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被分成一個個格子,在每一個格子里,做著規定的事情。嬰幼兒和部分退休的老人除外。嬰幼兒對時間沒有概念,而對部分退休的老人而言,時間是散漫的,沒有了格子,也就可以是一片綠茵茵的草原,或者一片荒涼的沙漠,就看你怎么過了。
上學或者上班的人們,總是期待著放假。放假有點像放風,讓人能暫時從時間的格子里逃出來,伸展下手腳。放假的害處也是明顯的。恰如一只好不容易逃出鳥籠的畫眉鳥,再要把它關回去,繼續為主人婉轉歌唱,它就老大不情愿了。
這樣看來,人活在時間的格子里,有時就像鳥活在籠子里,有了被囚禁的意味。有些學生厭學,有些人厭惡上班,道理就在這里。由此衍生出精神痛苦甚至疾病,也就在所難免了。
我在江蘇海門教書時,一則學生的日記讓我震驚:“一周有七天,應該對應七種顏色才對。我的生活中卻只有一種顏色:白色。白色的試卷。白色的米飯。白色的抽水馬桶。”
他們活在時間的格子里,把彩色的世界硬生生過成了單色的、慘白的世界。
這是多么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時間本身并不會囚禁我們。真正囚禁我們的,是我們自己。
在時間的格子里涂鴉,讓我想到一首唐詩:
終日昏昏醉夢間,忽聞春盡強登山。
因過竹院逢僧話,又得浮生半日閑。
不能只用一種顏色涂抹時間的格子,無論是白色或者黑色,都單調,乏味,令人氣悶。時間的格子,在我們的涂鴉中,也可以如《桃花源記》中的景致:“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俗話說:“景由心生。”王陽明的\"心學”,有一段非常美的話:“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于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一個人,心中是一個什么世界,就能看到什么世界。這不能被簡單地否定為唯心主義,這恰恰折射出一個人的“心力”。心靈,不需要過多的脂肪,但需要強健的肌肉。此所謂“心力”也。
心靈的脂肪堆積多了,就像莊子說的,被茅草堵塞了心竅,心就找不到方向了。心靈沒有肌肉,稍微加點外力,就會被撕裂,那就太脆弱了。
因此,若人的“心力”足夠強大,時間的格子就不再是籠子,反而為我們信手涂鴉預設了邊界與規范。“從心所欲,不逾矩”,這時間的格子,說到底就成了那個“矩”,壞事也就變成了好事。
日子太重了,人會被壓趴下,也會因此恍然大悟。人活在社會中,衣食住行都要靠一雙手掙得,這樣,人是主動把自己填進那一個又一個時間的格子里的。現代社會有打卡機。假如某一個規定的時間方格里沒有出現你的身影,那么你就可能被公司解雇,代價是很大的。
所以我們能做的,不是時刻想著從時間的格子里逃出來,像煮沸的水中跳出來的一個個氫氣或者氧氣分子。自然,我可以做一個自由職業者,這樣我就成了空氣中自由自在游動的一個氫氣分子了,時間的格子也就奈何我不得了。也行。但這不是通常的一條路。
最普遍的,是在時間的格子里卻不感到被囚禁的憋悶。那就拿起我們心中的彩筆,在時間的格子里信手涂鴉吧!在學習或者工作中感覺到切實的快樂,投入熱情,投人愛,投入智慧和靈感;在時間的格子里,涂鴉出屬于我們自己的浪漫。這樣,時間的格子就不是一個籠子,而成了一幅畫,一首無聲而動情的歌。
(源自《思維與智慧》)責編:曾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