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生態素養的框架體系、驅動效應及培育策略

一、引言

2024年中央一號文件將“加強農村生態文明建設”作為鄉村全面振興的重要任務與必然要求，提出要“持續打好農業農村污染治理攻堅戰，一體化推進鄉村生態保護修復\"。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的全面推進客觀上要求生態保護修復與鄉村生產、生活、治理等多領域全方位融合，這就依賴于農民對各領域生態文明建設的深度參與，因而對農民生態素養提出越來越高的要求。然而，當前的農村生態文明建設多強調以問題為導向加強人居基礎設施建設，推進農業面源污染、耕地水土流失、地下水超采浪費、草原超載過牧等生態問題的有效防治，但對作為生態文明建設重要主體農民的內在生態素養重視不足。顯然，沒有高生態素養的農民就難以建成農村生態文明。根據生態環境部2023年發布的監測結果顯示，我國每100位農村居民中平均僅有14.2人能夠掌握基本的生態知識、技能與理念，農民群體的生態素養短板亟須補足。因此，從生態文明建設的視角系統探究農民生態素養的框架體系、驅動作用并總結提升農民生態素養的培育策略，成為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重要課題。

從內涵來看，“生態素養”是對環境素養、生態學素養的進一步延續與深化。大多數學者普遍認為這一概念是美國學者RISSER在1986年最先提出，并將其釋義為“理解生態現象的讀寫能力\"]。之后，眾多學者進一步豐富了生態素養的概念內涵。如MCCLELLAND賦予了其觀察、分析自然能力的新內涵；CAPRA將生態素養界定為一種可持續發展能力；WOOLTORTON指出，生態素養還應包括生態思維、情感態度等意識素養；LONG等則認為，“科學思維”與“生態整體協同”是生態素養內涵的重要表達。概言之，生態素養本質上是正確理解人與自然關系，利用生態資源推動社會發展，實現可持續發展的一系列素質與能力的集合。結合已有文獻，對生態素養內涵的界定大體可分廣義和狹義兩類：狹義上將其定義為一種應用技能，體現為發現、識別和解決周邊環境生態問題的實踐能力；廣義上則將其視為一種思維方式，是集“知識、技能、意識\"于一體的復合素養[0]。隨著生態危機對復雜場景與個體思維的多維塑造，狹義生態素養的缺點顯而易見，廣義的生態素養范疇日趨主流。但依靠單純的實踐技能無法支撐對整個生態系統的整體認識與問題解決，還應將陳述性與潛在性素質的生態素養囊括其中[]。對于農村生態文明建設場景中的農民亦如此，為勝任復雜、多樣、動態的農村生態文明創建實踐，其素養的需求是多面向而非單一的，農民生態素養應從廣義層面的“知識、技能、意識\"三個維度進行理解。

在此基礎上，國內學界對農民生態素養議題展開了探討。相關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以下四個方面：一是農民生態素養的基礎內涵。普遍性的觀點是將其理解為一個動態、開放的綜合性概念[2，核心要義表達為農民主體在日常生產生活中獲得的關于生態環保的必要知識與行為能力[13]。二是農民生態素養的框架建構。學者從不同角度對此做了初步探討。學者畢雪燕4從“知識、倫理、行為、審美”四維度建構起農民生態素養的一般性分析框架；王博文等1則以NAAEE素養結構為視角，認為農民生態素養主要包括態度、生態知識、社會政治知識、環境知識、認知能力、環境責任行為、效果感知等七個核心要素。三是農民生態素養的現實影響。農民生態素養培育對農民親環境行為具有顯著的正向效應，改變了農民的生產方式、生活習慣與思想觀念，影響著農民的身份認同、家庭關系和交往方式18。四是農民生態素養的培育策略?，F有研究結合農民生態素養內涵的多維面向，認為應采取合理措施對不同類別的素養分別加以培育，如借助宣教活動引導生態價值觀改革培訓體系提高技能水平[20]、信用激勵加深生態認知[]等。

綜上所述，既有研究初步揭示了農民生態素養的內涵、框架、作用以及培育策略，但仍存在進一步學術拓展空間。第一，內涵闡釋大多使用應用技能層面的狹義概念，生態思維、情感態度等潛在素養尚未得到足夠重視。第二，框架建構多為平面化的要素羅列，各要素間的關系結構缺少層次化的立體呈現。第三，現有研究側重于生態素養對農民行為的個體影響，鮮有研究探討農民生態素養對鄉村社會的整體影響，尤其是生態素養對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的影響機理有待進一步深入探究。第四，對生態素養培育策略的研究相對分散，而對于如何培育整體性的農民生態素養尚缺少系統研究。那么，在加強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的現實場景中，農民生態素養的總體框架是什么？生態素養發揮著怎樣的作用？又該如何對農民的生態素養進行系統培育？

針對上述問題，本研究擬從“農民生態素養”這一核心概念的廣義內涵出發，依據素養洋蔥模型從“多元知識、實踐技能、意識態度”三個維度構建農民生態素養的框架體系，進而探討各類素養對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的驅動作用，并在此基礎上提出培育農民生態素養的實踐方案。本研究的價值在于：一方面，在理論層面建構農民生態素養的框架結構，通過揭示農民生態素養與農村生態文明之間內在的邏輯關聯，促進研究領域內的學術對話與交流；另一方面，在實踐層面推進農民生態素養培育，矯正農民生態行為的不良趨向，使其具備內在素養并將其運用于農村生態文明建設實踐，更合理高效地參與到生態治理、生態振興或文化傳播過程中來。

二、農民生態素養的框架建構

（一）農民生態素養的框架結構：基于素養洋蔥模型的啟示

素養是個體所具備的某些關鍵特質，這些特質能夠給個體帶來有效的工作業績，包括個體知識、技能、能力以及其他內容22。關于素養的框架結構，美國學者BOYATZIS建構的洋蔥模型是經典且廣泛應用的素養模型之一[23]。素養洋蔥模型是對戴維·麥克利蘭素養冰山理論的揚棄，不僅增加了態度、價值觀等關鍵要素，還按照素養要素的抽象程度對個體素養進行分層，將其理解為一個由顯到潛、由外而內的空間結構24。其中，素養模型的外層為可視化較強的知識表現；中間層關注實踐應用的技能、能力；內層則體現為態度、價值等潛性要素[25]。相較于知識技能，個體素養中的態度、價值觀等潛性要素不易顯露、不易觀測，但卻是個體素養結構的基石2。該模型對個體的基本素養進行了清晰的結構化解剖，形成了一個富有層次性的素養洋蔥模型。素養洋蔥模型提供了一個通用的、結構化的素養分析框架，并被廣泛應用到公務員、教師等職業主體的素養分析中。

素養洋蔥模型與農民生態素養之間具有內在的耦合性與適配性，因而素養洋蔥模型能夠作為建構農民生態素養框架結構的理論工具。首先，究其本質而言，農民的生態素養也屬素養范疇，其必然也具備一般性素養的屬性特征。其次，在具體的要素構成上，素養洋蔥模型按照由顯到潛、由外而內的空間邏輯，將素養要素劃分為知識、技能以及潛在的意識態度等，這恰恰能與農民生態素養“知識、技能、意識”三個概念子集相對應。再次，素養洋蔥框架厘清了各要素之間的層次關系，能夠更全面、更完整地呈現個體素養要素的互動關系，而農民生態素養正是多個素養要素的集合，需要不同要素在其中發揮相應的作用，并有秩序地互動。因此，素養洋蔥框架從層次結構視角提供了一種理解農民生態素養各要素之間內在關系的新思路，能夠為建構農民生態素養框架體系提供理論借鑒和實踐經驗。

借鑒洋蔥模型從顯性到潛在的層次邏輯，同時立足于生態素養廣義概念與我國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的實踐特點，一個涵括“多元知識”“實踐技能”“意識態度”三個維度的農民生態素養框架初步顯現。其中，多元知識維度即生態素養的基礎層，主要包括生態科學知識、生態技術知識和生態制度知識，是絕大多數農民生態知識能力的最基本呈現；實踐技能維度即生態素養的應用層，主要包括生態設備操作、生態資源管理、生態信息分析以及生態價值轉化四類操作技能，反映的是生態素養在農村生態文明建設中的實踐表現；意識態度維度即生態素養的價值層，主要包括生態系統思維、生態倫理意識和生態審美素養，是農民生態素養中最抽象的部分，但卻是素養體系的核心驅動力，對農村生態文明建設有著關鍵的影響（見圖1）。

（二）農民生態素養框架的要素闡釋

依據前文所述，本研究從三個維度構建出農民生態素養的框架結構，并從宏觀維度出發，對素養框架的整體結構進行了粗線條式的解析。為更深入地探究素養內容，本文將依循農民生態素養的三個層次及其所對應的三個維度，從微觀層面上來進一步闡釋農民生態素養框架的各要素，以此使農民生態素養模型更加清晰化、立體化。

1.多元知識維度。多元知識維度位于農民生態素養框架的“基礎層”，是該框架的第一階維度。本研究借鑒了謝弗勒的\"知識類型\"觀點，并結合農民群體與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的現實需求，基于“事實知識、規范知識、操作知識”三種知識類型相應提出生態科學、生態制度、生態技術三類知識素養[27]。一是生態科學知識。農民能夠理解并掌握環境科學的基本概念、范疇、命題、法則、原理等，從知識本源層面上厘清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的客觀實踐規律。二是生態技術知識。除環境監測、翻拋機、殺蟲機等環保設備外，生物防治、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節水灌溉等環保技術也不斷涌入農民的日常生產生活之中。為了應對技術革新帶來的挑戰，農民亟須掌握各類傳統和新興生態技術的操作程序，熟練知曉各類環保設備的使用場景、規則與性能。三是生態制度知識。農村生態文明建設既需要國家層面正式制度的支持，也需要植根于特定鄉村場域的非正式制度的支持[28]。因此，熟悉生態政策要點，掌握常用的生態環境法律知識，熟悉鄉村的風俗習慣與村規民約，也是農民的基本知識要求。

2.實踐技能維度。實踐技能維度處于農民生態素養框架的“應用層”，是該框架的第二階維度。該維度是指農民參與農村生態文明建設實踐時所應用的操作性技能。本文借鑒羅伯特·加涅的技能二分法，結合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的實際情況，將應用層的農民生態素養劃分為生態設備操作、生態資源管理、生態信息分析以及生態價值轉化四類技能。一是生態設備操作技能。這是指農民熟練使用生態文明建設中各種環保設施、工具、平臺的技術能力。二是生態資源管理技能。農民能夠對鄉村土地、生物、水文等各種生態資源進行全方位、全周期管理的能力。三是生態信息分析技能。對于農民而言，學會應用大數據平臺、應用軟件來提取所需的生態資源信息，也是其關鍵的技能需求。四是生態價值轉化技能。農村生態文明建設不僅要對鄉村海量生態資源進行管理，還要將資源轉化為經濟優勢29。農民能夠知曉并掌握生態價值轉化的門徑，高效整合并利用鄉村生態資源，發展綠色農業、生態旅游、森林康養等生態產業。

3.意識態度維度。意識態度維度處于農民生態素養框架的“價值層”，是該框架的第三階維度。價值層指向的是農民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應然判斷，集中體現為對農村生態文明建設中是非、善惡、美丑的價值取向。該維度主要包括生態思維、生態倫理、生態審美三類素養，分別對應農村生態文明建設\"求真”\"致善”\"臻美\"的價值目標[30。一是生態系統思維。農民能夠樹立“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的整體思維，將人與自然看作一個復雜的有機的生態系統，在尊重自然規律的前提下謀求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二是生態倫理意識。農民能夠依循敬畏自然、順應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態道德規范，以此來規范、調節和評價人類的生態環境行為，像對待生命一樣對待生態環境。三是生態審美素養。農民能夠正確感知和鑒賞鄉村生態環境的美學價值，從中獲得審美享受，并能按照美的規律建設農村生態文明，還自然以寧靜、和諧、美麗。

三、農民生態素養對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的驅動效應

農民生態素養作為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的關鍵內生動力，提升農民主體的知識、技能與意識，對于鄉村政治、經濟、文化、社會領域的綠色轉型具有重要驅動作用3。從本質上看，農民生態素養與農村生態文明建設存在顯著的“雙向驅動\"關系：一方面，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的根本目的就是通過綠色低碳發展而實現主體全面發展3，驅動農民生態素養水平提高；另一方面，農民生態素養水平的提升，又能進一步驅動農民主體以建設者的身份深度參與農村生態文明建設，并持續賦能鄉村綠色轉型。鑒于微觀層面系統審視農民生態素養的驅動作用有助于深化宏觀層面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的機理探討，遵循前文對農民生態素養的框架建構，重點闡釋農民行動主體三個層次的生態素養對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生態治理、生態經濟、生態文化、綠色生活”四個實踐場景的驅動效應，進而構建農民生態素養與農村生態文明建設協同發展的互動關聯系統（見圖2）。

（一）農民生態素養提升鄉村生態治理效能

鄉村生態治理在需要國家上位推動的同時，更依賴于農民主體的積極和廣泛參與[3]。提高農民生態素養有助于促進其對鄉村生態治理的全面深度參與，提升鄉村生態治理效能。在基礎層，生態科學、生態技術、生態制度等知識素養能夠促使農民主體科學認識周邊生態現象，并根據政策法規與客觀規律選擇合理的治理技術方案，讓鄉村生態治理的實踐行動更具“知識依據”。在應用層，實踐技能維度的農民生態素養不僅可以直接轉化為鄉村治理效能，也可通過降低治理過程中的交易成本，間接地優化鄉村治理績效。比如設備操作技能可被直接運用于環境監測、運營管護等鄉村生態治理場景；資源管理技能與信息分析技能則能及時發現鄉村生態環境的隱患問題，對村莊垃圾分類、污水治理、亂搭亂建等人居環境問題進行實時監督，為有的放矢地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提供信息依據。在價值層，意識態度維度的農民生態素養有助于培育農民的“主人翁\"精神和村莊集體歸屬感，破除“搭便車”“集體沉默\"等旁觀心理，推動農民從被動約束式的“我被管理”向主動參與式的“我要治理”轉變。

（二）農民生態素養助力鄉村生態經濟發展

生態產業以生態化的產業結構和生產方式為關鍵要素，以生態科技發展為核心驅動力，呈現出集約、高效、持續、健康等特點[34]。農民作為鄉村經濟活動的重要經營主體，鄉村生態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離不開農民生態素養的積累。在基礎層，生態知識素養可驅動農民學習新知識、新技術、新觀念，及時、準確、連續地了解與生態經濟相關的政策信息。農民以此綜合研判生態種植、生態文旅、生態康養等生態產業形態的發展潛力，識別鄉村現有產業體系的生態隱患，彌補農民在認知素質上的“知識鴻溝”，為鄉村產業的生態化轉型奠定基礎。在應用層，生態實踐技能可促使農民按照生態環保的原則改造農業系統與生產方式，減少對自然資源的過度開發和粗放型使用，以綠色技術為農產品的品種改良與品質提升賦能，培育新興的綠色產業，推動鄉村經濟發展模式向綠色化、生態化、可持續化轉變5。在價值層，意識態度維度的生態素養可極大地提高農民對農業生態風險的敏感性，各農民主體能依據生態系統思維、生態倫理意識和生態審美素養有效規范農業生產經營活動，減少農藥濫用和廢棄物不合理處置，實現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的和諧共生。

（三）農民生態素養驅動鄉村生態文化培育

生態文化是指以生態價值觀為核心的與生態環境相關的文化成果，包括生態道德、生態文學、生態藝術、生態風俗、生態教育等3。提高農民生態素養有助于促使其全面深度參與生態文藝創作、生態民俗傳承、生態宣傳教育等生態文化創建活動，營造培育鄉村生態文化的整體氛圍。在基礎層，生態知識素養可促使農民準確搜尋、識別鄉村生態文化資源，并通過掌握生態文化的理論知識與工具知識，對鄉村社會生態主題的文藝作品、民俗習慣、美食特產、非物質文化遺產等進行展示、交流、保護與傳承。在應用層，農民可依托技能應用實踐將生態文化培育融入鄉村生產生活的方方面面，拓寬鄉村生態文化的創建路徑與培育場景，將鄉村生態資源優勢轉化為群眾喜聞樂見、易于接受的文化成果，為鄉村生態文化培育提供大量的典型案例、優秀題材和鮮活作品。在價值層，隨著生態系統思維、倫理意識和審美素養的提高，農民能夠正確解讀鄉村生態文化的價值意蘊與行為準則，規避鄉村生態文化交流、傳承、創新過程的錯誤傾向和不良信息滲入，規范引導鄉村生態文化培育。

（四）農民生態素養塑造鄉村綠色生活方式

生態環境問題歸根結底是發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問題3。在加快轉變發展方式促進節能減排和綠色發展的同時，推動生活方式綠色轉型也是農村生態文明建設的重點領域[38]。而綠色生活方式的轉型離不開農民主體的自覺踐行，這就要求農民生態素養在動態實踐中不斷提升。在基礎層，具備多元知識素養的農民憑借其扎實的知識儲備，對綠色出行、綠色居所、綠色消費等綠色生活方式不僅知其然，還能知其所以然，可以洞察其背后所蘊含的科學思維，更能在衣食住行中規避奢侈浪費和不合理消費，踐行綠色低碳的生活方式。在應用層，農民的生態技能素養可為鄉村生態產品的品種改良與品質升級賦能，驅動農民通過為消費者提供更加優質、更加精準的綠色生活產品與生活服務，推動鄉村消費方式、出行方式、住宿方式以及休閑娛樂方式的綠色轉型。在價值層，意識態度維度的生態素養能增強農民的綠色生活理念，驅動農民將外在的綠色生活規范內化為主體的自覺實踐行動，并促使其作為中堅力量開展綠色家庭、綠色學校、綠色社區創建行動，推動“簡約適度”“綠色低碳”\"文明健康”“環境友好\"等綠色生活理念在鄉村落地生根。

四、農民生態素養的實證分析

（一）研究設計

基于前文對農民生態素養的要素闡釋，從生態知識、生態技能和生態意識三個維度建構農民生態素養的測評指標體系，包括3個一級指標和10個二級指標（見表1）。根據確定的測評指標，結合農民生產生活實際，在各二級指標下設置相應題項，編制《農民生態素養調查問卷》。問卷共有80題，采用了選擇題與李克特五級量表兩種形式。隨后，采用分半信度系數檢驗法對編制問卷進行檢驗，測得斯皮爾曼-布朗分半信度為0.893，為可接受水平。

同時，在江蘇、山東、安徽、河南、浙江等地采用分層抽樣的方法抽取部分農民開展大規模問卷調查，共回收有效問卷438份。其中，受訪群體在不同年齡階段、性別、學歷均有一定分布，能夠全面反映農民群體的現實情況，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厥蘸蟮娜坑行柧聿捎媒y計軟件進行數據分析。

（二）結果分析

基于問卷數據分析，發現我國農民群體的生態素養呈現出認同度高、習得度低的特點，其生態素養水平仍存在較大的提升空間。

一是素養內容重“技\"輕\"道”。調查發現，受訪者對于生態知識與實踐技能的掌握情況總體良好，但關于生態思維、生態倫理、生態審美等意識態度類題項的回答則稍顯不足，答對率僅為 50% 左右。二是素養內容更新滯后。對于涉及生態科技前沿成果、新近出臺的政策法規、新型設備的操作技術等題目，受訪對象的答對率僅為 28.53% 。三是農民生態素養“廣而不精”。在對農民對生態知識掌握情況的調查中，發現農民對生物多樣性、農業面源污染、垃圾分類、可再生資源等一般性的生態知識較為熟悉，但對綠色食品、有機食品、禁限用農藥、農田非糧化等職業性知識技能的掌握更多只是停留在“了解\"或者“聽說過\"的水平，缺乏準確、深入的了解。四是農民習得自主性不強。在調研中也發現，雖然 94.29% 的受訪者都認為生態素養“非常重要”，但有 71.23% 的受訪者認為自己的生態素養“基本能夠滿足需要”。 83.78% 的受訪者更是直言自己平時“不會主動尋求學習機會”。這從側面反映出農民群體學習生態素養的主動性不夠，習得意愿較低。五是培訓模式單一。雖然有 91.78% 的受訪者表示參與過生態素養的相關培訓，但81.05% 的受訪者表示自己只參加過政府組織的培訓，僅有 10.73% 的農民參與過由企業、社會組織組織的相關培訓。另外，當前的農民生態素養培訓也普遍存在培訓方法固化的問題。調查顯示，有70.77% 的受訪者認為當前的農民生態素養培育“培訓形式單一”，且有 86.30% 的受訪者坦言參與的培訓活動全部為傳統的課堂面授。

五、提升農民生態素養的培育策略

承前所述，無論是素養框架體系的建構，還是素養驅動效應的落地，都有賴于提出合理有效的培育策略。培育體系主要包括培育內容、培育對象和培育過程三個維度。其中，內容維度的培育策略，可以從供給源頭上保證素養培育聚焦于鄉村發展變化和生態文明建設的內在需求；對象維度的培育策略，可以從接受終端激活農民主體的內生活力，增強培育的精準化和實效化；過程維度的培育策略，可以從互動機制推動多部門、多渠道、多環節相互配合和同時發力，形成農民生態素養培育合力。因此，提升農民的生態素養應從科學設置培育內容、把握培育對象特質、系統優化培育過程三個方面重點發力。

（一）科學設置農民生態素養培育內容

1.突出農民生態素養培育重點。如前所述，農民生態素養是一個多層次的融合體系。對于一些淺層次的知識、技能素養，絕大部分農民能較好地習得和掌握，但生態思維、生態倫理、生態審美等價值層素養習得難度較大，掌握人群較少。因此，現階段要尤為注重培育農民參與鄉村生態文明建設的意識態度素養。比如可通過科普展覽、人戶宣講、專題講座與觀影會等多種形式，引導農民樹立生態系統思維；也可通過生態普法行動、環境質量監測員聘任、損害責任倒查追究等系列安排，激發農民的生態倫理意識，使個體實踐行動貼合生態平衡、順應自然、和諧共生的倫理要求；還可通過顯性或隱性的生態文明創建活動，如\"生態農場\"“美麗庭院”“美麗田園\"等，潛移默化地提升農民的審美認知水平，從中獲取和諧、寧靜的審美享受。

2.推動生態素養內容融合共通。在農民生態素養的結構框架中，既有普遍性的意識態度素養，也有領域性的多元知識素養，還有職業性的實踐技能素養。諸多素養要素在具體應用中，并非是以割裂的方式存在，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39。因而在農民生態素養的內容開發上，要基于共通融合的邏輯打破不同層級、同一層級不同要素間的素養壁壘，推動不同層級、不同類型的素養要素實現共通，進而使之融合成為整體性的生態素養結構。比如對專業種植戶的生態素養培訓，不僅要提供有針對性的生態種植技術解決方案，還可為其開展生態科學、生態制度、生態技術等理論知識與實操技能，以及系統思維、倫理觀念、審美認知方面的教育培訓，從而全面養成集“多元知識、實踐技能與意識態度”于一體的綜合性生態素養。

3.革新農民生態素養培育內容。隨著綠色發展理念日益融入鄉村振興各領域全過程，農村生態文明的建設速度之快、輻射范圍之廣、影響程度之深前所未有。面對這一態勢，傳統的素養內容無法適應發展越來越迅速的生態文明建設需要，需要對農民生態素養知識結構、技能要求與道德水準進行更新。在基礎層，既要將鄉村生態文明建設進展實況、生態科技前沿成果、新近出臺的政策法規信息、新型設備的操作指南等最新知識成果融人農民生態知識結構，也要延展多元知識的輻射范圍，廣泛吸納經濟學、管理學、計算機科學等領域的基礎知識；在應用層，應立足生產、生活實際，關注農民在農村生態文明多維場景中遇到的現實問題，對農民專業常識、實踐經驗、操作技能的能力要求進行及時更迭；在價值層，則要根據鄉村生態文明建設的新命題、新挑戰、新變革，賦予農民生態意識素養新的價值內涵。

（二）把握農民生態素養培育對象特質

1.采取差異化的農民生態素養培育策略。農民生態知識與技能的培訓，并非僅局限于家庭農場主、合作社骨干、專業大戶或者青年農民精英，而是要面向所有從事農業生產、經營與服務活動的行為主體。因其對象涵蓋的范圍較廣，培訓不可陷入“一鍋煮”與\"同質化\"的誤區，而是應根據年齡、文化程度、收人來源、經營范圍等對農民群體進行精準分類，因類而異地制定培訓方案4。具體而言，對于那些生態素養較為欠缺的經營主體，有必要圍繞農技推廣、環保科普、生態安全等主題開展普及型生態知識培訓；對于初步掌握生態知識的農民，可定期組織設備操作、資源管理、信息分析、價值轉化能力教育培訓，有針對性地提供實踐技能專題服務；對于具備較強生態素養的農民群體，則要構建常態化的生態意識培育機制，鼓勵其發揮“頭雁效應”，帶動更多農民主體加入生態文明建設“雁陣”中來。

2.提升農民生態素養習得意愿。LEWIN4將個體行為視為內在需求與環境外力相互作用的結果，內生需求是主體積極活動的活水源頭。在生態素養的視角下，無論是習得難度較小的知識技能，還是習得難度較大的意識態度素養，都離不開農民自身習得意愿的內生驅動。為此，構建豐富的生產生活應用場景，增強農民從農村生態文明建設與生態素養應用中的獲得感與體驗感，進而激發農民對生態素養的習得意愿。一方面，要對鄉村傳統產業進行改造升級，打造生態種植、生態養殖、生態休閑、生態康養等生態產業場景，將綠色、環保、健康等生態價值賦予農產品的內在價值中，讓農民感受到生態化轉型帶來的經濟效益，提升農民對生態知識技能的習得意愿。另一方面，還要針對農民需求打造綠色生活服務體驗場景，讓綠色出行、綠色居所、綠色消費、綠色用品在鄉村落地生根，引導農民主動踐行綠色生活理念，營造良好的綠色生活氛圍。

（三）系統優化農民生態素養培育過程

1.推動各方社會力量共同參與。地方黨政機關應該統籌研究和制定農民生態素養的教育規劃、培訓方案、培育標準，建立多主體共同參與的協作機制[42。相關企業要向鄉村輸送清潔實用的技術產品與設備，選派技術骨干到基層進行實操指導。社會組織要組織形式多樣的宣傳教育活動，如政策普法、清潔義工、考察調研等，特別要針對“老弱病殘困\"特殊群體定期開展生態教育培訓。高校與相關科研機構要發揮學科、人才、科研優勢，提供優質的教育人才、教育方案與教育資源。同時，還要鼓勵引導專業大戶、技術能手、合作社骨干、歸家鄉賢等鄉村精英積極參與，向廣大農民群體講授生態理論知識與實操技能。

2.創新農民生態素養教培模式。農民生態素養的內涵十分豐富，單一的課堂教學已經不能滿足培訓任務的需要。要打破“知識僅來源于教材\"“教室是唯一的授課場所”的觀念藩籬，將課堂面授、云端講堂、實地教學、情境體驗等多種培訓形式有機結合，搭建“線上 .+ 線下”\"理論 + 實踐”\"課堂 + 社區”的一體化教培模式[43]。其中，多元知識培訓要探索“線上 + 線下\"的教培模式，既要開展必要的線下教育活動，也要利用在線直播、網絡錄播、遠程教育等云端講堂開展線上教學；實踐技能培訓則要探索“理論 + 實踐”的教培模式，即讓農民在學習專業理論知識的基礎上，深人田間地頭，在生產實踐中將理論所學轉化為實操技能；生態意識培訓則應探索“課堂 + 社區\"的教培模式，將鄉村社區中的人物、事件、案例引入課堂中，并將課堂拓展到村史館、文化禮堂、濕地公園、高標準農田等社區空間中。

3.構建農民生態素養培育評估體系。農民生態素養的培育，既包括學習生態知識、掌握生態技能，也包括以系統思維、倫理意識與審美認知為代表的生態意識的養成。因此，應注意評估體系的完整性，將長期被忽略的意識態度培育納入到統一的教育評價中，并根據不同層次的素養特點采取不同的評估方法[44]。比如，對于較易觀測的多元知識素養，可以采用標準化測試、績效量表、態度問卷等總結性評估方法；對于不易直接觀測的實踐技能素養，不僅要對其進行總結性評估，還有必要進入應用場景進行跟蹤評估；對于難以觀測的意識態度素養，則應運用自我評估、同伴評估、檔案袋評估等形成性評估方法進行觀測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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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黎

Abstract：Askeyactorsinbuildingruralecologicalcivilization，theecologicaliteracyleveloffarmers hasbecomeanimportant limitingfactorafftingteonstructonofuralcologicalcivilization.Ecologicallitracysasetofabilitisthatincudeselementssuchas knowledge，skils，andawareness.BasedontheOnion ModelofLiteracy，thearticlepreliminarilydescribes the frameworksystemoffrmers’coogicaliteracyfromtreedimensionsof“diversekowledge”，“practicalskils”，nd“coious nessatitude\".Theoreticalanalysisshowsthatfarmers’ecologicaliteracyhasapositivedrivingefectonecologicalcivilation practice scenariossuchasuralecological goverancecologicaleconomycologicalculture，andgreenlife，andcapromote farmers’deepparticipationinuralcologicalcivilzationconstructionsenarios.Terefore，inodrtofurtheractivatethevitality of endogenousdevelopmentinruralareas，mpowertheconstructionofrralecologicalcivilizationandruralgreentansforation， theecologicalliteracyoffrmersshouldbeimprovedfromthreeaspectsasfollowing：scientificallysetingthecultivationcontent， grasping the characteristicsof the cultivation objects，and systematically optimizing the cultivation process.

Keywords： ecologicalcivilization;farmers’ecologicalliteracy;framework system; driving effect; cultivationstrate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