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暑送涼酸梅湯

炎夏酷暑，消暑解渴成了人們關注的話題。時下，飲料市場品種繁多，有碳酸飲料、果汁飲料、茶飲料、功能飲料、咖啡飲料等等。但總遠不如往年酸梅湯那么爽口，那么消暑！

酸梅湯是自古以來用以消暑度夏的上好清涼飲品。宋末元初周密創作的雜史《武林舊事》中記載了 17 種“涼水”，其中的“鹵梅水”便是類似于酸梅湯的一種清涼飲料。

到了明代，消夏飲品更多了，又出現了青脆梅湯、黃梅湯、鳳池湯、橘湯、茴香湯、梅蘇湯等各種口感的清涼飲品三十余種。但無論宋代還是明代，梅子作為冷品的常用原材，已被高度認可。經過一代代市場淘洗，酸梅湯慢慢浮現出來了。

清代，宮廷御茶坊絞盡腦汁，終于調制出了一款上好的清涼飲料——酸梅湯，并成為宮廷御用飲品，當時被稱作“土貢梅煎”。將去油解膩的烏梅、香氣濃郁的桂花、清熱解毒的甘草、酸甜可口的山楂、甜蜜適口的冰糖一并熬制，即可制成酸梅湯。酸梅湯一經問世，就受到了乾隆皇帝的喜愛。據說乾隆皇帝茶前飯后都喝酸梅湯。

后來，酸梅湯制法傳入了民間。于是乎，京城大街小巷、干鮮果鋪門前，隨處可見賣酸梅湯的攤販。攤上插一根月牙戟（表示夜間熬的），掛一幅寫著“冰鎮熱水酸梅湯”的牌子。攤主手持一對小青銅冰盞，不時敲擊發出清脆悅耳的錚錚之聲。“銅碗聲聲街里喚，一甌冰水和梅湯。”這便是清朝郝懿行寫的《都門竹枝詞》中贊美酸梅湯的詩句。過往路人大有望梅已自解渴，聞聲已自清涼之感。一碗下肚，暑氣全消。那時京城的酸梅湯經營者不光沿街叫賣和擺攤出售，以酸梅湯為主的店鋪也不少。如天橋“邱家”，西單牌樓“路遇齋”，東安門丁街“遇緣齋”等等。在古典名著《紅樓夢》第三十四回中，男主人公賈寶玉挨父親打后，“只嚷干喝，要吃酸梅湯”。

清末民初，制作酸梅湯頗有名氣的，北有京城的“信遠齋”，南有上海的“鄭福齋”。

信遠齋建于乾隆五年（1740 年），最初位于北京東琉璃廠西口路南，小小的兩間老式門面，紅油門柱、綠油窗欞、磨磚對縫，十分精致。門楣上懸掛有一黑油金字牌匾，上書“信遠齋”三個字，是光緒翰林朱益藩的手筆。信遠齋的主人姓蕭，河北衡水縣人，行三，時人喚之曰蕭三爺。信遠齋前身是蜜果店，平時加工售賣蜜餞果脯、糖葫蘆等食品。

農歷芒種起到處暑賣酸梅湯。信遠齋的“桂花酸梅湯”包裝獨具特色，瓶形呈“手雷式”。

信遠齋酸梅湯暢銷，不但配方獨特——很多史料中記載他們在熬制酸梅湯時加了砂仁、豆蔻，而且其經營方式很有講究。據說，信遠齋不僅在酸梅湯里加入桂花，還把桂花水潑在店門口，路上老遠就能聞到，香氣撲鼻，尤其是夏天，令人精神一振，所以過路的人都禁不住要進去喝一碗。此外，信遠齋在盛放酸梅湯的容器上別具匠心，是一個藍青花瓷的大罐子，每天只熬兩罐，清晨熬好晾涼，夏天瓷罐外用冰鎮著。打的時候用一個平淺的木提子，置于小碗中，湯呈金黃色，與上等的紹興黃酒色澤相近，其味香醇、酸甜適度、冰涼爽齒、口感特佳，在文人墨客和社會名流中名氣很大。

作家張恨水還為信遠齋寫了句詩：“一盞寒漿驅暑熱，梅湯常憶信遠齋。”

梁實秋雖在臺北客居幾十年，仍對信遠齋的酸梅湯念念不忘。他在一篇文章里寫道：“信遠齋鋪面很小，只有兩間小小門面，臨街的舊式玻璃門窗，拂拭得一塵不染，門楣上一塊黑漆金字匾額，鋪內清潔簡單，地道的北平式的裝修。……它（信遠齋）的酸梅湯的成功秘訣，是冰糖多、梅汁稠、水少，所以味濃而釅。上口冰涼，甜酸適度，含在嘴里如品純醪，舍不得下咽。很少人能站在那里喝那一小碗而不再喝一碗的。”

上海鄭福齋的酸梅湯，是由北京傳來的。20 世紀二三十年代面世。據說是由南派猴王鄭法祥拉了三個合伙人，在上海大世界東首，開了這家店。一到冬天，酸梅湯就不做了，只賣糕點和糖果。滬上文化名人陳詔先生曾在一篇文章里談及鄭福齋的酸梅湯：“想當年，大世界旁邊的鄭福齋，以專售酸梅湯聞名。每當夏令，門庭若市，生意興隆。

花上一角錢喝一大杯酸梅湯，又甜又酸，帶著一股桂花的清香，真沁人心脾，可令人精神為之一爽。如果再買幾塊豌豆黃之類的北京糕點，邊喝邊吃，簡直美極了。”后來，上海正廣和也生產酸梅湯，而且也有濃郁的桂花香味。

清末，一壺酸梅湯的零售價格是二十個銅板，單買一杯是兩枚銅板，相當于兩個燒餅的價錢，在當時可謂價格不菲。因此，大部分老百姓消費不起，通常去干果店或中藥店買些酸梅、山楂回家，自己熬煮，加入白糖和桂花，味道雖然不如“品牌”那么純正，但同樣能袪暑解饞。

20 世紀 80 年代，一種名叫“酸梅晶”的固體飲品充斥市場，喝時只需用溫開水沖調一下，但口感不佳，喝完就連鼻腔里都會充溢著很長一段時間的酸甜氣。后來，市場上又陸續出現了各種包裝的酸梅湯飲料，雖然功能各異，口感不同，但我依然懷念那消暑送涼、久喝不厭的“中華老字號”酸梅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