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來風起葉落,對于那鄉那土的眷戀如同老柏樹的脂香,伴著春日的微風旋卷于我的心田。
——題記
距離高中生涯的落幕僅剩寥寥時光,料想多年后,當我再度回憶起這段葳蕤歲月的起點,應當還會清晰地記得那位特殊的“啟蒙”老師:費孝通先生的《鄉土中國》。
直至高二,在我眼里,《鄉土中國》依舊不過是一本應試的書,關于它的閱讀,與其說是源于熱愛,不如說是為了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是攻克那些令人頭疼的得分要點。我雖是從鄉土社會走出的孩子,或許是閱歷尚淺,在讀完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未能產生與這本書的靈魂共鳴。歲月如刃,它輕輕劃開青春細密的罅隙,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斑駁痕跡。但也恰是這些裂口讓我在今日察覺:鄉土社會的不流動性與我也是緊密相連的。原來,費孝通先生筆下的文字,早就在我歲月的長河中暈染出幾抹濃重色彩。
費孝通先生在“鄉土本色\"中談到,中國社會的基層是鄉土性的,雖然今日城鎮人口的比例在不斷上升,但鄉土社會在今日的第一特性也依舊是不流動性。鄉土社會的人是黏著在土地上的,世代不太有變動。“不流動是從人和空間的關系上說的,從人和人在空間的排列關系上說就是孤立和隔膜。”這種不流動性,源于鄉土社會對土地的深深依賴。農民世世代代附著在土地上,土地成為他們生活的根基、生存的保障。不像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也不像工業社會的人們頻繁遷徙尋找工作機會,鄉土社會的人們安土重遷,生于斯,長于斯,老于斯。但這種狀態似乎在父親這一代人身上有所改變,時代的浪潮不可避免地波及了原本寧靜的鄉土社會。與我同齡的孩子們大多有兩個家:一個在城市,另一個在故鄉。尤其是我們這類孩子,在城市度過的時光往往比在故鄉一那個充滿鄉土氣息的地方更久,只有童年的寒暑假,我們才是屬于鄉土社會的。
再讀鄉土社會的不流動性,仔細想來,我恍然才意識到,背離鄉土這種狀態似乎只是剛停留了幾十年的光景,我卻因此忽視了幾百年、幾千年以來這種狀態的存續。換個角度看,我也是見證時代變遷的孩子了。在這種對比中,我越發感受到鄉土社會的不流動性的深刻印記。
去年處暑,故鄉的一位老人離世了,家鄉的田畔上自此又多了一棵柏樹。我幾乎沒見過那位老人離開過故鄉半步,我曾以為自己在城市與故鄉間漂泊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但好像鄉土社會的故鄉里,大多數的老人一輩子依附于那幾方土地才是常態。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要尚有一絲力氣,便在土地上耕耘,死后就變成松柏立在故鄉的田野,與生長的土地一起感受四季的變化。幾代人短短的歲月都在向我闡釋著鄉土社會的本色,“生于斯,長于斯,老于斯”不只是書中的表述,而是在我故鄉的土地上演了幾十年光景并還在繼續的故事。
時光荏苒,當我一步步邁向十八歲的大門,課業壓力猶如一座山,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我常常提起筆紓解心中的些許郁悶,故鄉的輪廓在我的筆下時常若隱若現。有一次我提筆寫道“故鄉啊,我在長江的那頭,勿要掛念”,恍惚間我終于懂得了費孝通先生所說的鄉土社會的不流動性了:即使在長江那頭,我的心,每個遠離鄉土的兒女的心,早就扎根在了故鄉的泥土上,不比村頭任何一棵垂柳淺。在故鄉時,我未曾察覺自己對鄉土社會的依戀。在長江的這頭,故鄉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縷炊煙、每一聲犬吠,在我最脆弱時不斷在我的腦海中具象化。我一直都是鄉土故鄉的兒女,骨子里一直都流淌著鄉土社會不流動性的血液,這是不會因我所處的地點而改變的事實。
此刻,合上《鄉土中國》,那些關于鄉土社會的文字仿佛化成了故鄉的一陣清風,輕輕拂過我的臉龐。我深知,自己與鄉土社會的緣分早已注定,這種不流動性將伴隨我一生。因為那里有我的根,有我永遠無法割舍的情懷。
指導教師:高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