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以來,數字技術的迅猛發展深刻改變了人類社會的生產、生活和交往方式。作為數字經濟的重要載體,短視瀕平臺以其碎片化、即時性和高度沉浸的特性,迅速成為全球用戶獲取信息和娛樂的主要渠道。“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55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24年12月,我國短視頻用戶規模為10.40億人,占網民整體的 93.8% 。”[1]從抖音、快手到TikTok,短視瀕平臺不僅重塑了信息傳播模式,還在文化、消費和社交領域展現出深遠影響力。然而,在其繁榮表象背后,短視頻平臺通過算法精準推送和數據商業化運作,悄然構建起一種以技術邏輯為核心的支配體系,將用戶異化為“數字勞工”與“單向度人”。面對短視頻平臺帶來的勞動異化、認知異化與生態異化問題,需要結合馬爾庫塞的技術理性批判與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理論,從技術祛魅、制度重構和主體覺醒三個角度探求解構路徑,為數字社會中主體性的重建探尋可能性。
一、短視頻異化的多維呈現:算法支配邏輯的表象顯現
(一)勞動異化一算法規訓下的平臺增值在短視頻平臺中,創作者的勞動正經歷一場從
自由表達到算法規訓的深刻轉變。這種轉變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短視頻平臺中的絕大多數創作者為了追求流量,利用平臺提供的“熱點盒子”、“數據分析工具”等輔助軟件解析當下短視頻內容流行趨勢、計算最佳發布時間,甚至調整視頻剪輯節奏以迎合平臺算法。這些工具看似能夠幫助短視頻創作者提升內容影響力,但實質上卻削弱了創作者創作的自主性,同時也導致短視頻創作過程日益模板化、程序化。這種現象恰恰印證了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的判斷“勞動的這種現實化表現為工人的非現實化,對象化表現為對象的喪失和被對象奴役”[2](P47)。“工人生產的對象越多,他能夠占有的對象就越少,而且越受自己產品即資本的統治”[2](P48)。另一方面,短視頻創作者的勞動成果并不完全屬于他們自身,而是被平臺進一步“收割”。尼克·斯爾尼塞克將數據比作可以“被提取、被精煉并以各種方式被使用的物質”[3](P46)。而平臺則需要迫使用戶進行加工才能將數據轉化為平臺增值的資源。例如,抖音背后的字節跳動公司通過旗下的“剪映”軟件記錄并分析用戶在創作短視頻過程中的剪輯習慣,將創作者的創意勞動轉化為數據模板供其他用戶使用,并且剪映軟件還利用這些數據進一步優化升級從而加
[收稿日期]2025-04-16
[基金項目]2024年度黑龍江省教育科學規劃重點課題“‘新質生產力’賦能學術型碩士研究生創新能力提升的策略研究”(GLB424189)
[作者簡介]李曉晴,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研究方向:西方馬克思主義;魏海濤,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馬克思主義。
深對創作者的操控。如此一來,平臺不僅把創作者的創意作品當成其運營所必需的素材,還用這些創意作品了來吸引新用戶使用短視頻軟件,但創作者在這一過程中卻很少獲得公平回報。
(二)認知異化—從信息繭房到注意力商品化
短視頻平臺的興起不僅異化了用戶的創意勞動,而且還使得用戶的認知方式發生極大轉變。在短視頻平臺中,用戶每次下滑屏幕就可以觀看新的視頻內容,他們永遠無法預知下一個視頻究竟會帶來怎樣的刺激或娛樂體驗,這種未知性大大增強了短視瀕平臺的吸引力,使得用戶在無形之中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短視頻平臺進而使用算法分析用戶的觀看時長、停留時間以及互動行為等數據,不斷給用戶推送經過高度過濾和簡化的內容,將用戶困在信息繭房,剝奪用戶對信息的主動選擇權以及深入思考復雜社會議題的能力。更為恐怖的是,短視頻平臺除了會異化用戶的認知結構,還會將用戶的注意力全面商品化。短視頻平臺的核心商業運行模式主要是通過投放廣告變現積累利潤,而廣告投放的關鍵就在于對用戶注意力的精準捕捉和分配。“因為聽眾的注意力是被產生出來的,并被銷售、被購買、被消費,它有一定的價格,是一種商品。”[4]短視頻平臺會通過其強大的用戶數據體系,對用戶行為進行深度分析,從而確保廣告內容能夠精確匹配到最有可能消費的用戶群體。同時,短視頻平臺為了進一步提升廣告投放效率,甚至引入如瞳孔追蹤、面部情緒分析等生物識別技術,實時監測用戶的情緒波動,并據此調整視頻的播放節奏、視覺元素和背景音樂,以最大限度地延長用戶在商業投送內容的觀看時間,從而促使用戶產生消費的欲望,這種方式大大提高了平臺利潤積累的效率。短視頻平臺通過高度精準的商業化運作,使得用戶的注意力成為廣告主競相爭奪的“商品”。同時短視頻平臺上癮機制也在無形中強化了用戶對短視頻平臺的依賴性,使他們更難擺脫短視頻所帶來的認知異化。最終,用戶的注意力被徹底商品化,成為平臺運作的關鍵資源和核心變量。
(三)生態異化一創作者、用戶與平臺利益的關系重塑
短視頻平臺宣稱通過算法能更好地理解用戶需求,但實質上短視頻平臺的算法正在逐步演變成一種隱形的權力體系,對平臺生態中的各種關系進行深度重構。短視頻平臺猶如神諭者,它以無形的手掌決定著哪些內容能夠獲得流量傾斜而一躍成為爆款,哪些內容則注定得不到流量推送而被邊緣化。這就導致了許多短視頻創作者不得不迎合平臺的算法規則去追求更高的推薦量和曝光率。但實際上這并未能真正為創作者帶來穩定的流量增長,反而使創作者愈加依賴和迎合平臺算法,形成對平臺的高度依附關系。除了創作者,普通用戶也被卷入算法的控制之中。為了讓用戶盡可能長時間地使用短視頻軟件,短視頻平臺往往會優先推送那些能夠深深觸動用戶情感、激發強烈共鳴并且容易引發互動分享的視頻內容。在這樣的推薦機制的運作下,用戶的信息獲取與消費會越來越依賴平臺所提供的篩選結果,甚至會在潛意識里認為平臺算法似乎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的興趣愛好,從而形成對平臺算法的盲目信任,除了算法推薦外,短視頻平臺還推出了付費推廣模式,創作者通過支付費用向平臺購買額外的流量,以提升視頻的播放量和互動率。這種推薦邏輯使得所謂的“流量平等”僅僅停留于表面,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一種算法拜物教現象。創作者們不斷向平臺繳納“貢品”,滿懷期待地盼望平臺的推薦青睞,而平臺則憑借這種機制實現利潤最大化,使整個生態系統進一步向平臺利益傾斜。
短視頻平臺通過其強大的算法技術,已經悄然構建起了一個高度封閉的生態系統。創作者們成為了流量紅利的追逐者和依賴者,他們的創作方向和內容風格往往被算法的偏好所牽引,淪為平臺增值的工具。普通用戶則沉浸在平臺的定制化推送中,喪失了信息的自主選擇權,形成了一種對算法推送的高度信仰。平臺通過算法不斷從創作者和用戶身上獲取利潤,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
二、技術理性與商品拜物教的交織:算法邏輯的支配機制
(一)技術理性批判—虛假需求下的數字操控
馬爾庫塞認為,“為了特定的社會利益而從外部強加在個人身上的那些需要,使艱辛、侵略、痛苦和非正義永恒化的需要,是‘虛假的’需要。”“現行的大多數需要,諸如休息、娛樂、按廣告宣傳來處世和消費、愛別人和恨別人之所愛和所恨,都屬于虛假的需要這一范疇之列”[5](P6) O
這一批判理論在如今的時代同樣展現出了驚人的解釋力。短視頻平臺通過算法分析用戶的點贊、評論、分享、觀看時長等行為數據,精準捕捉用戶興趣愛好,對用戶進行個性化推送。這種算法推送看似滿足了用戶的個性化需求,但實質上是讓用戶陷入了“信息繭房”,強化了用戶對特定視頻內容的依賴。這種依賴并非用戶的真實需求,而是短視頻平臺通過算法推薦系統制造的“虛假需求”。短視頻平臺制造的這種“虛假需求”將馬爾庫塞筆下的“單向度的人”推向了數字化的新形態。短視頻平臺通過點贊、評論、轉發等即時反饋刺激用戶的多巴胺分泌,讓用戶在技術裝置帶來的舒適中自愿接受奴役。當用戶沉迷于短視頻平臺制造的這種虛假需求中的時候,用戶看似得到了快樂和自由,但實際上已陷入“舒適的不自由”陷阱。更值得警惕的是,短視頻平臺通過系統性地過濾批判性內容,使短視頻領域成為馬爾庫塞所描述的“沒有反對派的社會”的數字映射,在這種環境下,用戶的否定性思維被娛樂洪流消解,最終淪為數字時代的單向度人。
(二)商品拜物教批判——數據商品化下的平臺增值
馬克思對商品拜物教的批判,深刻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中商品的神秘性質以及這種性質背后隱藏的社會關系。在馬克思看來,“商品形式的奧妙在于商品形式在人們面前把人們本身勞動的社會性質反映成勞動產品本身的物的性質,反映成這些物的天然的社會屬性,從而把生產者同總勞動的社會關系反映成存在于生產者之外的物與物之間的社會關系。由于這種轉換,勞動產品成了商品,成了可感覺而又超感覺的物或社會的物”[6](P89)。這種顛倒的關系賦予商品一種神秘的力量使人們在不知知不覺中對其產生盲目崇拜。在數字時代,馬克思的這一理論仍然展現出了驚人的解釋力。
在短視頻平臺上,關注度、播放量和點贊數已經不再只是衡量內容受歡迎程度的指標而是成為了一種新的“價值符號”,獲得了類似“商品”的拜物教屬性,演化成一種新型的數據拜物教。用戶往往將數據本身視為價值的象征,甚至將其等同于個人影響力和成功的標準。這就使得諸如真誠的欣賞、深入的交流這樣豐富的社會互動被量化為一種可以計算和管理的數據資產,人與人的關系被異化為數據與數據的關系。同時這種數據拜物教也進一步加強了對用戶勞動的剝削,并且剝削方式也更為隱蔽,難以被用戶察覺。用戶的每一次觀看、每一次點贊評論、每一次創作分享都構成一種數字勞動,短視頻平臺無償地收割這些用戶的數字勞動成果,并將這些數據用于優化算法或者精準投放廣告來獲取利潤,從而實現平臺增值。用戶在追逐和崇拜這些數據符號的同時,實際上是在一個循環中不斷鞏固著自身勞動被無償占有和異化的狀態。作為勞動產品的數據反過來支配了作為勞動者的用戶,并且掩蓋了這種支配關系。
(三)兩者的耦合:算法邏輯下的全方位支配機制
在短視頻風靡的當下,技術理性和商品拜物教這兩種批判視角,正以一種特別深刻的方式交織在一起。
馬爾庫塞指出,“技術的合理性已經變成政治的合理性”[5](P8),短視頻平臺的算法技術已經不再只是簡單的工具屬性,而是逐漸成為了一種控制手段。短視頻平臺會悄悄地記錄用戶的觀看時長、停留時間、點贊評論等行為,將這些行為量化為數據輸送給強大的算法系統。算法系統根據這些數據分析匯總出每一位用戶的觀看習慣,從而生成具有高度針對性的內容推薦機制。同時,短視瀕平臺采用自動播放的功能設計使用戶沉溺其中,用戶只要下滑就會看到另一個自動播放的短視瀕,盡管一些用戶可能意識到自己已經長時間沉溺在平臺中,但這種功能設計往往導致用戶陷入“下一個看完就停止”的無限循環。短視頻平臺通過技術設計和算法推薦使用戶形成對平臺的高度依賴,用戶在使用平臺的過程中不斷生產點贊、評論等數據,而平臺則進一步收集這些數據將其轉化為商品。一方面,短視頻平臺通過自身的付費推廣功能,將這些數據交易給高度渴求曝光量的創作者;另一方面,短視頻平臺又把這些數據販賣給商家,使得商家可以進行高精度的廣告推送。平臺則在這個過程中獲得了高額利潤進行平臺價值積累。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理論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中商品形式將人與人的關系轉化為物與物的關系。在數字時代,這種商品拜物教則展現出了新的解釋力。在短視頻平臺的使用過程中,用戶刷到的往往都是高贊、高評論的視頻,那些低贊和低評論的優質視頻往往無人問津。久而久之,播放量、點贊量、評論量、粉絲數這些數據被異化為衡量創作者價值的唯一指標。商品拜物教在數字時代進一步演化為數據拜物教,數據取代商品成為新的崇拜對象。創作者為了追求流量符號,不惜采取高度模板化或弄虛作假制造爭議的視頻創作模式,不僅將自身高度物化,而且還在不知不覺中源源不斷的為平臺提供數據積累。
技術理性和商品拜物教的耦合實質上生成了一種“用戶提供數據—數據被轉化為商品—平臺通過利潤進一步優化和擴展”的剝削閉環。在這個體系中,用戶的行為被平臺匯總分析為可供交易的數據商品,平臺又通過將這些數據出售給廣告商獲取利潤,并拿出這些利潤的一部分投入算法研發,進一步提升數據收集效率。最為恐怖的地方在于,這一邏輯使剝削變得令人愉悅。用戶沉浸在短視瀕軟件帶來的快樂,“自愿”參與到剝削閉環中去,絲毫意識不到自己已經被平臺完全榨干價值,成為平臺增值的數字勞工。
三、短視頻異化的解構策略:對算法支配邏輯的批判性實踐
(一)技術解構—破解算法黑箱的自主路徑
在當今數字技術飛速發展的時代,算法就像一個“黑箱”,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我們的信息獲取。我們必須逐步剖析算法黑箱的內在邏輯,并從多個維度思考提供解構方案。
首先是提升算法透明度,打破算法黑箱。現在很多短視頻平臺使用封閉式推薦算法,這種算法會在用戶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默默地規范和操控著用戶的使用習慣與興趣偏好,限制用戶自由選擇的空間,使用戶感覺像是被算法綁架。因此,平臺應當積極主動地向用戶公開其核心推薦邏輯,提高平臺算法的透明度。當用戶能更好地理解算法是怎么運作的時候,才有可能擺脫那種完全被動接受推送的狀態,重新拿回一些信息選擇的主動權。具體來講,歐盟在《人工智能法案》中把人工智能的風險劃分為不可接受的風險、高風險、有限風險和輕微風險四種類型,并且規定供應商必須建立、實施、記錄并維護一個風險管理體系來應對被劃分為高風險的AI系統。我國可以借鑒這種理念,通過立法或者行業規范,要求平臺更清楚地說明其算法可能帶來的風險,并拿出相應的預防措施來保障用戶的權益。
其次是重塑用戶數據的所有權。我們的數據到底屬于誰?這個問題很關鍵。歐盟在《通用數據保護條例》第二十條提出的數據可攜帶權理念就很有啟發,即“數據主體有權獲得其提供給控制者的相關個人數據,而且其獲得個人數據應當是經過整理的、普遍使用的和機器可讀的,數據主體有權無障礙地將此類數據從其提供給的控制者那里傳輸給另一個控制者”[7]。如果能夠推動短視頻平臺建立類似的個人數字主權賬戶,使用戶能夠在不同平臺之間自由轉移和管理自己的數據資源,那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平臺的壟斷地位,增強用戶在數字世界中的話語權,使技術真正服務于用戶而非被平臺利益操縱。
最后是規制平臺數據采集的邊界。我們可以借鑒“數據最小化原則”中的最少化的信息要素采集這一部分,要求短視頻平臺僅獲取運營所必需的數據,而不是無限制地存儲和利用用戶的所有信息。平臺應提供一種零數據追蹤模式,讓用戶可以自主選擇是否讓平臺獲取瀏覽習慣和內容偏好等數據,避免過渡依賴算法推薦,使用戶能夠獲得更多的自然信息,而不是被算法篩選過后的信息泡沫。
(二)制度重塑——構建公共數字生態的治理方案
技術層面的修補固然重要,但很多深層問題源于商業邏輯與公共利益的張力。因此,僅僅依靠技術層面的修補可能治標不治本,還需要在制度層面進行完善。
首先,要探索平臺內容引導的新機制,促進短視瀕生態多元化。法國曾在文化保護領域采取“配額制”,即法國電視臺播出的電影和電視劇中,國產內容必須占 40% ,歐盟內容占 20% ,其他國家內容占 40% 。我們可以將這一配額制引人到短視頻領域,政府通過政策引導,確保平臺始終能夠將一部分流量資源分配給教育、科普、藝術、公益等非純商業化、具有長遠社會價值的內容。這樣既可以讓用戶在短視頻平臺上接觸到更加豐富多元的內容,也能夠打破短視頻平臺現有的商業利益導向的流量分配模式,增強創作者創作高質量視頻的底氣。長此以往,用戶的文化素養和審美水平將得到顯著提升,數字文化生態將得到健康的發展。
其次,要引入多元主體監督,提升平臺責任感。我國可以建立更具有公信力的“短視頻平臺公共責任評估體系”,要求平臺定期接受社會責任評估,從而提高短視頻平臺的公共責任意識。具體來講,可以讓政府、行業協會、用戶代表以及第三方機構共同參與組成評估團。評估團應對平臺在內容質量、社會價值、用戶權益保護等方面的履行情況進行評分,并且舉行會議綜合討論得出評估結果。政府可以根據評估結果的好壞,對短視頻平臺進行獎勵或者懲罰,同時還可以把評估結果公示在各大應用軟件的下載頁面,讓用戶在選擇短視頻應用時能夠直觀了解平臺的責任履行情況
最后,還可以借鑒環保領域的“碳稅”模式,推出“數字消費稅”。我們可以針對平臺中某些過度利用“上癮設計”來延長用戶非理性使用時間的功能,征收一定的數字沉迷稅。促使短視頻平臺反思產品邏輯調整產品設計,使其功能設計向更加理性和健康的方向發展。
(三)主體賦能一提升數字公民素養的實踐路徑
技術革新和制度完善都是外部條件,最終能否擺脫異化,很大程度上還取決于我們每個用戶自身的覺醒和行動。
首先,教育是根基。可以將數字素養和媒介批判思維系統性的納入國民教育體系。不僅僅是教會公民如何合理使用技術,更要教會其如何理解技術背后的邏輯、辨別信息真偽、保護個人隱私、反思技術對個人和社會的影響等等。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學校可以定期推出“反碎片化閱讀”活動,鼓勵學生每天閱讀一篇長文或觀看一條時長不少于十五分鐘的深度視頻,并撰寫簡短的反思筆記。堅持完成一個月,給予學生證書和學分獎勵。
其次,社區是橋梁。社區可以在提升公民數字素養方面發揮重要作用。政府和社會組織可以合作,在社區內設立“數字生活導航站”,為居民提供一個學習和交流的平臺。導航站可以定期請專家來為居民講解數字安全知識、算法應對技巧和健康用網方法等等。
最后,個體是關鍵。個人的主觀行動是推動數字公民素養提升的最后也是最為重要的一環。可以在手機設置里尋找“屏幕時間鎖”這樣的工具,通過到設定時間強制鎖屏給自己每天刷短視頻的時間設個上限。也可以自己每周選擇一天的時間完全斷開網絡,回歸線下生活,和家人朋友聊聊天,或者讀一本自己喜歡的書,又或者是學一些樂器做一些手工。一些具有藝術特質的短視頻創作者可以用“算法藝術”來挑戰短視頻平臺的推薦機制,嘗試去做一些不太常見的內容,比如抽象風格的短片、實驗性的故事講述,或者完全打破常規的視覺呈現。通過這些嘗試喚醒觀眾對信息操控的關注,削弱平臺對用戶注意力的壟斷,推動個體意識的覺醒和主體性的重建,給平臺的內容生態帶來更多可能性。
四、結語
短視頻文化的迅速普及,無疑是這個時代技術發展和社會變遷的一個縮影。它以其便捷、生動、即時的特性吸引了海量用戶,成為了重要的信息渠道和娛樂方式。然而,透過這層光鮮的技術外衣,本文嘗試借助馬爾庫塞和馬克思的批判理論視角,去審視其可能潛藏的控制與異化機制。在數字技術邏輯的驅動下,短視頻平臺通過精密的算法設計和數據商業化運作,在勞動(創作者的自主性與成果歸屬)、認知(用戶的注意力商品化與批判性思維削弱)以及關系(平臺生態的權力結構與用戶依賴)等多個維度,對身處其中的個體施加著深刻而隱蔽的影響。創作者可能在流量焦慮中淪為算法規訓下的“生產工具”,而普通用戶則可能在“舒適的不自由”中,不知不覺地成為“數字勞工”和某種程度上的“單向度的人”。算法推薦甚至可能演變成一種新的“拜物教”,讓我們對其產生非理性的依賴和信任。面對這樣一個技術與平臺利益深度交織、充滿復雜性的現實,本文嘗試從技術解構、制度重塑和主體賦能三個層面,勾勒出一些可能的反思方向和實踐路徑。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在數字時代的混沌中開辟主體重建的可能空間,從而推動社會向更加人性化和自由的方向穩步前進。
[參考文獻]
[1]晏青.短視頻成癮機制與人智交互錯位之思[J].人民論壇,2025(3):101-105.
[2]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
[3]尼克·斯爾尼塞克.平臺資本主義[M].程水英,譯.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18.
[4]DallasSmythe.DependencyRoad[M].Norwood:AblexPress,1981.
[5]赫伯特·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發達工業社會意識形態研究[M].劉繼,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
[6]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7]丁曉東.什么是數據權利?——從歐洲《一般數據保護條例》看數據隱私的保護[J].華東政法大學學報,2018,21(4) :39-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