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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數字形象權

2025-08-02 00:00:00徐偉
法治研究 2025年4期
關鍵詞:肖像權人格權真人

一、問題的提出

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數字人①的商業化應用日益普遍。例如,2024年4月16日京東直播間首次推出了以劉強東為原型的“采銷東哥\"數字人。該數字人外貌形象與真人難辨真假,該次直播也吸引了超過1300萬觀眾。之后的京東618,京東推出了包括董明珠在內的18位品牌總裁的數字人亮相京東直播間,顯示出數字人應用的巨大商業價值。有學者認為,人工智能很快就能囊括“人類所有的知識和技能”,一旦有了納米尺度的腦掃描技術,我們就能“逐步將自己的智力、性格和技能轉移到非生物的載體上去”③。就歷史發展來看,數字人現象早已有之,卡通人物形象便是典型。但隨著人工智能等技術的發展,當前的數字人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

以數字人是否運用了人工智能技術和真人形象為標準,數字人可分為四類:(1)并未運用人工智能技術和真人形象,以卡通人物為典型。此類數字人通過著作權法等現行法可給予有效保護。(2)并未運用人工智能技術,但運用了真人形象,這主要表現為以真人為原型的卡通人物。此時消費者可以清晰分辨出真人和卡通人物,通過真人的肖像權④和卡通人物創作者的著作權等既有規范,可有效應對此類現象。(3)運用了人工智能技術但并未運用真人形象,目前出現的一些新聞播報數字人、虛擬主播數字人等屬于此類。此時糾紛主要集中于數字人開發者和未經開發者同意而利用該數字人的第三人間。一般而言,數字人開發者通過主張其對數字人享有的著作權等便可獲得有效的保護。(4)運用了人工智能技術和真人形象,京東推出的劉強東數字人便是典型。此類數字人潛藏著巨大的商業價值,“Z世代”人群在數字人領域消費已遠超公眾預期。當前數字人現象之所以引發社會廣泛關注,也正是源于人工智能技術和真人形象的結合這一新變化。這也是當前數字人引發新的法律需求的主要情形。本文對數字人的探討,正是以此類數字人為對象。

法律上對數字人相關利益加以保護的途徑至少有二:一是權利進路,二是行為進路。權利進路旨在回答涉數字人相關的權利類型及相應的權利內容;行為進路則旨在回答涉數字人相關主體的行為邊界,這主要表現為涉數字人相關主體在何種情況下可以禁止他人未經許可利用數字人。在“虛擬數字人Ada案”(被稱為我國虛擬數字人第一案)中,法院便同時考慮了這兩種進路。一方面,法院認為被告未經許可利用數字人的行為侵害了原告數字人開發者的著作權和鄰接權。另一方面,法院同時認為被告行為系虛假宣傳,構成不正當競爭。一般而言,行為進路是在權利尚未被立法確認的情況下采取的一種“階段性”的對正當利益的保護方式。當權利逐漸厘清后,行為進路往往會“功成身退”,被權利進路所取代。在司法裁判中,法官囿于現行法的約束和局限,在新興權利尚不明確的情況下,往往會退而求其次,采行為進路來保護正當利益。作為學理研究,本文將從權利進路角度,在應然層面探討涉數字人的權利問題。

數字人主要涉及兩類權利主體,一是數字人所依賴的原型,即真人;二是數字人的開發者。數字人開發者對數字人享有的權利,一方面來自開發者自身的創造性勞動,對此多通過知識產權(主要是著作權)加以保護,另一方面來自真人授權許可開發者開發和利用其數字人而繼受取得的權利。故在探討數字人開發者權利前,宜先確定真人對數字人享有的權利。本文旨在圍繞真人對數字人享有的權利展開分析。

二、既有人格權保護數字人的不足之處

構建真人對數字人享有的權利有三種思路。一是將數字人的各部分拆分,由真人對數字人的各組成部分分別享有權利。數字人主要包括面部、身體、聲音以及其他一些標志性特征等,真人可通過訴諸既有的肖像權、聲音權、名譽權等,分別來實現對數字人不同組成部分的保護。二是通過個人信息對數字人實現間接保護。就技術層面而言,數字人系由數據和算法等驅動,之所以數字人得以“克隆\"真人,源于技術上利用能夠表征真人特征的特定數據,即個人信息。故數字人背后是對涉真人的個人信息的處理,而對個人信息的處理應遵守個人信息保護規則,有學者指出,當前數字人技術面臨的主要挑戰之一即為構建更高質量的數據集,現有的公開數據集無論是質量還是數據規模都存在一些不足。因此,通過對真人個人信息的保護,也可間接實現對數字人的保護。三是將數字人作為整體來加以保護。數字人雖然由面部、身體、聲音等部分組成,但整體并非組成部分的簡單相加,對組成部分的保護未必能達到對整體加以保護的效果。從現行法來看,前兩種方案能夠得到支持,第三種方案則需要創設新的法律規則,即就數字人創設新的人格權類型。故有必要分析既有規則能否有效保護真人的正當利益,以及針對數字人創設新的具體人格權是否具有合理性。

(一)通過肖像權等保護數字人的不足之處

將數字人各部分拆分后分別加以保護是在現行法框架下最可行的保護方案。數字人有賴于對真人面部、聲音、身體、肢體動作等各部分的模仿,故可通過肖像權、聲音權等來實現對真人的保護。但這一保護方案存在一些不足,具體而言如下。

第一,保護范圍不足。現行法中的肖像權、聲音權等,只能保護數字人中的肖像、聲音等有限方面,無法有效保護數字人所呈現出來的動作、語言風格和思維方式等其他方面。聲音權的保護對象是聲音,并無疑問。關于肖像權的保護對象,則呈現出逐漸擴大的趨勢。在早期,肖像權的保護對象僅限于面部形象。王利明教授曾認為:“盡管身體各部位都能反映人的特征,但肖像作為自然人形象的反映,是以人的面部為中心的形態和神態的表現。”“肖像須能再現自然人的面部特征,只有含有自然人面部特征的形象,才能稱為肖像。如果屬于并不含有自然人的面部特征但能夠反映自然人的其他特征的形象,則其不屬于肖像權的客體。”

但隨著社會對人格保護需求的不斷提升,面部之外的其他可以彰顯人格的標識也逐漸納入法律保護范圍。肖像權成為將人格標識納入法律保護的“口袋”。我國司法裁判中也逐漸出現了以肖像權保護自然人其他外在形象的判決。在此背景下,人的肢體、動作,乃至聲音等都被納入“肖像”的范疇。“肖像固以人之面部特征為主要內容,但應從寬解釋,凡足以呈現個人外部形象者,均包括在內,例如拍攝某模特兒眾所周知的‘美腿'作商品廣告,可辨識其人時亦得構成對肖像權的侵害。”最終,《民法典》也對肖像作了廣義界定。在本法編纂過程中,各方對如何界定肖像,認識是不完全一致的。有的意見認為,肖像就是指通過影像、雕塑、繪畫、電影等造型藝術方式所反映的自然人的面部形象。這種觀點突出強調了肖像就是物質載體上所體現的自然人的面部形象。有的意見認為,肖像是影像、雕塑、繪畫、電影等造型藝術方式呈現的一個人的外部形象。這種觀點強調肖像以自然人的面部特征為主,但不限于面部特征,還包括其他呈現自然人外部特征的其他形象。經研究認為,首先,肖像的范圍不應限于自然人的面部特征。肖像是一個自然人形象的標志,除面部特征外,任何足以反映或者可以識別特定自然人的外部形象若不納人肖像權的保護范圍,都很有可能對該自然人的人格尊嚴造成威脅。”可見,我國將肖像作為自然人外部形象的“兜底性”規定,除了立法明確作為獨立人格權的姓名權、聲音權等,其他標表型人格利益都可被納人肖像中予以保護。但無論肖像的范圍如何擴張,其核心內涵仍是人的面部形象,且是靜態形象。人的肢體、動態形象并非肖像的\"本意”。

數字人的特征不僅在于外在形象的逼真,還在于內在思維的相似,而內在思維難以被肖像所涵蓋。數字人通過“學習\"真人過往的行為、文字等,能夠實現對真人思維的模仿。例如,近親屬為了懷念逝者而委托開發的數字人,能產生與逝者交流的“真實感”。通過采集逝者生前的照片、視頻和音頻等資料,為其近親屬定制數字人,供其進行互動體驗。“某種意義上,數字人好比一座橋梁,使人與逝者之間的情感交流成為可能。雖然它的情感是虛擬的,但對話者的情感是真實的,得到的情感安慰也是真實的。”在這種情境下,數字人帶來的不僅僅是外在的形象重現,而且是一種情感上的滿足。該類情感利益的保護不同于肖像權中的人格利益,因其不僅涉及個人的外部形象,還關乎對個體內在情感和人格特質的表達與提供。傳統的肖像權無法涵蓋這類互動中的情感維度,在法律上給予數字人開發和使用中的情感利益以獨立的法律保護,能夠更加全面地回應權利人的需求。因此,此時若仍認為肖像可以涵蓋內在思維和情感,則與其說是在適用肖像權,不如說是在“類推\"適用肖像權,因為保護的對象已經脫離了肖像語義的射程范圍。

除了內在思維,數字人的另一特點在于數字人利用上的動態化。數字人以動態利用為常態,因為若僅是靜態利用,則開發數字人的意義甚微,直接利用真人的照片即可。而對形象的動態利用并非適用肖像權的常態情形。數字人的動作是數字人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其對數字人的整體效果也具有不可或缺的意義。在某些特定場景下,數字人的動作具有重要的意義。以著名的健身主播劉畔宏為例,若開發者未經劉畔宏同意而制作了以其為原型的數字人劉畊宏健身視頻,該視頻中數字人劉畊宏的動作對該視頻的傳播具有重要意義。再如,喜劇演員的面部表情對其實現喜劇效果發揮了重要功能,故對數字人的表情等動態畫面具有保護的必要,但肖像權等難以實現此種保護。我們固然可以通過擴張解釋肖像來將動態形象納入保護,但將身體動作(體貌)等納人肖像概念中,畢竟“名實不符”。若能在法律上創設一種更加名實相符的權利類型,應是更可取的選擇。

此外,肖像權與聲音權的結合也無法有效涵蓋對數字人的保護。聲音權注重于對音色特征(聲紋)的識別與保護,而未及于語言風格與思維方式。例如,著名主播董宇輝其聲音與肖像尚不足以成為“爆點”,但其獨特的講解方式廣受歡迎。

第二,保護程度不足。這典型地體現在肖像權等難以對涉數字人的經濟利益給予有效保護。數字人具有較高的商業應用價值,可以用于商業導購、電子游戲、虛擬演出乃至個性化陪伴等,未經真人許可將數字人進行商業利用,對真人造成的利益損失(或加害人獲得的利益)會超過對真人肖像權、聲音權所造成的利益損失的簡單相加。從商業角度來看,真人將自身的肖像、聲音等許可他人利用而獲得的經濟利益,會低于將其數字人許可他人利用而獲得的經濟利益。這不僅因為數字人是肖像、聲音、動作等的綜合而實現了“ 1+ 1gt;2 的效果,更重要的是數字人具備與真人類似的思維、習慣等,實現了更加逼真的體驗。以將數字人用于直播帶貨為例,商家使用數字人的成本僅為真人直播的十分之一,且數字人可以不知疲倦地、不厭其煩地“ 7×24 ”不間斷地直播,成為商家降本增效的有效手段。類似的,將數字人用于表演,其產生的影響力和經濟價值,也會遠超對真人肖像或聲音的利用。因此,通過肖像權等來保護數字人所涉利益會面臨對真人利益保護不足的問題。肖像權無法準確反映涉數字人當事人的利益狀態。

第三,制度關注點不同。數字人技術的發展不僅帶來了權利的劃定和保護問題,更涉及廣泛的倫理要求。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缺乏相應倫理規范容易導致技術的不可靠、不公平和不可控,進而影響公眾信任。這與傳統肖像權的保護思路有顯著區別。傳統肖像權的設立旨在保護自然人的形象權利和人格尊嚴,保障個體對自身形象的控制權。這種權利更多側重于對外部特征的保護,注重形象的靜態使用,而對技術發展帶來的互動和情感關聯涉及較少。

隨著社會與技術的變化,法律不僅要保護外在的人格標識,還應涵蓋數字人與個體情感、思維方式和互動模式的更深層次影響。例如,在兒童陪伴領域,數字人通過智能化的互動與兒童建立了密切的情感聯結,兒童容易將數字人與真實的人類關系混淆,進而形成對數字人的過度依賴。這不僅影響了兒童的情感發展,還可能破壞他們對現實人際關系的理解和適應能力。在這種情況下,單純依靠肖像權的保護無法應對這些復雜的倫理問題。法律在保護個人權利時,必須適應社會發展和技術進步帶來的新挑戰。技術的應用應遵循道德規范,在涉及人類情感與人格利益的場景中,制度必須對技術的使用加以引導。因此,在涉及數字人技術時,尤其需要強調法律的倫理面向。肖像權的制度設計之初并沒有將情感利益和長期互動所帶來的深層次影響納入考量,缺乏對情感、互動及其對個體心理和社會倫理的深刻影響的考慮。數字人技術的應用要求法律制度更多地考慮倫理因素,構建符合人工智能時代的人格權保護體系。

(二)通過個人信息權保護數字人的不足之處

肖像權和聲音權等無法完整涵蓋數字人的保護需求,個人信息權則對可識別自然人的信息提供了較為全面的保護。通過個人信息權來保護數字人是另一種思路。個人信息保護也被作為人工智能應用時需解決的重要問題之一。數字人的面部、身體、聲音等任何組成部分都有賴于對真人個人信息的處理。但通過個人信息權來保護數字人也存在“不匹配\"問題。

第一,權利訴求不匹配。通過個人信息權來保護數字人,與權利人的真實訴求不相匹配。在數字人場景中,權利人在意的也是其直接指向的,是控制其數字人形象,而非控制對其個人信息的處理。權利人想要避免的,是他人未經許可利用其數字人形象,而非他人不當處理其個人信息。《個人信息保護法》雖然賦予了信息主體查閱、復制、更正和刪除個人信息的權利,但這些權利主要是針對個人信息的處理行為,無法充分覆蓋數字人所涉及的復雜權益,尤其是與數字人商業價值和人格標識相關的利益。因此,個人信息權無法回應真人對控制其數字形象的真實需求。

第二,權利財產屬性的來源不同。數字人和個人信息都具有財產價值,但二者財產價值的來源不同。個人信息的財產價值主要來自信息處理者對個人信息的開發利用行為。個人雖然對個人信息價值的實現必不可少(個人提供了作為\"原料\"的個人信息),但個人對個人信息價值的挖掘和變現并沒有實質性的參與行為。據此,個人信息的財產價值主要源于信息處理者對個人信息的處理行為,與信息主體關系不大。換言之,個人信息的財產價值在不同信息主體間基本相同或相近。數字人財產價值的來源與個人信息不同。作為一種人格標識,其財產價值是個人在某一領域多年付出和努力的凝結。若沒有個人的辛勤努力和付出,其人格標識便只是簡單的個人標簽,不會具備被消費者廣泛認可的巨大經濟價值。因此,數字人的財產價值與個人的后天努力密切相關,只不過其努力后產生的價值附著在了數字人客體上。換言之,數字人內含財產價值的生成邏輯與傳統肖像權等標表型人格權財產價值的生成邏輯相似。據此,個人信息的權利來源(算法對個人信息的普遍處理)與數字人的權利來源(真人自身的后天努力)不同,在此基礎上產生的權利自然也不同。

第三,規則需求不同。個人信息權制度的核心問題,是回應以人工智能為典型代表的數據處理技術帶來的機遇和挑戰。機遇主要體現為個人信息財產價值的實現,挑戰則主要是個人信息的不當處理給個人信息安全以及人的自由意志與人格尊嚴帶來的威脅。個人信息權的核心關懷,是維護個人對其個人信息的自主控制和決定,并實現個人信息的財產價值。數字人的核心問題雖然也源于人工智能技術,但其面臨的機遇和挑戰不同。機遇主要體現為真人數字化后,數字人帶來的精神慰藉和財產價值,挑戰則主要是數字人的強人格關聯性所面臨的倫理風險及其規制、數字人財產價值的實現途徑及其限制。據此,數字人的核心制度關懷是如何在尊重真人的人格自由和尊嚴、維護社會倫理和秩序的情況下,發揮數字人的價值。這在制度層面主要體現為與數字人相關聯的真人和數字人開發者對數字人享有何種權利。在個人信息法律制度中,法律調整的重點是個人信息處理行為,通過對處理行為的規范來避免個人信息被不當利用。在數字人法律制度中,法律除了調整數字人開發外,另一重要的挑戰是數字人利用行為。鑒于數字人利用的無限可能性,避免數字人被濫用而損害他人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是法律調整的重要內容。

第四,個人信息權無法解決數字人獲利問題。通過個人信息保護權利人只能部分解決數字人被不當利用問題,無法解決權利人通過數字人來積極獲利問題。個人信息權雖然能夠禁止未經同意的數字人開發,但其對數字人的財產價值保護非常有限。數字人開發者利用真人的個人信息來開發數字人,真人(信息主體)可以通過禁止開發者利用其個人信息來阻止數字人的開發。但如何實現數字人的價值,尤其是財產價值,非個人信息權制度所能完全解決。從侵權角度而言,侵害個人信息權的財產損害賠償金(或者說利用個人信息的許可使用費)的計算方式與未經許可開發數字人的損害賠償金(或者說利用真人形象開發數字人的許可使用費)的計算方式不同。一般而言,后者遠高于前者。例如,數字人通過虛擬演出、商業導購等方式能夠產生高額收益,這種價值無法通過個人信息權制度得到有效保護。因此,數字人的財產價值需要其他法律制度來保障。

除了上述肖像權、個人信息權等精神性人格權外,還存在另外兩種可能的保護途徑。一是適用身體權等物質性人格權。在“元宇宙\"等技術興起的當下,數字人作為自然人在虛擬空間中的載體,自然人在虛擬空間中的體驗正日益接近真實,導致虛擬空間中的行為(例如性騷擾等)能對真人產生愈發真實的影響。

換言之,這類行為雖作用于數字人,而數字人模擬了真人的外貌、心理和行為習慣,故對真人的心理和情感狀態也會產生負面影響。但“從傳統身體權視角觀察,這種行為在我國民法典物質性人格權框架下無法得到法律的評價——畢竟用戶的現實身體并沒有受到任何侵犯”。二是適用一般人格權來保護數字人。我國AI陪伴案中法院便適用了一般人格權。法院認為:“案涉軟件的核心邏輯是通過創設虛擬的AI角色,將自然人的姓名、肖像、人格特點等綜合而成的整體形象投射到AI角色上,并且讓用戶可以與AI角色設置一定的虛擬身份關系,這是對原告整體形象和人格表征的利用,屬于原告人格自由利益的范疇,肖像權、姓名權的人格利益無法完整涵蓋案涉軟件涉及的人格利益。同時,案涉軟件設置了親密稱呼、親密對話標簽、調教等功能,“上述功能設置不僅屬于原告自由決定其人格要素如何被使用的范疇,還涉及原告人格尊嚴被尊重的利益。被告未獲原告許可以上述方式利用原告的人格要素,侵害原告人格自由利益及人格被尊重的利益,構成侵害原告一般人格權的行為。”但一般人格權的內涵寬泛且規則抽象,其是在具體人格權缺乏的情況下,對人格自由和人格尊嚴的兜底性保護。當某一客體的保護日益迫切、保護規則日益成熟的情況下,有必要針對該客體確立一項具體人格權。

綜上,現行法中的肖像權、聲音權、個人信息權、身體權等具體人格權無法為數字人保護提供相匹配的規則,一般人格權則難以提供具體明確的規則。因此,有必要探索更符合數字時代背景的新型人格權,以便更全面地響應數字人發展的需要。

三、數字人作為新型人格權客體的理由

就應然意義而言,數字人應作為一項新型的人格權客體,理由如下。

第一,就人格權客體的歷史變遷來看,數字人作為新型人格權客體符合歷史發展規律。人格權的歷史發展呈現出從物質性人格權向精神性人格權擴張、從消極保護向積極利用擴張的趨勢。尤其是近代以來,人格權客體不斷拓展,其根源除了近代以降法治觀念的萌發之外,與人格自由和人格尊嚴密切相關的客體逐漸增多是另一重要原因。人格權立法的演進一直與科學技術的發展密切相關。就此,個人信息成為一項獨立的人格權客體是典型例證。個人信息與人格利益相關,自古如此,姓名、肖像、名譽、隱私等都體現為個人信息。但長期以來法律并未對個人信息予以普遍保護,因為信息流動等價值同樣重要。傳統上法律僅對重要的個人信息予以保護,例如姓名、私密信息等,因為這些個人信息與人格利益關聯較為密切,對這些信息的不當利用會造成較為嚴重的人格利益損害。近五十年來,個人信息之所以能夠逐漸發展成為一項獨立的人格權客體,乃因數字社會的到來,即對個人信息的智能化分析可以實現對個人諸多特征的發掘,進而對信息主體的人格利益和財產利益造成(有時是顯著的)影響。人格權客體擴張的歷史表明,當某一客體與人格利益關聯度越來越密切時,該客體將逐漸被納人人格權客體中予以保護。就數字人而言,信息技術(尤其是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導致數字人越來越逼近真人、數字人的開發越來越大眾化(例如通過文字描述便能利用Sora生成效果逼真的視頻)數字人的利用價值越來越大(例如數字人直播帶貨)、侵害數字人可能造成的損害越來越嚴重(例如制作數字人從事犯罪活動),這些都導致數字人與真人間的利益關聯越來越密切。真人不僅可以通過數字人獲取越來越可觀的利益,對數字人的不當利用給真人可能造成的損害也越來越大。因此,法律保護數字人作為新型人格權客體不僅符合歷史演進規律,也順應了現代社會對人格利益保護范圍不斷擴張的需求。

第二,權利客體的特征決定了權利的法律屬性。從事實基礎來看,數字人與既有人格權客體的特征不同,在此基礎上產生的權利自然也會不同。客體是權利的外部定在,是權利設立在何種標的之上的說明。不同的權利客體之上會產生不同類型的權利。相較于傳統人格權客體,數字人有著不同的特征。基于數字人是人工智能與真人形象的結合,數字人的特殊性如下。一方面,基于真人而開發的數字人越來越逼近真人,人工智能等技術導致數字人的外貌、聲音、神態、語氣乃至思維方式可以“以假亂真”,數字人有望成為真人在數字世界中的“克隆人體”。逼真帶來的重要影響是,數字人與真人的人格關聯緊密度較之傳統人格權更高。無論是真人對數字人所寄托的特殊情感,還是對數字人的不當利用造成人格利益受侵害的可能性和影響程度,都大為增加。另一方面,數字人應用的不斷拓展意味著數字人的商業利用價值不斷增加,也意味著未經真人同意而利用數字人開展活動并營利的行為將增加,潛在的風險和糾紛將出現。基于數字人不斷接近真人并智能化的這兩項變化,數字人所內含的人格利益和財產利益都日益重要。既有以“他人性”為主要特征的標表型人格權無法契合數字人的事實特征,無法有效涵蓋和保護數字人蘊含的人格和財產利益。

第三,將數字人作為整體加以保護能夠真正回應真人的利益訴求,也能夠真正實現對真人的有效保護。對真人而言,其利益訴求的核心首先在于避免自己的數字人被不當利用,而非僅僅是避免自己的肖像、聲音等被不當利用。數字人作為一種綜合表現形態,若僅依賴傳統的肖像權或聲音權等,往往無法準確反映真人的完整需求。傳統的肖像權更多關注的是外在靜態形象的利用,而數字人在商業化運用中的復雜性、動態性,以及它與真人的情感和人格關聯,決定了對數字人的保護須從整體性角度加以考慮。當然,若將肖像作擴張解釋,將動作、表情等也納入肖像范圍,亦可在一定程度上實現對數字人相關利益的保護,但此時法律上的肖像概念已被擴張,與日常用語中的肖像概念相脫節。在傳統社會,非面部的肖像利用較少,因此而發生的糾紛更不多見。在糾紛不多時,通過擴張解釋肖像權來應對此類糾紛具有節省立法資源的合理性。但在數字社會中,面部以外的其他部位的利用,或者包含面部、肢體和聲音等的綜合性利用日益增多。在涉數字人糾紛逐漸增多后,仍以肖像權來應對數字人場景便不合時宜。對數字人作出專門規定應提上日程。此時,法律不宜再用不斷膨脹的肖像概念來調整數字人現象,而是應選擇與數字人現象更契合的概念來描述被調整的對象。

第四,數字人關涉的人格利益需要更多倫理因素的考量。數字人與相關主體的人格利益具有強關聯性,對數字人的開發和利用需要將倫理規則更多地納入考量。首先,真人會對自己的數字人產生特殊的情感利益。數字人不僅可以成為與他人溝通的對象,也可以成為真人自己溝通的對象。例如,真人可以通過與數字人的溝通來不斷優化數字人,使數字人無限接近真人的思維和行為習慣。此時,數字人可能成為真人實現自我“永生”的希望所在。此種情感利益非肖像權等傳統人格權所能涵蓋。其次,他人對數字人也可能存在特殊的情感利益,以真人的近親屬為典型。真人去世后,近親屬能否制造數字人用于緬懷?近親屬能否授權他人制作數字人以獲利?顯然,通過數字人獲得“重生\"的行為邊界需要將倫理作為重要考量。同時,數字人作為一種新興的技術產物,具備一定程度的自主性,也可能引發倫理風險“自主性是通用人工智能模型系統性風險的重要成因,這種風險隨著模型能力和模型范圍的增加而增加”。這種自主性風險意味著數字人可能會在未經過人類干預的情況下做出決策,從而引發一系列倫理問題,如侵犯他人權益、產生歧視性行為或影響人類情感。最后,在技術成熟后,數字人可能會被法律確認為一種新型的法律主體。人工智能是否應當具備法律主體資格是當前熱議的話題。有學者認為,“虛擬數字分身只是本體在虛擬世界中映射的替身。”也有人主張,可以在一定條件下賦予人工智能以法律主體資格。數字人是內在人工智能與外在真人容貌的結合。若人工智能具備法律主體資格,則數字人自然也會獲得法律主體資格。此時,同時作為法律主體的真人與數字人間的權利義務關系如何,需要更多倫理上的特別考量。綜上,數字人涉及“人”的永生和重生,這需要特別的制度安排來加以規范,遠非擴張適用肖像權便可有效應對。

第五,數字人關涉的財產利益需要更豐富的人格權商業化利用規則。數字人的商業利用價值催生了數字形象權的產生。若沒有數字人巨大的商業利用價值,數字人開發者不會費盡心力地制作真人的數字形象并加以傳播。因此,雖然數字人首先與人格相關,是一種人格權,但其產生則是因商業利用和商業價值。

數字人許可使用是發揮數字人財產價值的重要環節。數字人許可使用規則的構建呈現出復雜的面向。在數字人領域,因數字人運用場景的無限豐富,法律需要結合不同許可類型、不同場景等因素,為許可使用中涉及的諸多問題提供相關規則,包括許多由任意性條款組成的規則。將數字人用于直播帶貨、兒童教育、情感關懷等不同場景時,數字人的利用規則會有所不同。為此,法律上要為當事人間達成數字人許可利用提供制度支撐。在這方面可以參考既有的知識產權許可規則。知識產權許可包含獨占許可、排他許可和一般許可。不同許可類型意味著不同的市場模式選擇,也意味著不同的許可定價邏輯。同時,與知識產權許可使用不同的是,數字人許可使用還要受到其人格屬性的限制,受到更多倫理規則的約束,例如數字人的許可利用要更強調遵守公序良俗原則。鑒于數字人許可利用的復雜性,可合理推測,未來數字人利用的市場和規則成熟后,數字人許可使用合同可能會發展成為一種新的合同類型。

第六,數字人不僅代表個體身份的數字化呈現,也是一種強化個體保護的方式。數字時代的來臨帶來對傳統線下市民社會的革新,“數字平臺在各領域賦能顯著,商業和政府平臺分別實現市場主導和監管穿透,但公民在數據和算法決策中缺乏參與,處于弱勢。”同時,“極單邊化的算法權力如無合理的制衡和限制,不僅將使個人權利面臨嚴重侵害的風險,還可能將人類導向不可預知的未來。在此背景下,數字人可以成為賦予個體更多權利的手段。通過對數字人賦權,公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重新獲得對個人信息、數字身份和社交行為的控制權,減少因數據壟斷造成的不平等現象。個體在物理空間中享有對自己生活環境的控制權和參與權,這一理論理應同樣適用于數字空間。通過對數字人賦權,個體能夠自主管理個人數字形象及其行為,并參與到數字經濟、社交和文化活動中,參與到數字平臺的決策過程中。針對數字人的賦權意味著數字人不僅是技術的產物,更是個體在數字社會中表達訴求的重要工具。

綜上,人工智能與真人體貌的結合塑造出了數字人迥異于傳統社會的事實基礎,也產生了不同于傳統人格權的制度需求。在數字人被廣泛應用前,通過對肖像權等傳統人格權的擴張解釋或許還可勉強為數字人提供保護,但在數字人產業發展日漸成熟后,以肖像權等傳統人格權保護數字人已捉襟見肘。此時,將數字人從肖像權客體中獨立出來,作為一項獨立的人格權客體加以保護,實為大勢所趨。“法治要提供制度環境安排,為新興科技等的發育預留法律空間。特別是要充分認識和擁抱科學技術對社會生產和生活帶來的結構性、革命性的影響。”盡管新設數字形象權會引發其與傳統人格權的界分問題,但面對前沿科技帶來的巨大不確定性,為了避免出現“無法預知的權利保障遺漏”,一定程度上容忍權利保護的“冗余”機制或許是一種可取選擇。

四、數字形象權的權利構造

本文將以數字人為權利客體的具體人格權稱為\"數字形象權”。數字人是指通過影像等數字化方式反映特定自然人(真人)真實樣貌的動態人物形象。真人是數字形象權的權利主體,開發者若欲開發與真人相關的數字人,應先取得真人同意。真人擁有對數字人的決定權。該決定權主要表現為對數字人開發和使用的許可。數字人開發者在投入資本和技術后,理應對開發成果享有知識產權等權利。但開發者的權利應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真人人格權的限制。開發者宜與真人就雙方的權利義務關系作出約定。開發者的權利范圍應通過合同加以界定,避免與真人的權利發生沖突。數字人利用者應尊重真人和開發者的合法權利,避免侵害二者的權利。據此,涉數字形象權的規范,主要目的在于保護真人的權利。一方面,要避免真人因數字人的不當開發和使用而遭受人身和財產損害;另一方面,要為真人實現其數字人的財產價值提供制度支持。

(一)數字形象權的權利主體

真人是數字形象權的權利人。關于真人的判斷,說明如下。

其一,權利主體僅限于自然人。在我國只有自然人享有人格權,因此數字形象權的權利主體也只能是自然人。若數字人的原型是虛構的人物(例如武俠小說中的人物),則應通過著作權等加以保護。判斷數字人與真人的關聯性,可以采用公眾識別標準,即一般理性人是否會將該數字人與特定自然人關聯起來,因為數字人是否與真人相關聯將影響該數字人的使用是否會對該自然人的人格及財產利益產生影響。

其二,多人形象相近時的權利主體問題。例如,若數字人是根據雙胞胎中的一位的形象開發,雙胞胎中的另一位能否主張對該數字人的數字形象權?由于數字人是真人形象的反映,故對應的權利主體應是數字人開發時依據的自然人“原型”數字人開發時并未使用另一位雙胞胎的形象,其不應成為權利主體。雖然雙胞胎外貌相似,公眾可能難以區分數字人所對應的真人是哪一位,但這種混淆不應影響權利的歸屬。若因混淆導致另一位雙胞胎的名譽等權利受損,其可主張名譽權侵權等加以救濟,但無法主張數字形象權或阻止數字人開發。

其三,數字人形象不完全相同的情形處理。若數字人與真人形象并不完全相同,但一般理性人能夠有效辨認出該數字人與特定自然人間的關聯,即通過該數字人可以識別特定自然人,此時不宜適用數字形象權。原因在于,數字人的強人格關聯和強財產價值與數字人形象的逼真性密切相關,正是因為數字人的形象可以以假亂真,才讓人們對數字人產生了特殊的情感寄托和顯著的商業價值。鑒于數字形象權的法律規則系以數字人形象與真人形象高度接近為事實基礎加以設計,此時不宜直接適用數字形象權規則。當然,利用真人形象制作可識別但有別于真人的數字形象在實踐中也完全可能發生,此時也有必要對真人給予保護,可根據案情來決定類推適用數字形象權,或適用肖像權、個人信息權等加以解決。

其四,死者近親屬對數字形象享有的權利。當真人去世后,其近親屬盡管并非數字形象權的權利主體,但可在一定范圍內享有與數字人相關的權利。首先,近親屬對數字人享有的權利范圍應尊重真人的意愿。若真人在生前對數字人制作和利用有安排的,應依照真人的意愿。例如真人禁止在其死后制作數字人的,則不得制作數字人。其次,若真人沒有作出安排,則近親屬原則上可以行使數字形象權中的財產性權利,因為此類財產性權利可以繼承。最后,近親屬在具備正當理由時,可以行使數字形象權中的人格性權利。例如,近親屬有證據表明數字人形象與真人形象不符時,有權請求數字人開發者或利用者作出更正。

(二)數字形象權的權利內容

一方面,數字形象權是標表型人格權的一種,故其具有以肖像權為典型代表的標表型人格權所常見的一些權利內容,尤其是包含了一些積極權能。例如數字形象制作權、使用權等。另一方面,數字形象權是數字時代的一項新興權利,其產生與人工智能技術等密切相關,故其具有以個人信息權為典型代表的數字社會新興權利所具有的一些權利內容。詳言之,數字形象權的權利內容如下。

第一,數字人制作權。真人的形象通過制作成數字人后,才能傳播和利用。是否再現以及如何再現真人的形象,是真人享有的權利。數字人開發者在制作數字人前,應向真人充分告知制作的技術方案、用途以及潛在風險等,在真人知情的情況下獲得真人的同意。未經真人同意,不得基于其形象而制作相應的數字人,否則應承擔侵權責任等。

第二,數字人使用權。對數字人的使用有兩種方式,一是真人自己使用或限定范圍內的非盈利使用,二是真人許可他人使用自己的數字人而獲得一定的經濟利益。前者納入數字人使用權,后者納入數字人商業利用權。對真人而言,其同意數字人開發者開發數字人,未必總是為了獲得經濟利益,也可能是為了自己使用。例如,真人希望能塑造出無限逼近真實自己(尤其是與自己有著同樣的思維)的數字人形象從而實現某種程度上的\"永生”,或者塑造出另一個自己來陪伴乃至提升自己,例如陪自己下棋、陪自己討論問題、為自己生活提供建議等,此類使用不涉及對外許可或經濟收益。此外,數字人也可能被非盈利使用,即真人在特定情況下允許親友、公益組織等非商業主體臨時使用數字人,例如用于情感陪護或公益宣傳。此時數字人不能用于任何形式的商業活動。

第三,數字人商業利用權。真人享有許可他人使用自己數字人的權利,這是實現數字人財產價值的重要方式,也是數字人之所以成為一項獨立的具體人格權的重要原因。隨著信息技術,尤其是人工智能技術的不斷發展,數字人的應用將不斷豐富。故許可使用權在數字形象權權能中處于重要地位。當克隆人在電影中演出時,克隆人便代替了演員。未經許可的表演將剝奪演員的專業機會,甚至更糟,克隆人拙劣的表演或低質的電影題材會損害演員的聲譽。”鑒于數字人的強人格關聯性和應用的無限可能性,數字人利用者在獲得真人的許可時,應明確數字人的使用目的和使用方式,不應采取概括許可的方式。在獲得許可后,數字人利用者應在許可的范圍內使用該數字人。在真人和數字人利用者就許可使用的范圍發生爭議時,應首先采取文字通常的含義來解釋許可的范圍,無法確定通常的含義的,應采取有利于真人的解釋方案,因為在數字人許可使用糾紛中,真人往往處于信息不對稱和技術劣勢的地位。當然,對數字人的利用還應符合法律規定,不得利用數字人從事電信網絡詐騙等違法犯罪活動,也不得利用數字人從事違背公序良俗的活動。

第四,數字人解釋說明權。數字人結合了人工智能技術和真人形象。人工智能技術具有高度的專業性和一定程度的不可預見性。因此,應當賦予真人享有要求數字人開發者解釋其數字人如何被開發的權利,包括開發者收集和使用了哪些與真人相關的數據、采用了哪種人工智能技術、相關技術和數據的更新迭代頻率,等等。同時,數字人可能呈現出與真人不同的特征。當數字人形象與真人不符時,真人也可要求數字人開發者作出解釋說明。當然,為了保護數字人開發者的商業秘密,且避免數字人開發者承擔高昂的解釋說明成本,數字人開發者不負有事無巨細地對技術細節給出說明的義務,只需概括性地、以真人能夠理解的方式作出解釋說明。

第五,數字人更正權。隨著人工智能和機器學習技術的進步,數字人能夠在越來越多的場景中扮演自主角色,其在社會功能上的表現越來越能夠獨立于原始輸入之外。當數字人與真人形象不一致,包括思維方式、行為習慣等方面的不一致時,真人有權請求數字人開發者作出相應更正。數字人與真人人格密切相關,數字人形象與真人不符會對真人的人格利益造成損害,故此時應賦予真人請求更正的權利。當然,人都希望為自己設立一個良好的“人設”,該人設未必與其真實狀態相符。因此,不能完全根據真人的“片面之詞”而任意調整其數字人形象。真人提出其真實狀況與數字人形象不符時,應提供相關的初步證據。同時,囿于技術的發展水平,數字人開發者也僅在技術允許的范圍內負有調優的義務。

第六,數字人解除權。數字人解除權發生于真人將數字人許可他人利用后,在具備正當理由時可以單方解除許可合同。鑒于數字形象權是一項人格權,其只能許可,不能轉讓,故許可使用合同應有期限限制。數字人解除權規則應參照肖像解除權規則,而非參照個人信息撤回權規則。根據《個人信息保護法》第15條第1款,基于個人同意處理個人信息的,個人有權撤回其同意。該撤回權的行使沒有任何條件限制,個人可隨時行使該權利。在數字人場景,賦予真人沒有限制的任意撤回權會導致當事人間的利益失衡,畢竟數字人開發者或利用者為此付出了一定的成本,將數字人的開發和利用納入了其商業規劃。《民法典》第1022條關于肖像權人的合同解除權是更可取的規則。據此,當事人對數字人許可使用期限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的,任何一方當事人可以隨時解除數字人許可使用合同,但是應當在合理期限之前通知對方。當事人對數字人許可使用期限有明確約定,真人有正當理由的,可以解除數字人許可使用合同,但是應當在合理期限之前通知對方。因解除合同造成對方損失的,除不可歸責于真人的事由外,應當賠償損失。所謂“正當理由”,主要指數字人的許可使用與真人的個性化精神利益相沖突。

第七,數字人刪除權。數字人刪除權是指在一定情況下真人有權要求數字人開發者和利用者刪除其數字人。數字人刪除權與解除權并不重疊,因為解除了許可合同并不必然要刪除數字人;反之,刪除數字人也并不限于解除許可合同的情形。在一定情況下,數字人開發者和利用者也負有主動刪除數字人的義務。這些情況主要包括:數字人開發利用的目的已實現、無法實現或者為實現目的不再必要;數字人開發者或利用者停止提供相關產品或者服務,或者保存期限已屆滿;數字人許可使用合同屆滿或者被解除。若刪除數字人在技術上難以實現,數字人開發者或利用者應當停止除存儲和采取必要的安全保護措施之外的處理。

除了真人對數字人享有人格權外,數字人開發者對數字人也享有一定的權利。但該權利并非人格權,而是源于真人的許可或法律的直接規定。首先,數字人開發者基于數字人許可使用合同而獲得了開發、使用數字人的權利。數字人開發者只能通過許可獲得數字人相關的財產性權利,無法獲得人身性權利。其次,開發者通過技術手段開發出了數字人,故其可基于《著作權法》而對數字人享有著作權。該著作權至少具有兩方面的影響:一是數字人開發者可以基于著作權禁止他人未經其許可而使用該數字人。這正是“虛擬數字人Ada案”中法院采取的裁判規則;二是數字人開發者與真人在行使權利時會相互“制約”。最后,真人的數字形象權與數字人開發者的著作權發生沖突時,以雙方間的約定優先。若沒有約定,則數字人開發者在行使著作發表權時,會涉及真人人格權,須經真人同意;反之,真人在以營利為目的使用該數字人時,會涉及數字人開發者的著作財產權,須經數字人開發者的同意。

五、數字形象權的規則適用

在數字形象權成為一項具體人格權后,面臨與其他具體人格權間的適用關系問題。數字形象權與傳統肖像權的關系密切,二者在權利主體、權利客體和權利內容等方面存在諸多關聯之處。同時,數字形象權與個人信息權、名譽權、著作權等也存在交錯。

(一)數字形象權與肖像權的適用關系

在既有的具體人格權中,肖像權與數字形象權的關系最密切。首先,二者的權利主體都僅限于自然人。其次,二者都可歸入標表型人格權,都體現了主體對其人格尊嚴的自主決定。再次,二者在權利客體方面具有交錯性。一方面,肖像是數字人的必要組成部分,離開了肖像,數字人往往難以與特定自然人相關聯。另一方面,盡管數字人以動態方式呈現,但每一個時間點的截面,往往包含了肖像。最后,二者都具有突出的積極權能,都有較強的商業化利用價值。肖像權是傳統人格權中典型的可商業化利用的人格權,我國《民法典》在規定人格權商業化利用時,正是在肖像權部分加以規定。數字形象權之所以要確立為一項獨立的具體人格權,數字人巨大的財產價值是重要的推動力量。或許未來數字人會成為一種生活的常態,每個自然人都會有自己專屬的數字人來“陪伴”。

盡管存在上述相同或相似之處,數字形象權與肖像權也存在不同之處,詳言如下。首先,在權利客體方面,數字人包含肖像,但不限于肖像。數字人是自然人的數字化形象,是其面部、身體、聲音、動作乃至思維方式等的結合而形成的整體形象。其次,肖像權更側重于對靜態肖像的保護,數字形象權則是對動態人格標識的保護。數字人的功能特點在于人機交互,即數字人與自然人(不限于真人)間的互動。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此種人機交互將成為常態,且數字人也將表現得更為人性化。反之,喪失交互性的數字人僅僅是一種虛擬形象,無法稱之為真正意義上的數字人。最后,數字人保護僅發生于數字社會,傳統線下社會不存在數字人保護問題。從長遠來看,技術上確實有可能發展出人工智能與實體結合后的模仿真人的實體機器人。但開發出可以與真人以假亂真的實體機器人存在很大的倫理障礙,未必會得到法律的支持。因此,數字人主要限于數字場景,傳統線下社會發生的糾紛多是涉肖像、聲音等的糾紛。

在數字形象權確立為一項具體人格權之前,我國理論和實務界都采取了擴張解釋肖像權的方式來應對保護主體形象的現實需求。在數字形象權確立之后,肖像權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回歸其本來面目,將部分原來通過擴張適用肖像權來解決的情形,通過適用數字形象權來加以解決。數字形象權與肖像權的適用關系如下。

第一,數字形象權只適用于數字社會,其是利用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開發的數字化形象。故傳統線下社會不存在適用數字形象權的空間。線下社會中的形象保護仍適用肖像權等傳統具體人格權。

第二,在數字社會中,并非所有涉及人格標識的情形都適用數字形象權。數字形象權只適用于動態的、通過人工智能技術創造、與真人形象相近、能人機交互的數字化形象。靜態的、通過拍攝等手段直接形成真人形象、雖通過人工智能技術創造但與真人形象不一致,理性的用戶不會將數字形象與真人形象混淆的情形,不適用數字形象權,而適用肖像權等來予以保護。數字形象權主要是因動態的模擬真人的數字人出現才予以專門保護。此外,還存在“動靜結合”的情形。例如,利用深度偽造技術,將真人形象用于某一并未真實發生的場景,包括將真人面部嫁接到他人身體,或者將真人全身移植到其他場景,此時侵害的是肖像權還是數字形象權?如果加害人利用的是真人的真實圖片或影像,則侵害的是肖像權,因為加害人并未運用人工智能技術創造出與真人相近的數字人。如果加害人是先開發出了數字人,再將該數字人用于各種場景,則此時侵害的是數字形象權。

第三,在涉數字人糾紛中,權利人能否在肖像權和數字形象權二者中擇一選擇(權利競合),或同時主張(權利聚合)?對此,不宜采權利聚合,因為二者都是標表型人格權,同時適用會存在重復保護。也不宜由當事人自行擇一選擇,因為數字形象權與肖像權的制度設計立基于差異較大的事實基礎,二者在權利內容方面也存在較大的差異,對涉數字人糾紛適用肖像權會存在肖像權無法有效保護真人合法權益的問題,例如肖像權中不包含解釋說明權、更正權等。因此,宜在法律上通過數字形象權與肖像權適用范圍的有效區分來劃清二者的適用界限。

(二)數字形象權與其他權利的適用關系

數字形象權與個人信息權也可能出現適用上的疑問,因為數字人的開發利用離不開對真人個人信息的處理,例如個人的面部數據、聲音數據、行為習慣數據等個人信息,以便創建能夠模擬真人行為的數字人。從實踐來看,對個人信息的違法處理未必會涉及數字人;反之,涉及數字人時必然包含了對個人信息的處理。因此,二者的適用可分為以下三種情形。

其一,違法處理個人信息但未涉及數字人,此時適用個人信息權。例如,未經信息主體同意而利用其個人信息進行個性化推送,此時并不涉及數字人形象的開發或使用,應適用個人信息權。

其二,違法處理個人信息且涉及數字人,此時僅適用個人信息權無法為權利人提供全面的保護,而適用數字形象權也未必能完全避免個人信息被違法處理,例如通過請求數字形象權中的刪除權僅能避免數字人再現,但無法避免數字人開發者仍保有權利人的個人信息,故此時應允許權利人同時主張數字形象權和個人信息權,即二者構成權利聚合。

其三,合法處理個人信息但涉及數字人,此時適用數字形象權。例如,數字人開發者在合法處理個人信息的前提下開發數字人,但開發結果與真人的形象、行為或思維方式不符,真人可以通過主張數字形象權中的更正權,要求對數字人形象進行調整。此時適用個人信息權無法為權利人提供有效救濟。

數字形象權與名譽權可同時適用,因為二者保護的客體不存在重疊。當因數字人的開發或應用而導致真人的社會評價降低時,權利人可通過主張名譽權來恢復其名譽或獲得損害賠償;同時通過主張數字形象權來避免數字人被違法開發和利用。

數字形象權與著作權的適用也可能出現疑問。數字人開發者在獲得真人許可后開發數字人,可基于其創作而享有對數字人的著作權。開發者行使著作權與真人行使數字形象權可能發生沖突,此時,首先應通過雙方間訂立的許可內容來決定權利邊界;若雙方在合同中未明確約定許可的范圍,宜認為真人在同意數字人開發者開發數字人時僅許可了制作權,即同意的范圍限于數字人制作,不包含商業化利用。開發者在行使著作權中的發表權等權利時,應另外取得真人的同意,以免侵犯真人的數字形象權。此外,第三方在使用數字人進行商業活動時,應同時獲得真人和數字人開發者的同意(即雙重同意),因為此時涉及兩項權利,即數字形象權和著作權,二者都應得到尊重。

六、結語

隨著人工智能時代的到來,數字人的廣泛應用將是必然會出現的場景,如何調整數字人引發的新型利益關系也是法律必然要面對的問題。對此,存在兩種思路:一是通過擴張解釋、類推適用既有的肖像權等具體人格權,或者適用一般人格權來保護數字人這一新興客體,二是將數字人確立為一種新型人格權客體。

前者的優勢在于在形式上保持了人格權體系的穩定,劣勢在于無法對數字人進行全面、更具針對性的保護。后者的優勢在于可設計和提供與數字人客體更為契合、更具針對性的保護規則,劣勢在于新型具體人格權的引入將不可避免地引發其與既有的肖像權等傳統人格權發生法律規則適用上的新難題。采何種保護途徑,本質上是一種解釋選擇問題,本身并無對錯之分。本文提出的數字形象權,系著眼于人類社會未來的發展前景。未來,當數字人的利用(智能化的動態形象)成為常態,對肖像(靜態形象)的利用成為例外時,或許數字形象權規則會成為法律上保護人格標識的主要規則,肖像權規則反而成為少數情況下的補充性規則。

Abstract:Digital human isa digitized representation formed by combining the real humanimage with AI technology.The personality rights stipulated are insufficient to protect digital humans effectively.Applying the rightto likeness to digital humans encounters issues related to the limited scopeand degree of protection,and applying personal information right encounters challenges such asmismatched claims ofthe right holder,different origins of property attributes of therights,diffrent regulatory demands,and the inability toaddressthe issue of profit-making through digital human.Digital humanshould be recognized as a new object of personality rights. Based on this,a right to digital image could be established as a specific personality right.This aligns with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of personality rights,the legal principle thatthe nature ofthe objectdeterminesthe nature of theright,reflects the interestsof rights holdersaccurately,and incorporatesboth ethical and property considerations better.Thereal person is the subjectofthe right to digitalimageandenjoys rights such as the right to create,use,commercially exploit,explain,correct,revoke,and delete the digital human.Only one should be applied when the right to digital image and theright tolikeness overlap.While both should be applied when it is the right to defamation.The application rule depends on specific circumstances when the right to digital image encounters the personal information right.

Keywords:digital human;therighttodigital image;real person;personalityrights;rightto likeness;personal information 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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