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

中圖分類號：D2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6916（2025）13-0138-04

The Integrity Culture in Traditional Chinese Family Rules

Li Chengping

（Schoolof Marxism，Yunnan Land and Resources Vocational College，Kunming 652501）

Abstract：TheintegritycultureintraditonalChinesefamilyulesrefers tothecultureof thatfamiliesprescribedfortheirembersin termsofnotbeinggredyforwealthandpropertyandmantainingpersonalintegrityfromtheShangDynastytotheMingandQingDynas ties.ThemaincontentofteintegiyultureintraditionalChnesefmilyulesishonestyandselfdiscipline，triftoelphnestyand honestyndpublicservice.TeintegritycultureintraditionalChineseamilyrulesisbasedonbuildings，caligraphy，painting，oe， statues，plaquesaditrdioalCnsemilyulsIsfonteteinteiulureinadioalCsefilyulein cludeswoparts：theessencendtedossInteneratheessenceofteintegrityculueintraditionalChinesefailyrulesould beinheritedandcariedforwardandthdrossshouldbelminatedsoastopromotetheonstructionoftheintegityculturente new era.

Keywords：traditional Chinese family rules；integrity culture;contemporary revelations

廉潔文化是中國傳統家規強調的重要內容之一。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得到了豐富和發展。在過去，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對家族成員具有重要的導向和約束作用，在社會生活中發揮了一定的教化和示范作用。隨著時代的變遷和發展，要善于對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進行深挖和重構，推動其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一、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內涵

中國傳統家規又稱為中國傳統家訓，是商朝到明清期間家族對其成員行為所做的規定，有成文和不成文兩種形式[1]。“廉”在《說文解字》中的釋義是“仄也”[2]，意為堂屋的側邊。“邊與邊之間有夾角，引申為事物的棱角，再引申為品性端方不茍，繼而引申為不茍取，與‘貪'相對。”[3]換言之，“廉”在古代的釋義是品性正直、方正、不貪。“潔”在的《現代漢語詞典》中的釋義之一是“純潔、廉潔”，將“廉”與“潔”組合在一起就成了“廉潔”一詞。“廉潔”被視為“仕者之德”。追溯“廉潔”一詞的源頭，不難發現最早記載出現于屈原《楚辭·招魂》中的“朕幼清以廉潔兮，身服義而未沫”。故，廉潔指的是不貪財貨、立身清白[4]77

綜上，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是指從商朝到明清期間家族對成員行為所規定的不貪財貨、立身清白等方面的文化。

二、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主要內容

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內容豐富多彩，主要包括廉潔自律、以儉養廉、廉潔奉公三點。

（一）廉潔自律

古人云“君子必慎獨”，也就是說君子在他人看不見、聽不到的地方也要嚴格自律。在廉潔方面中國傳統家規同樣強調自律。

春秋時期宋國子罕以廉為寶，留下了“子罕辭玉”的佳話，為后人口口相傳；東漢時期已是太尉的楊震秉持清廉的為官作風，留下了“四知拒金”的千古佳話，其五子繼承他“清白吏”的為官精神，使家族清白名聲遠揚；三國時期的諸葛亮給后人留下了86字的《誡子書》，“淡泊”貫穿于始終，諸葛亮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踐行這一家規，并引領諸葛后人世代遵循，如此家規為后人所贊譽；北宋時期的包拯廉潔自律，“不持一硯歸”的佳話廣為流傳，影響著一代代的包氏子孫；民國時期錢穆作為錢氏家族的代表，留下的八條家規中就要求子孫后代要潔身自好，后其子孫編訂《錢氏家訓》，其中規定“臨財不可不廉介”，廉潔家規傳頌千古，激勵后世。顯然，上述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凸顯了自律之于廉潔的重要性。

（二）以儉助廉

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高度重視儉與廉之間的關系，認為從政為官要做到廉潔就必須踐行“儉”的家規。綜觀歷史，不難看出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把以儉助廉作為對家族成員教育的重要內容。

中國傳統家規中提倡以儉助廉的例子不勝枚舉。范仲淹的兒子范仲仁說“惟儉可以助廉”；鄭義門師儉堂中，“師儉”被列為治家的支柱之一，鄭氏規范中有記載“師儉則無欲，無欲則廉”；張英和張廷玉父子始終堅持“廉為官之本，儉為廉之基，養廉必須以儉”的訓誡，張英把儉概括為八個方面并身體力行，其子張廷玉曾寫道，“為官第一要‘廉’，養廉之道，莫如能忍”，也就是說只有忍住不貪，方可做到廉；陳廷敬曾向朝廷提議“欲教養廉，當先使儉”，也留有詩句告誡陳氏后人“清貧耐得始求官”；司馬光給兒子司馬康寫的《訓儉示康》中開篇就寫道，“吾本寒家，世以清白相承”，司馬康謹記父親司馬光的教誨，入任后“為人廉潔”；許汝霖一生清廉儉樸，告老還鄉時把為官時的舊鋪蓋帶回了家，“許老爺的舊鋪蓋”這一象征節儉的代名詞因此聞名于世；張之洞廉于自身，始終保持儉樸清約的生活，辜鴻銘就曾評價張之洞的總督衙門破舊不堪、不講排場；諸葛后人繼承先祖廉于自律的為官之道，贏得了后人的敬仰，這與諸葛亮所定的“儉以養德”的家規有著密切的關系。可見，以儉助廉是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共同關注點。

（三）廉潔奉公

廉潔奉公中的“公”指的是從政、為官，這個詞的意思就是指廉潔是從政、為官的根本。正如《晏子春秋·內篇·雜下》中所言“廉者，政之本也”。《漢書·宣帝紀》中有明確的記錄“吏不廉平，則治道衰”[4]80。管中窺豹，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高度重視廉潔對從政、為官的作用。

第一部成文的族規《孔氏祖訓箴言》中提及“克己奉公”；客家家訓中的典型代表林氏家規中有記載“廉潔奉公，是居官良法”，蘇氏家規中提到“為官必廉”；陶氏的特色家規中包含“廉”這一精髓，繼承了陶母“廉潔奉公”的教導；包拯認為“廉者，民之表業”，定下了“后世子孫仕宦有犯贓濫者，不得放歸本家，亡歿之后，不得葬入大瑩之中”的家規;《鄭氏家訓》記載“既仕途，須奉公勤政”;顧炎武在《亭林詩文集·與公肅甥書》中寫道，“誠欲正朝廷以正百官，當以激濁揚清為第一義，而其本在于養廉”;被康熙譽為“天下廉吏第一”的于成龍在《于清端公政書·興利除弊條約》中寫道，“從來寡所用，斯廉所取，未有用之極繁多，而取之能廉潔者也”;鄭板橋說“宦貧何畏，宦富可惴”;紀曉嵐給紀氏一門留下的家規中包含“四莫”，其中一莫就是“貴莫貪賄贓”；曾國藩在《致澄弟溫弟沅弟季弟》的信中寫道，“以做官發財為恥，以宦囊積金遺子為可羞可恨”;左宗棠在給子女的信中說，“我廉潔不以肥家，有余輒隨手散去，爾輩宜早自為謀”；丁公俊在詩中寫道，“廉潔奉公身高潔”，丁寶楨在《丁文誠公家信》中寫道，“爾既作知府，持心須公正，操守須廉潔”“做官講操守，必須窮且益堅，分毫不為外物所搖奪，斯為真操守”；梁寅把“清”置于為官三字符之首；裴氏家族中的裴俠為官清廉，宇文泰曾夸贊“裴俠清慎奉公，為天下之最”[4]148，裴俠親自規定了“凡貪官污吏者，死后禁入祖瑩”的家規；范仲淹在《告諸子及弟侄》中寫道，“自家且一向清心做官，莫營私利”；呂祖謙在所定的《箴言》中提到當官之法的三事之一就是“清”；陳繼儒在所著作的家規《安得長者言》中寫道，“士大夫不貪官，不受錢”；已至古稀之年的王念孫告誡兒子“汝當以廉潔自持”；胡林翼任湖北巡撫后在給家里的書信中寫道，“我必無錢寄歸也，莫望莫望”；馬丕瑤到平陸縣當知縣時，在大堂懸掛“不愛錢，不徇情”的長聯；陳廷敬母親叮囑他“慎毋愛官家一錢”。可見從政、為官要做到廉潔，這是中國古代很多官員的從政心得，也是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主要內容。

三、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載體

在歷史的發展過程中，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依托多樣載體得到了保存。對其載體進行劃分，可以分為以建筑物為載體和以書、畫、詩、雕像、匾為載體及以成文的家規為載體三種類型。

（一）以建筑物為載體

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以建筑物為載體主要是以碑刻、楹聯、書院、府、廟宇、堂、祠、紀念館等為載體。

一是碑刻，司馬溫公墓的“杏花碑”上，宋哲宗親筆為司馬光題寫了“忠清粹德之碑”的碑額；黃庭堅手書了孟昶《戒石銘》中關于廉潔從政的十六字箴言，并刻成石碑；韓城黨家村青磚家規、朱柏廬《治家格言》碑刻。二是楹聯，客家楹聯、范家大院石柱上鐫刻的“崇廉儉紹家風”楹聯、王家大院“凝瑞居”楹聯。三是書院，橫渠書院、白鹿洞書院、明招講院、仰山書院、象山書院、鳳西書院。四是府，河南開封府、孔府。五是廟宇，孔廟、夫子廟。六是堂，“四知堂”和“清白堂”、師儉堂。七是祠，裴氏宗祠、三蘇祠、司馬溫公祠、洪氏宗祠、鄭氏義門祠堂。八是館，黃庭堅紀念館、永定客家家規館、胡林翼陳列館、海寧跳塘文化主題館、福建土樓廉文化陳列館。九是園，賢母園、桂湖公園、景疏園、馬氏莊園、朱子廉政文化園。除此以外，還有朱子社倉、鄭板橋故居等建筑。

（二）以書、畫、詩、雕像、匾為載體

書、畫、詩、雕像、匾也是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重要載體之一。

一是書，蘇軾所書的《六事廉為本賦》、黃庭堅親撰的《戒石銘》、朱熹手書的《建寧府崇安縣五夫里社倉記》、顧炎武所著的《日知錄》中有述“貴廉潔、賤貪污”，人之不廉是恥，士大夫之無恥是國之恥辱。丁公俊在詩中寫道，“廉潔奉公身高潔”。二是畫，孔宅宅門照壁上的“貪”陳繼儒繪畫的《梅竹雙清圖》。三是詩，朱熹在朱子社倉倉壁上所提的“度質無私本是公，寸心貪地何意”、陳廷敬之子陳秀為訓誡后人圍繞“廉”所寫的三首詩。四是雕像，李光地故居前接官亭下立有動物“貪”的雕像。五是匾，懸掛于馬氏莊園的“懲忿室欲”匾。

（三）以成文的家規為載體

成文的家規就是以文字形式記錄、保留下來的家規文本，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大多以成文家規的形式得到了保留和傳承。

《河東裴氏家訓》《河東裴氏家戒》有記載“廉潔自律”；司馬光所著的《訓儉示康》和《溫公家范》中分別提到“吾本寒家，世以清白傳承”“儉能立名”；《鄭氏家訓》中有記載“既仕途，須奉公勤政，毋踏貪，以忝家法”；呂祖謙所著錄的《家范》之《官箴》卷中指出“清”是當官之法；“崇廉潔”是張谷英村家規的核心之一；廉潔清明的理念貫穿于《袁氏家教十則》中；《于氏族規》和《于氏家訓》非常注重廉潔；以王漁洋為代表的王氏家族家規的核心是“潔己愛民”；許汝霖在所撰寫的家規《德星堂家訂》中涉及宴會、衣服、嫁娶、祭祀等方面，“廉”的思想貫穿始終；陳秀給兒子寫的三首教子詩圍繞著“廉”這一主題展開。

四、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當代啟示

過去，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在引領社會良好風尚形成、促進家族興旺昌盛等方面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在今天，我們要辯證地看待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內容。對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精華部分要積極繼承和弘揚，對糟粕部分要予以剔除，以此助力新時代廉潔文化建設。

（一）繼承和弘揚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精華部分

一是用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推動紅色家風建設。“紅色家風是中國共產黨人在革命、建設、改革各個時期形成的優良家風。”繼承和弘揚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精華部分，推動紅色家風建設，是新時代推動社會良好風氣形成的重要內容。

在繼承和弘揚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精華部分的過程中，以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形成了周恩來“十條家規”朱德“勤儉辦一切事”鄧小平“不為做官，只為做事”陳云“勤儉節約”劉少奇“不搞特殊照顧”、胡耀邦“共產黨人不是給一家一族辦事”劉伯承“嚴禁公物私用”陳毅“汝是無產者，勤儉是吾宗”、徐向前“錢是人民的，是公家的，不能亂花”林伯渠“艱苦樸素，嚴于律己”黃克誠“克己奉公”等為代表的紅色家風。

二是用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加強黨員干部廉潔教育。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廉潔自律是共產黨人為官從政的底線”[5]。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加強新時代廉潔文化建設”[6]。當前，要使黨員干部做到廉潔自律就需要加強廉潔教育。加強黨員干部廉潔教育，可以依托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資源開展。第一，學習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如學習《訓儉示康》《錢氏家訓》《張氏家訓》等家規中所蘊含的廉潔文化，引導黨員干部從中國傳統家規中汲取廉潔方面的智慧，進一步提升道德修養。第二，充分利用好承載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建筑物和書、畫等載體，打造廉潔教育基地。具體而言，就是深入挖掘與中國傳統家規相關的紀念館、故居、園林等蘊含的廉潔文化，并將其打造為廉潔教育基地。位于浙江海寧鹽官宰相府第風情街楊兵部宅、廈門市思明區江夏堂等地便被開辟為廉政文化教育基地，對于加強黨員干部廉潔教育發揮著重要作用。第三，將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同時代特征相結合，創新廉潔文化新載體。云南國土資源職業學院在校園內建立了明湖澄懷廉潔文化長廊。在長廊入口處鐫刻著“朝省夕省朝夕自省，上廉下廉上下齊廉”的楹聯，長廊一側鐫刻著“忠誠”“干凈”“擔當”幾個醒目的大字，長廊中設有“明湖澄懷”亭，亭子的地面上雕刻著梅蘭竹菊及不同字體的“廉”字，這些細節彰顯著對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繼承和發展。

（二）剔除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糟粕

一是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約束范圍僅限于家庭家族成員。中國歷史上流傳下來的家規中的廉潔文化幾乎都是文化名人或官員所制定的，雖然在當時的社會上產生了較大的影響，發揮了一定的社會教育作用，但不可否認，這些家規中的廉潔文化大多只是約束家族成員的行為，在整個社會中并未能推廣，對社會成員沒有普遍的約束力。。

二是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根本目的在于忠君及維護封建統治。雖然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與仕人在個人修養方面的追求、家庭家族良好家風的形成和傳承方面有著密切的關系，但是必須清楚地認識到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是建立在人治和森嚴的等級制度之上的，忠君、維護封建統治的思想貫穿其中。例如，顧炎武將“廉”視為端正朝廷及端正百官的第一要旨，并把士大夫的廉恥觀引向了“仁”的層面；司馬光的母親盧氏告誡司馬光拿著國家的俸祿，必須做到廉；胡鈺認為仕途中的人要一心一意工作，這樣來輔佐圣明才是忠。其中，一心一意工作就包含了為官要廉潔。此外，中國傳統家規中的廉潔文化還與懷私心傷天害理、光宗耀祖、輪回報應等封建思想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一言以蔽之，要辯證地看待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內容，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在新時代，要大力推動中國傳統家規中廉潔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使其在新時代散發新的活力，發揮新的時代價值，助力新時代廉潔文化建設。

參考文獻：

[1]李成萍.中國傳統家規的內涵、特點及當代啟示[J].大眾文摘，2024（10）：94-96.

[2]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2013：190.

[3]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絡中心.中國家規[M].北京：中國方正出版社，2017：205.

［4]羅國杰.中國傳統道德[M].簡編本.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5.

［5]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習近平關于注重家庭家教家風建設論述摘編[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21：49.

[6]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EB/0L].（2022-10-16）[2022-10-25].http：//cpc.people.com. cn/20th/n1/2022/1025/c448334-32551580.html.

作者簡介：李成萍（1995—），女，彝族，云南楚雄人，云南國土資源職業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中國政治。

（責任編輯：朱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