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G5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2435(2025)04-0076-12
AttheForefront:TheEducationalModelandAchievementsoftheAnti-JapaneseMilitaryandPoliticalUniversityin RunningSchoolsbehind EnemyLines
ZHANGZhiyong(TheResearch Center forRevolutionarySpiritand Cultural Resourcesof theCommunistPartyof China,HebeiNormal University,Shijiazhuang O5oo24,China)
Keywords:Anti-Japanese Military and Political University;enemy-occupiedbase areas;carde education
Abstract:After theAnti-Japanese Warentered thestalemate phase,the Japanesepuppet forces intensified their blockadeand threatsagainst the Shaan-Gan-NingBorderRegion,whiletheKuomintang deliberatelyfomented antiCommunist \"frictions.\"The Shaan-Gan-Ning Border Region experienced severe diffculties in maintaining contact andexchangesofpersonnelandsupplieswiththeoutside world,placing theAnti-JapaneseMilitaryandPolitical University(Anti-JapaneseUniversity)inanincreasinglyuntenablesituation.Inorder tocontinuedevelopingand strengthening the revolutionary force,the CCP decided to open abranch school of Anti-Japanese University behind enemylinesand moved its headquarters toNorth China behindenemy lines.The Anti-Japanese Universitycom一 binedstudy,ombatdproductionsimultaneouslytegratingachng,esearchndpracticeintorinityat edaneducational model suitedtotheguerilla warfare environmentbehind enemy linesand formedanorganizational systemof mainand branch schools.A large number of students,imbued with simple patriotic sentiments,were trained intoexemplary\"Type38\"cadres—both morally and intellectuallycompetent,with multipleskill.Thesecadres not onlymade indispensablecontributions tothe victoryofthe WarofResistance butalsoexertedalong-termand trans一 formative influence on the developmentof the People's Armyand preparedasubstantial talent pool for theconstruc一 tion of the New China.
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簡稱“抗日軍政大學”“抗大”)在敵后抗日根據地興學,是抗大歷史上的重要階段。迄今,學界研究抗大成果較多,涵蓋了抗大歷史、教學經驗、歷史貢獻、革命精神以及現實啟示等內容,但大多流于泛論,且著重研究延安時期抗大情況,而關于抗大在敵后辦學時期的論著較少,未能充分闡釋抗大在敵后辦學的原因、開設分校情況及其對敵后游擊戰爭的貢獻等問題。①本文綜合運用檔案、文獻、報刊和回憶錄等資料,力圖厘清抗大在敵后抗日根據地的辦學過程及其貢獻。
一、抗戰相持階段敵后辦學的創舉
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陜北后,人困馬乏,減員極大,急需恢復元氣和發展壯大。1936年6月1日,黨中央在瓦窯堡建立了中國人民抗日紅軍大學,從紅軍中招收學員,旨在培養紅軍高級干部。1937年1月,紅軍大學遷移到延安,改名為“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下文簡稱抗日軍政大學或抗大),把招生范圍擴大到社會,偏重中下級干部,為即將到來的抗日戰爭做好干部準備。
全面抗戰爆發后不久,以國共合作為基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正式建立,紅軍改編為八路軍,開赴華北抗日前線。11月,上海、太原失陷后,毛澤東指出,在華北以國民黨為主體的正規戰爭已經結束,以共產黨為主體的游擊戰爭進入主要地位,要求在敵后大量建立抗日根據地;八路軍“應該在統一戰線之原則下,放手發動群眾,擴大自己,征集給養,收編散兵”,并要求“每師擴大三個團”,②相應地干部短缺問題迅速暴露出來。如晉察冀軍區建立后,聶榮臻司令員感嘆干部極為短缺,“四面八方都說‘要干部',沒有干部也硬要,結果,只好把我們老一些的戰士調給他們當了隊長或指導員。即使這樣,還不能解決問題。許多同志盼望著后方能給我們輸送一批干部來,解決這個燃眉之需。”③因此,中共不斷擴大抗大招生規模,采取“速成式”培養方法,打破分期招生的慣例,學員隨到隨編隊,編成一個大隊即開學,甚至提前畢業等,盡快培養出大批干部,努力滿足前方的需要。抗大前幾期招生情況參見表1

資料來源:本表根據羅瑞卿、張際春、何長工:《抗大給黨中央的工作報告》(1940年5月10日)編制,載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大學黨史黨建政工教研室編:《中共黨史教學參考資料》第16冊,內部出版,1986年版,第271-274頁。
那時,國民黨政府雖然承認陜甘寧邊區和八路軍的編制,但拒絕承認抗大的合法地位,自然也不會撥付辦學經費。陜甘寧邊區地廣人稀,自然條件惡劣,經濟落后,幾乎沒有工業,農業產量也很低,征收賦稅有限,亦難以為抗大提供固定的經費,因此,抗大的經費來源主要是八路軍指戰員節省下來的薪餉及捐款。①故中共盡可能節儉辦學,如1937年抗大“經費每月兩萬元”。②相比之下,國民黨政府每月給長沙臨時大學經常費為71749.98元,③幾乎是抗大經費的4倍,可見,抗大經費數額之低在當時國內各高校中實為罕見,僅能夠實行部分供給制,“人學以后學生一律免繳學膳宿等費,但須繳一定額之制服費,或自制制服,進校時旅費被褥衣服以及學習期間一切文具雜用各需自備”,④勉強維持學校的運轉。一名抗大學員感嘆道,“‘抗大’的經費也是萬分困難的”。③抗大只能自力更生,解決辦學困難。抗大不斷擴大招生后,校舍嚴重不足,第三期師生就“在兩個星期的時間內,挖出了170多個窯洞,使得將近千人的兩個大隊立即有了新的校舍了。這對于世界上任何一個學校,恐怕都不能不是一個奇聞,一個偉大的創舉”。@抗大還組織師生進行生產勞動,建立農莊,解決部分生活問題,這樣才能勉強維持學校的運轉。
如果學員家庭富裕,這些費用自然不成問題,反之,就是一個很大的經濟負擔;尤其是陜甘寧邊區偏居西北,交通不便,“由漢口坐平漢車經鄭州、潼關至西安,路費大概是18元左右。由廣州乘粵漢車到漢口,路費大約是12元。由西安到延安是八百里華里的山道,有汽車可通,車票大概在10元內外”。③再加上沿途食宿等雜項支出,花費不菲,這就把許多家境不良的學生擋在邊區之外。1938年7月25日,中共長江局向黨中央報告,“報名者甚多,”但“學生到陜北每人要服裝要幾十元的路費,非一般學生所能籌措…抗大招收新生既不容易,交通將益感困難。”長江局還總結了八路軍、新四軍在敵后開設干部訓練班、抗日大學的經驗,認為單靠延安一地培養干部,已經不能滿足快速發展的抗戰形勢的需要,建議“延安此后培養比較高級的軍政干部,一般干部各地區能辦訓練班的都在當地辦,如此主張,這樣可以減少路費和交通上的障礙”,③這實際上就是抗大在敵后開設分校的最初設想。8月9日,毛澤東等致電八路軍總部,要求實行完全供給制,“凡熱心自愿來此就學之青年學生及工人分子,年齡、性別、信仰、學歷等一律不加限制,隨到隨收,來者不拒,不須考試,保證人學,除自籌路費外,入學后一切均由學校供給,”③盡量減少抗大學員的經濟負擔,但未對分散辦學作出決定。
抗戰進人相持階段后,國民黨對共產黨的限制趨于嚴苛。毛澤東說:“1939年國民黨頒布《防制異黨活動辦法》,國共間的關系不如從前了。邊區的機關學校也增多,雖有外來的一點經費補助,已經分配不過來,我們處在財政供給問題的嚴重威脅下。”@延安通信學校一名教員后來回憶道:“1939年上半年,國民黨頑固派封鎖邊區,不給我們糧食吃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通校遷到保安,分住三個地方…一面學習報務,一面開荒,主要是開荒,地種上了,再學習。”這不是個案,而是邊區各學校的普遍現象,抗大同樣缺糧。并且,國民黨政府借口政令統一,多次要求取消抗大。1939年6月,國民黨提出,“教育與訓練機關,必須絕對統一于中央。‘陜北公學’與‘抗大’應令停辦,或歸中央接收,至少其教員應由中央派遣,課程應呈請教育部核定”;乃至“由中央遴派大員,赴陜北及鄰近‘邊區’各縣辦理黨務,積極訓練干部,吸收黨員,組織民眾,對‘邊區’組成極堅固之封鎖網,并會同當地軍政負責人,組織黨團策劃指導一切,逐漸肅清其勢力”。①國民黨還頻繁制造摩擦,“特務機關,關卡林立,”邊區之外的人員、物資很難進入,“凡赴八路之青年,一概阻攔,設立招待所,謂之‘喚醒盲從八路者’。抗大學生,無走路之自由權,一經被劫,再無蹤影”。②國民黨意圖截斷抗大生源和物資來源,使其無法繼續辦學。
同期,日偽軍對陜甘寧邊區的威脅也日益嚴重。1938年春,日軍兵分幾路,直逼黃河東岸,占領渡口后,經常炮擊邊區,并試圖西渡黃河進攻邊區。中共立即動員河防部隊及一切武裝力量,做好迎戰的準備。中共認為日軍進攻邊區主要有三種可能:“一是日軍要進攻大城市西安的時候,可能以一支部隊進犯河防,配合行動;二是日軍要進攻整個大西北時,可能以一路兵馬進攻陜北;三是日軍在山西進行‘掃蕩’,可能侵犯河防,威脅我邊區的安全。”③其中,第三種情況可能性最大。2月18日至3月13日,毛澤東分別致電朱德、彭德懷、賀龍、關向應、蕭克等人,通報日軍進攻陜甘寧邊區,炮擊宋家川,占領府谷城等情況,決定將河西劃分為6個防區,保衛邊區。
月,廣州、武漢失守后,日軍回師北上,對華北地區進行肅正作戰。年底,日軍第一軍“殲滅盤踞在吉縣、大寧附近的山西軍,搗毀其根據地,使山西軍戰斗意志顯著下降,收到政略上的極大效果”;
年1月1日,日軍“分二路—一每路約千余人,進迫我軍守備地區的馬頭關、泥針灘兩渡口之東岸”,來勢洶洶,但遭到邊區守備部隊痛擊,“該敵渡河企圖,終未得逞,并于4日晚開始向東撤退,至六、七兩日,大寧吉縣亦為我友軍收復”。
月,日軍由太原增調兩個師團的兵力到汾陽、離石,6月6日,敵軍1500余人侵占孟門、口兩鎮,企圖再次西犯,③邊區局勢驟然危急。
為了適應抗戰進入相持階段后新形勢,1938年9月至11月間,黨的六屆六中全會確定抗戰相持階段的基本方針與任務,提出,“對于教育工作,我們也有整個布置”,如調整抗大辦學方式,“決定有組織有系統地把抗大分散到各地方去”。
月1日,毛澤東致電朱德、彭德懷等人,“武漢失守,西北受日軍威脅,錢糧兩缺,因此中央決定在晉東南和晉察冀設立抗大兩個分校,由此間分出干部與學員開赴上述地點”。③朱德、彭德懷等表示贊成,“抗大分一部來晉東南成立分校極好,此間有很好的軍營可作校舍,物質條件及給養等較易解決,更能大規模的招收華北各地學生”。@經過認真研究,12月13日,中央正式下達指示,“為準備對[付]敵人之進攻西北,為減少財政糧食之困難,為擴大抗大學員數目,為更加聯系理論與實際,決定在晉東南、晉察冀設立兩個抗大分校,陜公、青訓班等亦縮小,動員其一部學生進抗大分校。”@隨即,中共在延安成立抗大第一、二分校,分別開赴晉東南、晉察冀敵后根據地,暫時緩解了在延安辦學的經濟壓力,這也為后來抗大總校東移華北敵后提供了成功的經驗。
1939年夏,日軍對陜甘寧邊區威脅更趨嚴重,加之國民黨的嚴密封鎖,抗大很難正常開展教學活動。
6月7日,中央書記處召開會議,主要討論河防問題。蕭勁光說,日軍約一個師團以上的兵力于6月6日進攻
山西西部黃河渡口軍渡,有進攻陜甘寧邊區的可能。毛澤東指出:“河防必須堅守…延安機關學校實行必要的軍事布置。”①也就是要未雨綢繆,提前轉移非戰斗人員,隨時應對日軍渡河進攻。6月20日,中央政治局正式決定,抗大總校“移駐晉東南,由北方局及前總負責監督與領導,惟學校之方針及組織改變仍由中央決定”。 ②7 月10日,抗大總校奉中央軍委命令,除留下小部人員在延安組建第三分校外,抗大與陜公、華北聯合大學等部合編為“八路軍第五縱隊”(又稱“青年縱隊”,簡稱“青縱”),挺進華北敵后辦學。
二、針對敵后環境創新抗大教育模式
抗大在陜甘寧邊區期間,地處相對和平的大后方,在中共中央、中央軍委的直接領導下,形成了一套相對成熟的教育制度和教育模式。抗大遷移到敵后辦學,外部環境復雜多變,日偽頑三方夾擊,使學校經常處于流動狀態;且遠離黨中央、中央軍委等部門,甚至與八路軍總部聯絡不便,原有的教育模式必然有所調整,建立起適應敵后游擊戰爭環境的新模式。
(一)明確抗大是中共領導下的軍事學校
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正式建立初期,黨內一度出現了右傾錯誤,有些人“認為這一與國民黨合作的統一戰線,不僅是黨的策略上的改變,而是帶著戰略上改變的性質”;“與國民黨合作是長期的,不僅為著抗日,而且在抗日勝利之后,共同建國”,③主張放棄黨對八路軍的領導權,無條件地服從國民黨政府,自然,抗大也要辦成統一戰線性質的學校,如政治課開設了“中國問題、社會科學概論、三民主義概論、政治常識、哲學”,④甚至把三民主義作為重要內容,反而沒有開設馬列主義課程。有學員介紹道,“我們的課程吧,就完全針對著當前的急務:抗戰——說得再明白些,就是怎樣爭取抗戰的最后勝利,獲得中華民族的徹底的解放,以建立真正的三民主義的民主共和國。”③這一度造成抗大師生思想混亂,“抗大學生測驗時,許多人缺乏明確的階級立場。三五八旅有一學生說,發生摩擦時國民黨、共產黨都不好;”學員中還普遍流行著自由主義和極端民主化等錯誤傾向。
毛澤東敏銳地意識到這些問題的嚴重性。1938年7月,他在抗大作報告時堅定地指出,“抗大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軍事性質的學校,不是什么統一戰線的組織。抗大有思想的自由、政治的民主,這并不妨礙抗大的軍事性質”。 O1939 年春中央書記處專門討論了抗大檢查工作總結報告,決定將“黨性與思想意識的修養鍛煉”列為學校政治工作基本任務之一,“學校政治工作中必須強化黨性與思想意識的教育鍛煉,強化共產主義道德的教育鍛煉。”③針對國民黨要求停辦抗大的無理要求,朱德、彭德懷針鋒相對地提出,“抗大繼續招生,西學生可繼續送,但必須是思想純潔,無其他政治背景,并首先填寫參加八路軍工作之志愿書,不愿參加者不收。” ⑨7 月25日,中央軍委正式發布指示,決定,“學校一切工作,都是為了轉變學生的思想”,“政治教育是中心之一環,課目不宜過多,階級教育、黨的教育與工作必須大大加強”,再次強調“抗大不是統一戰線學校,而是黨領導下的八路軍干部學校”。①這就進一步明確了學校的性質和任務,即堅持黨對抗大的領導,為八路軍培養優秀的軍政干部,服務于民族解放事業。
此后,抗大加強了階級教育和政治思想教育,要求學員認真學習馬列主義理論,并應用到中國的具體實踐中來。如1940年6月抗大三分校在第二期教育計劃中規定,“以新民主主義的教育為內容,以馬列主義科學理論為基礎,以民族獨立民主、自由與人民解放為當前奮斗之目的”。其中,政治課包括馬列主義、政治經濟學、中國問題、共產主義與共產黨、哲學、政治工作等,“另有三民主義與日本問題各6次,作課外講演,不算在上述時間內”,把三民主義作為選修課,弱化了其在課程中的地位。7月,抗大總校在高、上級干部訓練班政治課中,開設了“聯共黨史、馬列主義、中國問題、政治經濟學、黨建及各種政策問題、政治工作”等課程,③但取消了三民主義課程。1941年1月皖南事變后,抗大總校又向各分校發布指示,“政治課以馬列主義為中心,聯系到無產階級思想意識的鍛煉,黨性的提高,抗日根據地基本政策及時事教育(特別是黨對時局的決定或宣言等)應當列入正式課程,以便為黨的策略教育”。④這就統一了各分校政治課的具體授課內容,保證了“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教育方針落到實處。
(二)加強學校正規化建設
抗大總校遷移到敵后辦學,并未因動蕩的戰爭環境而一切從簡,反而更加注重正規化建設。如嚴格地按期招收學員,不再隨到隨收;尤其是實行新編制后,“學校組織機構是較前科學的縮小得多了,干部數量較前大見減少了,但工作的效率,卻反而大大的提高,工作關系有機地調整了,工作情緒和責任心愈見增長了”。
抗大總校還頒布了《校部暫行工作條例》《供給處暫行工作條例》《現行教育制度與軍事生活制度》等條例和請假、衛兵、寢室、飯堂、課堂、自習、討論會、操場和野營規則等,進一步加強制度建設。如學校作息時間表規定,“每星期一、二、四、五,每日正課一次;每星期三上午為術科一次(三小時),下午為時事、學術專題、供給、衛生、保衛工作報告等;每星期六上午為黨日,下午為俱樂部活動;每星期日上午整理內務、擦槍及進行內務與武器的檢查,下午休假”;“每天作息規定:早操一小時,上課三小時,自習三小時(內有文化課一小時,如有野外演習或學術報告時,不在此列),游戲一小時三十分,討論兩小時”。學校實行嚴格的軍事化管理,教職員生非經允許不得隨意離校,即便會客也必須得到上級批準,“在上課、自習及操作時間,學員不得會客(遠地來的及有緊急事情,經準許的例外)。每隊(連)應設立專門的會客室,或指定會客地點。非本校人員,未經允準,不得將來賓帶至寢室、俱樂部、課堂和辦公室內”。這些制度涵蓋了學校組織機構、工作、學習到日常生活等各種事宜,使許多習慣了自由散漫生活的新學員很快適應了集體生活,強化了組織觀念,養成一切行動聽指揮、嚴格遵守紀律的革命軍人素質,保證了教學工作有序進行。如1941年6月,也就是抗大總校駐扎漿水鎮半年多后,當地一個老鄉才發現,“前些時候我總是在說,這個青縱穿得好,吃得好,又能念書識字這到底是一伙干啥的?又不打仗?…今個我才算明白了,人家盡是干部,將來帶兵呢!真是稀見!”③
抗大建立初期,主要使用從大后方購買的教科書和翻譯的國外教材。不過,中國抗日戰爭分為正面戰場和敵后戰場兩個相對獨立的戰場,敵后游擊戰爭從戰術地位上升到戰略地位,這在世界戰爭史上沒有先例,現成的教科書中更沒有怎樣開展敵后游擊戰爭的答案,故抗大總校自己動手,組織編審委員會,深入部隊收集大量戰例,總結其經驗教訓;并研究整理圖書、報刊上相關資料,緊貼實戰需求,分門別類地編印了軍事、政治、文化等統一教材,僅1941年就編印了《步兵戰術概則》《馬列主義提綱》《國文課本》等28種教材,“先后設法奉送我軍各師旅、軍區、軍分區和分校,請求審查和批評”。①這些教材有效地滿足了教學和抗戰的需要。國民黨也發現,中共抗日根據地“學校所用課本,在民三十一年以前大部地區仍采過去課本,三十一年以后,經過檢討,‘奸黨’認為非當,始著手編輯共黨思想之教科書。現時所用已完全出自共黨之手,對歷史教材因立場不同,取舍尤大”。②
為了快速、大量培養軍政干部,抗大還在各戰略區累計創辦了14所分校(見表2),“總校歸北局、前總直接領導,各分校歸各戰略根據地最高黨政領導總校著重培養上級干部、參謀人員、教員,各分校著重培養中下級步兵干部,延安三分校培養特種干部。”③基本上形成了總校培養團、營級干部和分校培養連、排級干部的分級教育體系,它們按照抗大教育方針、校訓和校風,“在各個不同地區,實施著同一的教育。教育的如此迅速的普及與發展,恐怕歷來的任何學校都未曾有過”。④

資料來源:本表根據滕代遠:《紀念抗大創學五周年》(1941年5月29日)和《軍政大學校史》(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院校文獻》,軍事科學出版社2011年7月版,第812頁,第1259-1268頁)、《八路軍逐年兵力統計表》(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表冊》,解放軍出版社1994年版,第3頁)、《新四軍各年度實力統計表》(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新四軍·綜述大事記表冊》,解放軍出版社1993年版,第477頁)和《八年烽火戰蘆溝》(羅立斌著,廣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等相關內容編制。又,抗大建立分校眾多,存續時間長短不等,學界尚未正確地考證總校與分校的組織體系,如抗大冀熱察分校存續時間不足3個月,幾乎無人提及;雖不存在抗大太行分校,但以訛傳訛、誤傳其存在等。本文限于篇幅,難以詳細論辯,待作者另文詳細闡釋各分校情況。
1942年5月,抗大第八期開學,“新的戰爭形勢的發展,要求保存干部,提高干部,積極準備反攻的干部,這成為學校此一時期的主要任務”。抗大遂改變了“速成式”培養干部的教學方法,更加注重提高教學質量,把學習期限延長到“教育計劃兩年”,調整了教學內容,大幅壓縮軍事課、政治課時間,增加文化課內容,使學員用兩年時間達到初中以上水平。第一科(上干科)“第一年按文化程度編隊,主要是文化課(國文、算術、歷史、地理),第二年按過去工作性質及職務編隊,主要是職務課(軍事、政治、其他),而時事策略課則貫穿在兩年的全過程中”;第二科(老戰士、班長、排連軍政干部)“第一年主要是文化教育,第二年主要是業務教育,不過課程內容與要求及方式方法與第一科有差別”。①同期,各根據地精兵簡政后,編余了許多干部,抗大總校、第一、二、七分校和太岳大隊分別創辦了陸軍中學,“凡年在16歲以上、25歲以下,體格健康,具有高小程度或同等學歷之部隊中下級干部,經原部隊選送,而考試合格者,即可入學。”②學制3年,單獨制定教育計劃,系統地進行文化學習,“使他們具有較多較高的文化知識與科學常識,打下將來學習更高深的軍事政治理論,與掌握新的技術的基礎”。③
(三)“一面學習、一面戰斗、一面生產”的教學方式
抗大雖然均在敵后根據地中相對安全的腹地辦學,但因根據地與敵占區犬牙交錯,經常遭到日偽軍殘酷的“掃蕩”,因此,“學校的流動性、戰斗性都非常突出”,“學習條件極其簡陋”。④抗大一切從實際出發,創造了不同于在陜甘寧邊區時的教學方式,一面學習,一面戰斗,一面生產。
在動蕩的戰爭環境下,很難有長期和平時間進行教學,抗大采取見縫插針、積少成多的辦法,發揚“抓住每一分鐘的時間來學習”、“用戰斗的姿態來加緊學習”的優良傳統,在教學中準備戰斗,在戰斗中擠時間教學,而在教學和戰斗間隙又開展生產勞動,但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不放松學習。學校按照平靜環境、戰斗情況、行軍轉移和生產勞動等不同情況,采取不同的教學方法:所謂“平靜環境”指“利用戰爭的空隙,抓緊進行教學工作”,嚴格依照教學計劃系統地授課;在戰斗情況下,就是掌握敵人“掃蕩”規律,如修筑道路、調動兵力、抓差拉俠、飛機偵察、日寇進攻的時間和步驟等,“隨著戰爭情況的變化,主動地,有計劃地安排教學工作”;?在行軍轉移中根據路程長短有選擇的教學,“如果行程在30里以內,則可于到達宿營地之后進行正式教育,如果在40里以上,則只可進行簡單的報告或組織學員復習討論”;③在生產勞動中教學主要是安排好勞動時間與教學時間,采取半工半讀方式,或結合勞動本身進行教育等。
抗大雖然是教育單位,但是在敵后游擊戰爭環境下,也必須做好隨時投入戰斗的準備,因此,抗大按照軍隊編制,把學員編成團、營、連、排、班,均配備一定的武器裝備;教員既是老師又是指揮員,學員既是學生又是戰士,平時是學校,戰時是作戰部隊;“上課出操必須攜帶全部武器彈藥和背包,并以背包當坐凳;機關工作人員要將不常用的書刊、文件經常放在騾馬馱架上的文件箱內,常用的文件和辦公用品每晚熄燈前也要放入馱架的文件箱內,次日使用時再行取出”,?隨時準備應付突發性“掃蕩”。抗大總校及分校還各展其長,有的直接配合正規軍作戰;有的組成武裝工作隊,深人敵后之敵后,發動對敵政治攻勢等。如1940年春,沂蒙山區戰爭形勢日趨緊張,“抗大一分校完全軍事化,為了保密對外稱八支隊,兼負一定的戰斗任務。校長、政委、訓練部正副部長,亦即正副參謀長、政治部正副主任,都使用代號,稱為301、302、303、304、305。各團分散、流動,獨立作戰,完成教育計劃”。③
囿于日偽對根據地實行嚴密封鎖和殘酷的“三光政策”,根據地房屋、糧食、經費等資源匱乏。抗大發揚艱苦奮斗的工作作風,克服重重困難,完成各項學習任務。“上課沒有教室,就在露天地里;沒有桌凳,就坐石頭,把雙腿支起來當桌子;沒有黑板和粉筆,就用門板、木炭代替;沒有白紙,就把草紙訂成本子;沒有講義,就靠上課記筆記。”①遇到雨雪、刮風等不良天氣,就暫時到村中廟宇、戲臺或祠堂等里面上課。1940年2月中共中央、中央軍委發布了開展生產運動的指示后,抗大積極組織生產,乃至把生產勞動列入教學計劃之中。如1943年抗大第四分校專門成立了張晉清飼養組,撥給1000只鴨子和3只劃子,到1945年已發展到“1600只鴨子,有1只大船5只劃子生產總值已達36萬元,除去他們飼養組的衣食用品的開支,凈利約在25萬元”。②
總之,抗大在敵后抗日根據地辦學,不僅沿襲了延安時期教育方針和教育制度,更進一步創造出適合敵后游擊戰爭環境的教育模式。抗大師生教育、戰斗與生產相結合,親歷戰火洗禮和生產鍛煉,直接把書本理論應用于革命實踐,迅速地掌握了軍事政治本領,塑造了艱苦奮斗、英勇犧牲的優良作風,也有效地解決了物資匱乏問題,減輕了人民負擔,同時也為駐地群眾提供了購物的便利等,更加密切了軍民關系。
三、敵后辦學對游擊戰爭的有力支撐
抗日戰爭時期人民軍隊數量首次實現了從十萬級發展到百萬級的跨越,其中,抗大厥功至偉。1941年后,“戰爭局勢仍在向前發展,我軍大量發展與擴大的階段早已過去。目前我各正規軍團的基本任務不在擴大組織,而是提高自己保全自己,打下將來發展的基礎”。 (3)1943 年1月23日,抗大總校遷回陜甘寧邊區,結束了三年多的敵后辦學歷程;不過,絕大多數抗大分校仍然堅持在敵后辦學。
首先,培養了大批優秀干部,發展和壯大了人民軍隊。敵后抗日根據地的外部環境雖不如陜甘寧邊區穩定,但畢竟位于我國比較發達的東、中部地區,人力資源和物質資源比陜甘寧邊區好得多,且各分校分散辦學,就近招生,更便于吸收根據地乃至淪陷區的青年知識分子。“抗大是一塊磁鐵,它能吸引千千萬萬有志之士投身革命。抗大又是一個煉鋼廠,它能把全體學員冶煉成合格的、符合抗戰需要的特殊鋼材。”④囿于日偽頑三方夾擊等原因,各分校辦學時斷時續,很難順利地完成教學計劃,甚至有的分校很快就停辦,但從表1中,我們仍然能夠看出抗大與人民軍隊發展之間的密切關系。自1938年至1940年,抗大建立了8所分校;1941年至1943年,敵后游擊戰爭進入最困難時期,抗大撤銷或合并了4所分校,但也新建、復建4所分校,分校總數維持不變;1944年至1945年,抗戰形勢迅速好轉,抗大恢復和新建3所分校,原有分校也擴大了招生規模,突擊培訓連、排級干部。如1945年春,抗大一分校“將6個學員隊擴大為3個大隊,學員由645名增至1200名”。這些學員在對日偽戰略反攻后,迅速返回部隊,滿足了人民軍隊急劇擴編的需要。
據統計,抗大總、分校共“為國家培養了近20萬優秀的軍政干部”,其中,抗大總校在陜北培訓了10659名學員,③延安抗大三分校培養了“2600余名具有相當水平的專業技術人才”,③也就是說,共有13000多名學員是在延安培養出來的。按照四舍五人方法計算,保守地說,“近20萬名”學員至少是15萬多人,再減去13000多人,那么抗大在敵后至少培養出14萬多人,這就是說八路軍和新四軍平均每10人有一名以上抗大學員,相當于為每班至少配備了一個排長,其比例、規格不可謂不高。然而,由于戰斗殘酷激烈,軍隊干部尤其是連、排級干部傷亡率很高,補充或調動工作等較為頻繁,故抗大學員在軍隊干部中的實際比例并非如此。例如,截至1944年7月,山東敵后根據地八路軍“各級指揮受過軍訓者66% 。其中抗大、紅大等占 37% ,短訓占 29% ”。①再據華中敵后根據地不完全統計,“各抗大(除十分校)共畢業學員10137人”,“各教導隊已畢業學員20506人”,“估計受訓干部約占全部干部 90% 以上”,②按照抗大畢業學員與教導隊畢業學員的1:2比例來看,抗大學員也占 30% 以上。由此推論,抗大畢業干部在軍隊干部中的比例至少在 30% 以上。這個比例貌似不高,但抗大系統地培養團、營、連、排級等干部,而教導隊等主要培養排、班級等初級干部;抗大畢業學員主要分配到八路軍、新四軍的主力部隊,且為其干部隊伍的中堅力量,進而言之,他們也是以八路軍、新四軍主力部隊為骨干的整個人民武裝體系的核心力量,更成為黨領導人民軍隊的基石。
其次,參加敵后游擊戰爭,擴大和鞏固根據地。抗大除了完成本職教學工作外,“學校要成為參加建設與鞏固根據地的組成分子之一”,“盡可能派遣一部分工作人員幫助地方黨與地方政權工作,特別是幫助他們培養地方干部”。③抗大總校建立了負責地方工作的機構——民運工作組,各分校也大都建立了類似開展民運工作的組織,支援根據地建設。
按照地方斗爭的需要和地方黨委的要求,抗大普遍增設短期輪訓班和地方干部隊,為地方干部講授游擊戰術的一般問題、組織與領導、活動方針等,為地方軍事干部講授射擊、伏擊、急襲、襲擾等課目,有效地提高了地方干部軍事素質和指揮能力。據抗大八分校1-3期統計,共培養了1178名干部,其中地方干部達335名,占總數的 28% 強,其中,地方連級干部15人,排級干部144人,行政干部83人,民運干部23人,教育干部17人,財政干部17人,其他干部36人。④再如,1941年底抗大四分校開設普通科,專門“培養地方民運、文化教育工作干部”,教授的軍事課包括抗日游擊戰術問題、一般軍事常識等;政治課有國文、歷史、民運工作等。③有時,抗大直接抽調干部幫助地方政府工作。如抗大總校因和邢西縣政府均在漿水,給地方“派出的干部還是不少的,有一、二十人。這些同志有分在抗日縣政府的,有分在抗日區政府的,也有分在婦救會和武委會的,還有在學校當教員的”。③
抗大還積極支援根據地各項建設。抗大總校駐扎在漿水,那里是根據地老區,各方面工作基本步入正軌,故著重進行各項建設事業。據1941年上半年不完全統計,抗大總校地方工作主要有:“贈送邢西青抗先大槍20支,作為他們保家鄉、殺敵人,發動游擊戰爭的武器”;“先后派出的20名干部參加武裝備戰,組織和訓練民兵的工作”;“派出武裝部隊,配合著青抗先、游擊小組(青縱地方工作同志帶領的)到梅花去掩護破路,襲擊敵人,擾亂敵人”;給老鄉們“看過病,送給醫藥的前后共有好幾百人”;“春耕突擊中,曾發動本縱隊大部分人員,幫助過抗屬和缺乏勞動力的老鄉下種”等。③其他分校所處環境比較復雜和惡劣,故更多地承擔了開辟和鞏固根據地的任務。如抗大一分校進入山東根據地后,“經常是分散在駐地周圍百里以內,和各種落后勢力作斗爭,艱苦地進行工作,深入動員,積極組織民眾參加抗戰,協助地方政權開展工作,”特別是在開辟魯南抗日根據地時,“抗大一分校本身確也貢獻了不小的力量,同時也就造成了抗大一分校更加向前發展的有利條件”。③
第三,以抗日救國為宗旨,開啟了中國特色高等教育模式的探索。清末廢除科舉制后,我國起初學習日本學制,辛亥革命后又改學美國學制,“可以說是依樣葫蘆,抄襲歐美的教育,因此,不適合我國國情自然是意料中的事”,存在著脫離現實等弊端,①難以滿足教育救國的需要,遑論適應抗戰的要求。1937年8月,中共中央指出,“改變教育的舊制度舊課程,實行以抗日救國為目標的新制度新課程”。②抗大校歌中唱到,“人類解放,救國的責任,全靠我們自己來擔承”,明確說明抗大要服務于民族解放、社會解放的偉大事業,這無意中開啟了中國特色高等教育體系的探索。
對比國民黨政府把淪陷區高校西遷大后方以及合并、縮小甚至停辦,抗大逆勢而上,挺進敵后,“站在最前線”,③“證明了抗大要在敵后完成自已的特殊任務,大規模的開展國防教育事業,不但是完全可能的,而且還有著許多新的順利的條件”,如招收新生與分配畢業生更為迅速便利;與戰斗部隊密切接近,使教育更適合于部隊的實際需要;與地方政權及群眾的關系更加密切等。④早在紅軍大學時期,毛澤東告誡學員,“讀書是學習,使用也是學習,而且是更重要的學習。從戰爭學習戰爭——這是我們的主要方法……常常不是先學好了再干,而是干起來再學習,干就是學習”。③抗大始終堅持理論聯系實際的教學原則,“在軍事教育中,著重‘多講多做’,糾正那種‘只講不做’的缺點;在政治教育中著重與前線配合,與戰斗配合,與創造鞏固抗日根據地配合,與粉碎敵人‘以華制華’‘以戰養戰’的陰謀相配合”。?單憑書本知識遠遠無法滿足敵后游擊戰爭的需要,課堂上抽象的理論或枯燥的知識遠不如真實的甚至流血的代價更能啟發人們的智慧和對策,更容易達到學習效果,故抗大注重用“鮮活”的斗爭進行實踐教學,經常組織師生參加復雜、多變的敵后游擊戰爭,從中學會操作性強、實用性強的知識、方法乃至技巧。如1940年“百團大戰”開始前,抗大校領導主動組織部分教職學員準備參戰,“一是要學以致用,將課堂所學用之于戰場,理論指導實踐,實踐檢驗理論,以實戰考核教學。二是總結實戰中的經驗教訓,充實抗大的軍事教材。三是鍛煉學員,發現苗子,精心培養,推薦到部隊,擔任各級軍事主官”。③抗大學員親身經受了敵后游擊戰爭中血與火、生與死的考驗,“許多在課堂上搞不明白的作戰指揮要素和關節點,參加了一場又一場血與火的戰斗,在戰斗總結分析時,教員稍一點撥,學員就都心領神會了,而且這種血的教訓學員會記住一輩子”。③這就創造了“在實踐中學習,在學習中實踐”的教學新方法,實現了“教、學、做”合一。
抗大還把“人的全面發展”作為教育的終極目標。1938年12月,毛澤東指出:“我們抗大就半工半讀。我們種田,生產糧食是農人;做桌子,造房子是工人;辦合作社是商人;讀書,研究學問是學生;懂軍事,會打仗是軍人。只要我們能克服困難,自己動手,堅持干下去,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是沒有問題的。”③這種做法不僅有效地解決物質匱乏問題,也使抗大學員幾乎均具備了一專多能的綜合素質,起到了以一當十的作用,更重要的是改造了自己的思想,養成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優良品質。“它特別著重于實際的鍛煉與實際教育,特別著重艱苦奮斗不怕困難的作風,以及廣大學生在自覺的基點上能夠一面學習,一面勞作,可以說它已經在企圖開始消滅智力勞動與體力勞動之間的分離現象,所有這一切世界上除蘇聯而外都是任何其他學校所尋找不出來的”,可謂“國防教育的模范”。①這不僅使抗大學員成為軍事斗爭的骨干力量,還“成為抗戰建國的人才與最深厚的后備力量”,②在以后的解放戰爭以及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中做出了更多貢獻。姑且不論那些久經歷練的老革命,僅以初出茅廬的新學員為例,抗大總校陸軍中學“在當年的抗日戰爭中鍛煉出來的大批學員,后來大都成為各條戰線的骨干,其中有些已成為國家和軍隊各部門的領導人,尤其是在軍事方面所造就的人才更為顯著。如原南京軍區副司令員郭濤、江蘇省軍區司令員甄申、原上海警備區副司令員胡守富、原沈陽裝甲兵副司令員陳守生等,都出自陸軍中學。在軍事機關、政府各部門做領導工作的人員,那就更難以數計”。③
四、結論
一般而言,決定軍隊戰斗力高低的主要因素包括人和物兩方面。毛澤東曾言:“武器是戰爭的重要的因素,但不是決定的因素,決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力量對比不但是軍力和經濟力的對比,而且是人力和人心的對比。軍力和經濟力是要人去掌握的。”④在中、日兩國軍隊裝備、技術條件等優劣懸殊的情況下,人的因素就顯得格外重要,尤其是“掌握”了“軍力和經濟力”的人(即干部)更為關鍵,因此,中共始終重視軍隊干部的培養。抗大在敵后分散建立分校和總校移駐敵后辦學,貌似迫于形勢的無奈之舉,實際上是中共奪取抗日戰爭勝利的神來之筆,也開創了世界戰爭史和高等教育史上的奇跡。它打破了只有在和平環境下辦學的慣性思維,把學校開設在最需要干部的敵后戰場,擴大辦學規模,形成了疏而不散的總、分校組織體系;更重要的是它跳出“象牙塔”的西方經院式教育模式,秉持教育為抗戰服務的宗旨,實行教學、研究和實踐三位一體,把從學校里學習軍事政治理論和從戰爭中學習戰爭融為一體,創造了獨特的抗大教育模式,成功地把大批具有樸素愛國情懷的學員培養為德才兼備、一專多能的典型的“三八式”干部,不僅為抗戰勝利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干部隊伍,還構成了人民軍隊數量首次進入百萬級的干部“骨架”,在人民軍隊發展史上發揮著長遠的、變革性的影響。它結束了各根據地分散培養干部的歷史,第一次真正統一了人民軍隊的培養體系,使人民軍部真正團結如一人,并培育和形成了人民軍隊的“三八作風”。從長遠來看,它也為新中國各項建設事業準備了大量人才,乃至對于新時代培養和造就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接班人提供重要的借鑒和啟示。
責任編輯:馬陵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