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主義視角下河南安陽正月十六安陽橋廟會研究

摘要：廟會是中國傳統文化的表現形式之一，是一種特殊的社會現象，體現著某個特定時間和一定地域的文化特色。本文以河南省安陽市正月十六橋廟會為例，結合安陽橋廟會的歷史發展變化，從功能主義的視角來分析其經濟、社會和心理屬性，探尋安陽橋廟會背后的功能與邏輯，旨在研究功能主義時代適應性問題的同時，關注地方廟會文化的傳承與發展。

關鍵詞：功能主義；傳統廟會；安陽橋廟會；民族文化

一、導論

廟會是因廟而形成的具有一定儀式等特定內容的聚會，[1]是社會發展的產物。作為一種社會風俗，廟會有其深刻的社會歷史原因，并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而體現時代色彩。

（一）國內廟會研究綜述

學術界對中國傳統廟會的研究主要開始于民國時期，廟會研究至今主要經歷了 “興盛—中斷—復興—新時期”四個階段。從顧頡剛的 《妙峰山》開始，揭開了廟會研究的熱潮。進入抗戰時期后，直到改革開放之前，廟會研究都處于停滯狀態。改革開放后，廟會研究呈現復興態勢，其中，王兆祥、劉文智在 《中國古代的廟會》中重新梳理了廟會的起源發展以及與經濟、文化和社會的關系；[2]趙世瑜的 《狂歡與日常—明清以來的廟會與民間社會》探索了明清社會轉型時期的民眾生活與大眾文化，集中體現了特定時節、特定場合的全民狂歡；[3]高有鵬在 《廟會與中國文化》中描述了各個不同朝代的廟會、廟會的基本特征以及不同區域廟會及其背后的中國文化。[4]新時期，廟會研究呈現百花齊放的局面，基本上是以引導廟會文化適應社會主義社會為基本導向，來對其進行同區域或多區域的文化分析或為其發展建言獻策。其中，馬慧在 《文化表征與政治本相—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下廟會敘事的價值建構》中指出，中華文化是一個整體性、一體化的精神體系，廟會敘事能夠塑造社會群體認同，凝聚愛國情感，重構集體意識，為建構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價值體系發揮重要作用；[5]李盼在 《文旅融合背景下周口市廟會旅游發展研究》中剖析了廟會旅游發展存在的問題，旨在促進廟會旅游的持續發展。[6]

（二）安陽橋廟會研究現狀

安陽橋廟會具有經濟、社會、心理等眾多屬性。安陽橋廟會作為地方性廟會，近些年才走入研究視野，因此，截至目前，研究數量較少，缺乏最新成果。其中，王斯在 《對安陽橋廟會的人類學思考》中主要從文化、經濟以及國家參與的角度闡述了安陽橋廟會的發展邏輯，考慮廟會在政治、經濟和文化變遷下如何平衡發展；[7]周瑜的 《傳統在現代空間的重構與發展—以安陽橋廟會為例》則從空間功能的布局上對安陽橋廟會進行分析，從而探索其發展和潛能。[8]

安陽橋廟會是每年正月十六定期在安陽河沿岸舉行的 “全民狂歡盛典”，又稱安陽橋古廟會，也被當地百姓稱為 “十六兒會”，以安陽河上的安陽橋為主要活動中心，向四周擴散。進入現代社會，安陽橋廟會的規模日益擴大，功能也發生了轉變，對當地社會經濟文化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和推動作用。據文獻考證，安陽橋廟會起源于明朝洪武年間，起初規模較小，主要限于周邊村莊居民及過往船只的祭拜與商品交易活動。明朝中后期以后，在商品經濟發展和漕運興起的帶動下，安陽河逐漸成為水上交通要道，造就了安陽橋一帶商業的繁榮，后逐漸開始有商販在此擺攤賣貨，為來往船只提供物資和用品。隨著人員、船只和貨量的增加，廟宇作為信仰的實體，成為人們祈求平安、滿足愿望的寄托，并逐漸形成了在固定時間向廟中供奉的神仙進行祭拜以求取出行平安、人丁興旺的習慣，最終固定在正月十六，安陽橋廟會得以正式確定下來，但具體時間已不可考。隨著廟會規模的擴大以及政府對安陽橋的不斷維修、加固，最終形成了今天所看到的安陽橋廟會。

二、無形的市場之手與安陽橋廟會的經濟屬性

（一）“物”的流動與價值的產生

如今，安陽橋廟會已然成為一個大型集會，其中有各式各樣的商品。安陽橋廟會從明朝洪武年間開始時的一個集中區域，一直到現如今規模日益擴大，其商品種類和數量變化主要為生產用品的比例逐漸減少，休閑娛樂產品的比例與日俱增，具體表現為小吃和玩具掛飾的攤位數量增多，吹糖人、畫糖畫、炸血糕、桂花羹、饸饹面、烤肉串等小吃和發卡飾品以及小型動物的售賣，商販售賣不再集中于生產用品，而更傾向于小吃、日用品等成本較低、易于操作、受眾更多的商品。

商品是用于交換的勞動產品，具有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廟會上的大部分物品均屬于商品范疇，同時，也有部分物品以贈品形式存在，從而實現了 “物”的流動。如果得以售賣，那么賣家就放棄了其使用價值，而獲得了商品的價值。同理，買家付出了價值，收獲了使用價值。安陽橋廟會促進了商品的流通與價值的交換。

（二）“人”的往來與信息的交往

安陽橋廟會是安陽市規模最大的年度盛會，同時，也在豫北地區具有較大影響力。廟會期間，不僅有安陽本地人參加，還有外地如濮陽、鶴壁、邯鄲等地區的人前來逛會。近年來，隨著網絡的傳播以及疫情的退散，安陽橋廟會的輻射范圍和參與人員更加多樣化和廣泛化，隨著廟會規模的擴大，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日益頻繁，信息流通也更為順暢。

（三）作為基層市場的安陽橋廟會

在安陽橋廟會順應時代的發展過程中，民間信仰的色彩逐漸淡化，經濟功能不斷增強。如今，除去安陽橋廟會的文化意義來說，其最突出的屬性就是經濟屬性，經筆者與商販訪談后發現，其日收入十分可觀。廟會期間，商品種類繁多，涵蓋生產生活的多個領域，價格親民且品質優良，顯著提升了其作為基層市場的經濟功能。

三、人群關系的締結與安陽橋廟會的社會屬性

安陽橋廟會的規模雖然逐年擴大，但其本質還是發源于鄉土社會的廟宇和集會，中國鄉土社會中的 “差序格局”也在廟會期間得以體現，最典型的就是廟會的人群聯絡關系網是由 “己”推出去的。

（一）熟人關系的鞏固

安陽橋廟會處于特殊時間段—正月十六，因此，“不逛會這一年就不算過完”成為安陽人常說的一句話。在逛會期間，人們經常順道去附近的親戚或熟人家串門。就算沒有熟人家住在會場附近，通常也會在逛會的時候碰面。在這一過程中，社會交往空間變得更加廣闊，不再局限于小小的家里，使熟人關系更便捷地得以鞏固和強化。

（二）生人關系的締結

安陽橋廟會基本上聚集了全安陽甚至更多地區的人，大多數還是生面孔的陌生人，因此，在廟會期間，陌生人之間締結友好關系也是常見現象。手機信號不好而無法正常支付時，商家就免費送或由別人代付。人們互相推薦哪家更好吃，加上最常見的問路指路，使陌生人之間有了聯系、有了交集，甚至一起結伴逛完會場都是正常現象。在廟會活動中，陌生人之間建立了良好的人際關系，超越了原有的地緣和業緣界限。

因此，在這一區域，正如費孝通在 《鄉土中國》中提到的，“知禮”是每一個人的責任。[9]人們從平時的冷漠、防備到這一特定時期的包容、熱情、信任，是對個人和群體信仰的重建。雖然廟會結束一切就會恢復如常，但在廟會期間，人們從日常的疏離與防備轉變為包容、熱情與信任，體現了個人與群體信仰的重新構建。

四、象征儀式的展演與安陽橋廟會的心理屬性

趙旭東在 《從交流到認同—華北村落廟會的文化社會學考察》中指出：“廟會具有一種極大凝聚力的信仰……因為年度性的廟會在不時地提醒著那些離群體遠去的孤獨的人們能夠重新返回到一種有著共同信念、大家相互約束的社會存在中來。”[10]安陽橋廟會也是如此，它通過一些或許帶有 “迷信”色彩的儀式，如折柏枝、過橋遛百病等來增強人們的認同，更多的則是在這個時間段形成 “閾限”，從而對心靈進行慰藉與安撫，讓終年奔波的人得到一絲休閑和狂歡。

（一）對個體心理的慰藉

1.折柏枝

折柏枝這一儀式，是指折取柏樹的一枝枝葉作為祈福的象征。早在商代時期，柏樹就已經被賦予了神圣的地位。作為溝通陰陽兩界的神樹，柏樹是長壽的象征，能夠驅邪避禍，因此成為祖先崇拜和宗教信仰中不可或缺的元素。而安陽作為殷商古都，由于歷史文化的積淀以及市政規劃，柏樹在日常中較為常見。人們通常習慣拿著柏枝去廟會或安陽橋上轉一圈，或去袁林周邊的柏樹上折一枝帶回家，為家中長輩求取健康長壽。更有一些家庭會在摘取的樹枝下系上一根紅色布條，家中每人一枝，許下辟邪和長壽的愿望。

2.遛百病

遛百病是安陽橋廟會一項重要的傳統活動，參與者需走過安陽橋，無論是否攜帶柏枝，此舉象征祈求健康無病。因此，也經常有參會者帶家中長輩走一趟安陽橋，“走趟安陽橋，來年百病消”是安陽人逛會時最常說的話，表達了人們祛病驅邪、求取健康的美好愿望。

（二）對群體心理的撫慰

儀式和風俗對廟會參與者的心理具有顯著的撫慰作用，有助于群體心理的穩定與和諧。但隨著現代科學技術、醫療水平的提升，以及人們精神世界的富足，對求神拜佛已不只是神圣的儀式和信仰，更多的是敬畏之心，不信但尊重。廟會對于群體心理的撫慰，主要體現在個體的集中典型表現以及對特定事物賦予的特殊內涵上。在社會的發展、科技的進步和 “無神論”廣泛傳播的共同作用下，逛會者對自我的保佑和希冀從以個體為單位到形成共識，進一步促進了集體意識的形成與發展，有利于促進社會的和諧穩定，增強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認同，并在這一過程中，促成個體與群體相協調的最優解。

五、安陽橋廟會社會功能的現代性調適

（一）如何保護地方知識與發展地方經濟

安陽橋廟會及其背后的文化邏輯，是構成安陽地區獨具特色的地方文化體系的元素之一。它不僅是安陽地區歷史悠久、規模最大、影響最廣的全民 “年度盛宴”，更是安陽老百姓內心深處的情感寄托，有著濃濃的老安陽味道。“逛完‘十六兒會’，這年才算過完。”基本上是每個安陽人都認同的說法。但是，隨著近幾年的發展，戲臺、雜技已經漸漸淡出大眾視野。因此，以文化促進經濟發展，不能僅僅止步于 “文化搭臺，經濟唱戲”的表象，更應該深挖文化的內生動力，將豫北特色的優秀傳統文化展現出來，以文化帶動經濟的發展。這樣才能使安陽橋廟會展現出更大的活力、更豐厚的文化底蘊，從而促進安陽地方經濟的發展。

（二）如何處理民間信仰與社會主義文化

對于今天的安陽橋廟會來說，廟會已不再是其舉辦、發展的重要因素，而更多的是一種文化習慣的傳承、文化生活的豐富。“過了安陽橋，今年百病消”這一在民間廣為流傳的俗語，在更大程度上代表著一種祈福和希望，因為科學讓我們有了足夠面對困難的方法，但心里的恐懼仍需自己克服，安陽橋廟會的 “過橋祛病”儀式，雖然在現代科學視角下可能被視為迷信，但實則更多地承載了人們對心靈慰藉的需求。今后，我們更要充分挖掘安陽橋廟會內在的文化意義，引導其與社會主義社會、社會主義文化相適應。

（三）如何看待政府依法治理與民間自我邏輯

對于安陽橋廟會來說，如果不加以規范，即沒有國家的管理，它就不可能發展得如此盛大和知名。隨著廟會的規模逐漸擴大、參與人員魚龍混雜，既要引導參與廟會的群眾自我約束規范行為，又需要國家、政府力量的介入。因此，促進安陽橋廟會的持續、穩定發展，一定要重視 “內外”兩方因素的協調統一，因為廟會是自發形成的，所以 “內”生動力要進行自我約束，自覺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但隨著規模、影響的擴大，僅依靠民間自我管理的邏輯很難維持下去，因此，必然需要某些管理組織和制度來維持廟會的秩序。在這一需求下，國家的 “外”部力量就得以體現。政府依法治理需要切實行動，在規范管理的同時也要對相應方面給予支持。雙方協作，共同促進廟會的積極有序發展。

六、結束語

安陽橋廟會作為歷史悠久的古廟會，實際上，其產生、發展及作用的發揮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過程，安陽橋廟會的興盛與演變深受安陽地方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多重因素的共同影響，是多種力量交織作用的結果。因此，它是復雜的，但其產生時的原因無疑是淳樸的，是為求取一方平安、如愿以償的樸素信仰。安陽橋廟會在社會發展過程中包容匯聚了各民族文化以及各個歷史時期的時代烙印，在新時代中國共產黨理論政策的引領下，逐漸演變成如今這一包容厚重的模樣。它對安陽地方社會的發展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為了適應新時代社會發展的需求，安陽橋廟會也在不斷進行自我調整與變革，以期達到探索共享文化符號，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效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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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王兆祥，劉文智.中國古代的廟會[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

[3] 趙世瑜.狂歡與日常：明清以來的廟會與民間社會[M].北京：三聯書店，2002.

[4] 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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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李盼.文旅融合背景下周口市廟會旅游發展研究[J].旅游縱覽，2023（19）：157-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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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周瑜.傳統在現代空間的重構與發展：以安陽橋廟會為例[J].美與時代（城市版），2015（04）：30-31.

[9] 費孝通.鄉土中國[M].成都：天地出版社，2020.

[10] 趙旭東.從交流到認同：華北村落廟會的文化社會學考察[J].文化藝術研究，2011，4（04）：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