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全面推動鄉村振興是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最具挑戰性與艱巨性的任務之一,而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是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底線要求。在這一宏大戰略目標下,增強脫貧地區及脫貧群眾內生發展能力無疑是實現鄉村振興的核心環節。盡管部分地區的農業產業發展能夠精準對接市場需求,達成高質量發展,農戶自主經營能力得以切實提升,但仍有部分地區農業產業受制于研發能力不足(崔寧波,2022)、農業發展方式落后(姜天龍等,2022)、土地管理制度以及農村金融和保險制度不完善等體制機制障礙(閔繼勝,2016),陷入同質化、低效化窘境,農戶被排斥于產業化進程之外,獨自面臨市場風險。這一現象的根源在于以往鄉村經濟發展實踐過度聚焦于生產力發展,或僅將目標鎖定在產業政策設定目標的實現,卻忽視精準對接農村群眾實際需求以及提升其自主發展能力(朱天義等,2021)。
農戶能力貧困已成為制約鄉村產業振興能否真正實現高質量發展關鍵因素。在農業產業發展過程中,農戶因缺乏資源、信息不暢,以及在經營管理、技術應用、政策把握等方面掌控力不足,在市場競爭中處于劣勢地位。學術界對這一問題的成因形成了兩種主要視角:結構功能主義視角和行動者網絡理論。結構功能主義視角強調制度供給與資源分配的剛性約束對小農戶能力貧困的深遠影響(黃宗智,2010;賀雪峰,2015),認為政策執行偏差直接導致農戶可行能力缺失。行動者網絡理論則著重分析多元主體互動中的能力建構過程(葉敬忠,2020;羅必良,2021),揭示社會資本嵌入對能力提升的催化效應。由此可見,單純依靠政府行政力量難以攻克鄉村產業發展中的農戶能力貧困難題,必須實現基層政府與其他主體的協同合作,深化利益聯結機制,共同助推農戶發展。
本文首先通過系統梳理相關文獻,構建多元主體協同的動態演化機制,為解析鄉村產業振興中的多元主體協同機制提供理論框架;隨后運用歸納式案例研究方法,選取江西省X縣蠶桑產業發展過程作為單案例研究對象,基于資源依賴理論,從結構依賴和過程依賴雙重視角探討兩個核心問題:其一,鄉村產業振興中,包括基層政府在內的多元主體協同互助的動因有哪些?其二,多元主體協同互助化解鄉村產業振興中農戶能力貧困問題的內在邏輯是什么?對前述問題的回答最終剖析多元主體協同互助破解鄉村產業振興中農戶能力貧困困局的深層機理。
二、研究綜述與理論基礎
(一)“能力貧困”概念的理論溯源與中國語境下的適應性分析
“能力貧困”概念由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阿馬蒂亞·森(AmartyaSen)提出,這一理論實現了對傳統以收入為核心的貧困界定的重大突破。森指出,貧困的本質在于可行能力的剝奪,而非單純的收入匱乏。可行能力涵蓋了人們實現各種功能性活動的組合,包括良好的健康、教育、社會參與等,這些能力構成個體過上有價值生活的基石(Sen,1999)。在中國鄉村產業振興語境下,“能力貧困”理論展現出顯著的適應性與拓展潛力。我國農村貧困問題復雜多樣,除了收入貧困外,還體現在技術應用、市場適應、公共事務參與決策等多方面能力的不足。以鄉村產業為例,農戶在面對新興產業時,常因技術認知能力欠缺,難以掌握先進種植、養殖技術,導致生產效率低下;在市場波動中,又因市場適應能力不足,無法及時調整生產策略,遭受經濟損失。引人“能力貧困”理論,對于全面剖析農戶貧困根源,為制定精準反貧困政策提供理論支撐具有重要意義。
(二)鄉村產業振興中農戶能力貧困的影響因素
學術界針對鄉村產業振興中農戶能力貧困問題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外部因素(市場、社會和制度)和內部要素(個體資本、社會資本)對農戶能力提升的影響。
就市場視角而言,涂曉玲等(2022)的研究表明,信息分散程度與產業政策有效性緊密相關,產業政策引導企業投資行為時,可能致使企業偏離最優投資規模,從而間接影響農戶對市場的適應能力。粟立鐘等(2022)進一步指出,產業政策具有雙刃劍效應,完善的企業內部控制能夠抑制其消極效應、放大積極效應,最終作用于農戶對接市場的能力。阿比吉特·班納吉(AbhijitBanerjee)等學者的研究也表明,市場信息不對稱易導致農戶生產決策偏差,造成資源配置不合理,阻礙其脫貧能力提升(Banerjee&Duflo,2013)。結合產業生命周期理論,在產業形成期,市場需求不明朗,信息混亂,農戶技術認知能力不足(閔繼勝等,2017),易受信息誤導盲目投資。如一些新興特色農產品種植初期,農戶因缺乏對市場前景和技術要求的準確認知,跟風種植后產品滯銷。產業成長期,市場規模擴大、競爭加劇,產業政策的影響更為顯著。若企業未能合理利用政策,農戶管理迭代能力滯后,將難以跟上產業發展節奏,錯失市場機遇。產業成熟期,市場趨于飽和,農戶市場議價能力缺失(唐漂等,2019),加之市場信息不對稱依舊存在,農戶在銷售環節處于劣勢,即便產品質量優良,也難以獲得合理收益。
從社會視角看,政府、企業、村集體組織以及農戶之間的利益連接機制對農戶能力發展影響深遠(吳春來,2022)。當各主體間利益聯結緊密時,農戶能借助各方資源提升自身能力;反之,則可能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基于阿馬蒂亞·森理論的可行能力剝奪性貧困視角細化分析,這種利益聯結機制直接影響農戶的生產要素獲取能力、市場參與能力等方面。在產業形成期,若村級組織積極作為,與企業合作引入先進技術,能彌補農戶技術適配性差的問題(李小云等,2015)。產業成長期,企業與農戶簽訂合理訂單合同,既能保障農戶銷售渠道,又能促使農戶提升管理能力以滿足企業生產標準。產業成熟期,完善的利益分配機制有助于提升農戶市場議價能力,避免其被市場邊緣化。例如,在一些成功的產業項目中,企業與農戶簽訂長期訂單合同,保障了雙方利益;而在另一些情況下,利益分配不合理導致農戶積極性受挫,產業發展受阻。
從制度視角來看,為增長而競爭的激勵機制、區域傾斜政策、不規范的優惠政策、財政分權體制下的地方互動策略以及政府合作機制虛化等因素,催生了“行政區經濟”現象(劉志彪等,2021)。這些制度因素影響資源的合理分配和流動,阻礙農戶獲取發展資源,制約其能力提升。從社會排斥理論視角進一步細化,制度性排斥(劉守英等,2018)、市場性排斥(張曉山,2020)、技術性排斥(汪三貴,2021)在產業發展各階段均有體現。在產業形成期,不合理的區域政策可能導致某些地區農戶難以獲得政策扶持與資源投入,技術認知能力提升受限。產業成長期,制度性排斥可能阻礙企業與農戶間的深度合作,影響農戶管理迭代能力的提升。產業成熟期,市場性排斥可能使農戶難以進入優質市場渠道,進一步削弱其市場議價能力。例如,一些地方政府為追求短期經濟增長,過度扶持特定產業,導致資源過度集中,其他產業的農戶難以獲得發展機會;財政分權體制下,部分基層政府財政壓力大,對農村產業發展的投入有限。
就農戶能力貧困的內生性影響因素而言,邊燕杰關注社會關系網斷裂對農戶鏈接資源的影響(楊建科等,2016),張林秀等重視心理認知鎖定對能力貧困的影響。在產業發展各階段,內生性因素都深刻影響著農戶應對外界變化的能力。在產業形成期,社會關系網斷裂可能使農戶難以獲取關鍵技術與市場信息,從而致使其技術認知能力不足。在產業成長期,心理認知鎖定可能導致農戶不愿嘗試新的管理模式,制約其管理迭代能力提升。在產業成熟期,社會關系網的局限可能限制農戶拓展市場渠道,影響其市場議價能力。從外源性機制障礙維度分析,涂曉玲等研究發現,信息分散程度與產業政策有效性呈現高度相關性,產業政策在引導企業投資行為時可能會導致企業偏離其最優投資規模,從而間接影響農戶對市場的適應能力(涂曉玲等,2022)。粟立鐘等進一步指出,產業政策同時具有消極效應和積極效應,但完善的企業內部控制可以抑制政策的消極效應,并放大政策的積極效應(粟立鐘等,2022),最終作用于農戶對接市場的能力。此外,政府、企業、村集體組織以及農戶之間的利益連接機制對農戶發展存在深遠影響(吳春來,2022)。外源性機制障礙在產業各階段持續作用,產業形成期的政策不穩定、信息不暢通,產業成長期的政策引導偏差、利益聯結不緊密,產業成熟期的市場分割、政策執行不到位等,都嚴重阻礙農戶能力提升。
農戶能力貧困的內部因素與外部因素緊密相連、相互影響。首先,農戶能力貧困的外部影響因素彼此交織。市場視角中的信息問題會影響社會視角下的利益聯結機制,信息不對稱可能引發各主體在利益分配上的矛盾;制度視角下的政策因素又會對市場環境和社會關系產生作用,不合理的區域政策可能造成市場分割,破壞原本良好的利益聯結(Banerjee&Duflo,2013;涂曉玲等,2022;劉志彪等,2021)。其次,外部因素與內部因素的聯動是破解能力貧困的重要途徑。在產業生命周期的不同階段,這種相互影響不斷演變,共同塑造著農戶能力貧困的復雜路徑。通過多視角融合分析,能夠更全面地把握這種復雜關系,為解決農戶能力貧困問題提供更具針對性的策略。
(三)多元主體協同互助的相關研究
對多元主體協同互助的研究主要從制度分析視角和行為主體視角展開。
制度分析視角聚焦于多元主體協同互助的相關制度及其限度。孟慶國等(2023)指出,供銷社作為嵌入性組織,憑借其在多元制度關系中的相對優勢,能為多方合作提供正當性并降低交易成本。這表明合理的制度安排能夠為多元主體協同提供保障,促進資源的合理配置,助力農戶融入產業發展,提升其能力。例如,供銷社可利用自身網絡和資源優勢,為農戶提供農資供應、農產品銷售等服務,降低農戶的交易成本。從產業生命周期視角看,在產業形成期,合理的制度安排能引導各方資源向產業傾斜,助力農戶提升技術認知能力。在產業成長期,制度保障有助于規范企業與農戶間的合作,促進農戶管理能力提升。在產業成熟期,制度完善能保障農戶在市場中的合理權益,提升其市場議價能力。
行為主體視角側重于考察行為主體的心理動機、偏好等因素對主體間互動過程的影響。劉小鋒等(2023)以寧夏鹽池灘羊為案例,發現老少邊區在發展特色農業過程中形成了社會、市場和政府共同演化的結構。王滿四等(2021)提出,在數字社群價值共創中,不同主體通過價值提供、價值界定和價值升華等行為參與其中。這些研究說明,洞察各主體的心理動機和偏好,有助于構建更緊密的利益聯結機制,激發各方積極性,共同助力農戶化解能力貧困。在產業形成期,了解農戶對新技術的接受心理,能更好地推動技術推廣,提升其技術認知能力。在產業成長期,把握企業與農戶的利益訴求,有助于構建更穩固的合作關系,促進農戶管理能力提升。在產業成熟期,關注各方對市場利益的分配偏好,能優化利益分配機制,提升農戶市場議價能力。比如,在農村電商發展中,一些農民受經濟利益和自我實現的驅動,積極參與電商經營,與電商平臺、物流企業等合作,拓展農產品銷售渠道,提升自身能力。
在鄉村產業振興進程中,多元主體協同互助對破解農戶能力貧困難題至關重要。僅依賴產業振興自身,難以充分解決農戶能力貧困問題。產業振興側重于產業規模擴大和經濟效益提升,而農戶能力貧困涉及市場適應、技術應用等多個方面。若缺乏多元主體協同,產業發展成果可能無法有效傳遞到農戶層面,農戶難以真正受益,能力貧困問題也難以根除(涂曉玲等,2022;粟立鐘等,2022;吳春來,2022)。例如,部分地區發展特色產業時,因政府、企業和農戶之間缺乏有效協作,農戶不了解市場需求,無法按市場標準生產,導致產品滯銷,產業發展對農戶脫貧的帶動作用有限。從制度分析視角看,合理的制度安排能為多元主體協同提供保障,促進資源的合理配置,助力農戶融入產業發展,提升其能力。從行為主體視角看,了解各主體的心理動機和偏好,有助于構建更緊密的利益聯結機制,激發各方積極性,共同助力農戶化解能力貧困。二者相互配合,協同作用于“多元主體協同一鄉村產業振興—能力貧困”這一理論鏈條,且在產業生命周期的不同階段,通過不同方式協同發力,破解農戶能力貧困難題。
(四)理論基礎與概念串聯
資源依賴理論是闡釋組織間關系的關鍵理論,其起源可追溯至1949 年塞爾茲尼克對田納西流域當局決策過程的研究,20世紀70年代由費佛爾和薩蘭奇科發展成熟(Selznick,1949;Pfefferamp;Salancik,1978)。該理論認為,組織間關系的本質是資源依賴關系,組織可通過資源替代或相互合作降低這種依賴。組織的依賴程度取決于資源對組織的重要性、資源的稀缺程度以及替代性資源的存在程度。同時,組織間的依賴模式可分為競爭性互依和共生性互依,組織會通過兼并、并購、聯盟等方式處理不同的互依關系(Emerson,1962;Madhokamp;Tallman,1998;Casciaroamp;Piskorski,2005)。
在鄉村產業振興政策實施過程中,資源依賴理論能夠有效闡釋多元主體協同助農動因以及助農路徑。政府與鄉村社會組織相互依賴,構成協同助農的基礎條件(程坤鵬等,2018)。在鄉村產業振興戰略推動下,基層政府受政策壓力和政治激勵,高度關注農業產業政策,但僅靠其自身難以全面提升農戶自主發展能力,需與村級社會組織緊密合作。村級社會組織為農戶提供資源與技術支持,提升農戶經營能力,而其自身發展又依賴政府的政策和資源供給。例如,一些農村專業合作社在政府的扶持下發展壯大,為農戶提供技術培訓和農產品銷售服務,助力農戶提升市場適應能力。從產業生命周期視角看,在產業形成期,政府對社會組織的政策支持能助力其為農戶提供技術認知培訓;在產業成長期,雙方合作有助于推動農戶管理能力提升;在產業成熟期,政府和社會組織協同保障農戶市場權益。
基層政府與涉農企業相互依賴,共同推動產業振興政策落地實施。企業依賴政府的產業基金進行技術創新,提高農產品質量和產量,同時也帶動周邊農戶發展,政府則依靠企業的資源投入和技術創新實現農業產業政策的高效落地(李宇辰等,2022;張燚等,2022)。企業與村級組織之間的依賴關系是鄉村產業項目落地的必要條件。企業推進產業項目需要村級組織動員群眾參與,而企業又能為村級組織引入外部資源,形成資源互補與協同發展的良性循環。例如,某企業在農村開展特色種植項目,村級組織協助企業流轉土地、組織農戶參與,企業則為村級組織提供資金支持,用于改善村莊基礎設施。在產業形成期,這種合作促進農戶參與產業,提升技術認知;在產業成長期,推動農戶管理能力提升;在產業成熟期,共同維護農戶市場利益,增強市場競爭力。
從理論層面串聯“鄉村產業振興”“多元主體協同互助”“能力貧困”三個核心概念,鄉村產業振興旨在提升農村產業發展水平,促進經濟增長,但農戶能力貧困制約了產業振興成果向農戶的有效傳遞。基于資源依賴理論,各主體通過資源互補與合作,在產業發展的不同階段,彌補農戶能力短板,化解能力貧困問題。在產業形成期,通過合理制度安排引導資源投入,關注農戶心理動機并推動技術認知提升;產業成長期,規范企業與農戶合作,依據雙方利益訴求優化管理模式;產業成熟期,保障農戶市場權益,根據各方利益分配偏好完善利益機制。這種協同互助是實現鄉村產業振興、破解農戶能力貧困瓶頸的關鍵路徑,其完整的理論邏輯鏈條如圖1所示。

三、研究設計
(一)研究方法與案例選擇
本研究采用歸納式、探索性的嵌套單案例研究方法,旨在構建理論體系(Eisenhardtamp;Graebner,2007)。研究聚焦于產業政策施行進程中基層政府與其他主體間的互動機制,以及如何通過這種互動實現資源共享,進而推動農戶能力貧困問題的化解。過往研究多側重于靜態結果的分析,忽略了資源依賴情境下主體行動的動態嵌入特性,未能充分揭示基層政府在政策實施過程中的多元角色,以及資源調動與整合機制。因此,本研究采用探索性案例研究方法,通過對江西省X縣桑蠶產業發展過程這一典型案例的深度剖析,探究不同主體間的資源依賴關系與互動行為,為理解產業政策實施中的多主體協同機制提供全新視角與實踐啟示。
本研究基于理論構建和判斷抽樣,確定了案例選擇標準:其一,案例所在的地方政府在農業產業政策推進過程中積累了成功經驗并獲得了重要反思教訓,展現出較其他產業領域更為顯著的資源協調與整合能力。其二,地方政府在實施農業產業政策過程中面臨著資源約束、合法性及資源依賴等多方面的挑戰,這些挑戰在政策執行的不同階段呈現出動態特征,特別是在不同發展階段所表現的資源約束問題,為深入研究基層政府與多元主體協同互動提供了實證素材。基于上述要求,本研究確定江西省X縣產業政策實施為研究對象,并對該案例進行了大量資料收集,積累了豐富的與研究相關的數據資料,為案例研究提供了可靠的資料保證。選擇X縣作為研究案例,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X縣位于井岡山革命老區,長期受基礎設施、交通、人力、技術等資源條件限制,處于欠發達狀態。在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政策的扶持下,該縣從原來的一貧如洗狀態順利轉型,農戶也擺脫了能力貧困的陷阱,這對其他縣域農業產業振興具有重要借鑒價值。二是X縣農戶在政府、市場主體和社會力量的協同幫助下逐漸培養起自主發展產業的能力,對剛剛完成脫貧攻堅的縣域政策具有重要參考價值。
(二)案例詳情
農業產業從起步要經歷形成期、成長期和成熟期,每個階段農業產業發展的規律也存在較大差異(高宇列等,2010)。因此,在不同的產業發展階段政府扶持農戶增收的政策體現出動態變化的特征。這一特征直接導致農戶增收能力出現差異化。
X縣發展蠶桑產業的歷史悠久,改革開放以來經歷了多次興衰起伏,至90年代末期,縣政府審時度勢在綜合分析地理環境優勢、市場前景和國家產業戰略規劃的基礎上,重啟蠶桑產業。本文借助產業成長階段劃分,將政府產業扶持行動分為產業形成期、產業成長期和產業成熟期的扶持行動。在產業形成期,基層政府對鄉村產業的發展持觀望態度,不會直接介入產業發展進程,也不排斥該產業在當地落戶,產業發展全憑當地農戶自主經營,但是受制于多種條件,農戶能力貧困問題無法解決。產業成長期,產業發展的潛力與基層政府尋求政績的動機相契合,政府開始大規模介入產業發展進程,并為企業提供大量支持。有的地方政府甚至直接介入產業發展過程,幫助農戶脫貧,但這也恰恰使得農戶無法完全接軌市場。產業成熟期,政府介人產業進程的角色和方式發生改變,由直接干預變為間接調控,并會逐漸讓渡空間給尖端農業企業。農戶與企業之間的利益聯結機制發揮作用,農戶與企業共享產業發展利潤。
(三)資料收集與數據結構
為確保研究資料的信度,本研究采用了三角互證法以提升研究的科學性和數據的可靠性。在具體的數據收集過程中結合了兩種主要途徑:一是通過半結構化訪談獲取一手資料,深入了解相關主體的行為邏輯與政策執行情況;二是通過獲取二手資料補充研究的數據基礎。此外,課題組對案例所在地進行了長期的跟蹤調研并積累了大量的田野觀察數據,為案例研究的深入分析提供了堅實的實證基礎。

四、鄉村產業振興中多元主體協同互助化解農戶能力貧困的歷史考察
(一)產業形成期
在產業形成的起始階段,各主體間的資源依賴關系呈現出極為松散的狀態。基層政府由于自身財政能力的限制,加之相對落后的社會經濟條件,在產業發展中難以投入充足的資源。與此同時,上級政府對該新興產業的關注度較低,未能給予充分的資源調配與政策扶持。這種情況下,基層政府在產業發展進程中被迫扮演消極的“守夜人”角色,幾乎無法為農戶提供實質性的資源支持。而農戶一方,因缺乏來自政府的有力幫扶,且長期處于個體小農分散經營的狀態,無法向政府及其他主體提供推動產業發展的關鍵資源,進一步加劇了這種松散的依賴關系。
以X縣的蠶桑產業為例,在產業形成初期,各個村莊紛紛自發開展蠶桑生產活動,但縣級政府對其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態度,任由產業自由發展,缺乏必要的政策引導與資源投入,產業呈現出一種無序的“野蠻生長”態勢。例如,P村在村支部的引領下成立了蠶桑專業生產合作社,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規模逐步擴大,最終涵蓋了685戶桑農,涉及人口達2850人。然而,即便如此,縣級政府對該合作社始終未給予特別的關注與支持。在市場流通環節,當地的蠶桑產品主要依靠桑農直接對接市場,縣政府在銷售渠道建設方面幾乎沒有任何干預。一位P村的農戶無奈地傾訴道:“剛開始養蠶的時候,我們啥都不懂,根本沒人教技術,蠶繭也不知道該賣給誰,價格還被壓得很低,日子過得太艱難了。”從資源依賴的角度深入分析,這清晰地反映出在產業形成期,農戶在技術指導、市場渠道拓展等關鍵資源獲取上對政府存在高度依賴,但政府未能滿足這一需求。同時,農戶自身由于分散經營、資源有限,也無法為政府提供有助于產業發展的關鍵資源,導致雙方的資源依賴關系極為脆弱。此時,村級組織雖成為農戶在蠶桑生產組織方面的依賴對象,但由于缺乏政府資源支持,在技術培訓、市場對接等關鍵領域能力極為有限,難以從根本上改變農戶的困境,凸顯了各主體間資源依賴松散對產業起步的嚴重阻礙。
在此時期,村級組織在化解農戶能力貧困方面發揮了核心作用,而鄉村治理精英則成為個體農戶對接市場的關鍵紐帶。以H村為例,2008年前,該村因缺乏村級集體經濟,被認定為X縣的貧困村。2008年,在外經商的徐某經村民代表勸說返鄉創業,由此拉開了多元主體價值共創的序幕。村級組織與村民齊心協力,創建了苗木產業基地,為H村農戶提供了化解能力貧困的重要平臺與契機。徐某擔任村支書后,廣泛征求村民意見,充分考量本村實際條件,組織召開村民議事會,順利通過了發展苗木產業基地的提案,并確立了“農業產業化、土地園林化、耕作機械化、住房城鎮化、農民工人化”的五化發展思路,以及“家家有資產、戶戶有股份、人人有就業、年年有分紅”的四有發展理念。為消除村民的觀望心理,全體村干部率先帶頭投資,在村里積極流轉土地發展苗木產業。此后,村級組織積極與市場主體展開合作,以村“兩委”名義擔保,向銀行借貸資金新修了4000米灌溉水渠,將7公里通組公路拓寬至6米,有效彌補了蠶桑產業基礎設施不足的短板。村黨支部還以村集體資產作為抵押物向銀行借貸,建設小蠶共育公司,給予村民苗種補助,并將公司小蠶養殖場免費分給愿意發展蠶桑產業的農戶。2009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X縣大量外出務工青年返鄉務農,H村900多在外務工農民中就有300多人返鄉。為解決返鄉青壯年勞動力的生計問題,村支書徐某憑借自己多年經商積累的社會關系資源,積極動員多家企業為本村村民提供就業機會。然而,由于縣級政府持續的“守夜人”角色,個體農戶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因能力貧困處于明顯劣勢。一位H村的農戶回憶道:“那時候我們既沒有技術,也不懂市場行情,養出來的蠶繭質量不好,根本賣不上價錢,一年到頭累死累活,卻賺不了幾個錢。”這表明,農戶在技術和市場資源獲取上對政府、企業以及村級組織存在強烈依賴,但政府資源的缺位使得村級組織和鄉村治理精英雖全力作為,卻因自身資源有限,難以充分滿足農戶需求。村級組織和鄉村治理精英在整合農戶資源以吸引外部資源方面面臨諸多困難,各主體間相互依賴卻難以形成有效的資源互補,致使H村的蠶桑產業發展很快陷入困境。由于資金鏈薄弱,該村無法對蠶種品種、養蠶技術進行革新,生產的蠶繭在市場上銷量慘淡。這一實例充分體現出產業形成期各主體間資源依賴松散,產業發展舉步維艱,農戶能力貧困問題難以得到有效緩解。
(二)產業成長期
隨著產業的逐步推進,各主體間的資源依賴關系趨于緊密。在產業成長期,桑蠶產業的潛在價值開始顯現,成功吸引了政府與企業的關注。此時政府逐漸成為資源整合與分配的核心主體,企業和農戶對政府的資源依賴程度大幅提升。政府通過成立蠶桑局,在鄉鎮一級設立蠶桑工作站,村一級設立蠶桑基地,構建起自上而下、縱向到底的管理模式,并成立縣蠶桑合作聯社和村級蠶桑專業生產合作社,深度介人蠶桑產業發展進程,成為事實上的準市場主體。這一系列舉措使得企業和農戶在產業發展方向的把控、技術支持的獲取、市場對接的實現等方面對政府產生了更強的依賴。一位H村的蠶農興奮地表示:“政府成立了蠶桑局,還給我們提供技術指導和補貼,我們心里踏實多了,養蠶的積極性一下子就提高了。”這不僅直觀地體現出農戶對政府技術和資金資源依賴得到滿足后的積極反饋,更深刻地反映出政府在產業發展中通過提供資源支持,成功激發了農戶的生產積極性,有力推動了產業的發展。
在市場多元主體培育方面,縣蠶桑局確立了“公司 + 合作社 + 基地 + 農戶”的創新經營管理模式,在原有蠶桑生產合作社基礎上拓展出8個蠶桑生產專業合作社,全面參與蠶桑種植、養殖和收購的全過程。縣蠶桑局積極牽頭與多家繅絲廠建立長期合作關系,試行訂單農業模式,有效降低了桑農面臨的市場風險。H村村民在村支部書記的帶領下,采用先試點后推廣的策略,試驗養殖大蠶棚取得成功,隨后成功申請將該村確立為蠶種基地,并成立蠶繭收烘公司,進一步延伸了養蠶、制種、售繭的產業鏈。村民以土地入股,不僅能夠按期獲得分紅,還能在蠶種廠務工領取工資福利,同時接受新技術和經營管理培訓,生產經營能力得到大幅提升。“以前我們對技術一竅不通,現在企業定期來培訓,我們學會了好多新方法,蠶繭產量和質量都提高了,收入也增加了不少。”H村的另一位農戶感慨道。從資源依賴角度深入剖析,這表明在產業成長期,企業依賴政府的產業政策和資源支持來拓展業務、降低運營風險,同時為農戶提供技術培訓和市場渠道;農戶則通過提供勞動力和土地等資源參與產業發展,雙方形成了緊密的資源依賴關系。企業通過與政府合作,有效整合農戶資源,實現了規模經濟,顯著提升了市場競爭力;農戶借助企業和政府的資源支持,自身能力得到提升,收入也相應增加。
在農業產業技術發展領域,X縣政府的主導性表現得尤為突出。為推廣先進的蠶桑生產技術,縣蠶桑局牽頭在全縣大力推進科技興蠶運動,廣泛采用小蠶共育和多批次養蠶法。當年便新建了黃溪、西港、黃龍等3個標準化小蠶工廠,新增小蠶共育室50個、養蠶大棚2萬平方米、養種量1萬張,實現全年產繭5萬擔,蠶繭毛折降低30個點。到2020年,在縣財政為蠶桑經營主體擔保的支持下,全縣產業規模進一步擴展到高產優質桑園10萬畝,年養蠶種30萬張,年產鮮繭20萬擔。為促進技術人才下沉,縣蠶桑局專門成立多個工作組進駐蠶桑基地村,協助桑農管理桑園、開展生產加工。同時,每年以村級副職經濟待遇吸引選聘各農業大學專業對口的大學畢業生到蠶桑局工作,并按照每 500畝桑園配備一名技術員的原則,增配30名鄉鎮蠶桑技術人員和每村配備1名桑管員。在縣蠶桑局的政策支持下,浙江、福建等省的巢絲公司大量在該縣建廠,與蠶桑重點村建立長期合作關系,為重點村提供先進生產技術和運營管理培訓。個體小農戶在多元主體的協同努力下,成功擺脫了以往單打獨斗的困境,獲得了有力的技術支持,逐漸融入蠶桑大產業領域,凝聚成強大的組織化力量共同應對市場風險。這一系列舉措進一步強化了政府、企業和農戶之間的資源依賴關系。政府通過投人資源推動技術進步,企業依賴政府的技術推廣政策和人才支持,提升自身生產效率和產品質量,農戶則依賴政府和企業提供的技術培訓,提升養殖技能,從而共同推動了產業的快速發展。
在農業生產要素融合方面,多元主體的協作有力推動了農村土地生產要素的整合。X縣傳統的小農經營模式嚴重制約了農業發展,為改變這一局面,縣政府出臺多項激勵政策,吸引本地蠶桑大戶、市場中間組織以及廣東、浙江等地的蠶桑企業來當地投資發展蠶桑產業。在產業項目實施過程中,縣政府積極協助企業開展土地流轉,為產業基礎設施建設提供政策優惠。H村率先創新提出“確權確股不確地”的土地流轉思路,全村耕地一次性流轉,成功實現資源變資產、資金變股金、農民變股東。一位參與土地流轉的H村農戶欣喜地說:“土地流轉后,我們不用再操心土地的零散經營問題,還能每年拿到分紅,而且在合作社的安排下,我們在自己的土地上干活還有工資,感覺生活更有盼頭了。”這充分體現出農戶對政府政策引導下土地流轉模式的高度認可,以及對由此帶來的資源整合和收益提升的依賴。同時,X縣政府構建多渠道產業發展資金整合機制,統籌扶貧款和產業補助金,縣財政對所有蠶桑經營主體提供“有限兜底”支持,落實補貼制度,提供貼息貸款。部分農戶通過個體貸款參與蠶桑養殖,有效降低了財務風險。蠶桑企業按季度為參與蠶桑產業的村民提供技術和市場經營能力培訓,提升農民專業技能和市場競爭力。部分桑農通過土地流轉入股分紅,實現了資源的有效配置和收益的優化分配。從資源依賴視角來看,政府通過政策引導和資金支持,促進了企業與農戶之間的資源整合。企業依賴政府的政策和資金支持開展生產經營,農戶則依賴企業的技術培訓和市場渠道提升自身能力和收益。各主體間形成了相互促進、緊密依賴的協同關系。在這一時期,隨著各主體間資源依賴程度的不斷加深,產業實現了快速發展,農戶的脫貧能力得到了顯著改善。
(三)產業成熟期
產業步人成熟期后,各主體間的資源依賴關系變得愈發緊密。隨著農業產業發展對縱向產業鏈延伸和橫向產業業態擴展的需求日益迫切,單純依靠政府政策支持和財政補貼已難以滿足產業持續發展的需求。此時,政府逐漸從產業發展的主導者轉變為協調者,在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推動下,分散農戶與市場主體的對接變得更加順暢,農戶抵御市場風險的能力穩步提升。
在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方面,國家鄉村振興戰略實施后,小農經營模式與農業現代化的矛盾在蠶桑產業成熟期愈發凸顯。農地經營細碎化、農戶兼業化以及三產融合發展銜接困難等問題,嚴重制約了農業高質量發展。基于此,培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成為產業發展的當務之急。X縣通過提升“有限兜底”財政投入培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出臺政策將全縣絲、綢、家紡企業年度稅收縣享部分的 50% 作為蠶桑產業發展風險基金,由縣財政局統籌管理,并按鄉鎮蠶桑生產專業合作社提供的繭量分配補貼。同時,創新融資政策,采用“財政整合一點、企業自籌一點、信貸支持一點、社會自籌一點”的資金整合模式,為蠶桑產業發展提供堅實的資金保障。截至2019年,X縣蠶桑產業總投資規模達6853.3萬元,其中縣財政整合的涉農專項資金為2850萬元。此外,縣政府積極招商引資,累計吸引社會資金3917.3萬元投入蠶桑產業。在產業成熟階段,農戶市場參與模式轉變為在村黨支部領導和村集體公司統一管理下進行養殖和銷售,政府定期公布產業發展信息,有效提升了農戶組織化程度和市場參與能力。一位參與村集體公司管理的農戶自豪地說:“現在我們跟著村集體公司一起干,大家團結起來,在市場上的話語權也大了,收入也更穩定了。”從資源依賴理論角度分析,政府通過政策引導和資源協調,為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和產業發展創造了良好環境。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依賴政府的政策和資金支持發展壯大,同時為農戶提供更多就業和增收機會,農戶則依賴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和政府的組織管理和信息支持,提升市場參與能力。各主體間形成了緊密的資源互補與協同關系。
在蠶桑農產品產業鏈延伸方面,X縣以推動蠶桑產業高質量發展為目標,聚焦品牌建設和產業附加值提升。政府投人資金建設絲綢總部大廈和繭絲綢交易平臺,引進東洲農業的新桑芽菜項目及江西英才食品的新桑葉飲料加工項目,有力推動了產業的規模化和專業化。至2020年,全縣蠶桑產業主營業務收入達到20億元。在縣政府的大力支持下,蠶桑企業積極開發蠶桑新業態,東洲農業發展有限公司興建桑芽菜項目,成功實現年產5000噸產能目標;縣紅光巢絲公司與香港雅芳婷圍繞蠶蛹精油、蠶蛹蛋白粉項目開發達成戰略合作協議,企業投資擴建廠房6000平方米,新建8臺套絲棉加工設備;縣財政投資英才食品科技有限公司1.5億元,引進桑茶桑果飲料生產線5條,年產桑茶、桑果飲料 5000萬瓶以上,實現產值3億元。“現在我們的蠶桑產業不再局限于傳統的養蠶賣繭,而是發展出了許多新的產品和業態,我們的收入來源也更多了。”一位受益于蠶桑新業態的農戶開心地說道。這表明在產業成熟期,政府通過投入資源和政策引導,促進企業拓展產業鏈,企業依賴政府的資源支持和市場環境營造,實現產業升級和產品創新,同時為農戶提供更多增收渠道。農戶則依賴企業的產業拓展和市場開發,實現收入多元化,各主體間的資源依賴關系進一步緊密,協同作用更加顯著。
產業成熟期,多元主體合作關系趨于穩定,產業項目對市場環境的適應能力顯著增強。政府主要負責維護市場秩序、調節多主體利益關系,規范和引導市場行為,保障產業健康發展。農戶生產經營活動深度融入產業鏈各環節,通過參與組織化生產、銷售和服務體系,有效降低了市場風險對生產管理的沖擊。從資源依賴理論角度看,此時政府、企業、村級組織和農戶之間形成了緊密的資源互補與協同關系。政府協調各方資源,為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和產業發展創造良好環境;企業整合資源,拓展產業鏈,為農戶提供更多就業和增收機會;村級組織引導農戶參與產業發展,維護農戶利益;農戶通過參與產業,獲取市場信息、技術支持和資源保障,有效降低市場波動風險,進一步化解能力貧困,實現可持續發展。在這一時期,緊密的資源依賴關系推動了產業的高質量發展,農戶的貧困境況得到了有效改善。
五、鄉村產業振興中多元主體協同助力農戶化解能力貧困的內在機理
(一)政府主體:化解農戶資源獲取及政策利用的短板
1.基于上級注意力導向的資源分配驅動助農參與
在條塊分割的行政體制下,上級政府憑借財權掌控和人事任免權,對下級政府實施嚴格監督與積極激勵。基層政府作為資源依賴方,其行為深受上級政府資源分配和政策關注導向的影響。上級政府的政策關注度如同指揮棒,引導著基層政府的決策與行動。基層政府通過深入揣摩上級意圖,力求精準契合上級政策期望,以獲取更多資源與支持。
以X縣蠶桑產業發展為例,產業初始階段,因經濟潛力未顯,上級政府關注與資源投入有限。在此情況下,X縣政府基于風險規避原則,采取“守夜人”策略,默許產業自發發展,以降低因資源不明和政策不確定性帶來的風險。P村一位農戶曾無奈表示:“那時政府對我們養蠶產業幾乎沒有干預,我們只能自行摸索,技術無人傳授,蠶繭銷售也困難重重,日子過得十分艱難。”直到2009年,X縣被確定為國家“東桑西移”工程項目重點基地,蠶桑產業納入國家戰略視野,上級政府政策支持與資源配置力度顯著增強。X縣政府敏銳捕捉到這一變化,迅速從消極“守夜人”轉變為積極產業推動者。在政策上,密集出臺扶持政策,加大財政資金投入,強化產業規劃引導;在資源整合方面,積極協調各方資源,搭建產業發展平臺,促進產業鏈上下游協同發展。H村一位受益農戶說:“政府開始重視后,為我們提供了諸多幫助,開展技術培訓、協助尋找銷路,我們養蠶的信心大增,收入也逐步提高。”在此過程中,上級政府關注度的轉變帶動資源分配調整,促使基層政府積極行動,為蠶桑產業注入強大動力,推動產業升級。
2.依托縱向激勵機制構建產業發展利益紐帶
分稅制改革后,我國稅收制度分為中央稅、地方稅和中央共享稅。中央稅由中央政府征收管理,地方稅由地方政府負責,中央共享稅由雙方協同管理。這一改革增強了中央宏觀調控財力,但導致地方政府財政權力與責任失衡,省級以下地方政府財權僅占 17% ,卻承擔 80% 的民生和公共事務支出。在這種財政約束下,基層政府對風險較高的農戶自發組織產業持謹慎態度。
H村蠶桑產業發展初期,基層政府基于財政風險考量,先扮演“守夜人”角色,確認產業潛力后才投入有限財政資源扶持,并構建縱向激勵機制。以X縣蠶桑局為例,制定了一系列激勵措施:對于三年內桑園面積達5000畝以上,或新擴桑園面積達2000畝以上且效益突出的鄉鎮,干部提拔時同等條件下優先考慮黨政主要領導和分管領導;對蠶桑技術應用卓越的鄉鎮技術人員優先提拔;桑園面積達500畝以上的基地村支部書記,以及年收烘本鄉鎮蠶繭達6000擔以上(以本縣龍頭企業數據為準)的合作社理事長,每兩年擇優挑選2—3名聘為鄉鎮蠶桑技術員,享受事業編制及財政撥款工資待遇。通過將蠶桑生產業績納入干部考核體系,政府成功將農戶蠶桑生產利益與基層干部工作業績捆綁,激發了基層干部積極性。
同時,X縣財政局規定,繭絲綢龍頭企業從加工增值利潤中按鄉鎮蠶桑生產專業合作社提供的繭量進行二次分配,對與合作社和農戶建立緊密利益聯結機制的企業給予獎勵。這一舉措推動蠶桑企業與本地農戶構建利益共同體,通過財政補貼激勵企業加大投資,為農戶脫貧提供產業支撐。一位參與蠶桑產業的企業負責人表示:“政府這樣的政策,讓我們更有動力去和農戶合作,幫助他們提高技術,大家共同將產業做大做強,我們企業也能從中受益。”這種兩級分層的激勵模式,政府通過激發基層干部和企業主體的積極性,間接助力農戶提升能力,擺脫貧困困境。
(二)村民主體:通過組織化與自我發展意識提升經營與市場適應能力
1.以再組織化夯實產業發展基礎
個體小農經營規模小、資源有限,在復雜市場環境中難以把握供需動態,應對風險能力弱,易出現“果賤傷農”“谷賤傷農”現象。推動生產經營組織化成為解決這一困境的關鍵。農村黨組織在鄉村振興中肩負政策落實、資源對接、治理引領和內生動力激發等職能,成為農民組織化經營的核心載體。
H村2009籌建村民議事會,開啟村民組織化進程。通過常態化開展村民代表大會和村黨員代表大會,引導村民參與中心村建設、土地流轉等村級事務決策,凝聚農戶力量,為蠶桑產業發展營造良好內部環境。在村黨組織引領下,H村整合全村資源發展蠶桑產業。一位H村村民感慨:“以往我們各自為戰,力量分散,很多事情都難以推進。如今大家組織起來共同發展產業,感覺有了主心骨,發展方向也更加明確。”
在蠶桑生產中,個體農戶面臨生產規模小、基礎設施薄弱、技術落后和經濟效益低等難題。H村黨組織以擔保人身份為蠶桑產業爭取借貸資金,規避個體經營資金短缺風險,牽頭成立專業生產合作社,吸納農戶人社,實現資源普惠性供給,增強村莊承接國家和市場資源的能力。自2009 年新任村“兩委”履職以來,村黨支部書記邀請專家制定產業發展規劃,創新構建“合作社 + 村集體+ 基地 + 農戶”的產業運行模式,建立緊密利益聯結機制,成立多個專業合作社,促進村民經濟能力提升和資源優化配置。
與H村相鄰的W村原本貧困,在村委會領導下,通過召開村“兩委”會議、村民代表大會,簽訂股權代持協議,明確村委會主任產業領辦資格,組建蠶桑專業生產合作社,村委會占股71.41% 。產業啟動初期,黨員干部帶頭交納股金入股,吸引其他村民陸續加入。這表明村民再組織化是村民自我發力化解能力貧困的必要前提,村級組織強大的經濟發展能力能提升村民再組織化程度,吸引村民參與自我脫貧,同時吸引外部主體協同助力鄉村產業發展。
2.以融資與技術革新突破產業發展瓶頸
從H村蠶桑產業發展歷程看,村民再組織化是解決能力貧困的首要步驟。產業形成期,H村面臨資金嚴重不足和技術極度落后問題。資金匱乏制約產業規模擴張和基礎設施建設,技術落后阻礙生產效率提升和經濟效益增長。農戶融資成為應對能力貧困的重要手段,但受融資渠道狹窄和條件苛刻限制,農戶難以獲取足夠資金。技術革新受資金、人才和知識儲備等因素制約,產業形成僅憑農戶自身難以實現,通常需在產業成長期借助政府和企業協同助力,指導農戶學習新技術,破解能力貧困問題。
H村產業形成期,基礎設施差、農技設備短缺,村黨支部書記以自己公司名義貸款墊付產業啟動資金,但因村民對村組織能力存疑,部分農戶投資猶豫,產業資金短缺問題嚴峻。村干部帶領村民收集鄰縣廢棄苗木扦插,培植出第一批苗圃,贏得第一桶金。直到產業成熟期,各級政府涉農專項資金流入,如該縣每年投人500余萬元補助蠶桑產業,對新開發桑園每畝給予100元桑苗補助。可見,在缺乏政府和企業支持時,農戶融資對產業前期發展至關重要,其融資意愿和投入力度決定產業能否順利起步并持續發展。
技術下沉是彌補農戶生產能力不足的關鍵。蠶桑產業對生長環境要求嚴苛,傳統種養方式下小蠶成活率低,即便村組織牽頭發展,農戶能力貧困問題仍難解決。進入產業成長期,政府派遣專業技術人員進村指導,帶來顯著變化。一位接受技術指導的H村農戶說:“過去養蠶總是問題不斷,成活率低,產量也不高。如今有了專業技術人員的指導,按照他們傳授的方法操作,蠶種孵化率提高了,小蠶成活率大幅提升,我們的收入也顯著增加。”為確保蠶繭質量,H縣將一鎮兩鄉的蠶桑站技術員納入企業統一管理,采用技術員包村方式,對農民養蠶全程指導,技術員收入與蠶繭數量和質量掛鉤。農戶接受科學技術指導后,生產能力大幅提升,小蠶成活率提高,降低了成本虧損風險,為擺脫能力貧困提供了技術支撐。
(三)市場主體:以資源整合與協同合作提升農戶技術與市場信息獲取能力的不足
1.以公私合作模式突破農業投資困境
當前,欠發達地區農業生產經營面臨基礎設施薄弱和生產技術落后問題,改善這些狀況需大量資金投入。但偏遠地區農業固定資產投資收益空間有限,與企業逐利本質沖突,單純依靠市場機制難以解決。X縣在鄉村產業扶持中,創新采用政府財政資金杠桿策略,加速農業產業基礎設施建設,彌補市場失靈和資源配置不足。同時,整合財政資金設立產業發展保障金儲備池,增強農業項目財務抗風險能力。財政資金在保障金儲備池中占比 40% ,涉農企業出資 60% ,雙方共同出資2000萬元,專項用于農業特色項目技術革新和技術骨干人才培養。這種公共-私人合作(PPP)模式,通過政府與企業資金聯合,增強項目可持續發展能力和技術創新驅動力,提升農業生產基礎設施建設水平和技術進步速度。
一位參與產業聯盟的企業負責人表示:“與政府合作設立保障金儲備池,對我們企業而言,既降低了投資風險,又能為產業技術革新貢獻力量,從長遠來看,對整個產業發展和企業自身發展都大有裨益。”這種公私合作模式,為解決農業固定資產投資不確定性問題提供了有效途徑,促進了農業產業基礎設施完善和技術水平提升,為農戶化解能力貧困創造了良好產業環境。
2.通過整合農戶資源提升產業協同效能
高效整合分散的農戶資源,凝聚集體行動能力,是企業助力農戶破解能力貧困的關鍵。農戶與企業的協同合作關系,影響企業項目推進、資源獲取和項目可持續發展。
一方面,整合管理分散農戶可減少信息不對稱。分散農戶缺乏市場信息獲取渠道和專業技術支持,在市場波動面前脆弱。在農業產業項目啟動階段,涉農企業面臨土地流轉難題,需逐戶與村民溝通,增加運營成本,延緩項目推進。X縣政府出臺政策,簡化土地流轉流程,提供土地指標性質轉換、供電供水設施建設等專項服務,降低交易成本和市場摩擦,為企業營造穩定高效的生產要素供給環境。一位涉農企業項目負責人說:“以往與農戶一家一家地協商土地流轉,耗時費力。如今政府協助簡化流程,我們能夠更順利地開展項目,也能更快地為農戶提供技術和市場信息,共同推動產業發展。”
另一方面,整合管理分散農戶能提升集體行動效能。依據集體行動理論,農戶分散易產生“搭便車”行為,沖擊合作項目整體效益。以H村訂單農業項目為例,項目推進中,部分村民受短視思維影響,私自將蠶繭售至黑市,打亂企業生產計劃,損害企業信譽,打擊誠信農戶積極性。通過村黨組織或合作社介入,企業借助基層組織優勢,將村民個體利益與產業整體發展目標融合,強化契約執行力和合作關系穩定性。村黨組織和合作社在項目籌備階段組織農戶培訓,提升生產技能和市場認知;合作過程中加強思想教育和政策宣傳,增強農戶契約意識;訂單執行期間實時監督,及時處理潛在違約風險。例如,發現某農戶有私自售賣蠶繭的想法時,工作人員及時上門分析利弊,引導農戶堅守契約精神。這一舉措提升了企業助農項目推進的順暢程度,保障了企業生產運營穩定,為農戶提供穩定收益,有力促進了農戶能力貧困問題的化解。正如H村一位長期參與合作社訂單項目的農戶所言:“自從村里的黨組織和合作社參與進來,我們和企業的合作變得順暢多了。大家按照統一標準生產,不愁賣,收入也比以前穩定多了,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產業發展帶來的好處。”
這種市場主體借助資源整合與協同合作的方式,從減少信息不對稱和提升集體行動效能兩個關鍵維度發力,切實有效地化解了農戶在技術與市場信息方面存在的能力貧困狀況,開辟了一條切實可行的路徑。在這一過程中,企業、政府、村黨組織和合作社等多元主體相互協作、緊密配合,形成強大合力,共同推動農業產業朝著規模化、規范化、高效化的方向邁進,助力農戶擺脫貧困束縛,實現鄉村經濟的可持續繁榮發展。
六、總結與政策建議
本研究以江西省X縣桑蠶產業為案例,基于資源依賴理論剖析鄉村產業發展中多元主體協同模式對農戶能力貧困化解的影響機制。研究發現,產業發展不同階段主體資源依賴關系的演變顯著影響農戶能力建設。在產業形成初期,基層政府因財政與政策支持不足,呈現“消極守夜人”角色,導致政策引導缺位、資源整合乏力,農戶因缺乏資金、技術與市場信息陷入“能力貧困陷阱”;在產業發展階段,X縣政府設立專業機構,創新“公司 + 合作社 + 基地 + 農戶”模式,企業、村級組織與政府協同發力,通過技術推廣與經營賦能,有效緩解農戶能力貧困;在產業成熟階段,政府轉向協調服務職能,多元主體依托完善的產業生態體系,通過利益共享機制與動態合作策略,形成持續提升農戶能力的長效機制。
基于上述結論,提出三方面政策建議:一是構建動態化財政支持體系,在產業形成初期,建立省級統籌、基層配套的“產業孵化專項基金”,實施“階梯式補助”緩解基層財政壓力;在產業發展階段,推動科研院所技術人股農業項目,建立土地流轉收益與專利轉化掛鉤機制,促進技術要素深度融合。二是創新多主體協同治理機制,成立由政府、企業、科研機構、農戶代表組成的“產業聯合治理委員會”,實行季度聯席會議制度,重點解決土地流轉、技術標準等治理難題;構建龍頭企業能力溢出考核體系,將企業帶動農戶發展成效納入合作評價,強化社會責任。三是實施精準化農戶賦能工程,推行“駐村技術特派員”制度,通過“田間課堂 +VR 模擬系統”開展實踐教學;針對經營管理短板,開設創業指導、品牌策劃等專題培訓,支持農戶參與合作社管理與電商創業,推動其向新型職業農民轉型。
參考文獻:
曾妍,譚江濤,王守文,等.農村電子商務發展如何賦能水庫移民就業增長——基于“三鏈”融合理論的多案例研究[]中國農村經濟,2023(10):86-111.
程坤鵬,徐家良.從行政吸納到策略性合作:新時代政府與社會組織關系的互動邏輯[J.治理研究,2018(6):76-84.
崔寧波,蘭惠.種業育種創新保障我國食物安全的制約因素與突破思路[J.中州學刊,2022(6):28-35.
崔運武.論公共治理視角下我國PPP問題的成因及應對[J.中國行政管理,2019(1):53-59.
鄧明.自然資源稟賦與地方政府的征稅能力建設[J].財政研究,2020(11):56-70
樊鵬飛,蘇敏,劉洋,等.面向農業現代化的公共政策選擇——以農業經營方式轉型為例[J].中國農村觀察,2022(5):2-20.
符平.市場體制與產業優勢——農業產業化地區差異形成的社會學研究[J.社會學研究,2018(1):169-193.
付偉,焦長權.“協調型”政權:項目制運作下的鄉鎮政府[J].社會學研究,2015(2):98-123.
高宇列,沈月琴,黃堅欽,等.中國山核桃產業成長階段分析[J.北京林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2):136-14(
胡小君.從維持型運作到振興型建設:鄉村振興戰略下農村黨組織轉型提升研究[J.河南社會科學,2020(1):52-59.
胡小君.鄉村振興戰略下農村黨組織的核心作用與轉型提升[J].理論探討,2020(1):152-157.
姜天龍,朱新方淼,舒坤良.農戶開展種養結合的積極效應、制約因素及政策建議[J.經濟縱橫,2022(6):104-110.
孔祥智,周振.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發展必須突破體制機制障礙[JJ.河北學刊,2020(6):110-117.
李慧云,符少燕,方怡然.民營企業政治關聯的信息披露效應——基于碳信息披露的經驗證據[J.中國軟科學,2021(7):184-192.
李文秀,唐榮.融資約束、產業政策與本土企業出口行為——基于微觀視角的理論與實證分析[J].中國軟科學,2021(7):174-183.
李鑫濤,張再生,黃翱.“一核三治”鄉村治理體系下的控制權配置與轉移路徑—一項縱深性個案研究[J.中國行政管理,2023 (4):54-62.
李學楠.政社合作中資源依賴與權力平衡——基于上海市行業協會的調查分析[J.社會科學,2015(5):27-36.
李宇辰,孫沁茹,郝項超.政府產業基金如何有效促進企業創新?——基于政府產業基金數據的分析[J].軟科學,2022 (3):17-22.
林雪霏,周治強.村莊公共品的“賦能式供給”及其制度嵌入——以兩村用水戶協會運行為例[J].公共管理學報,2022(1):134-145.
劉小峰,彭揚帆,徐曉軍.選優扶強:老少邊區特色農業“一縣一業”格局何以形成——鹽池灘羊的縱向案例研究[]管理世界,2023,39(7):46-63.
劉志彪,孔令池.從分割走向整合:推進國內統一大市場建設的阻力與對策[J].中國工業經濟,2021(8):20-36.
盧素文,艾斌.資源依賴與精英權威:農村社會組織與基層政府的雙向依賴和監督[J.中國農村觀察,2021(4):50-68.
呂一清,張東生.如何有機銜接小農戶與現代農業——基于新中國成立以來農戶分化的現實思考[.現代經濟探討,2020(11): 116-127.
孟慶國,董玄,孔祥智.嵌入性組織為何存在?供銷合作社農業生產托管的案例研究[J.管理世界,2021(2):165-184閔繼勝,孔祥智.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經營模式創新的制約因素及制度突破[JJ.經濟縱橫,2016(5):66-70.
龐明川,寧賦憲.經濟轉型視域下的地方政府投資與資源錯配——環境規制的門檻效應及國企依賴度的調節效應[].西部論壇,2021(6):1-17.
彭萬勇,谷繼建.小農經營、銜接難表征與深層根源辨判——兼論小農戶與現代農業發展有機銜接路向選擇[J].世界農業,2020 (12):22-29.
盛明科,孟俏俏.基層治理過程中“責任甩鍋”的生成機制與治理策略——基于“制度-行為”的分析框架[J.社會科學研究,2023(4):21-31.
粟立鐘,張潤達,王靖宇.研發激勵型產業政策具有兩面性嗎——來自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的經驗證據[J].科技進步與對策,2022(3):118-128.
涂曉玲,傅文霧.信息分散程度與產業政策有效性邊界——基于企業投資偏離的視角[J.江西社會科學,2022(1):154-166.
汪濤,陸雨心.新興市場中企業對政府的關系投人與企業出口:創新能力的調節作用[J.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17(7):90-104.
王叢虎,侯寶柱,祁凡驊.“高模糊-高沖突”政策實質性執行:一個創新性的中國方案——以重慶市公共資源交易服務組織“事轉企”改革為例[J].公共管理學報,2023(1):46-56+171.
王叢虎.公共資源交易服務組織“事轉企”改革的中國方案[J].中國行政管理,2023(1):46-56.
王滿四,霍寧,周翔.數字品牌社群的價值共創機理研究——基于體驗主導邏輯的視角[J].南開管理評論,2021(3):92-103.
王瑞峰.鄉村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內涵特征、影響因素及實現路徑——基于全國鄉村產業高質量發展“十大典型”案例研究[J].經濟體制改革,2022(1):73-81.
王書慧,姚桓.新時代鄉村振興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革命性鍛造[J].新視野,2021(1):86-90.
翁士洪:公益市場化中的資源依賴與政府控制——基于上海市社區基金會的實證研究[J.北京行政學院學報,2020(6):30-39.
吳春來.產業扶貧與產業振興有效銜接初探[J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1(12):180-189.
徐建牛,施高鍵.相機執行:一個基于情境理性的基層政府政策執行分析框架[J.公共行政評論,2021(6):104-123.
楊興杰,齊振宏,楊彩艷,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能促進生態農業技術推廣嗎——以稻蝦共養技術為例[].長江流域資源與環境,2021(10):2545-2556.
張德海,金月,楊利鵬,陳超.鄉村特色產業價值共創:瓶頸突破與能力躍遷——基于本土龍頭企業的雙案例觀察[J].中國農村觀察,2022 (2):39-58.
張燚,秦銀燕,王領飛,喻穎.加強農產品區域公用品牌建設的政府與市場“雙強引擎”研究[J.財經論叢,2022(3):90-101.
朱天義,張立榮.貧困地區基層政府培育農業經營主體的行動邏輯——基于“情境-過程”分析框架的探索[J.中國行政管理,2021(4):117-124.
EisenhardtKM,GraebnerME.Theory Building from Cases:OpportunitiesandChallenges[J].Academyof Management Jourmal,2007 (1):25-32.
HillmanAJWthersMColinsBResourceDependenceTeory:Areview[J].Joualofanagement2O9(6):404-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