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童謠的敘事結構分析與傳承策略

【關鍵詞】長沙童謠；敘事；傳承；藝術設計【中圖分類號】G127 【文獻標識碼】A【D0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5.15.015【文章編號】2097-2261（2025）15-0051-04

在全面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持續推廣普通話的時代背景下，承載著地域和民族文化基因的地方性語言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傳承困境。《岳麓宣言》中提到，語言是記錄和傳承一個族群、一個地區乃至世界的獨特文化的重要媒介，地域性童謠則承擔著“保護傳承方言文化”的時代重任。文章基于長沙童謠進行敘事結構分析，進一步理解和探索其文化邏輯，拆解長沙童謠中的敘事性場景、角色和情節，并進行傳承策略探索，助力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轉化和發展。

一、長沙童謠的敘事性內涵

（一）長沙童謠

童謠，過去常稱“孺子歌”“小兒語”，在明代呂坤編撰《演小兒語》以后，童謠被發現的使用場景通常是長輩將節奏和語調通過哼唱的形式傳遞給嬰兒，或是兒童間記錄生活的日常方式，具有童謠的自然屬性。而長沙童謠是基于長沙地域特點和方言特色，連接代際間溝通交流，沒有樂譜而廣為流傳的幾童歌謠，承載時代記憶，具備歷史悠久、形式簡短、易學易唱等特點，是中華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

（二）敘事學

敘事理論，又稱“敘事學”，主要是在事件的起止間通過“場景”“角色”“情節”等元素進行敘述，目的在于傳遞故事。經典敘事學是敘事學的主要構成部分，從早期的結構主義文

學敘事來看，敘事需要包含敘事主體和情感、環境，推動情節發展的原因，語境和形成要素等方面，時間與意義同等重要。

（三）長沙童謠的敘事內涵

將敘事理論引入長沙童謠源于后經典敘事學對于敘事的分析和語言學的影響，強調敘事的目的在于通過不同的表現手法讓敘事客體感受到事物發展的特點，并理解事物的本質和發展規律。本文對長沙童謠的敘事內涵進行分析，將敘事分為敘事主體即講述者（如祖輩、母親、兒童等）敘事客體即受述者（如兒童、民俗文化傳播者等）敘事元素即角色、場景、情節。長沙童謠的敘事模型是敘事主體通過語言、表情和動作等一系列表現手法對童謠中的角色進行演繹，營造場景空間，結合故事情節傳遞給受述者（圖1）。

二、長沙童謠的敘事結構分析

（一）長沙童謠的敘事元素

長沙童謠內容豐富，題材廣泛，充分反映長沙本土文化的客觀存在，敘事元素從敘事角色、敘事場景和敘事情節進行分析，此思路可以從敘事視角和文字層面思考并解讀長沙童謠的時代背景（表1)。

1.敘事角色

長沙童謠的敘事角色涉及不同的種類、年齡階段和職業，虛實結合。例如《月亮粑粑》里的角色包含人物嗲嗲（爺爺）奶奶、和尚，動物蛤蟆、喜鵲和斑鳩，動物和人物在童謠中來回穿插，增強了動態感；例如《董存瑞》中的抗戰英雄，感受到戰爭時代的艱苦和信念，樹立家國情懷。長沙童謠在敘事過程中塑造了不同的角色，生存于不同的故事情境中，傳遞給敘事客體多重空間體驗。

2.敘事場景

長沙童謠的敘事場景來源于長沙的真實環境，在代際間傳播易引起情感共鳴，方位場景地名與長沙本地美食文化息息相關，既記載長沙歷史，又記錄了長沙特有的吃食，有利于傳承和弘揚地域文化。比如《長沙最好呷》中提到的楊裕興現已成為長沙本地連鎖小吃品牌，地點的變化從19世紀末三星街鋪面到現在解放西路南側分店，記載了楊裕興的發跡和傳承。徐長興烤鴨店從長沙坡子街到芙蓉區古漢路，其命運于長沙興衰同頻，見證了關于“文夕大火”的歷史。德園的包子鋪從清朝八角亭到民國黃興路樊西巷口，火宮殿至今位于坡子街中。

3.敘事情節

敘事情節有效推動故事發展，借助角色的互動和語言，結合場景空間，使受述者代入故事情境中，理解故事情節，感受故事情緒，角色通過情節促進童謠循序漸進，意識場景增加角色體驗感。比如《哭臉巴》中小孩打爛罐子要鍋巴，起因是自己做錯事而害怕哭泣，承接是找了一個要鍋巴的借口，高潮是鍋巴還沒有熟就哭一上午，結尾是鍋巴熟了，小孩也哭飽停下來，整個故事情節符合“起承轉合”的規律，情節線索完整。

（二）長沙童謠的敘事特點

長沙童謠是本土民俗文化的承載形式，其創作來源于現實生活，內容普遍真實，適當增加藝術手法，以方言為記錄載體。長沙童謠從時間和空間分類，大致可分為抗戰童謠、地域童謠、方位童謠和場景童謠，其敘事特點可歸納為時代性、季節性、時段性。

1.時代性

長沙童謠記載了不同時代的民俗文化，反映了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奮斗征程，連接了老中青三代人的回憶，新一代中華文化傳承人將在童謠的傳頌下潛移默化地形成歷史框架。抗戰時期的《董存瑞》描寫了革命戰斗的場景。改革開放初期的《獅子口丫丫》，體現了經濟社會還未充分發展，國內生產力落后的現實情況。《一九九零年》體現了人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升，居民存款也大幅提升，人們有能力購買所需物品，生活幸福感隨之上升。

2.季節性

長沙童謠客觀反映長沙地理風貌和環境特點，體現春耕的童謠《八哥八哥》，發生在春季回暖的長沙，人們已經完成早稻插秧工作，“散學”在長沙方言中表達放學的含義，引申含義為完成時態。鯉魚“絆籽”也稱“甩籽”，是鯉魚產卵的行為，發生在4-5月左右。“蝦公”是指河蝦，在4-7月產量最高。《八哥八哥》體現當地人民對生活的熱愛和對自然的敬畏，成為長沙春耕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3.時段性

長沙童謠記載了大量發生在市井的日間情景和夜間情節，例如《青年哥哥抖派頭》，體現了長沙街頭年輕人日常穿著時髦的畫面，與夜晚相關的童謠《天上的星星》描繪了一幅小孩與飛蟲打鬧的夜間熱鬧畫面，前兩句描寫天上的星星和地下的石頭都是靜態的，后兩句描繪小孩拿著掃帚打哼哼（指一種飛蟲），卻屢屢打不中的逗人景象。

（三）長沙童謠的敘事路徑

在敘事學視角下，長沙童謠呈現出多元化的敘事特征：情節根據敘事元素和語義內容進行串聯，讀者可跟隨敘事主體的邏輯體會敘事內容。本文立足于長沙童謠內容語義表征和情節邏輯表征之間的區別，將其敘事線分為散點式、枝干式、項鏈式三類敘事路徑。

1.散點式敘事路徑

散點式敘事路徑（圖2）是指敘事角色和情節屬平行結構，不存在前后關聯性，結構圖黑色圓點代表主題，白色圓點代表角色、情節或場景，連接線代表動作或方位。散點式通常使用在地圖相關的長沙童謠。例如《坡子街》中以坡子街為圓點，講述周邊三興街、三王街、三泰街、九如齋四個場景，呈現出相互平行的關系。

2.樹干式敘事路徑

樹干式敘事路徑（圖3)是指基于一條邏輯性敘事主線，將故事情節或場景串聯起來，敘事客體是根據講述者的邏輯進行聯想，黑色圓點代表主要情節或序列。白色圓點代表場景、方位或者情節。例如《一步兩搭橋》，用序列號的邏輯將長沙的地名聯系在同一童謠中，在數字認知的基礎上，對長沙的行政區域形成認知，在傳唱中完成代際間的民俗文化傳承。

3.項鏈式敘事路徑

項鏈式敘事路徑（圖4)是指情節首尾相連，環環相扣。敘事客體可以根據文字產生聯想，激發想象力，例如《月亮粑粑》，從月亮到爺爺買菜，再到奶奶繡花等一系列詼諧有趣的小故事情節串起來，廣泛使用平面構成中的形狀漸變原理，從一種圖形變換到另一種圖形，例如奶奶繡的糍粑變成蛤蟆，蛤蟆伸腳變成喜鵲的形變環節，激活受述者的想象力。

三、長沙童謠的現狀和傳承策略

（一）長沙童謠的現狀

隨著城市經濟文化的發展，以及普通話的普及，人口流動較大，外來人口增加，方言的使用日趨減少，以長沙市區為例，幼兒的養育方式不再是簡單的代際傳承，還增加了月子會所、月嫂、育兒師、幼兒園前托管機構，其中聘請月嫂服務的家庭占2024年長沙市8萬新生兒家庭的 20% ，從業人員通常來源于省內外地級市，統一使用普通話交流，傳播內容以主流童謠為主，缺乏本土文化的浸染，幼兒缺少方言滋養的沃土。

（二）長沙童謠的傳承策略

為守護中華民族文化的多樣性與豐富性，長沙正出臺《長沙文化生態保護區管理辦法》，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區域性整體保護，易鷹提到“讓文物活起來，聚焦活態傳承、讓非遺潮起來”。長沙童謠以轉化促傳承，從傳承到創新。基于長沙童謠的敘事思路，本文以出版物、文化活動、數字產品和虛擬現實空間為傳承策略，探索長沙童謠多元化傳承路徑。

1.出版物

人文閱讀是以文化人的過程，出版長沙童謠的教材及讀物，用系統化、科學化的方法拓寬兒童與民俗文化的接觸面，結合童謠和美育認知，多角度提升兒童認知水平。比如某小學二年級美育教材就寓教于樂地編排童謠教材，有利于塑造兒童心靈的藝術。再如蔡皋創作的《月亮粑粑》《月亮走我也走》繪本，根據兒童成長規律，對長沙童謠進行修改，更適合當代普及與推廣。

2.數字文創產品

數字文創產品是在智能技術發展背景下，將童謠文創產品設計與科學技術相融合，創新出具有環境感知力、現實交互力和數據分析力的產品，滿足消費者對新科技新技術的需求。可從以下四點進行數字童謠文創產品的傳承策略探索：一是設計階段的數字化應用，解構童謠的敘事邏輯進行具象化設計，運用Rhino犀牛軟件、3DMAX、MAYA等軟件進行前期建模，再用VARY等渲染器進行材質效果模擬；二是生產階段的數字化應用，運用數字雕刻和數字彩繪設備，進行白模生產和后期裝飾，優化批量生產流程；三是完成階段的數字化應用，結合虛擬現實技術，對童謠產品的交互功能進行設計；四是推廣階段的數字化應用，依托線上營銷渠道，打通“定制-創作-生產”配套服務，以提高民眾在長沙童謠創新活動中的參與度。

3.數字空間設計

隨著物聯網技術快速發展，數字空間利用多媒體技術打破實體空間體驗，提供具身認知體驗，空間中的設備和展品實現互聯互通，創造出沉浸式體驗場所。本文將嘗試從游樂空間、商業空間和博物館等公共空間進行思考，提出“長沙童謠 + 空間”的數字化傳承策略。

第一，長沙童謠游樂空間。以新質生產力賦能文化的創新表達，將長沙童謠和特色文旅相結合，貫徹寓教于樂思想，將長沙童謠的敘事思路與游樂空間相耦合，受述者在游樂展區內通過五感學習和感受童謠故事，聚焦科技前沿，打造全息影像體驗區，將長沙童謠進行可視化創新。《月亮粑粑》中的場景就可打造成游樂空間，利用光學媒體工具，提供變幻視覺體驗，比如“蛤蟆飛上樹，變成一只斑鳩”，兒童可以切身體會變幻過程，體驗富有想象力的游樂空間。

第二，長沙童謠商業空間。主題式商業空間可結合長沙童謠語境搭建復古場所，形成品牌推廣和商業合作合力，促進長沙童謠、長沙美食、長沙地圖的有機結合。2023年，作為省級非遺“長沙童謠”代表性傳承地的蔡二茶館正式營業，成為茶館體驗空間新樣本，用歷史的視角講述商業空間的故事。

第三，長沙童謠博物館。博物館注重文化傳承與科普教育，借助高精度三維掃描，將長沙童謠蘊含的歷史文化進行數字化保護，通過全息展柜進行展示，結合語音導覽和數字動畫，解析長沙童謠的敘事元素，將長沙童謠以新形式推向更廣闊的受眾中去。可根據長沙童謠內容表征分成搖籃曲、游戲歌、市井歌、問答歌四大板塊，對博物館空間進行劃分和人流路線規劃，利用虛擬現實設備進行交互，結合數字媒體表現形式，引用AI技術建立情緒對話模型。

四、結論

本文以長沙童謠為研究對象，通過敘事結構分析促進民俗語言文化更系統的理解和探索，為傳承地方文化提出具有實踐意義的指導方向和可行路徑，梳理了敘事元素、敘事特點和敘事路徑，為綜合分析長沙童謠的敘事藝術提供了理論基礎。提出從二維讀物向四維空間拓展的傳承策略，對長沙童謠進行多元化傳承與發展，符合國家關于推動中華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宏觀政策導向，為地域性民俗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對長沙童謠的保護與傳承工作起到了積極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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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毛毳（1990.9-），女，漢族，湖南湘鄉人，碩士，助教，研究方向：環境藝術設計、插畫設計、繪本、敘事空間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