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畫當代探索新徑：談“筆墨構城

2025年4月26日至5月7日，“筆墨構城上海美術學院城市山水作品展”于中國美術館成功舉辦。此展見證了上海美術學院在特色型教學探索、專門型創作耕耘方面的斐然成就與蓬勃發展，亦折射出學院師生與中國美術館這座國家藝術殿堂之間的藝術連接與文化緣分。

2023年5月21日，值中國美術館建館60周年之際，習近平總書記在給中國美術館的老專家老藝術家回信中指出，中國美術館有力見證了新中國美術事業的蓬勃發展，在典藏精品、展覽展示、公共教育、對外交流等方面守正創新，成效卓著。總書記鼓勵中國美術館“在高質量收藏、高水平利用、高品質服務上下功夫，努力打造新時代人民群眾欣賞美術佳作、提升文化素養的國家級乃至世界級藝術殿堂”。中國美術館作為國家最高藝術殿堂，始終致力于為廣大藝術家和觀眾搭建交流與展示的優質平臺。近年來，每年均有數場獲國家藝術基金資助的展覽在此舉辦，足見其在展覽策劃專家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頗有緣分，此次“筆墨構城—上海美術學院城市山水作品展”亦榮獲國家藝術基金資助，并申請組團至中國美術館，為廣大觀眾呈現一場別具一格的視覺盛宴，可謂資源共享、因緣際會。蓋因展覽主題“筆墨構城”，不僅是對中國傳統繪畫藝術的一次深度探索，更是對當代城市文化的創新性表達。筆墨，作為中國繪畫的核心語言，承載著深厚的文化內涵；城市，作為現代社會的象征，乃人類文明的集中體現。當筆墨與上海這座國際化大城市邂逅，生發出一種獨特藝術張力，其間既有沖突、激蕩，亦有機遇、結晶。

本次展覽匯聚了上海美術學院師生的70余件佳作，不僅展現了師生們精湛的藝術技巧，更體現了他們對城市與文化的深刻理解和感悟。觀者于此，可睹城市的多元與包容，亦可感筆墨在當代語境下的無限可能。以毛冬華副院長為代表的上海美術學院師生，將一批優秀作品攜至中國美術館。此緣殊勝，蓋因七年前，亦于中國美術館，由尚輝老師組織舉辦了毛冬華個人展覽及研討會。時光荏苒，七年之后，在上海美術學院團隊精神的引領下，又現嶄新氣象。

接下來，筆者從筆墨概念新延展、城市圖式新開發、藝術風格新建構這三個維度，剖析“筆墨構城——上海美術學院城市山水作品展”。

筆墨概念新延展

筆墨概念的新延展，源于上海特殊藝術群體所營造的新狀態，主辦方遂提出“筆墨構城”，’而非尋常之“筆墨構成”。于此方面，吳為山館長在該展開幕式上的闡釋形象而生動。他認為：“以上海等城市為代表的中國現代城市景觀，由垂直林立的摩天高樓勾勒出起伏的城市天際線，與蜿蜒隱現而呈流線型的高架路橋構成總體框架，明亮的玻璃幕墻反射著天光云影和周圍的城市鏡像，華燈初上，霓虹閃耀，涌動的車流人流，這些景象一起構成了一幅無比巨大，而又無比豐富而立體的城市山水畫卷，也一起重構了當代語境下的山水審美觀。”此闡釋正是“筆墨構城”的核心要義所在。

今之藝術家，當如何看待筆墨？實則藝術概念、中國畫概念、色彩概念、筆墨概念，皆處于不斷迭代發展，并無固定范式。斷不可用今之筆墨概念套用于宋代，更遑論漢代。兩千余年來，中國歷代之筆墨文化皆在持續發展，時至今日亦不例外。若今人不能建構屬于自己時代的筆墨，百年之后觀此時代，后人或將問：今之筆墨為何？顯而易見，今之筆墨表現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如何將高樓大廈、智能手機、互聯網等新生事物的特征及內涵，借由筆墨的振動、交疊，呈現于筆墨之中，形成今之筆墨及其精神，此乃今之藝術家必須直面之問題。

縱觀整個展覽，多數作品以上海這一大都市之建筑、景觀、街道等為豐富載體，對筆墨概念進行延伸，開展了一系列實驗性探索，且成效顯著。此舉不僅促使部分藝術家在此領域異軍突起，更帶動了一個藝術家群體投身于此筆墨試驗，催生了一系列新的筆墨特征。譬如，以何種筆墨方式表現玻璃幕墻、復雜的光影、交錯的結構、豐富的肌理，以及現代建筑的方方面面？諸多方面實非傳統筆墨所能盡述。試思，李思訓、李昭道、張擇端、趙伯駒、趙伯騙、趙孟瀕、袁江、袁耀等不同時代的繪畫大家，若穿越至當今時代，亦當開發出新的方法、研究出新的筆墨、表現出新的內容。

城市圖式新開發

我們在對筆墨有了發展性認識之后，如何看待圖式構建，亦至關重要，而圖式的來源甚為廣泛。

山水作為中國畫三大科（山水、花鳥、人物）之首，其涵蓋的，遠非“山”“水”這兩種題材，而是將自然環境、人居環境、人造環境等均容納其中。因此山水圖式包羅萬象，城市圖式也是其中的一種。當代山水圖式的新開發，渠道眾多：一方面，可從厚重的傳統中汲取養分，諸多傳統圖式可供借鑒，傳統章法可資融合，傳統元素能夠疊加；另一方面，今之設計師、建筑師憑借新穎的創造，亦構建了諸多新的圖式，此類圖式往往非傳統所固有，部分與現代主義設計相關。例如，經筆者系統研究發現，現代主義設計中的方正平直風格，其源頭乃在宋代。2今天，當如何看待直線、水平線、垂直線，以及極簡主義？如何看待它們與現代主義、風格派、構成主義的關系？凡此種種，皆值得研究者作新的思考。若溯本求源，其中一些核心思想、形式、風格、元素亦源自偉大的中國傳統。

故而，圖式乃寬泛概念。藝術家在創作中，借助新興的城市載體，可使中國畫的圖式建構得更為堅實。進而打通中西與古今、直線與曲線、鳥瞰式構圖與平面式圖案，如此，方能進一步豐富本體化的筆墨語言，使與城市相關的筆墨圖式得以真正創新與開發。

藝術風格新建構

藝術從業者若無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和語言，實難稱之為藝術家；更進一步而言，藝術家若總是故步自封于已創造的風格和語言，亦不能稱之為真正的藝術家。因此，當我們面對新事物時，需思考如何借由筆墨圖式，建立屬于自己的藝術風格，進而實現意境之提升。

展覽中35位師生的作品已頗具成效。部分作品，即使不標注作者名字，亦能辨出其歸屬；有些作品在表現上海紅色建筑物的手法上已獨具個人特色；有些作品在表現上海著名景觀的形式上已呈現系列化特征；部分成名藝術家，憑借獨特的語言、筆墨、圖式，自信地展現出創新成果。當然，亦有部分藝術家的風格尚顯模糊，或與他人較為相似。藝術探索本就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筆者相信，隨著他們在筆墨、圖式方面不斷深耕，其膽子將愈發壯大，風格將愈發鮮明，筆墨將愈發成熟。總而言之，此類專題性、特色性展覽，為中國美術館拓展展覽的豐富性提供了良好的實踐案例。

筆者與毛冬華副院長的團隊多有接觸，在這一兩年間不斷加強溝通，對該團體及其實干、探索、創新和開拓精神有了愈發深入的了解。筆者以為，諸多參展藝術家年紀尚輕，借助海派文化這一堅實的載體，以上海美院為代表的中國畫專業方向必將取得新的成功。在此過程中，一些藝術家還有望以個人作品展，不斷登上中國美術館的展示舞臺。

本次展覽取得了圓滿成功，廣大觀眾在欣賞展覽作品時，感受到了筆墨與城市交融的獨特魅力，獲得美的新穎享受。業內專家也從中得到經驗與啟發。七年前，毛冬華老師已作出良好表率。在與她的交流中，筆者期望她以十年為一階段，持續在此展示其最新成果。同時，亦期待其他老師和優秀學生，在藝術道路上不斷探索，積極以“城”為載體，以筆墨為媒介，深耕廣種，生根發芽，創作出更多優秀作品，不斷形成與人居環境相契合的新的藝術成果。

作者中國美術館展覽部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