,and field research with disciplines such as sociology and psychology to explore the communication channels of visual narrative.Further argue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social event participation and daily narrative landscapes,stimulate audience curiosity and participation,and make social responsibility no longer a one-way communication,providing new cautious thinking and theoretical exploration for industry development.Visual narrative can express social concerns in an intuitive and infectious way,which is a key link in localizing visual design and beautifying daily life.
Keywords:Design responsibility;Design narrative;Visual communication;Design ethics;Media change
歷史上,視覺敘事的實踐早于語言和文字出現,最初通過身體動作、舞蹈、結繩記事和契刻等非語言形式展現,從偶然的敘事逐漸演變為自發的敘事,并不斷完善。直至現代主義設計時期,設計研究的重點轉向了觀念、形式、材料和方法等方面,這導致敘事內容在設計中的體現變得模糊并逐漸邊緣化。當前,隨著機械復制技術和媒介創新性發展,圖像的構建和信息解讀在日常生活中不斷填補“不確定性”和“具體化”的空白,視覺形式在社會交流中的應用愈發廣泛。然而,視覺創造了一種“超真實”的擬像,打破了以往反映真實的規律,形式的擴張吞噬了其內容,模型構建了新的現實。因此,將設計策略置于責任視域下重新審視功能與形式,有利于重塑視覺敘事,并為視覺傳達作為補充與索引。
在商業邏輯中,視覺設計師的責任是清晰和明確的。包括品牌塑造與強化、產品與服務推廣、市場競爭與營銷等。這是一套縝密的策略流程,為設計師確立了明確的指導方針和架構,輔助他們在設計流程中作出審慎的判斷,以滿足人們的需求,增進設計工作的品質與效率,從而實現利潤。這里所提及的設計策略可理解為為實現特定設計目的而制訂的一系列有計劃、有組織的方法和行動指南。例如:我們可以將“有計劃廢止制”看作是美國汽車行業的設計策略內容之一,“少則多”可以看作國際主義風格的設計策略之一。除此之外,社會責任視域中視覺表現方法少有總結。20世紀70年代維克多·帕帕奈克(Victor Papanek)出版的《為真實的世界設計》嚴肅提出“設計目的”的問題,其對于產品設計、環境設計、時尚設計和設計教育等方面有著積極的指導價值。這些論斷和設計思想在新時代中國重新發軔,逐漸建立起社會設計、危機設計等新型學科專業。如把“社會責任”看作是一種理想化的世界觀,面對在中國現代設計發展中舉足輕重,具有濃厚本土化特征的視覺傳達設計,或許是對技術進步的獻媚,抑或是先前的理論創新尚未在實際應用中充分轉化為方法論成果,我們目前似乎很難套用現有策略來建構視覺傳達設計擔負的社會責任。反而半個多世紀前提出的“后現代主義”所強調人與物之間建立交流的可能性引發了人們的重新審視。
后現代理論借用文學語境,使用語言、圖像或其他符號系統來講述故事或傳達信息,這背后涉及事件的選擇和方式的呈現。當然,敘事主體(設計師)、敘事載體(作品)和敘事客體(受眾)之間的交流不僅僅是對事件的簡單描述,更是一種構建意義和傳達價值觀的思路和方法。因此我們會發現視覺敘事是策略,而非目的,其效果在于如何調動、把握公眾的群體記憶和符號之間的對應關系。將復雜的社會責任主題轉化為生動的圖像和故事,其直觀性、感染力和易傳播性的特質都會讓人們更容易理解和接受視覺責任的“說教”形式,引發情感共鳴。鑒于此,本文擬從當代視覺敘事痛點和形式策略、媒介策略、情景策略3個方面探索當代民族化、差異化的視覺景觀,探索視覺傳達介入“社會過程”中的責任。
在數字化時代的洪流中,視覺敘事憑借其獨特性和表現力成為信息傳播和情感交流的關鍵途徑。盡管如此,面對消費主義市場及其意義制造的詮釋機制,視覺設計潛藏著不少倫理挑戰。從信息的過載讓注意力難以聚焦,到宏大敘事難以引發情感共鳴;從技術與藝術的艱難平衡,到同質化的景觀社會,這些挑戰猶如潛伏的暗礁,需一一審視。
(一)形式同質與創新瓶頸
形式的同質化會衍生出一種拿來主義的視覺惰性,在互聯網與物聯網鏈接的“地球村”,若要找出風格迥異的視覺元素是困難的。一個經過市場檢驗,還算好用,價格合適的設計,一定會受群眾喜愛。這樣設計產生的結果是可預測的、穩定的,市場大多數生產商需要這樣“不犯錯”的設計。而如果要達到好設計,則需要前期投入大量人力資源、金錢以及時間成本,且結果還難以預測。所以就小微企業而言,創新付出的成本很難做到收支平衡,同樣創新也很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所強調的視覺惰性便成了開發設計中缺乏顯著差異的同質化問題。例如,在敘事表現方面,環保主題的設計常常使用綠色樹葉、地球圖案、垃圾分類標志等相似元素。這種單一的敘事結構在眾多設計中反復出現,缺乏對環保主題文化內涵的獨到詮釋,難以滿足市場和觀眾不斷變化的需求與審美期待。
從謀事到呈現,如不能引領視覺審美發展而僅局限于消費刺激將故步自封,脫離時代。這也導致了很多非專業人士將美工與設計師混為一談,認為平面設計是可代替的重復性體力勞動,只要學會了圖形軟件就可以速成。這種邏輯背后使得專業門檻降低,容錯率提升,在當下商業模式可以取得一定成功,但同樣也會導致創新后勁不足,內耗嚴重。雖然這也正在變成一個事實,迎合時代的設計不會出錯,但這不能夠替代視覺傳達設計的全部意義。當圖像制造不再是視覺傳達設計師的專利和強項的時候,設計師們才會重新去思考視覺傳達設計到底意味著什么,視覺傳達設計還可以是什么。問題置于文創相關的物料設計會發現文創產品原指依靠設計師的巧思、技能和專業知識,借用大眾喜聞樂見、意想不到的表現形式與現代技術手段富有成效地對文化資源、知識產權進行利用與開發,創新與提煉,從而產出的高附加值產品的形式。很大程度上在本子、鋼筆、包包、雨傘等傳統公模上不假思索印上一個logo就成了所謂文創商品,這種惰性在旅游景點也很常見,固化建筑、相似場景、同款伴手禮等現象其實并不能服眾。
(二)信息過載與倫理價值
從Web1.0門戶網站興起使網頁設計成為視覺傳達必修課,到HTML5形成的微信、抖音等多媒體數字平臺,再到方興未艾的人工智能,視覺傳達設計師一直在為信息技術和媒介變革做出策略和調整。雖如此,但庫茲韋爾(Ray Kurzweil)在《奇點臨近》提到的人們對技術的驚奇、恐懼、設定審慎方針在我們的生活在輪番上演。以消費主義造成設計的異化為例,某網絡購物平臺的廣告投放、“砍一刀”和手機預裝被視為用戶增長的“三駕馬車”。“砍一刀”的博弈模型并不復雜,喜慶氛圍的界面,不斷出現的大轉盤、禮品盒、金元寶等視覺元素配合“已超過99%的人,距離提現一步之遙”類似提示標語,使得參與受眾難以舍棄前期的沉沒成本,拖延止損。參與者依托沉沒成本陷阱投入更多人脈資源,產生病毒式的裂變與平臺做心理博弈。在“豐裕”的賽博社會,各類選擇與可能性極度豐富并且持續衍生,數字化深度影響下的視覺傳達設計領域在平面、空間、時間維度亦呈現出不斷增長與拓展的觸點載體、表現形式與熱點潮流。非物質化的新技術正在導致情感的匱乏,日益自動化的社會在降低生活成本的同時也在導致主體客體化。視覺傳達設計師主體性缺失與資本方的商業需求所呈現的并非索尼公司倡導的“創造市場”原則,實際上與人的真實需要相悖,設計師自覺意識的自我放逐在交互時代問題尤為突顯。這也使我們不禁思考:設計通常被視為一項委托任務,是否可以不考慮甲方以外的其他人的利益。再者如果問題本身就是一個問題,是否沿著一個錯誤成為眾矢之的。這樣的結果只會導致設計注定是短視、勢利和盲目的[1]。
責任意識并不反對消費模式,新的媒介模型被視覺傳達設計所接納,社會創新與技術創新同等重要。消費模式表現手法都逃不開文字、圖像、圖文并茂3種模式,但其應給人提供情感、審美、功能等需求價值,否則最終也會因為缺乏倫理依據被新的促銷形式所替代。視覺傳達設計構建在與主體“人”的交互上,對消費無節制裂變的約束將有利于信息程序執行或支持某種需求。或是降低受眾的理解難度,避免設計師“一廂情愿”;或是提高視覺流程,帶給受眾情感的共鳴;或是融入使用氛圍,恰如其分不顯突兀。隨著圖像媒體技術的更新和普及,設計師有機會擺脫圖紙和純粹商業的勞動,回歸設計的社會本源。所謂消費升級,事實上是消費者全流程體驗的升級,這并不代表是多花錢的消費陷阱,甚至可以用更實惠的價格享受到更為優質的體驗。重新思考那些僵化的行為,放大和尋找被忽視的節點,設計與內容、設計與形式、設計與功能、設計與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都將被重新考量。
(三)宏大敘事與情感匱乏
宏大敘事往往聚焦于歷史事件、社會變革或重大主題,強調整體的發展脈絡和趨勢,在這個過程中要保持視覺設計連貫性并非易事。敘事策略如脫離了設計師本身的加工理解,僅披上“師出有名”的外衣,其背后邏輯可能會顯得松散、混亂,觀眾難以理解其中的邏輯關系和發展脈絡。
另一方面,后現代主義熵值激增,借助于消解語言中間固有的意義,消解任何形式的宏大敘事,為大眾對精英文化的破壞提供了一個豁口,并于網絡發難。但關照個體的復雜面貌并非易事,比如當下很多作品都在關注女性主義,任何觀念的變革都是需要矯枉過正的,這種對以往禁忌的反抗本身也是一種革命。借代表現手法+女性主義的噱頭,很巧妙地迎合了社會環境,但藝術作品根本上還是傳達感受和情緒,“子宮”和“蘋果”的組合無法承載太多的思想,講不了那么多理論。這樣的設計容易沉迷到各種宏大的觀念里而忽視發自內心的感受,同樣也是一種“產自編碼規則要素及媒體技術操作的贗象”,呈現出來的也是一種“偽事件、偽歷史、偽文化”,是“欲望的幻象”。形式擴大吞噬了自身的內容,設計創造出一種“超真實”的擬像,使得以往反映真實的規律被打破,模型構造了真實,但并不能給我們帶來任何與真實世界生存相關的有益啟示。
設計的迭代,時代的前進,使得平面、空間、時間維度呈現出不斷增長與拓展的觸點載體、表現形式與熱點潮流,關乎視覺敘事的問題越來越多。設計策略的關注點也逐漸從“吃喝拉撒”到“衣食住行”再到“吃喝玩樂”進行著升級。以期視覺傳達在藝術與技術、美學與倫理的辯證融合中重建設計人文,在信息技術與資本力量的整體性網絡中重塑日常生活,促進社會創新。
(一)形式策略:打破視覺的惰性慣例
獨特的形式能帶來新的外觀和感覺,從而形成對設計經典的建構。比如孟菲斯風格、新擬物主義、蒸汽波風格、波普風格等視覺表征在大眾傳播過程中形成了最具代表性的“冗余”形態。消費主義中的“冗余”會導致外觀相似、功能趨同、營銷手段類似等不利于市場競爭的弊端。但需要強調的是“冗余”信息并非視覺累贅,其背后的敘事邏輯和歷史表現是審視作品如何成為視覺經典的重要參照系之一。在歷史延續中,傳統形式策略并不是一種狹隘的、片面化地對以往“真理”的頂禮膜拜,高度冗余的訊息,既作為民族慣例的“冗余”看待,還可作為形式內容慣例的“冗余”理解。比如古代隱喻中“獅子繡球”代表祛災祈福,“金魚數尾”代表富裕、有余,現代交互媒介中“地球”代表“瀏覽器”“齒輪”代表“設置”等案例都是國人長期實踐積累和當代性敘事符號多元化的體現。
在視覺敘事領域,解決故事連貫性和作者身份認同的問題遠比視覺刺激更為重要,至此,龐雜的邏輯敘事與科技表達結成了一種極為密切的“親合關系”。例如,南京藝術學院設計學院視覺信息設計專業的黃睿琦、孫亞楠的畢業作品《園趣》(見圖1)沒有著眼于轟轟烈烈的視覺表現形式,以科普交互裝置的語言來重構歷史中高度“冗余”的蘇州園林。分析蘇州園林的兩種存在的形態:一是分布在蘇州地域各處的實體園林,現存一百余座;另一種則是園林匾額楹聯、石刻碑帖、名人書畫墨跡等駐留在人們心間的園林。他們并不是簡單地把圍墻、臺階、殿基、門窗、配廡等圖形化。作者通過巧思,把每一座亭臺樓閣都是由當時年代代表性的詩句字體組成,然后按照編年史拼接成了一個個參差錯落,大小不一的樓閣。對復雜數據的可視化和多屏交互裝置的設計問題進行了具有探索性的研究和實踐;設計成果充分體現了設計和技術交叉整合的特點,把不同邏輯、空間、圖像合理編排在一個敘事片段里,敘事圖像之間的關聯性交互自然,刺激和喚起觀眾對于蘇州園林的聯想,形成一個長卷,完成對“物”的綜合活動,形式和文化張力都是很難得的。由此可見,“冗余”形態的形式策略并非簡單的文化拿來主義,首先,需要確保敘事文本可供呈現的方式與載體,其次,在歷史敘事情景建構之后需兼顧文化資源傳遞的準確性,最后,將某一群體文化共性和個性獨具匠心轉化成物質化產品,接受“期待視野”的檢驗。它是貫穿于文化藝術領域、第三產業部門和第二產業部門的一個綜合交叉體,其開發流程比產品設計更具有文化屬性。
(二)媒介策略:轉型中的演變和異化
媒介轉型與融合使得視覺傳達不再局限于從單一信息源面向多用戶的傳統媒介,顯然單向地信息傳達如書籍、招貼等失去了原有的話語霸權[2]。圖像的編碼與解碼的關系重新審視,沉浸式的交互體驗更加注重觀眾從起始到末梢的情感共振,這一點體現在移動終端每一次的UI按鈕點擊和界面跳轉。但無論媒介技術怎么變化,視覺傳達設計即Visual Communication Design,核心議題依舊是“communication”“傳達”的設計。過去常常強調一個信息源從中心向外的單向“傳達”,即“靜默地觀看”。目前,“對等網絡”(Peer-to-Peer)、“大數據優化”(Online Data Offline)等新型模式已然改變著我們的交互條件。視覺傳達設計不再局限于本來的行業定義,既要關注視覺領域之內的知識,也要主動思考“溝通”“傳遞”“表達”的意義[3]。設計不是顧此失彼,媒介提供的是機會與渠道,而身體、身份、觀念、時間與空間需要用“傳達”來構建。“傳達”是探討弱勢群體與老齡化、時間與生命、環境與醫療、城鄉邊界與永續發展、文化傳承與道德重建、生活方式與教育公平的內容基礎,也是設計師發揮主觀能動性突破桎梏的核心。視覺傳達設計師們和20世紀70年代國際主義風格后期的建筑大師如出一轍,為了適應新的發展模式,形成了“后現代主義”般打破媒介桎梏和“新現代主義”般改良傳統形式兩條截然不同的策略。

以書籍設計為例,由于1.大眾閱讀習慣的改變;2.生產和發行成本高;3.存儲空間和便攜性;4.功能和交互性強等原因,電子閱讀逐漸成為一種主流的閱讀方式。曾有人在“東京TDC1991-2023獲獎書籍設計展”上發出質疑:“國外都交互、無紙化了,中國最牛的這群‘AGI’們還在拿著書籍設計炒冷飯。”其實不然,視覺的控制約束逐漸從對個體目光向對視覺過程開始集中管理,圖像提供者可以決定你能看和不能看的內容,換言之,消費策略可以控制你,為你提供新的需求,失去“自由”境界。但世界不止一個屏幕,從開本、封面、版面、護封、字體、圖片、插畫、紙張、印刷、裝訂等外在信息傳達到內在審美內涵都是作者、設計師和讀者最坦誠相見的交流過程。面對新技術下“新蠻荒”的擔憂,原研哉認為,“正是數字媒體的發展,原來作為傳達圖文的最主要功能的紙張載體被解放出來,書,將成為書之本身,它將以獨立的藝術而存在”。所以書的延展形態在如今被大大拓寬,電子書設計用新的媒介和購買渠道融合了音頻、視頻、動畫等多媒體元素,使閱讀更加生動、有趣。實體書設計反而從封面的材質選擇到內頁的排版布局對文本內容起到了指導作用。其可能采用特殊的紙張材質,如紋理紙、手工紙等,給人以質感和觸感上的獨特體驗;或者運用新穎的裝訂方式,如線裝、裸脊裝等,既美觀又便于閱讀。這種融合了藝術與文化的特點,從具象、心象、意象、表象或泛象發現書籍本身的藝術形式,使書籍成為可以收藏和欣賞的藝術品。
江蘇鳳凰美術出版社出版的《大橋記憶》(見圖2)由曲閔民和蔣茜設計裝幀。設計師選擇了“冗余”的經典視覺形象南京長江大橋,《毛主席語錄》裝幀形式為切入點,制作注重儀式感與交互性并重的閱讀空間。他們將教科書記憶中的南京長江大橋這一超級IP和大橋周邊、游客合影等符號元素結合,收集大橋圖像再復制生產的各種視域,如:結婚喜被、喜糖糖紙、“洋河大曲”標簽等。書籍呈現出的不再拘泥于建筑大橋本身,更多探討的是20世紀六、70年代中國整體面貌的語境氛圍,以及如何構建社會主義美學中里程碑式的建筑。在其營造的敘事空間中不僅僅是即時滿足的快感,更多通過翻閱的形式、紙張的處理、文本的理解等在完成信息整合,選擇契合的視覺語言后加以呈現。這種閱讀空間的新營造在書籍出版的黃金年代是少有和非同尋常的,因為時間周期和印刷成本等考慮,如過去出版此類讀物,會沿用其他建筑的出版模板來套用南京長江大橋,顯得牽強附會。但如今細細咀嚼《大橋記憶》后讀者會發現,南京長江大橋不再像教科書般遙遠,是一個具有音容笑貌、思想體格的“見證者”,使讀者在多維閱讀中了解這段“激情燃燒的歲月”。這種視覺形式與表現語言的升華帶來了超文本的、互文性的體驗,打破了以往平面設計的常規演繹[4]。面對不同受眾的情感訴求,可以選擇1.用技術手段給予大眾高速快捷的視覺體驗,2.發揚“工匠精神”細細打磨視覺語言,如同導演改編劇本一般把握著書籍的節奏。
(三)情景策略:公共空間的敘事建構
清華美院方曉風教授曾解釋“情境”一詞蘊含著濃厚的東方文化色彩,屬于中文的本土表達;而“情境主義”則是現代主義時期興起的藝術運動之思想核心,由居伊·德波(Guy Debord)提出,旨在對抗“景觀社會”。“情境設計”則是設計界近年來吸納情境主義運動的某些理念,不再像消費場域的設計那般只關注產品的噱頭及其意義制造的詮釋機制,而開始強調“置入其中”,相關利益者的共同構建與參與[5]。有趣的是這些概念無縫融合,賦予了設計不同的形式表達與情感表現。具體來說,情境指的是人與環境之間的一種理想互動狀態,細小而微的日常,不同個體的日常,日常疊加的日常。在現代主義之后,視覺設計師群體依然堅守著深刻的社會責任感,既不希望沉溺于無目的的創造沖動,也不愿意成為資本的從屬者。他們試圖將信息、文本、情感等敘事邏輯傳遞給觀眾,通過視覺與故事引發觀眾打破線性邏輯思維的固化思考,設計師本身成為設計敘事策略的推動者,收獲視覺表現與情感認同[6]。
在創新實踐中,要做到“個性張揚”與“社會服務”之間的“傳達”平衡,設計師更需要在自然存續、社會意識、人事關系、自我表達得更覆推遷之間重新審視與構建自身的立場與態度。但單一的視覺傳達設計作品沒有足夠的時空來表現一個相對清晰的敘事結構,無法呈現大跨度的歷史發展,無法兼顧歷史的復雜性和矛盾性。因此,設計作品大多需從精英主義中解放出來,關照個體的復雜面貌,采用“視覺+非視覺”的結合是設計新策略。2018年第22號超強臺風山竹過境深圳,造成了極大的經濟損失,房屋受損、樹木被毀。公園、道路、社區數萬斷枝殘木托運至綠化垃圾臨時處理場,植物在城市文化和自然景觀中表現得十分脆弱。平面設計師黑一烊試圖將殘木回收轉變形式,融合產品設計、社會互動,再制作成可供小憩的創意木椅,并將項目命名為“山竹計劃”(見圖3)。從挑選斷木、晾曬、切磨、刷油到根據人體工學設置高度螺套,再到用明快的色彩,活力的VI形象,再用“外行”視角試圖用一種活潑、輕松的參與方式來完成一個實質并不輕松的可持續發展思考。這種回歸文學敘事理論作為尺度建立的視覺聯系,通過跨媒介圖形、影像,亦是裝置的、時間序列的意義模型,大大豐富了“事件”的原本的內涵。“山竹計劃”不只是對廢棄樹木的簡單處理,而是將自然元素以新的形式重新融入城市生活,讓人們看到自然與城市并非相互割裂,鼓勵設計師創建激發探索和互動的空間。在空間中,每一把椅子都承載著臺風“山竹”這一特殊事件的記憶。它們的存在,猶如城市記憶的載體,成為一種獨特的文化符號,見證了城市所經歷的自然災害以及人們在災后所進行的反思與行動。“山竹計劃”使得公眾對城市公共事務的關注度和參與度進一步提高,設計師開始更多考慮用戶的需求和意見,希望通過反對消費社會制造冷漠和假象的景觀,來還原一種積極且真實的生活。從剖析自我日常行為來展現時代的變遷,將觀眾卷入沖突,在藝術與技術、美學與倫理的辯證融合中重建設計人文,在信息技術與資本力量的整體性網絡中重塑日常生活,滿足最為樸實的社會塑造[7]。以一種暗喻且具備沖擊力的形式來進行表現這一代人的“苦難”,讓作品在產生沖突感的同時還具有相關故事性的聯想,是設計介入難能可貴的探索。
視覺傳達設計師與文本,文本與受眾的關系如今更為模糊,復線與循環的視覺表達策略如雨后春筍。社會責任視域中視覺敘事表現策略呈現出了新的變化:1.根據社會需求,適恰更多主觀情感和形式語言;2.圍繞項目發展,不再局限單一呈現方式;3.基于科技創新,窮纖入微地總結經驗引發思考;4.直視情感與苦難,主動剖析引發社會共鳴。面對“面包”與“玫瑰”,當代視覺敘事以其強大的表現力和傳播力,為社會責任的履行開辟了新的策略。按照設計倫理的基本語匯不斷實驗探索平衡市場與表達,根據新的需要給設計加入新的形式和敘事意義,這種策略有的關于自身,有的關于別人。使得言語、事件頑強地生存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日常生活中,那些策略的前提是一種為全社會帶來正確價值取向、向美好而生的責任感,是視覺傳達設計善意的關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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