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微治理”是社區治理發展到一定階段而提出的一種精細化管理模式,即以社區為主體,發揮社區居民的作用,對社區內的各項微事務進行治理。具體來說,就是以社區微觀單元(如小區、網格、院落、樓棟等)為主體開展的治理,以及對涉及部分成員(或特定群體)利益的事務的處理,是基層治理精準化和精細化的必然要求,也是推動構建共建共治共享格局的必然舉措。近年來,(以下簡稱“齊市”)社區為提高服務質量,改善居民生活水平,一直在試行“微治理”模式。
齊市作為老工業基地,由于經濟發展滯后、就業機會不足,加之教育和醫療資源匱乏、自然環境和氣候惡劣等內外因素,導致大量青壯年外流。根據數據可知,目前齊市已成為人口流失最嚴重的城市之一,僅在過去十多年間,人口流失就高達130多萬人,在總流失量中排名第二,僅次于綏化。3人口的大量流失給齊市社區實現“微治理”帶來了諸多挑戰。
一、收縮與失衡:社區“微治理”的多重困境
(一)治理主體弱化與居民參與不足制約社區活力
根據齊市統計局發布的近五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數據顯示,2019年至2023年末,全市總人口分別是526.7萬人、522.08萬人、516.5萬人、512.5萬人和509.0萬人,人口總數呈逐年下降趨勢。人口大量外流,使齊市人口的年齡結構發生了變化。
截至2023年末,齊市60歲以上人口總數為140.83萬人,占戶籍人口比例的 26.67% 。[41982年,“維也納老齡問題世界大會”確定,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占總人口比例超過 10% ,則意味著這一國家或地區進入老齡化。5因此,齊市早已達到了國際老齡化城市的標準。
青壯年大量外流、老齡人口增多直接導致了社區治理主體弱化、居民參與不足的問題。社區“微治理”強調群眾無小事,大到社區整體環境與基礎設施建設,小到鄰里糾紛、噪聲管理等都需要專門的人來負責。然而,這種治理方式僅靠居委會、物業公司等社區組織很難順利實施,必須充分發揮居民自治力量,鼓勵社區志愿者、黨員干部及商戶等參與進來,實現多主體自治,營造共建共治共享的和諧氛圍。齊市作為老工業基地,廠礦企業家屬樓多,老舊小區存量大,住房閑置率較高,且居民多以老人為主。而老人在傳統治理模式的束縛下,多認為社區事務與自己無關,常常秉持“事不關己”及“作壁上觀”的態度,不愿參與自治。即使有意愿參與,也會因為社區“瑣事”繁多而精力不足。此外,社區部分工作人員和志愿者由于年齡偏大,難以適應信息化、精細化的治理要求,面對需要借助計算機軟件及智能化工具處理的事件往往手足無措。這些因素都導致社區組織的居民議事會、志愿服務等活動的參加人數寥寥無幾,難以形成有效的社區治理合力。
(二)老齡化加劇公共服務供需矛盾
據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的調查數據顯示,目前我國的養老模式大致為“9073”格局,即 90% 左右的老年人選擇居家養老, 7% 左右的老年人依托社區支持養老, 3% 的老年人入住機構養老。也就是說, 97% 的老人選擇“家門口養老”。而齊市由于大量青壯年外出,老人獨居在家,很多子女鞭長莫及,使得社區養老壓力陡然倍增,也為社區“微治理”帶來了諸多挑戰。
首先,就醫療層面來說,老年人身體機能下降,基礎病多,無論是日常的體檢、慢性病管理,還是突發疾病的救治,都需要大量醫療資源。然而,齊市多數社區沒有配備社區醫院,即使有,其醫療設施也陳舊落后,醫護人員的專業水平也有待提高,這些都導致老年人的病情無法得到及時、準確的治療;其次,就基礎設施來說,齊市發展起步早,很多老舊社區建于20世紀70-90年代。在時間的洗禮下,很多建筑和設施老化,經常出現墻體涂料腐蝕脫落、門窗破損、水管泄漏、供暖不足等問題。同時,老舊社區多以步梯為主,老年人上下樓梯非常不便,安裝電梯已成為必然趨勢。但由于居民意見不一以及資金籌集等困難,導致這一工程推進緩慢;最后,就娛樂設施而言,齊市大多數社區娛樂設施匱乏,活動場地狹小,僅有簡單的幾個器械,甚至有些器械由于年久失修根本用不了,無法滿足老年人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這些問題都需要社區工作人員“對癥下藥”、精準施策,協調各方資源和人員,解決居民急難愁盼問題。而要解決這些供需矛盾,無疑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財力的支持,這給社區“微治理”帶來了巨大壓力。
(三)傳統治理模式僵化難以適應新形勢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完善網格化管理、精細化服務、信息化支撐的基層治理平臺,健全城鄉社區治理體系;要健全基層黨組織領導的基層群眾自治機制,增強城鄉社區群眾自我管理、自我服務、自我教育、自我監督的實效。社區“微治理”的核心理念正與此相契合。社區“微治理”更強調從微觀出發,引導社會組織和社區居民攜手參與治理,自行處理身邊的大事小情,實現自下而上的社區治理新模式。但是,傳統的社區治理方式很難實現這一目標,主要原因在于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治理主體單一,難以激發社區活力。傳統治理方式行政色彩濃厚,社區居委會作為政府的職能延伸部門,承擔大量行政事務,難以發揮居民自治的作用。尤其是在齊市人口流失和老齡化嚴重的背景下,這一問題更加凸顯。社區工作隊伍萎縮且整體年齡結構偏大,他們習慣了傳統的行政命令式管理方式,思想行為僵化,無法貫徹“有事好商量、眾人的事情由眾人商量”的民主治理方式;其次,治理機制不健全,難以化解社區矛盾。在傳統治理模式下,居民參與機制、矛盾調解機制等還不健全,常常出現居民想參與自治卻無從參與的困境。同時,社區居民的專業素養差異較大,對于社區治理并沒有經過系統的指導和培訓,因此,在面對居民提出的多樣化訴求和矛盾糾紛時,往往力不從心;最后,治理資金短缺,難以滿足居民需求。傳統治理模式過度依賴政府財政投人,社會資源整合不足,缺乏多渠道、可持續的資金保障機制。此外,人口大量外流直接導致社區財政收入減少,而老年人口增多對于社區的養老、醫療等公共服務提出了更高的需求,這都使得社區治理資金更加緊張。簡言之,在傳統治理模式的影響下,齊市社區要實現“微治理\"“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還任重而道遠。
二、破局與重構:社區“微治理”困境的有效對策
針對齊市社區“微治理”的重重困境,當務之急是“對癥下藥”,理清問題脈絡,整合各方資源,以適應新時代的社區發展需求,提升社區治理效能。
(一)強化治理主體,提升居民參與度
居民參與社區治理全過程已是大勢所趨。首先,針對社區老人多、參與治理意愿低的情況,齊市社區要改變傳統命令式的治理方式和說教式的宣傳方式,轉向各種兼具趣味性和實用性的活動,如老年手工班、健康講座等來代替。重要的是,在活動過程中,工作人員要巧妙融入社區“微治理”的理念以及與社區治理事務相關的討論,逐漸引導居民參與社區治理,調動居民的參與積極性。
其次,社區內要實行網格化管理。將社區分為若干個單元,每個單元由該單元內的居民專門負責,定時定點定員對網格內居民的訴求、矛盾、意見等進行全方位的反映和處理,實現“矛盾不過夜”的精細化治理方式。另外,要積極吸納年輕志愿者、返鄉大學生等加入社區治理隊伍,優化治理主體的年齡結構,為社區治理注入新活力。同時,為社區工作人員和志愿者定期開展政策法規與社區治理理念、信息化與數字化技能、溝通與協調能力等相關培訓,提高其專業知識和技能,實現社區“微治理”的和諧有序運行。
最后,建立有效的激勵機制。從物質層面來說,對積極參與社區事務、提出建設性意見或積極參與社區志愿服務的居民,給予發放生活用品、農產品、購物優惠券等獎勵,使居民切實感受到參與社區治理帶來的實際利益。就精神層面來說,通過社區公告欄、微信群等方式,實名表揚積極參與社區治理并做出突出貢獻的居民,頒發榮譽證書,增強居民的榮譽感和自豪感,激發居民持續參與社區“微治理”的熱情。
(二)優化公共服務供給,緩解供需矛盾
首先,在醫療服務方面,政府應加大對社區醫院的投入,引進先進的醫療設施,招聘專業醫護人員,提升社區醫療服務水平。同時,構建社區醫院與上級醫院聯動機制,為老年人開辟就醫綠色通道,方便其轉診、會診。社區作為居民與社區醫院及上級醫院溝通的橋梁,一方面,要積極收集居民的醫療需求,比如,通過走訪調查或問卷調查的方式,及時、準確地了解居民常見病和過敏史等信息,及時傳達給社區醫院,幫助醫院有針對性地調整治療方式;另一方面,在建立社區醫院與上級醫院聯動機制后,社區要協助居民尤其是老年人了解轉診、會診流程,幫助他們提前準備相關資料,甚至安排志愿者幫助行動不便的老人前往上級醫院就醫,確保綠色通道的順暢運行,解決老年人“看病難”的問題。
其次,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齊市政府為響應“收縮型中小城市要瘦身強體”的號召,自2019年起全力推進老舊小區改造。截至2023年,全市共計劃改造94個項目,涉及4.6萬戶居民,涵蓋龍沙區、建華區、鐵鋒區等20多個老舊小區,改造內容包括外墻保溫、屋面防水、更換單元門、粉刷外墻等。社區在老舊小區改造中承擔著凝聚居民共識的關鍵任務,輔助改造工作順利實施。在改造前期,社區通過組織居民議事會、上門溝通等方式,廣泛征求居民對外墻保溫、房屋修、管道改造以及電梯安裝等工程的意見和建議,協調利益分歧。在改造中期,社區和居民代表監督施工進度和質量,及時發現并解決施工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如施工噪聲等。在改造后期,社區還要組織居民進行驗收,確保改造質量。
最后,在娛樂設施方面,社區應合理規劃閑置空間。清除侵占社區公共區域的物品,如違建設施、“僵尸車”等,擴大社區居民休閑娛樂的場地,并定期組織開展娛樂活動,如歌舞大賽、象棋大賽、乒乓球大賽等。此外,配備多樣化的娛樂設施并定期維護和更新老舊設施,如將傳統的健身器材更新為智能化、可記錄運動數據的設備,提升居民使用的積極性,進一步滿足社區居民的精神文化需求。
(三)創新治理模式,適應發展需求
實現社區“微治理”的關鍵在于打破傳統自上而下的行政化治理模式,構建多元治理主體格局。首先,在社區黨組織的核心領導下,構建社區居委會、物業公司、網格管理員三方聯動的責任機制。社區居委會負責整合資源,統籌規劃、落實與宣傳上級政策,調解居民矛盾等;物業公司負責社區內的環境衛生清掃、垃圾清運、綠化養護等基礎服務保障和社區內的各類公共設施,如水電設備、健身器材等設施的維護管理等工作。網格管理員負責收集居民基本信息和居民訴求,及時關注社區設施損壞、安全隱患等問題,并向社區和物業反饋。同時,協助社區和物業解決問題,協調矛盾。三方各司其職,提高社區“微治理”的效率。
其次,完善治理機制,拓寬居民參與途徑。搭建線上線下融合的居民參與平臺,線上可開發一款集信息發布、事務討論、政策宣傳、社區醫院預約等多功能于一體的社區 App 或搭建專門的線上議事平臺,將群眾急難愁盼問題發布在平臺上進行公開、透明的集中討論,讓居民們各抒己見。線下定期舉行居民代表大會、網格管理員大會、社區議事會等活動,同時,開展社區治理培訓課程,有效提升居民參與治理的能力,實現有序參與。
最后,拓寬治理資金籌集渠道,保障資金來源。社區治理單純依靠政府財政投入往往力不從心,必須激發社區內生活力,如依托齊市烤肉文化,吸引社會資本投入;挖掘重工業等歷史文化特色,打造社區品牌等。此外,建立合理的費用分攤機制,讓居民共同出資參與社區治理,為社區“微治理”提供充足的資金支持。
三、結束語
如果說傳統治理模式是以政府為主導處理社區中的“大事”,發揮政府的統籌作用,那么,“微治理”就是從解決居民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入手,強調發揮居民自治作用。而這些小事之所以被關注,一方面在于隨著社區治理制度的日趨完善,關系社區能否正常運轉的“大事”已經得到較好的解決;另一方面在于居民群眾最關心的往往是日常生活中的小事。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人民群眾的“小事”就是國家的大事,所以與居民息息相關的小事也正是社區要解決的“大事”,只有把居民關心的事情解決好,才能真正提升居民的幸福感。
然而,在人口大量流失和老齡化程度不斷加深的大背景下,齊市社區要構建“居民無小事,事事能參與、事事有回應”的網格化、精細化、信息化的“微治理”模式,將面臨諸多挑戰,構筑“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治理格局依舊道阻且長。但我們要堅信,這只是發展中的問題。只要我們凝聚黨建、政府、居民、社會組織等各方力量,就一定能夠攻堅克難,讓“微治理”在鶴城大地生根發芽,讓社區面貌煥發勃勃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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