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構建鄉村治理共同體是推動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本質要求和重要路徑。而在新的時代背景下,農業新質生產力能夠通過提高治理主體積極性、增強治理規則實效性以及提升治理行動有效性,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進程。研究認為,在當前農業新質生產力助推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的實踐中,仍然存在治理主體積極性不足、治理規則約束力弱化以及治理行動向心力不強等困境,對此需要從加強科技人才培養、保障規則有效供給以及聚焦協商平臺建設出發,不斷強化治理主體能力、提高治理規則約束效力并盡可能凝聚治理共識,推動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鄉村治理共同體的實現。
關鍵詞:農業新質生產力;鄉村治理共同體;鄉村振興
中圖分類號:C91;F06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5)08 — 0070 — 06
基層安則天下安,構建鄉村治理共同體是實現鄉村全面振興的重要內容,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應有之義。農業新質生產力是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新質生產力重要論述落實到農業農村現代化進程中的重要體現,其核心特征是涉農領域前沿性、顛覆性技術的創新。農業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必將對鄉村人際關系、公共空間、生活方式等帶來重大變革,這在鄉村社會日益原子化、個體化、空心化的現實背景下,對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鄉村治理共同體具有重大意義。
一、問題提出與文獻回顧
在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和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關鍵時期,建設鄉村治理共同體不僅是應對新發展格局下鄉村治理復雜性、風險性和不確定性持續攀升的必然選擇,更對于夯實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基礎意義十分重大。2021年7月發布的《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加強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意見》明確指出,堅持共建共治共享,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基層治理共同體。[1]在此基礎上,黨的二十大報告再次強調,要健全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提升社會治理效能,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2]與國家一系列指導性和綱領性文件同步的是,越來越多的國家項目自上而下地注入農村,為全面構建新時代鄉村治理共同體提供了有力支撐。在上述政策背景下,全國各地廣泛開展了各具特色與活力的治理共同體建設實踐,涌現出湖北宜昌的“共同締造”、浙江紹興的“平安共同體”以及山東德州的黨建引領“四聯共治”等典型經驗。然而,實踐經驗表明建設鄉村治理共同體并非一帆風順,而是面臨著錯綜復雜的困境阻礙。特別是在農村居民權利意識增強、個體理性超越集體理性的情境下,其參與村莊公共事務的熱情明顯不足,“干部干、農民看”的現象仍然普遍存在,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陷入了“鄉村運動而農民不動”的窠臼。就此而言,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領域出現了缺口,如何補齊這塊短板成為新時代不斷開拓“中國之治”的重大現實課題。通過回顧和爬梳相關文獻發現,學者們圍繞“如何建設鄉村治理共同體”展開了大量討論,形成了許多具有啟發性和建設性的觀點與建議,整體來看主要呈現出以下三種研究分野。
其一,制度創新說指出,一方面隨著經濟發展水平提高和生活條件改善,共同體成員治理需求的特殊化和多元化給過去那種注重標準化、統一化的傳統治理模式帶來了新的壓力,因此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亟須圍繞共同體建設目標完善制度體系,以制度化的建構路徑促進治理效能提升。[3]另一方面,基層治理中共同體成員“權”“能”“位”的“先天不足”是導致其在村莊公共事務中“失語”的關鍵,為此要著眼于“還權、賦能、歸位”來促進共同體成員的溝通合作,以組織化參與的合力推動鄉村治理共同體的建設進程。[4]其二,激勵驅動說將共同體成員參與不足的核心歸結于激勵不足,認為如果缺少正向或者負向激勵(強制性懲罰)就很容易出現“搭便車”的問題,只愿享受共同體建設帶來的成果而逃避共建共治的責任。[5]從這一視角出發,以共同利益為基礎完善農民參與激勵機制,[6]構建責權均衡與激勵相容的利益共同體能夠為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注入新的動力源。[7]其三,技術賦能說強調現代化信息技術的引入將引發鄉村治理范式的革新,在以往的數字鄉村治理實踐中,數字鴻溝的“兩極分化”構成了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的重要障礙。但黨的十八大以來,互聯網基礎設施的廣覆蓋、使用設備的便利化縮小了接入鴻溝,[8]物聯網、云計算、虛擬現實和區塊鏈等數字元素的嵌入正在逐步改變鄉村社會的生產生活方式。[9]由此,需將數字技術作為一種賦能共享的手段嵌入鄉村治理之中,不斷完善數字鄉村公共服務體系,形成高效且有生命力的數字鄉村發展生態系統,以此拉動共同體建設、推進共同體發展。[10]
上述研究為深化鄉村治理共同體研究提供了諸多有益啟發和扎實的理論基礎,但仍然存在進一步拓展的學術空間。特別是,構建鄉村治理共同體作為一個十分重要的時代命題,必須以一種更加開放和動態的視野將其置于中國式現代化的底色中進行擘畫。2023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地方調研時創造性提出“新質生產力”的概念,9月在黑龍江召開的新時代推動東北全面振興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指出,要積極培育新能源、新材料、先進制造、電子信息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積極培育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增強發展新動能。[11]農業新質生產力是把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新質生產力的重要論述落實到農業農村現代化進程中的重要體現,其核心內涵包括兩點:一是以科技化、數字化及智能化等現代信息技術為依托;二是將技術融入農業產業以延長產業鏈并達成農業產業升級目的。[12]可見,在數字化技術重塑鄉土社會的時代背景下,農業新質生產力已經成為構筑多元主體共同參與和良性互動的治理共同體的新型驅動力。但遺憾的是,已有研究對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給予的關注度稍顯不足,且缺少應有的認識。本文嘗試從以下幾個方面對此議題進行探討。首先,本文將深入考察農業新質生產力具體從哪些方面助力鄉村共同體建設,即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的價值意蘊。其次,結合現實情況深刻剖析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的可能性障礙,全面把握新時代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的癥結成因。最后,立足歷史方位的新變化和新特征,提出中國場域下建設鄉村治理共同體的實踐策略以促進中國式鄉村治理現代化。整體來看,在“十五五”規劃即將開啟之際和跨入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新征程的雙重節點,本研究對于加快構造農民參與、村莊共治及經濟發展的良性循環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也可為和美善治鄉村建設提供理論支撐。
二、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的價值意蘊
農業新質生產力區別于傳統農業生產力,它具有高效、創新、智能、精準等諸多特點,在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方面有著十分廣闊的運用空間。尤其是在鄉村“空心化”“原子化”“個體化”不斷加劇的情境下,農業新質生產力對于構建共治共享的鄉村治理共同體具有重要的推動作用。
(一)解決內生主體“缺失”難題,提高治理主體的積極性
普通村民和鄉村精英等鄉村內生主體是實現鄉村有效治理的關鍵主體力量。然而在城鎮化和工業化快速推進的過程中,農村青壯年勞動力大量流往城鎮地區,絕大多數村莊“老齡化”“空心化”問題較為突出。留守在村的老人、婦女及兒童等弱勢群體的治理能力比較有限,這實際上在一定程度上導致鄉村治理內生主體陷入“缺失”困境,從而制約了鄉村治理能力的提升。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有助于提高留守勞動力自身素質,達到增強其治理能力的目的。具言之,農業新質生產力以涉農科技創新為引擎,旨在實現農業生產的精細化管理和智慧化操作。傳統農民經過專業化培訓管理來提高自身知識文化素養和專業技能水平,以此實現向現代“新農人”的過渡和轉變。在這種背景下,農業勞動者自身素質的提高為其有效參與鄉村治理提供基礎前提。此外,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有利于打破時空壁壘,實現內生治理主體的“共同在場”。農業新質生產力的廣泛發展有助于推動我國廣大農村實現從鄉土社區向現代社區的轉變,數字技術、智慧平臺等現代科技的運用有利于克服鄉村內生主體“不在場”的時空障礙和信息壁壘。比如在鄉村數字治理平臺、在線視頻等科學技術的加持下,外出的青壯年勞動力能夠參與到民主協商、投票選舉等鄉村公共事務中,從而提高內生主體參與鄉村治理的積極性。
(二)破除約束衰微癥結,增強治理規則的實效性
在傳統社會的“雙軌政治”模式下,鄉規民約、家法族規等非正式制度構成了鄉村治理規則體系的主要內容,約束著鄉民的行為舉止。但在新中國成立后,伴隨著“政權下鄉”運動,以及改革開放后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族權、神權、紳權等傳統權威逐漸式微,鄉規民約等非正式制度賴以依靠的權力日漸弱化,進而導致鄉村治理的規則約束衰微,無法發揮懲戒約束的作用。在農業新質生產力推動下建設的智慧鄉村社區一方面可以通過科學技術的賦能激發傳統規則制度的活力。通過在微信群、QQ群、在線直播等數字化渠道宣傳普及本地優秀傳統文化、村史村訓、優良家風家規、義行善舉等,能夠重新喚起鄉村記憶,進而強化對傳統規則制度的認同感。此外,網絡信息的傳播重構了鄉村輿論環境。網絡傳播因其傳播速度快、互動性強、參與度高的特點,逐漸成為最具約束力的輿論場域,從而約束和制約村民有悖于傳統倫理道德的“越軌”行為。另一方面能夠提高法律法規等“硬性規則”的認同感。法律法規是推進社會治理現代化最基本的規則體系,但大多村民一般將其視為“國家意識”的體現,主觀上較為排斥,因此沒有內化為自覺地行為遵守。通過法律自助服務機、網絡普法宣傳等提升村民的法治素養,在潛移默化中培育村民的法治思維和法治精神,能夠為實現鄉村有效治理提供法治保障。
(三)規避集體行動困境,提升治理行動的有效性
傳統共同體以固定不變的土地、家庭、村落為基礎,人與人之間的緊密關系決定了成員采取行動時要以他人的預期反應為取向,因此傳統共同體的突出特征是強調集體倫理,抑制成員個性化、特殊化的訴求。在成員緊密依賴的關系下,傳統共同體的治理行動是以維持團結穩定、維護整體利益為宗旨,為了達到這一目的,通過鄉規民約等系列規則體系將成員的行為嚴格限制在共同體能夠允許的范圍內。隨著傳統農業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的轉變,村民從土地中解放出來,傳統共同體對成員的整合約束效力弱化,與此同時人們開始追求個性化、差異化發展,村民行動趨向離散化,以自身利益最大化作為行動取向,社會行動的工具理性強化,導致損害鄉村社區整體利益的行為時有發生,共同體的治理行動很容易陷入集體行動困境。農業新質生產力在共同體行動層面的積極意義主要體現在能夠極大減少民生類群體性行動的發生概率。涉農領域創新科技成果的運用需要完善的基礎設施作為保障,因此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客觀上要求改善道路、水電、醫療等農村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水平。這些改善將會提高農民的生活質量,增強村民的安全感,縮小城鄉發展差距,從源頭上減少因基礎生活保障不到位而引發的群體性行動,維護鄉村社會穩定。此外,還能夠提升鄉村治理行動的效率和效果。農業新質生產力和傳統農業新質生產力最大的區別在于科技創新,關鍵在于涉農顛覆性技術的創新突破推動生產力實現質的飛躍。農業生產領域重大科技創新會提高鄉村社區的智能化、科學化水平,特別是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等科技成果的運用能夠為鄉村矛盾糾紛調解、社會治安維護、公共服務提供等治理行動專業化水平提高提供科技支撐。
三、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的實踐梗阻
從理論上來看,農業新質生產力能夠通過提高治理主體的治理能力、增強治理規則約束效力以及破除集體行動困境等途徑推動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鄉村治理共同體,有助于提高鄉村治理效能。但在具體實踐中,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仍然存在治理主體參與積極性不高、治理規則約束力不足以及治理行動組織力不強等現實困境,在很大程度上制約著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
(一)治理主體積極性受限
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雖然為內生主體參與鄉村治理提供了技術保障,但仍然面臨著提升自身素質和參與鄉村治理積極性不高的主觀難題。內生主體是構建新型鄉村治理共同體最重要力量,但當下我國農民的整體文化素質仍然較低。國家統計局最新統計數據顯示,到2022年我國農村居民家庭戶主中教育程度在小學及以下的占比31.4%,初中文化程度占比為54.9%,高中文化程度為11.6%,大專及以上學歷占比僅2.1%。[13]另外,我國農業的基本國情仍是“大國小農”。目前,全國小農戶數量約2.03億,占各類農業經營戶總數的98.1%,戶均耕地10畝以下的農戶約占農戶總數的85.2%,[14]人均一畝三分地,戶均不過十畝田的經營規模更是遠低于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家,因此,小規模的農業生產方式將是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必須面對的客觀事實。農民整體文化素質較低,且在小規模土地經營的現狀下,如何調動農民群體學習先進農業科技和文化知識的積極性,這是一個必須認真思考的現實難題。農民文化素質的局限性客觀上限制了其在鄉村治理共同體建構過程中主體作用的發揮,削弱了參與鄉村治理的內生動力,同時也不利于治理能力的提升。
(二)治理規則約束力弱化
從應然層面來看,農業新質生產力對治理制度規則的意義體現在一方面能夠激發傳統規則約束的活力,另一方面拓寬了法律法規、自治制度等正式規則的宣傳途徑。但在實然層面,仍然面臨著以下三個方面的問題。
第一,對傳統治理規則的“再審視”問題。治理規則是共同體價值理念的具體體現,是鄉村內生秩序的外在表現。在土地精耕細作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傳統共同體是以整體為本位的,將集體利益置于個人利益之上,共同體成員采取行動是以“集體所希望的”為取向,而不是“自己想要的”。但傳統農業文明和現代工業文明之間有著巨大差異,現代文明推崇的是個體的自由發展,鼓勵追求人的差異性和獨立性。中國共產黨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推進鄉村治理現代化,根本目標在于實現秩序和活力的有機統一,因此,既要維護鄉村社會穩定,又要滿足農民多樣化、差異化的個性需求,激發鄉村發展活力。達到這一目標,必須對傳統治理規則進行“再審視”,實現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主流價值理念的契合。
第二,現代科技發展下新的規則價值的構建問題。農業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必然會推動傳統鄉土社區向現代化智慧社區轉變,因此亟須形成科技倫理共識,圍繞人工智能、網絡社群等構建新的約束規則。隨著農業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數字鄉村建設的推進,越來越多的科技創新成果會投入鄉村地區,而目前對應的約束規則建設仍是短板,有的甚至是空白,這可能會讓群眾的利益受到損害,也不利于鄉村治理共同體的建設。
第三,法律法規等正式制度的內化問題。鄉村有效治理是鄉村振興“五大目標”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國家治理的應有之義。近年來,黨中央、國務院為推進鄉村治理現代化,維護基層社會穩定制定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文件和法律法規,搭建起了鄉村治理的基礎性制度框架,劃定了村民日常行為的基本紅線。但受改革開放前“強政府—弱社會”社會治理模式的長期影響,村民往往會將制度和法律規范視為國家意志的體現,并沒有內化為自覺的行為遵守,有的村民甚至因部分法律條文和制度設計與傳統的鄉風習慣相違背而抱有敵視心態。
(三)治理行動向心力不強
鄉村治理是鄉鎮、村(社區)為維護社會穩定、激發社會活力而實施的一系列實踐活動,高效一致的社會行動是鄉村治理共同體的基本特征。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能夠從技術層面上提升治理行動的效率。但除了科技支撐外,治理行動的有效性還受到共同體成員關系、價值理念等因素的影響。徐勇從“關系—行為”視角下對比了傳統共同體與現代共同體的差異,提出傳統共同體是關系決定行為,現代共同體是行為決定關系。現代化的鄉村治理共同體的建構邏輯是村民基于共同目的采取行動,在差異性中不斷尋求共同性,[15]最后形成相互依賴、關系緊密的人群結合。但是這些行動如果只是基于少數人的個人利益,沒有考慮集體利益,或者是只考慮了當前利益,沒有考慮長遠利益的話,那么勢必會造成成員間關系的緊張、對立,不利于凝聚起集體行動的最大合力。隨著農村青壯年勞動力大量外流,村民間日常交流減少,能夠促進情感溝通的公共空間被壓縮,導致凝聚村民共識的難度加大。因此,即便一些鄉村社區運用了大量的科技創新成果,如智能平臺、聯網攝像頭等也沒有如預期的一樣形成持續不斷地共同行動。
四、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的未來展望
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既是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實現農業現代化的必然要求,又是推進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保障。前文分別從主體、規則和行動三個層面闡釋了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的重要價值。基于我國鄉村經濟社會發展現狀,可以從人才培育、規則保障、行動合力等方面提出農村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的對策建議。
(一)加強科技人才培養,提高內生主體治理能力
共同體成員的能力和素質是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的關鍵。涉農關鍵性顛覆性技術創新推動鄉村社區智能化、數字化建設,能夠提高農民的科學文化素養,打破鄉村治理的時空壁壘,通過技術手段實現鄉村內生主體的“共同在場”,但在“大國小農”的現實背景下農民自主學習科技文化和參與鄉村治理的主觀能動性不足問題是必然會面臨的現實難題。解決這一問題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發力。一是創造學習機會,降低學習門檻。一方面,加強鄉村書屋、鄉村文化館等公共文化空間建設,為村民提供良好的學習場所,營造良好的學習氛圍。另一方面,組織對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等“新農人”的專題培訓,創新培訓形式,開展“云課堂”“線上直播”等互聯網教學,讓村民足不出戶就能享受學習資源。二是支付培訓補貼,減輕學習負擔。對定期參與培訓學習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鄉村治理人才支付誤工費用;收集村民的培訓需求,由村級組織統一購買課程,或集中開展專題培訓。三是建立內生主體參與鄉村治理的激勵機制。主動挖掘當地有能力、有意愿參與鄉村治理的人才,特別是要吸納種植大戶、承包大戶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參與到鄉村治理活動中,一方面通過物質獎勵、財政補貼等形式對村民參與矛盾糾紛化解、社會治安維護等治理活動給予物質報酬;另一方面,通過評選“鄉村治理合伙人”“最美鄉村治理官”等對鄉賢等參與鄉村治理給予榮譽獎勵。
(二)保障規則有效供給,增強治理規則約束效力
制度規則是行動的依據。傳統鄉土社會中,鄉村主要以倫理道德為基本原則開展基層自治,“以和為貴”“矛盾族內調處”等地方性共識主要體現在鄉規民約、家法族規等非正式制度中。而隨著現代化進程的加快和村民自治、民主意識的增強,傳統規則約束與現代治理理念不相適應、規則體系短板、正式制度內化等問題制約了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的成效。基于此,首先要對傳統治理規則進行“雙創”。在收集整理鄉村本地村史村訓、家規民約等傳統文化資源的基礎上,結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理論等對其進行批判性吸收,實現對傳統非正式制度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同時運用現代科學技術,對“再審視”后的規則約束進行廣泛宣傳,強化認同感。其次,建立和完善科技倫理規則約束。當下,農村的數字公共基礎設施建設日益完善,寬帶、5G網絡、信息平臺等新型基礎設施的覆蓋率不斷提高,截至2024年6月,我國農村地區的互聯網普及率為63.8%,農村網民規模已達3.04億人。[16]圍繞微信、微博、抖音、QQ等應用平臺、人工智能使用等急需建立一整套約束規則,規范村民的網絡言行,規避一些有悖于傳統倫理道德的行為產生。應當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等國家法律法規,制定針對共同體成員的科技網絡約束規則。最后,豐富法律法規、自治制度等正式制度的宣傳方式。利用新媒體技術、AIGC技術、短視頻平臺和社交媒體等現代科技手段創新法律法規的宣傳普及方式,如AI數字人科普《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圍繞自治制度制作短視頻發布于各社交媒體平臺等,這些方式形式新穎,群眾接受程度高,能在潛移默化中內化為自覺的行為遵守。
(三)聚焦協商平臺建設,凝聚治理行動最大共識
構建新型鄉村治理共同體的最終目標在于增強共同體成員的凝聚力,形成維護鄉村社會穩定的一致行動并夯實鄉村全面振興的社會基礎。因此,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需要通過矛盾糾紛化解、社會治安維護、公共安全保障、公共服務提供等一系列治理行動體現出來。農業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有力推動了智慧鄉村社區、數字鄉村社區的建設,從技術層面提升了治理行動的效率,但由于凝聚治理行動共識的難度較大,仍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發力。第一,增強村民的共同體意識。現代化進程下社會流動性增強,社會關系趨向陌生化、半陌生化,導致共同體意識呈現弱化態勢,但仍然可以通過公共活動來強化集體意識。利用視頻會議、網絡論壇、微信群等讓在外村民參與到鄉村治理日常活動中,以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增加村民交流互動的機會。換言之,要借助科技力量實現資源信息的共享與傳遞,增強內生主體的參與意識。第二,加強協商平臺建設。主動適應全媒體時代的信息傳播快、互動性強的特點,踐行全過程民主理念,建立現場參與和網絡參與相結合的民主協商機制,廣泛征求村民意見,凝聚行動共識。如浙江溫嶺推出的以微信直播為互動主渠道的全媒體直播,采用網絡視頻直播方式召開民主懇談會,有效凝聚治理共識、消除觀念分歧。
五、結語
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為新型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創造了有利條件,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的實踐邏輯是以涉農顛覆性技術創新為核心的農業生產力的發展,將有力推動傳統鄉村社區向智能化、數字化方向的轉型,特別是物聯網、區塊鏈、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在鄉村地區的廣泛使用,會極大改變鄉村經濟社會結構,為共建共治共享的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提質增效。本文系統闡釋了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的價值意蘊,進而提出了實踐層面可能面臨的現實困境,最后針對性提出對策建議。在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數字鄉村的時代背景下,農業新質生產力賦能鄉村治理共同體建設仍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未來農業生產力變革與鄉村社會治理的關系探討勢必會引起更多學者關注,相關研究成果也將不斷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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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孫玉婷、于海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