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提出出版人才的“八芒星培養模式”,從素養、知識、能力三個主體維度系統探討人工智能知識重構下的出版人才培養體系。其中,以業務素養、政治素養和職業倫理素養為支撐的良好素養是出版人才的靈魂,圍繞出版內容、出版經營管理和出版技術的必要知識是出版人才的養料;求真求善求美的綜合能力強健出版人才的體魄。這些要素相互貫通相互支撐,需要以實踐為導向共同服務于出版人才的培養。
[關鍵詞] 人工智能 知識重構 出版業 人才培養
[中圖分類號] G23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5853 (2025) 02-0022-10
The “Octagonal Star Training Model” for Publishing Talents: Under the Knowledge Reconstruction Driven by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Zhou Weihua Liu Songyan
(Research Center of Journalism and Social Development/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1)(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1)
[Abstract] This study proposes the “Octagonal Star Training Model” for publishing talents, underpinned by three core pillars: literacy, knowledge, and competencies. Good literacy supported by professional qualities, political commitment, and professional ethics constitutes the soul of publishing talents. Essential knowledge surrounding publishing content, operations and" management and technology provides nourishment for these talents. Comprehensive competencies for pursuing truth, goodness, and beauty enhance the overall quality of publishing talents. The “Octagonal Star Training Model”, with its interconnected and mutually supportive elements, must be implemented in a practice-oriented manner to effectively contribute to the cultivation of publishing talents.
[Key word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Knowledge reconstruction" Publishing industry" Talent training
當前,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科技創新對教育內容和人才培養模式產生了巨大沖擊。在出版領域,我們以往習慣于用單一學科視角去分析出版現象和出版實踐,但在數字化時代,出版涉及政策法規、倫理道德、人文情懷、前沿技術、企業管理、市場運作等綜合性內容,具有交叉性學科性質,已經大大突破了傳統出版學科定位和教學體系框架。過去的課程體系、課程設置以及教學內容和教學模式等已經不能適應人工智能知識重構環境下的人才培養要求,作為以培養出版人才為己任的出版教育機構,要直面目前的挑戰。
筆者認為,人工智能沖擊下的出版人才培養是多維度多要素之間相互貫通相互支撐的系統性工程。基于此,本文提出出版人才的“八芒星培養模式”,從素養、知識和能力三個主體維度構建人工智能知識重構下的出版人才培養體系。
1 人才培養的核心要素
唐代史學家劉知幾曾提出著名的史學家“三長論”:“史有三長:才、學、識”[1]。其中,“才”是史學家必備的文獻駕馭、史書編纂和文字表述等能力;“學”即各種相關的文獻知識和編纂知識等;“識”體現的是史學家“好是正直,善惡必書”的品德、對客觀歷史的主體認識力以及對歷史資料及其編纂的見識力等[2]。清代詩論家袁枚在《續詩品·尚識》中曾寫道,“學如弓弩,才如箭鏃。識以領之,方能中鵠”,在他看來“識”是最重要的,以“識”為引領,才能在“學”的積淀之上使“才”鋒芒畢現。
借鑒以上思想,筆者認為“才”即能力,“學”即知識,“識”即素養,這三者是出版人才培養的核心要素,以此三要素為基本要素可以搭建人才培養模式的主體架構。良好素養是出版人才的靈魂,出版專業知識是出版人才的養料,綜合能力能夠強健出版人才的體魄。每一項核心要素之下包含具體的內容,它們相互貫通相互支撐,共同提升出版人才在人工智能時代的綜合實力。
2 良好素養是出版人才的靈魂
國際經濟合作組織在“素養界定與選擇:理論與概念基礎”項目中曾經將“素養”界定為:“個體在面對特定情境時,運用、協調社會心理資源(包括技能和態度)以滿足社會復雜需要的能力。”[3]《歐盟終身學習核心素養建議框架2018》將“核心素養”進一步劃分為“知識”“技能”“態度”三個維度[4]。《辭海》將“素養”解釋為“經常修習的涵養,如藝術修養、文學修養”[5],它強調素養形成的過程是一個不斷“修養”的過程,體現出素養是動態的、發展的概念。基于此,本文認為,良好素養是出版人才應對人工智能重構下的出版業必備的知識、技能和態度,主要體現在政治素養、業務素養和職業道德三個方面,它構成了出版人才的靈魂。
2.1 政治素養
政治素養是對出版人才的基本要求,它包括政治立場、政治態度、政治觀點、政治敏銳性、政治判斷力等。出版科學作為哲學社會科學,具有鮮明的政治屬性和價值屬性,出版物在提升全民文化素養、傳播主流價值觀、傳承中華優秀文化、塑造文化認同、強化文化自信方面承擔著重要任務。當前,人工智能依賴的全球數據庫資源以西方國家尤其是英語國家為主導,西方國家在語料庫中的數據偏見,有可能對我國的文化安全和數據安全造成威脅,并對社會形成誤導[6]。在國際傳播中,以算法為支撐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已經成為潛在的西方意識形態滲透的有力工具。因此,出版人才的培養應始終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堅持馬克思主義出版觀。出版人才應秉持堅定的政治立場,在政治上、思想上與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不斷提高政治站位,提升政治敏銳性和政治判斷力,在出版實踐中體現政治領悟力和政治執行力。
2.2 業務素養
業務素養是出版人才的立身之本,涉及文字素養、市場敏銳性和數據素養等有利于提升業務能力的方方面面。文字素養是出版人才的基本功,編輯的語言文字功底是審讀、編校的基礎,影響著出版物的質量。市場敏銳性要求出版從業者密切關注市場變化,包括對市場需求、市場規則、熱點話題、消費者動向、消費者偏好等各方面的敏感性,能夠及時對市場變化、動態趨勢等做出分析和回應。編輯的專業判斷和市場敏感度是出版物獲得成功的關鍵[7]。數據素養是出版人才在人工智能和大數據時代的必備技能,作為數據密集型產業,數據與出版產業鏈的各環節緊密關聯,數據、信息、知識和思想是出版的核心對象。關于數據素養的內涵及其具體指涉尚未形成統一界定,研究人員強調了對數據進行獲取、分析、使用、管理、評價等能力[8][9],總結了數據態度、數據意識、數據知識、數據技能、數據管理、數據倫理等多個維度的基本要素[10][11]。筆者認為,在出版人才的培養中至少可以從以下四個方面培育數據素養:一是數據意識,即出版人才對數據的敏感性和洞察力,認識到數據在出版各環節的重要性;二是數據知識,出版人才應當具備對數據的類型與特征、數據的應用場景、數據格式等知識的必要了解;三是數據技能,即出版人才能夠使用恰當的工具獲取、處理、使用、展示、管理并再創造數據的能力;四是數據倫理,出版人才在實踐中應當具備正確的法制觀念、數據安全意識,合法合規地使用數據資源,并對數據具有批判性思維和理性判讀的能力[12]。
2.3 職業倫理素養
職業倫理素養是出版人才的基本遵循,深刻反映了出版人的職業理想、責任擔當與人文情懷。出版從業者從事的是文化事業,出版物作為文化中介,在提升國民文化素養、推動優秀文化傳播與文明交流互鑒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從古至今,出版大家無不以修身立德兼濟天下為己任,“孔子告往知來的傳承創新觀、擇善而從的選擇觀、多聞闕疑的治學態度、和而不同的文化觀、重義輕利的義利觀等”[13]奠定了中國出版家的責任擔當、職業道德與家國情懷。近代以來,張元濟、夏瑞芳、鄒韜奮、葉圣陶等出版大家“愛國興邦、扶助教育、昌盛文明、融會新知,為珍貴文物續命、竭誠為讀者服務等出版理念,嚴謹認真、一絲不茍、精益求精、質量第一的工作作風,安貧樂道、君子固窮、樂于奉獻、甘為他人作嫁的職業倫理,求新求異、重視推廣的經營理念等”[14]深刻影響了一代代出版人,并影響了中國歷史的發展進程。這些扎根于中國數千年出版實踐的道德理想、責任擔當和人文情懷應當進一步得到系統性研究并被繼續發揚光大。
素養屬于“道”的層面,是出版人才培養的靈魂,對知識和能力這兩個方面具有引領性。
出版人的必備素養還有很多,比如心理素養、藝術素養、科學素養等,但政治素養、業務素養和職業倫理素養是出版人才的核心素養。當前,在業務素養中,應特別關注對出版人才數據素養的培育,在認識到數據重要性、增強對數據敏感性的基礎上,提升數據的獲取、處理、運用、管理以及評價和批判的能力,并實現數據的再創造。同時,以堅定的政治素養作為價值引領,維護國家的文化安全和數據安全。
3 出版專業知識是出版人才的養料
在人才培養中,我們總是強調所謂的“通才”,即復合型人才,這當然是一種值得提倡的理想目標。但現實中“通才”的目標卻很難達到。當前,出版人才培養圍繞出版內容、出版市場和出版技術形成了三大板塊的知識系統:以內容策劃、審核把關為主要目標的編輯加工知識系統,以擴大出版物市場占有量為主要目標的經營管理知識系統,以及以增強傳播力和影響力為主要目標的傳播技術知識系統。這三大知識系統搭建起出版從業者主體的知識結構,若能夠在其中一個領域做到精專的同時又能夠兼顧另外兩個領域的基本知識,具備這種“一專多能”的知識結構即可成為一名合格的出版人。
3.1 出版內容策劃、審核把關知識
在出版內容領域,以內容策劃、審核把關為主要目標的編輯加工知識系統包括文化創意知識、語言文字知識、邏輯知識、編輯出版知識、版權知識等。
內容策劃和審核把關最重要的原則是始終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出版具有意識形態屬性和文化屬性,因此,社會效益始終是出版業發展的首要遵循。在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出版實踐中,其社會效益主要體現為對內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求,培育民族精神,塑造文化認同;對外在文明交流互鑒中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促進文明交流互鑒等方面。
出版人才的選題策劃和語言文字知識把關能力的培養,首先要對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態文明以及國際形勢等有準確的判斷,同時,要把國家的要求與受眾的需求緊密結合起來,把切合市場需要的內容與讓受眾喜聞樂見的表達形式結合起來,這就要求出版人不僅要熟知中國的語言文字、文化傳統、思想價值和基本國情,還應對其他國家的語言文化以及國際關系等方面的知識有所了解,培育出版人才的跨文化意識和敏感性,培育全球性思維與全球傳播能力[15]。當前,內容方面的策劃和審核把關,一方面要服從和服務于黨和國家的中心工作;另一方面也要面向市場,滿足廣大人民群眾對高質量精神產品的需要。同時,還要面向國際市場,讓世界了解真實、全面、立體的中國,只有這樣,出版人才才能夠在立足中國實踐的同時又能夠以廣闊的全球視野和平等的對話思維觀察世界,以開放的心態面對新潮流和新機遇,從而在選題策劃、審核編校等環節中找準定位,盡可能將中華文化置于人類文明多樣性和共同價值中進行理解、闡釋與傳播,深化出版物的價值,推動以出版為媒,講好中國故事,推動文明交流互鑒。
邏輯知識的培養旨在加強出版從業者敏銳的洞察力、嚴密的思維能力以及嚴謹的論證能力。由于人工智能的知識生成不遵循經驗邏輯,也不完全是理性邏輯,更不是實踐邏輯,因此,它不追求精確性和確定性[16],人工智能生成知識的真實性也是困擾出版業的一項難題。有必要加強對出版人才邏輯知識的培養,使他們能夠以敏銳的洞察力把握市場趨勢與讀者心理,以嚴謹的思維對出版內容進行深度剖析,深化出版內容的精神價值,以嚴密的論證邏輯增強事實判斷能力,構建更為清晰的邏輯框架,提升出版內容的信息準確性和邏輯連貫性,提升出版物的質量。
編輯出版知識是出版人才的基礎性知識,涉及選題組稿、內容創作、編輯校對、排版設計以及復制等多個環節。這些構成了出版過程中的內容審核、設計與復制等,而審核把關則是出版的核心屬性之一[17]。人工智能在這些環節存在廣泛的應用空間,能夠幫助豐富內容生產來源,提高信息整合和審校效率,提升個性化服務水平等[18]。然而,人工智能認知的局限性可能會導致過度市場化、內容同質化、無法識別偏見和虛假信息、內容質量低下等諸多問題,這就需要出版人繼續進行嚴格的質量把關,予以修正。因此,出版人編輯出版知識的學習要使他們不僅熟練掌握編輯出版的流程及規范,還要了解人工智能在編輯出版中的應用及風險,同時認識到人類不可取代的獨特的編輯出版能力。“個人品位、鑒別能力、情緒反應、做事的條理性、決斷力、投入的熱情以及關愛的溫柔”等是人類編輯的特質[19][20]。人類編輯在準確性和精確度、駕馭情緒、適應變化、堅守人類價值觀和設定人類倫理邊界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性[21]。編輯出版知識的積累和學習,使出版人才在面對更加復雜的社會情境時能夠更好地發揮把關人的角色,在選題策劃、內容創作、排版設計等工作中更多發揮人的主動性,在主題出版、價值挖掘、創意表達等方面開展更多創意性工作,提升出版物的質量和吸引力。
版權是出版業的核心資產,也是創新發展的關鍵。出版從業者應掌握版權相關知識,包括版權界定與確權、版權交易、版權保護、反侵權與處罰、版權相關法律法規與國際版權貿易等多個方面。版權轉化是出版融合的重要保障,推動圖書、動漫、文藝演出、網絡游戲、文化旅游等領域的產業間融合,能夠實現出版產業鏈的延伸,推動業態升級和價值鏈的拓展。生成式人工智能知識重構方式的變化使得作品合法主體的確認變得困難,為版權的確立和保護帶來了諸多挑戰。因此,出版人才需要具備必要的版權知識,知道如何對數據和知識進行確權,如何有效地維護自身及出版機構的合法權益,如何有效地防范侵權行為[22],以及如何通過版權的轉化與多元開發推動業態升級和產業融合,提升中國文化的吸引力和傳播力。
3.2 出版經營管理知識
以擴大出版物市場占有率為主要目標的經營管理知識系統涉及市場分析、讀者調查、營銷、內容變現、資本運作等諸多環節。出版業兼具文化屬性和產業屬性,因此,“以利潤為中心的模式是出版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正如老出版家劉杲先生所說的:“文化是目的,經濟是手段”[23],出版人是“經濟與文化的雙重代理人”[24]。
當前,出版市場呈現出以讀者為中心、數字化、服務化以及國際化拓展的顯著特征。首先,出版市場向“后作品出版”時代邁進,傳播和銷售的重要性凸顯,出版從業者從“服務市場”逐漸轉向“創造市場”,“為作品挖掘和尋找觀眾—通過‘出版’這樣一種方式使某部作品廣為人知”[25]。在數字化環境下,面對海量的信息選擇和稀缺的消費者關注度,如何吸引消費者的注意力,尋找引起消費者關注作品的方式方法是出版經營管理中必須考慮的問題[26]。其次,出版物的銷售渠道也在加速向線上轉移,公私域流量的運營并重。例如,在圖書出版市場中,短視頻電商和直播帶貨已經成為重要的傳播渠道,小紅書成為圖書宣發的重要陣地,直播博主的影響力增強,出版機構也在通過自有平臺和社群運營,增強讀者互動與黏性,并以團購等方式提升銷量[27]。再次,隨著數字化步伐的加快,出版業正在從產品售賣向以提供知識資源為主的知識增值服務轉變,服務營銷方式正在逐步成為營銷的主要形式,需要出版教育者在相關經營管理課程中高度關注。最后,中國出版市場也在呈現國際化拓展趨勢,特別是“一帶一路”沿線國際合作出版的成果豐碩,中國出版企業也正在探尋國際化運營和拓展的方式,版權的海外拓展與運營成為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提升中國文化傳播力和影響力、塑造國家形象的重要力量。
在此背景下,對出版人才經營管理知識的培訓應使他們了解如何將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用于市場分析、讀者調查、營銷策劃、服務營銷等推廣環節,如何通過市場分析和消費者調研發現熱點話題和消費者需求,描繪消費者畫像以及發現潛在市場,制定更為精準的營銷方案,提升營銷效率。與此同時,還需要認識到人工智能應用可能帶來的營銷內容同質化、用戶數據安全風險、決策過程不透明等問題。在銷售渠道線上化過程中,也需要培養熟悉線上銷售環境和特征的經營管理人才,推動公私域流量運營的協同發展。面對日益國際化的出版市場,要培養熟悉國際市場的經營管理人才,了解海外市場的特征及當地法律法規和相關政策,培養會營銷、懂策劃的綜合性經營管理人才,推動出版從產品走出去到版權走出去再到資本走出去。
3.3 出版技術知識
在出版技術知識領域,以提升內容傳播力和影響力為主要目標的傳播技術知識系統涉及傳播技術的特征、應用及其帶來的后續影響等。回顧歷史,從造紙術到活字印刷術再到機器印刷以及互聯網技術的出現,技術的每一次重大創新都帶來了出版的迭代升級,在賦能信息、知識和思想傳播的過程中引發了社會的變革。數字化時代,傳播技術日新月異,AR、VR、MR、大數據、區塊鏈、元宇宙、人工智能等在出版領域得到了廣泛應用,生成式人工智能的迅猛發展和更新迭代產生的新傳播特征及其產生的影響是出版從業者必須高度重視的。
當前,人工智能已經可以在信息采集、輔助創作、輔助審核、智能編校、宣傳推廣、輔助決策、知識服務、輔助翻譯、數據搜集、輔助分析等多個領域參與出版實踐[28]。有研究者開展了關于出版從業人員對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認知和使用狀況的調查,并發現生成式人工智能在編輯、審校、印刷和發行等環節得到了廣泛應用且總體滿意度較高,但對其選題策劃功能的滿意度較低,與此同時,仍有不少從業者對人工智能表示拒絕、回避或者錯過使用機會,超過半數的單位或組織仍然缺乏具體的應用規范[29]。
出版人應加強對人工智能在出版各環節應用能力的了解,如在選題策劃中如何使用人工智能分析市場需求和熱點話題以快速獲得選題建議;在內容創作中如何快速實現信息獲取與整合,依靠人工智能強大的數字文本生成能力提高寫作效率,同時識別其中的虛假信息、算法偏見、內容同質化等潛在問題;在審核校對中如何提升編校效率,減輕編輯工作負擔;如何在語言翻譯中通過語言識別系統突破語言帶來的交流障礙,促進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與對話;如何在排版印刷中使人工智能賦能藝術設計,并根據閱讀場景和讀者的個性需求實現個性化的出版;以及如何在營銷推廣中開展市場分析和讀者調研,了解消費者心理與消費行為的變化,通過算法推薦進行內容的智能分發,實現更精準的個性化、分眾化營銷,并追蹤市場效果等。與此同時,出版人才也需要加強對人工智能相關倫理規范與政策法規的學習。由于人工智能的局限性和人類編輯的不可替代性,人機協同將是未來人工智能的發展方向,我們要強化與人工智能相關專業機構的合作,增加人機協同相關課程的設置和相關內容的提供,使出版人才掌握人機協同的基本能力,并通過人機協同讓人工智能助力出版,為出版發展插上技術的翅膀[30]。
4 以提升綜合能力為目標強其體魄
基于良好的素養和扎實的知識,出版人才還需不斷提升綜合能力。出版商不僅僅是資本家,還需要集審美家、知識分子、文化專家、趨勢觀察家和敏銳的批評家等眾多身份于一身[31]。這種多重身份對出版人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人工智能在出版業的應用中存在的諸如數據隱私、算法歧視、信息安全、著作權模糊、內容同質化等問題與挑戰,在很大程度上是源于人工智能認知邏輯與人類的認知邏輯有根本不同。人類的認知是基于社會實踐、情感、理性、價值判斷形成,而人工智能則是基于算法、復雜人工神經網絡、控制與反饋、自然語言處理、聯結、模糊性、近似性、概率等生成的內在邏輯[32]。基于人類特有的心理特征,在素養和知識之外,出版人才的培養還應著力提升以求真為核心的事實判斷能力、以向善為核心的價值判斷能力和以審美為核心的直覺體驗能力,發揮人類特有的反思能力,以更強健的體魄應對和克服人工智能存在的缺陷以及潛在的風險與挑戰。
4.1 以求真為核心的事實判斷能力
出版的本質是知識的生產與傳播,它賦予知識以形態,出版研究以及出版人才的培養要服務于知識傳播這一終極的觀念體系[33]。人工智能極大地拓展了知識生產的廣度和深度,提高了知識生產與傳播的效率,但是也帶來了對知識真實性的質疑與擔憂。例如,伴隨ChatGPT在學術出版領域的廣泛運用,論文捏造事實、文獻數據錯誤、虛假信息表述等問題頻現,影響著科學研究與學術出版的權威性和真實性。與此同時,由于當前人工智能內容的真實性仍然取決于現有數據庫內容的真實性,而出版則是數據庫資源的關鍵來源,因此,出版人才的事實判斷能力對于人工智能生成知識的把關以及人工智能數據來源的真實性都至關重要。
培養以求真為核心的事實判斷能力,主要目的是為了能夠辨別真偽。要認識到不同于人類基于經驗、實踐和理性的認知邏輯,人工智能提供的是融貫性知識,即是從內在邏輯一致性角度判斷是否為真,而不是根據是否符合經驗、是否有用和實踐檢驗等邏輯來判斷。要培養學生的批判性思維能力,意識到人工智能算法中可能存在的不可靠性和算法偏見,對借助人工智能獲得的信息要結合自身知識基礎再次進行理性分析與論證。尊重科學,從科學性和規范性的角度對信息進行審視和分析。尊重社會實踐,在實踐中不斷檢驗信息的真實性和準確性。
4.2 以向善為核心的價值判斷能力
出版作為文化事業始終擔負著引領社會思潮的重要使命。自古以來,中國就有“制書立德,教化社會,修身養性,造就君子”的傳統,倫理道德是儒家和佛家的出版重點,“經學”也被認為是“教人修德養性行善之學”[34]。人工智能的知識重構不涉及價值判斷,因此,出版人才以向善為核心的價值判斷能力至關重要,它的主要目的是提升出版人辨別是非的能力。
培養向善的價值判斷能力,應首先以中國幾千年來積淀的深厚文化價值為基礎,培育良好的政治素養、道德情操、職業操守和人民情懷。其次,倡導并弘揚“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全人類共同價值,凝聚不同民族、不同信仰、不同文化、不同地域人民的共識,對這些價值的遵循是以出版為媒開展文明對話、促進文明交流互鑒的價值基礎。此外,面對人工智能帶來的倫理挑戰,要以人工智能的倫理準則和規范為要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于2022年發布的《人工智能倫理問題建議書》,為人工智能的研究和應用提供了統一的倫理框架,強調尊重、保護和促進人權和基本自由及人的尊嚴,確保多樣性和包容性、促進公平正義等核心價值[35]。中國也于2023年發布了《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倡議》,提出推動建立“以人為本”“智能向善”的人工智能發展生態;堅持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原則;公平性和非歧視原則;堅持倫理先行等[36]。 2024年1月20日正式開始實施的《出版業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應用指南》進一步強調了在出版實踐中人工智能應用的導向性、合規性、隱私性、安全性、透明性、公平性、準確性、實用性等基本原則[37]。這些倫理準則和核心價值應當成為出版人才價值判斷的基本遵循,在選題策劃、內容創作、編輯審校、營銷推廣等出版流程的各環節始終堅持以向善為核心提升價值判斷能力,學會辨別是非。
4.3 以審美為核心的直覺體驗能力
從古至今,出版都有求美的傳統,講究“字斟句酌,美觀信達,配圖精美,引人入勝”[38]。雖然人工智能技術可以賦能出版流程中的藝術設計環節,但相較于人類審美經驗的情感性、社會性、歷史性、生活性,人工智能的藝術創作是借助深度學習完成的符號自動生成,是對人類現有審美體驗的復制,創作過程是按照預先設置好的程序和算法在機器“黑箱”內部自動運行,缺少與讀者或欣賞者之間對話、交流和互動,因此,現階段人工智能生成的藝術品是缺少審美的,創作過程也不具備審美經驗的屬性[39]。因此,有必要提升出版從業者的審美素養,使其與人工智能形成良好的協作關系,共同提升出版物的審美品位,使出版物符合消費者的審美需求。
培養出版人才以審美為核心的直覺體驗能力是提升審美素養的過程,可以至少從審美知識、審美能力和審美意識三個維度展開[40]。審美知識是感知、理解、鑒賞和評價審美對象審美價值所需的美學知識和藝術知識,可以在教學內容中增加相關通識教育,包括中國傳統美學、西方美學以及美學的跨文化比較研究等,使學生對藝術和審美形成基礎了解。審美能力是在審美經驗的積累上形成的,在對出版人才的培養中,應鼓勵其多參與審美活動,積累審美經驗。審美意識涉及審美活動中的審美選擇、判斷和評價的觀念意識,是個體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的有機組成部分,也是人生志趣和社會思想在審美方面的體現[41]。審美意識的提升離不開出版人才個人人文素養和精神境界的提升。
5 出版人才的“八芒星培養模式”
人工智能的飛速發展正在重塑出版業,面對人工智能知識重構為出版業帶來的巨大機遇以及潛在的風險和挑戰,對出版人才的培養也需要與時俱進。本文以素養、知識和能力三大核心要素為主體框架提出了中國出版人才的“八芒星培養模式”,見圖1。
以上結構和要素之間是相互關聯的有機體。在素養、知識和能力及其具體要素的賦能之下,不久的將來,當人工智能的發展逐漸將出版人從那些簡單、重復、組合性而無創新性的知識加工體系中解放出來時,出版人才才能夠更好地專注于從事有創意并體現人的本質力量的工作。
注 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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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 本文系中國人民大學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研究中心科研項目“中國式現代化與出版產業發展”(MXG 202411)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 周蔚華,中國人民大學新聞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劉松巖,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在站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