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兩創”發展的理論邏輯與當代價值

文化作為國家與民族的精神標識，深植于文明的肌理之中，鐫刻著民族歷史進程的基因密碼。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涵養民族氣質、支撐文明演進的不竭源泉，其中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元素和價值觀念，為新時代提供精神指引和價值支撐；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必然要求，也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迫切需要。因此，建設文化強國、怎樣建設文化強國，“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是我們研究問題、解決問題的‘總鑰匙’”①。

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高度契合性，構成了二者“結合”的前提基礎；而彼此的相互成就，則是“結合”的必然結果。一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馬克思主義提供了深厚文化根基，中華文明所蘊含的宇宙觀、天下觀、價值觀與馬克思主義的核心理念相融、相通、相合，使馬克思主義得以扎根中國，為其拓展了更為廣闊的空間。二是馬克思主義激活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中華文明的現代轉型提供了世界觀、方法論，引領中華文明突破歷史局限，實現了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兩個結合”的深層邏輯，本質上是兩種文明體系在當代中國的創造性融合。這種融合并非簡單疊加，而是催生了具有自主特質的新文化生命體——它既承續了中華文明的精神血脈，又注入了馬克思主義的真理力量，推動中華文明完成現代轉型并構建起新的文化形態。

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堅持“兩個結合”是根本途徑，研究和解決新時代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實際問題中充分運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首先，在新時代推進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兩創”發展，對中華文化中至今仍有借鑒價值的優秀文化元素，進行符合當代需要的改造，賦予其新的生命力。根據時代之問和變化了的新情況，對其科學內涵增添、延伸，實現中華文化體系和形態的整體演進與發展。其次，堅守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魂脈”和“根脈”。丟棄任何一方，都將導致理論大廈成為無源之水，要在深刻認識兩者在價值層面的內在聯系上把握這一根本要求。以此筑牢歷史自信的基石，激活文化自信的源泉，在古今對話中實現“古為今用”的創造性轉化，在時代課題中推進“推陳出新”的創新性發展。通過思想精髓的貫通和價值觀念融通，讓馬克思主義真理之樹根深葉茂。再次，實現“兩創”發展既是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應然之舉，也是增強國際競爭力必然之路。使中華文明在守正創新中形成兼具民族特質與世界意義的文化標識，為構建人類文明新形態貢獻更富生命力的中國方案。

一、“兩創”發展理論邏輯：

“兩個結合”的歷史必然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一直強調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現在我們又明確提出‘第二個結合’。”②“兩個結合”是推進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成功的最大法寶，也是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兩創”發展的根本途徑。把握“第二個結合”，首先需要理解“中國具體實際”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關系，厘清“中國具體實際”不同內涵的歷史演進。“中國具體實際”的內涵不同，對馬克思主義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歷史意義的認識也就相對不同。

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具體實際是“推翻三座大山”。世界進入無產階級革命的大背景，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蘊含著豐富的革命思想資源。馬克思主義一經傳入中國，與中國工人運動緊密結合下，中國共產黨應運而生，在指導中國革命的實踐過程中，在與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的過程中，實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歷史性飛躍，凸顯出馬克思主義的歷史意義。在此過程中，堅持馬克思主義和發展馬克思主義，并與中國國情、時代特征、文化傳統相結合起來。

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中國具體實際體現為進行社會主義革命，探索社會主義建設道路。毛澤東提出“第二次結合，找出在中國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的道路”的任務，并對開辟適合中國國情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進行了艱辛探索。經過了幾個五年計劃，初步建立起獨立的、比較完整的工業體系和社會主義的基本經濟制度。能夠看出，“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話語權成為主導，馬克思主義理論寶庫中關于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學說再次凸顯出馬克思主義的歷史意義。這一時期，從“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到“古為今用，洋為中用”，堅持黨對文化建設的集中統一領導成為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根本點，牢固樹立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指導地位成為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最顯著標識。

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黨對社會主義建設規律認識不斷深化，推動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儼然成為中國具體實際。話語權占主導地位的是“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馬克思主義理論所包含的有關社會主義建設、現代化思想、生產力學說等一系列豐富的思想資源，而西方現代化理論中也有一些可供批判與借鑒的相關因素。黨和國家把文化與文明建設擺在更加重要的位置，黨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路線，始終把“文明”作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所要達到的目標之一。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國內國際緊密聯系的程度空前加深，成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對中國而言，就是強國建設、民族復興，既豐富人民精神世界，增強人民精神力量，又在物質層面實現美好生活，推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對世界而言，就是和平發展，合作共贏，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現代化強國”“民族復興”“和平共贏”成為話語主導。進入新時代，“兩個大局”同步交織、相互激蕩，國家安全是民族復興的根基，社會穩定是國家強盛的前提，和平發展安全顯然成為時代主題。在凸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科學性的同時，必然要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時代價值和世界意義彰顯出來。從推進和拓展中國式現代化，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到建設文化強國，真正實現中華文明自立自強。

中國共產黨百年接續探索歷程表明，“兩個結合”是直面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鞏固文化主體性的必然選擇。從毛澤東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命題時強調的“民族形式”，到新時代習近平文化思想中“第二個結合”的系統闡釋，中國共產黨始終在歷史實踐中探索理論創新的路徑。黨的十八大以來，“兩個結合”被提升到文化主體性建構的高度，成為鞏固文化根基、激活創新動能的方法論基礎。這一理論邏輯揭示了只有扎根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沃土，才能使外來理論真正轉化為解決中國問題的“活的靈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中華文明的連續性，從根本上決定了中華民族必然走自己的路。”③這種連續性不僅體現在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上，更體現在精神基因的延續中。從“周雖舊邦，其命維新”的革新精神到“茍日新，日日新”的實踐品格，從“天人合一”的生態智慧到“協和萬邦”的交往理念，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始終保持著自我更新的能力。這種內生性創新傳統為“兩個結合”提供了文化土壤，使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結合既非簡單嫁接，亦非機械拼湊，而是通過創造性轉化實現的有機融合。

“第二個結合”通過激活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基因密碼，為文化主體性建構提供了雙重保障：一方面，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地位確保了文化發展的正確方向，避免陷入歷史虛無主義和文化虛無主義；另一方面，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深厚積淀賦予文化主體性以獨特標識，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既區別于西方文化霸權，又超越傳統文明形態。這種主體性建構不僅體現在理論層面，更通過文化實踐轉化為國家軟實力。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和而不同”“兼容并包”思想，與馬克思主義的世界歷史理論相結合，形成了文明交流互鑒的基本原則：堅持文明平等，反對文化優越論；倡導互鑒對話，超越文明沖突論；強調包容共存，摒棄零和思維。這種智慧在全球治理中展現出強大生命力，通過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中華文化正以嶄新姿態參與人類文明形態的塑造，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中國智慧。這一理論邏輯的實踐展開，既是對歷史的回應，更是對未來的宣言：在守正創新中賡續文脈，在文明對話中書寫新篇。

在新時代征程中，文化力量和作用日趨突出和重要，成為國家發展、民族復興的重要標識，意味著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根本途徑從“第一個結合”拓展成為“兩個結合”。由此可見，突出并彰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時代價值和世界意義，并提出“第二個結合”，具有歷史必然性，符合時代發展的邏輯。在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推進文化創新的理論自覺、建設中華文明進程中堅守“不忘本來”的文化立場，秉持“面向未來”的開放視野，在“兩個結合”的歷史必然性中，書寫中華文明的新篇章。

二、“兩創”發展的時代價值：

講好中國故事，提供中國智慧

毛澤東在《新民主主義論》中指出：“一定的文化（當作觀念形態的文化）是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的反映，又給予偉大影響和作用于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④而“偉大的勝利的中國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大革命，已經復興了并正在復興著偉大的中國人民的文化。這種中國人民的文化，就其精神方面來說，已經超過了整個資本主義的世界”⑤。中國共產黨的百年發展歷程深刻表明，“兩個結合”鞏固和發展文化主體性，核心要義是在黨領導下的文化建設。能夠看出，文化體現了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價值觀念、信仰追求、道德規范、行為特征。“價值觀念在一定社會的文化中是起中軸作用的，文化的影響力首先是價值觀念的影響力。世界上各種文化之爭，本質上是價值觀念之爭，也是人心之爭、意識形態之爭，正所謂‘一時之強弱在力，千古之勝負在理’。”⑥無論是對內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還是對外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都需要不斷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兩創”發展，要在百年變局中掌握文化主動權，既要以硬實力為支撐，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源，在解決時代問題中創造更具包容性、進步性的價值體系。

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兩創”發展是堅定文化自信的體現。這種自信，既體現在對傳統文化精神內核的深度認同，如“天人合一”的生態智慧、“知行合一”的實踐哲學、“天下為公”的價值追求等；又體現出對時代之問的創新解答，特別是隨著我國經濟社會取得飛速發展，人民群眾不斷認識到中華文化璀璨奪目的深厚底蘊，使傳統文化從歷史典籍走進當代人民群眾的精神世界。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視和傳承，通過引經據典，彰顯出他對中國悠久歷史和深厚文化的尊重與熱愛。

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兩創”發展堅持與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新結合。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性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深厚底蘊有機融合，以豐富多彩的語言結構表達，為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提供科學的世界觀方法論。充分運用馬克思主義哲學，從而進行理論創新。《論語》中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⑦等，凸顯了共產主義思想中的共享與互助的理念，不僅展示了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尊重，同時將其與馬克思主義關于共產主義社會的理想描繪相結合，使其更具現實意義；“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⑧，強調了從“修身”的人格塑造到“治國”的責任擔當，這一智慧傳統至今仍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彰顯獨特價值。通過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方法論，實現了個體道德修養與國家治理實踐的內在統一性。

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兩創”發展為世界提供中國智慧。將中國故事與時代發展相結合，活化中華典籍，在講好中國故事的同時嵌入對當代世界的深刻思考，將中華文明獨有的精神特質、價值指引以現代形態參與到全球文明對話的實踐中來，轉化為破解現代化難題的實踐方案。“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⑨為全球治理提供超越零和博弈的新范式，為世界各國公平發展提供了新的路徑。“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⑩從傳統與現代治理體系相結合，打破西方中心主義的霸權，文明互鑒中構建起共生機制。在人類文明新形態的構建中，彰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經“兩創”發展后在世界文明中具有的重要價值。

三、“兩創”發展的世界意義：

破解“古今中西之爭”

習近平總書記談到二者的結合是“深刻的‘化學反應’，造就了一個有機統一的新的文化生命體”，‘第二個結合’讓馬克思主義成為中國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成為現代的，讓經由‘結合’而形成的新文化成為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11。這一論述指明了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間的關系。毛澤東談中國傳統文化：“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吸收其民主性的精華，是發展民族新文化提高民族自信心的必要條件；但是決不能無批判地兼收并蓄。”12能夠看出，實現馬克思主義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間相互交融，進而不斷推進黨的理論創新，實現中華文明現代轉型。

“魂脈”和“根脈”結合造就有機統一的新的文化生命體。其核心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其中的“新”，意在通過“化學反應”而造就的新的文化成果，既整合了馬克思主義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也批判性地借鑒西方文化中的合理因素，又反映了時代發展的趨勢，它是一個具有總體性、先進性、引領性的新的文化綜合體；其中的“文化生命”，表明它是一個具有成長性又具有生命體的文化鮮活體；其中的“體”，指明它是一個有機統一的系統整體。這種新的文化生命體，是理解、把握、建設文化強國的邏輯起點，是理解把握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堅實根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文化形態以道德為標準，相對側重于人與人的關系；西方現代化的文化形態本質上是以資本為主導的競爭性文化，相對側重于人與物的關系，注重個人，在人己關系中以利己為主。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吸收人類文明優秀成果，是以馬克思主義為“魂”、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根”的文化，是揚棄中西方傳統文化形態、破解“古今中西之爭”的社會主義以人民為中心的文化，是世界意義上的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文化，是哲學意義上的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文化。

文化建設取得的歷史性成就是新時代偉大變革的重要體現，中國人民煥發出的強烈歷史自覺和主動精神是新時代偉大變革的顯著標志13。習近平總書記創造性提出一系列具有標識性的新思想新觀點新論斷，為新時代如何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中華文明發展、人類文明進步等重大時代課題，提供了強大思想武器。首先是做到堅定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14。中華民族有能力有自信守護好自己的文化根脈，也同樣有能力有自信在人類文明發展進程中書寫華章，讓文化自信在“不忘本來、吸收外來、面向未來”的實踐中不斷夯實根基、煥發新彩。其次是破解“古今中西之爭”的基本原則，在文明交流互鑒與時代發展中把握文化傳承、創新與融合的關系，從超越“爭”的對立現象，到實現“合”的創造思維。最后始終堅持守正與創新的辯證統一，錨定新時代文化發展方向，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堅持正確的歷史觀，以創新把握時代、引領時代。正是如此，在汲取文明智慧的基礎上回應現實之問，在思想理論創新同文化建設實踐中構建起中華文明的現代形態，實現中華文明的現代轉型。

概言之，在新時代黨領導文化建設豐富而生動的實踐中，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具有重要的學理價值和時代意義，需要不斷進行深入的學理研究和闡釋。理想與現實的召喚，機遇和挑戰中并存，在文化事業、文明發展的視角下，習近平總書記指明了中國共產黨人的文化目標、任務和責任，在堅守魂脈根脈、繼承發展、兼容并包的理論特質中，提供堅定的自信源泉，既要指明中國道路，又要講好中國故事，更能講透人類文明發展進程，貫穿古今文化傳承發展的時間維度，破解中西文化突破超越的空間維度。

【注釋】

①習近平：《在二十屆中央政治局第一次集體學習時的講話》，《求是》2023年第2期。

②③11習近平：《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的講話》，《求是》2023年第17期。

④12《毛澤東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第663-664、707-708頁。

⑤《毛澤東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第1516頁。

⑥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習近平關于社會主義文化建設論述摘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17，第105頁。

⑦《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第545頁。

⑧《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第169頁。

⑨習近平：《弘揚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建設合作共贏美好世界》，《人民日報》2014年6月29日。

⑩習近平：《共同開創中阿關系的美好未來》，《人民日報》2016年1月22日。

13中共中央宣傳部編《習近平文化思想學習綱要》，學習出版社，2024，第2頁。

14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人民出版社，2016，第17頁。

（郭霆，西安建筑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本文系陜西省教育廳人文社科專項“習近平文化思想的世界意義研究”的階段性成果，項目批準號：24JK0134；陜西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中心“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的階段性成果，項目批準號：2024QN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