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批判視角下胡塞爾生活世界理論研究

【摘要】胡塞爾的生活世界理論探討了科學與人類日常生活之間的關系，強調未經科學理論過濾的直接經驗和實踐的重要性。他批判現代科學的客觀主義和實證主義，認為這些傾向忽視了人類經驗。生活世界是個體體驗和文化交互的結果，涵蓋語言、價值觀、信仰和藝術等元素。胡塞爾認為科學進步豐富了生活世界，但可能導致人文關懷的缺失，因此呼吁對文化進行深刻反思。該理論對存在主義和后現代主義哲學產生了深遠影響，特別是對薩特和海德格爾的哲學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促使對現代人存在意義和價值的探討。

【關鍵詞】生活世界；科學；文化；經驗；后現代主義

【中圖分類號】B516"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5）18-0067-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5.18.019

胡塞爾是德國著名哲學家，其著作《歐洲科學的危機與超越論的現象學》基本手稿寫于1935-1936年。這本書主要探討了歐洲科學所面臨的危機以及現象學對于解決這些危機的意義。歐洲科學的危機在于遺忘了生活世界的基礎，從而陷入了客觀主義和實證主義，導致科學與人的生活世界割裂，科學失去了對人類生活和存在的關懷，成為一種純粹的技術操作。通過超越論的現象學重新找回科學的世俗意義，使科學與生活世界聯系，恢復人類對理性和真理的追求，回歸生活世界的本質。

一、胡塞爾生活世界的理論內涵

20世紀初，歐洲面臨著科學的危機，胡塞爾對此進行了深刻地反思?！霸诮茖W取得輝煌進步的同時卻產生了科學的危機，而這種危機同時又是歐洲人的危機?！盵1]科學方法雖然在特定領域內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其抽象性和還原主義傾向可能忽視了人類經驗的整體性和直接性。胡塞爾認為，歐洲科學的危機在于遺忘了生活世界的基礎，陷入了片面的客觀主義和實證主義，導致科學與人的生活意義脫節，“現代人的整個世界觀唯一受實證科學的支配，并且唯一被科學所造成的‘繁榮’所迷惑，這種唯一性意味著人們以冷漠的態度避開了對真正的人性具有決定意義的問題。單純注重事實的科學，造就單純注重事實的人”[1]?？茖W失去了對人類生活和存在的關懷，成為了一種純粹的技術操作。

胡塞爾認為，生活世界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世界，是未經科學理論過濾的直接經驗和實踐的場所，它包括感知、情感、文化習俗和社會關系等，構成日常生活經驗的內容，同時也是一個先于任何科學理論構建的“自然態度”的世界。生活世界構成了科學知識的基礎，胡塞爾指出，科學理論是在生活世界的土壤中生長，是對生活世界某些方面的系統化、理論化的表達，科學是對生活世界的提煉和升華，其有效性和價值最終必須在生活世界中得到檢驗和確認。“關于客觀的科學的世界的知識是“奠立”在生活世界的自明性之上的。生活世界對于從事科學研究的人來說，或對于研究集體來說，是作為“基礎”而預先給定的?！盵2]然而，科學往往傾向于客觀主義和科學主義，這可能導致生活世界本質的遺忘或扭曲。因此，胡塞爾對科學與生活世界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批判性分析，強調回歸生活的重要性?！霸诤麪柲抢铮貧w生活世界是有特殊含義的，它特指回到能夠在意向流形結構中獲得揭示乃至構造的原初經驗。”[3]

胡塞爾生活世界的一個重要特征是主體間性。胡塞爾認為，生活世界并非是個體孤立存在和體驗的空間，而是眾多主體相互交流、作用所共同塑造的?！拔覀儾⒉皇枪铝⒌?，在其中，我們同時與其他人有聯系，在這種共同生活中每一個人都能參與到其他人的生活中。”[1]主體之間的互動、交流以及達成的共識，極大地豐富和構建了生活世界的內涵和結構。這種主體間的相互關系不僅是生活世界形成的關鍵因素，也為個體的認知和發展提供了豐富的資源和參照。

總之，胡塞爾的生活世界理論致力于回歸人類最原初、最真實的生活體驗，凸顯了生活世界在理解人類認知、科學知識以及社會現象中的核心地位和關鍵作用。這一理論促使我們重新審視日常生活的意義和價值，以及科學與生活之間的緊密聯系。

二、從文化批判視角剖析生活世界理論

胡塞爾的生活世界理論，強調文化元素如語言、價值觀、信仰和藝術作品在塑造人類生活世界中的重要性。胡塞爾批判現代科學的功利主義傾向，認為這忽視了生活世界中的人文關懷和意義追求。他指出，文化是動態變化的，隨著社會的發展，生活世界不斷演變，帶來可能性和問題，因此需要對文化進行深刻反思以重新審視和塑造生活世界。

（一）生活世界理論中的文化元素審視

胡塞爾的生活世界理論中，文化因素占據著至關重要的地位。語言是生活世界中顯著的文化因素。語言不僅是交流的工具，更是思想和意義的載體。不同的語言體系反映了不同的文化觀念和思維方式。在生活世界里，人們通過特定的語言來表達情感、傳遞知識、構建社會關系，價值觀和信仰構成了生活世界的核心文化因素。這些內在的導向決定了人們對善惡、美丑、是非的判斷，影響著人們的行為選擇和生活目標。不同的文化背景孕育出不同的價值觀和信仰體系。在一個文化中被視為高尚和值得追求的事物，在另一個文化中可能具有不同的評價?！拔幕哪康囊饬x不是現在的目的意義，而是過去的人的目的意義，如曾被擁有而現在不再擁有——除非是被沒有一起進行目的的樣式轉變的不正常的現代人擁有——的過時的東西?！盵1]藝術作品在生活世界中承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它們以直觀的形式展現了一個文化的審美標準、情感表達和對世界的想象。繪畫、音樂、小說等藝術形式為人們提供了感知和理解生活世界的多元視角?！爱斈臣囆g作品被一代代人所閱讀，就會使人們不停地反思構建生活世界的精神能量，并在這一精神能量的啟示下，激起重新構造生活世界的沖力，這正是藝術作品所具有的根本功能。”[4]

總之，在胡塞爾的生活世界理論中，文化因素以語言、價值觀、信仰和藝術作品等多種形式交織在一起，共同塑造了人們豐富多彩且富有意義的生活世界。

（二）文化對生活世界構建的批判性分析

胡塞爾深入探究了文化對生活世界的影響并進行批判性分析。他指出，現代科學的快速發展在一定程度上讓人們遠離了生活世界的真實狀態。在這當中，文化的作用極為重要。一方面，文化的傳承和積累為人類提供了豐富的知識和價值體系。但另一方面，一些根深蒂固的文化觀念和價值取向可能導致人們對生活世界的理解出現偏差。

胡塞爾強調，現代文化中的功利主義傾向使科學研究過度關注實用性和工具性，將世界簡化為可計算和可操控的對象，嚴重忽略了生活世界中的人文關懷和意義追求。比如在追求經濟增長和技術進步時，人們可能忽視環境破壞對生活的影響以及快節奏生活給心靈帶來的疲憊。此外，文化中的傳統觀念和思維定式極大地限制了人們對生活世界的開放性和創造性理解。長期形成的固定模式和慣性思維，讓人們在面對新問題時，習慣套用舊框架和方法，難以突破既有觀念發現新的可能性和價值。胡塞爾呼吁，必須對文化進行深刻的批判性審視和反思，擺脫認知束縛，挖掘生活世界的真實意義和價值，回歸生活世界的本質。但是，“胡塞爾這種‘回歸’不是‘簡單地’‘退回到’‘樸素自然的生活世界’，而是‘建構（在康德意義上）’一個‘超出’這個‘自然客體’的‘理性主體’的‘生活世界’來?！盵5]

（三）從文化動態變遷看生活世界理論的演變

胡塞爾著重從文化動態變遷的視角深入探討了生活世界理論的演變。他認為，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社會的發展，文化并非是靜止不變的，而是處于不斷地變化與演進之中。“每一種文化構成物都有其歷史性，有其已生成東西的性格，以及它與未來的關聯，而且是在與它的歷史地進行生活的，進行生產的，并進行應用的人類的關聯之中具有這些東西的?！盵1]這種文化的動態變遷對生活世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早期階段，文化相對較為簡單和直觀，生活世界也呈現出一種樸素和直接的形態。人們的交往、認知和實踐活動主要基于當地的傳統、習俗和共同的經驗。然而，隨著文化的發展，特別是科學技術的進步和工業化的推進，文化逐漸變得復雜和多元化。新的觀念、價值和思維方式不斷涌現，這使得生活世界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一方面，科學知識的普及和技術手段的應用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和對世界的理解。但另一方面，過度追求科學理性和技術效率，也導致了人們對生活世界中一些原本重要的人文價值和情感體驗的忽視。

胡塞爾指出，文化的動態變遷既為生活世界帶來了豐富和拓展的可能性，同時也帶來了一系列的問題和危機。因此，需要通過對現象的深入反思和對本質的回歸，來重新審視和塑造生活世界，以應對文化變遷帶來的挑戰。

三、胡塞爾生活世界理論的文化意義

胡塞爾的生活世界理論不僅是對科學基礎的深刻反思，也是對人類經驗整體性的維護。它要求在追求科學知識的同時，也不會忽視作為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主體的經驗、價值和文化習俗對認識世界的至關重要。胡塞爾生活世界理論對存在主義哲學、海德格爾和后現代主義哲學影響深遠。

胡塞爾對主體間性的探討促使薩特重視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關系在個體存在中的作用。薩特進一步發展了這一觀點，強調“他人即地獄”，突出了他人對個體自由的限制和影響。“薩特是用一種悲觀的眼光來看待主體間性的，主體間性在他那里意味著自我與他人自由之間永遠的對立、沖突與矛盾，預示著人與人之間永遠的疏離，這與整個存在主義流派對人生存的迷惘和悲觀情結是統一的。”[6]胡塞爾關于生活世界的直觀性和直接經驗的觀點，影響了薩特對個體意識和感知的理解。

總之，胡塞爾生活世界概念中對現象的關注，啟發薩特從現象學的角度去審視人的存在，強調要從個體的直接經驗和具體情境中去理解人的選擇、行動和責任。胡塞爾的生活世界概念為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提供了理論基礎和思考方向，促使薩特形成了獨特而深刻的關于人的存在的哲學觀點。

胡塞爾的生活世界理論對海德格爾產生了重要影響，胡塞爾對生活世界的關注啟發了海德格爾更加深入地思考“在世存在”這一概念。海德格爾認為，人不是孤立的主體，而是始終處于世界之中，與周圍的事物和他人有著密切的關聯?！笆澜绗F象將自身展示為一個整體，因而海德格爾的世界是一個整體論的世界，這種整體論不是與人類相分離的自在的整體，而是與此在的生存活動本質上統一的關聯整體?！盵7]這種對人與世界關系的重新審視，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胡塞爾強調生活世界原初性的影響。

然而，海德格爾并不是完全接受胡塞爾的觀點，而是在批判和繼承的基礎上發展出了自己獨特的存在論哲學。他對生活世界的理解更加側重于存在的歷史性、時間性和整體性，超越了胡塞爾較為側重于認識論層面的探討。

胡塞爾的生活世界理論對后現代主義的影響是多方面的，在對傳統知識體系的挑戰方面，生活世界理論強調了日常經驗和直觀感知的重要性，這促使后現代主義者質疑傳統權威和宏大敘事所構建的知識體系的合法性。后現代主義主張打破單一、統一的知識框架，重視多元、局部和個體的經驗與認知?！爸R一方面曾以真理和自由的名義為合法化的基礎做辯護而如今它已經不再具備承擔信仰的功能，真、善、美這樣的宏大敘事再也激不起人們 的任何熱情；另一方面對元敘事的消解又帶來了新的宏大敘事即技術力量敘事的興起?！盵8]胡塞爾對生活世界的原初性和基礎性的強調，讓后現代主義更加關注日常生活中的微觀層面和邊緣現象。胡塞爾的生活世界理論為后現代主義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資源和理論啟示，推動了后現代主義對傳統觀念和理論的批判與創新。

四、結語

胡塞爾的生活世界理論為人們提供了一個重新審視科學與日常生活關系的視角，強調了個體經驗和文化在構建人類生活中的重要性。通過批判現代科學的客觀主義和實證主義，胡塞爾呼吁對文化進行深刻反思，以避免人文關懷的缺失。該理論不僅影響了存在主義和后現代主義哲學的發展，還促使哲學家們關注個體存在、主體間性以及人與世界的整體性關系。面對現代文化中的功利主義傾向和文化動態變遷，胡塞爾的理論提醒人們需要不斷重新審視和塑造生活世界，以應對這些挑戰，探討現代人的生存意義和價值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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