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發曾
摘 要:從空間地域的角度看,城市是當今社會犯罪問題發生的主要舞臺;從危害程度的角度看,城市犯罪直接危及當今社會生存與發展的中心,城市犯罪問題已成為犯罪社會學關注的焦點。城市的區域化發展和個性化發展都會對城市犯罪產生重大影響,城市發展的水平在城市犯罪問題的形成機制中不可避免地產生反饋效應。
關鍵詞:城市;區域化發展;個性化發展;發展水平;犯罪問題
中圖分類號:D924.1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0751(2008)01—0100—06
一、引言
城市犯罪是城市發展進程中人們竭力回避而又很難避免的伴生物,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應該放慢城市發展的進程。在城市發展進程中,要正確處理顯現的或潛存的各種深層次矛盾,消除可能加劇或產生城市問題的各種社會因素;穩定運作和健康發展城市的各要素,及時、果斷地解決各種城市問題;將打擊犯罪個案與鏟除犯罪的社會土壤相結合,徹底解決或緩解城市犯罪問題。為完成這個歷史使命,首要任務是探究城市發展進程中犯罪問題形成的原因,以及各種因素對城市犯罪的正面或負面影響,在此基礎上對癥下藥,以求根治。
本文的“城市發展”有兩個方面的含義。從宏觀上看,人口向城市地區不斷集中(鄉村人口轉化為城市人口),一些條件好的鄉村居民點逐漸轉化為城鎮——在這個轉化過程中,城市人口和用地規模不斷擴大,城市的數目逐步增加,城市在人類社會發展中的地位和在區域發展中的作用日益重要。這種發展即狹義的“城鎮化”,由于這種發展必須以區域為基礎并反過來對區域的發展產生重大影響,故還可稱之為城市的“區域化發展”。從微觀上看,城市發展還包括單個城市自身結構的完善、功能的演進、形象的塑造,以及表現城市特色的生產、生活方式在城市內部的深層次推廣等。這種發展在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目標、途徑、效果和檢驗標準,很難找出兩個發展模式完全相同的城市。因此,還可將這種發展稱為城市的“個性化發展”。城市的區域化發展和個性化發展及其相應的發展水平與城市犯罪有著密切的關系,這種關系極其復雜,很難以簡單推理來論斷。從城鎮化的角度講,城市發展的進程應該與城市現代化的進程同步,城市發展的理想境界應該有助于抑制和最終解決城市犯罪問題。但是,在城市發展的進程中,處于動態變化之中的城市系統會從各個方面影響城市犯罪問題,有抑制,也可能有激揚,有緩解,也可能有加劇,至少說,城市發展的影響會重塑城市犯罪的特征,而且這些影響還有鮮明的時段性。
二、城市的區域化發展對犯罪的影響
(一)城市的區域化發展中的生長要素集聚
在人類歷史上,隨著社會生產力的進步,城市人口不斷增加,城市數目不斷增多,城市地域不斷擴展。城鎮化的結果是城市在區域中的政治、經濟、交通、文化中心地位越來越重要,強大的中心凝聚力將區域的各種資源吸引過來,使城市自身的生長要素逐漸增長、集聚。這種生長要素的集聚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人口數量的集聚。在近現代的城市區域化發展中,鄉村人口向城市的轉移一直連綿不斷。另外,雖然城市人口的自然增長完全可以保持在“適度”的水平上,但機械增長卻很難有效控制,城市人口的不斷膨脹成了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潮流。人口數量的集聚使城市獲得了新的生長動力,但新增人口的各種消費需求和欲望也釀成了諸多城市問題。第二,經濟實力的集聚。在近現代,城市的經濟中心地位是其他任何地域形態都無法取代的。城市的交通運輸優勢、行政管理優勢、市場營銷優勢、行業配套優勢、科技開發優勢、金融流轉優勢、信息獲得優勢等無不對周圍區域的產業資源有著巨大的吸引力,而城市也樂于吸納區域經濟資源以支撐自身的發展。經濟實力在城市的集聚不僅使城市獲得了寶貴的生長要素,也刺激了周圍區域各種資源的開發利用,有力地帶動了區域經濟的發展。但是,物質與財富的集聚、行業的市場行為以及某些產業的經營方式等也給城市社會帶來了諸多麻煩。第三,文化元素的集聚。在快速城鎮化時期,城市人口數量的集聚必然增加對“人文化”的需求,城市經濟實力的集聚必然增加對“產業文化”的需求。城市文化基礎遠遠優于鄉村的狀況給文化元素的集聚提供了堅實的平臺,文化事業的發展空前興旺,文化活動的開展空前活躍,文化載體的建設空前繁榮……城市文化元素的集聚不僅滿足了城市自身的文化需求,也對整個人類社會的文化積累做出了重大貢獻。但是,不良文化的傳播也會對城市“肌體”產生巨大的腐蝕作用。
(二)城市生長要素集聚對犯罪的直接影響
城市的區域化發展所帶來的生長要素的集聚,為城市犯罪“開辟”了更廣闊的“舞臺”,犯罪活動的危害面不斷擴展。
1.犯罪案件發生的數量明顯增多。各種生長要素涌入發展中的城市,城市原有的存在秩序被打破,各種力量都在激烈競爭生存的機會,都在千方百計尋求合適的“位置”,要求重新分配權力和財富的欲望十分強烈,這就難免產生思想、道德、心理、行為、管理乃至秩序的混亂。[1]混亂是犯罪的最好溫床,城市的所有居民,尤其是新遷入居民,在艱難地適應新的改變的過程中,就業、住房、社會保障、應付通貨膨脹、子女接受教育等必須面對的問題時時困擾著他們,欲望和現實的反差會使矛盾的旋渦將某些人吞沒。[2]除了已有的城市,如果把在城鎮化浪潮中新增加的城市的犯罪案件也統計在內,城市犯罪數量的增多就更為明顯。當然,由于城市總人口的增加,以總人口數為統計底數的犯罪率可能不會有大幅度的上升,但發生在城市的案件數量確實大大增加了,區域中城市犯罪案件所占比例確實上升了。
2.犯罪案件發生的區位明顯復雜。各種生長要素涌入發展中的城市,城市原有的存在格局被打破,各種力量都在激烈競爭生存的空間,都在千方百計尋求合適的“區位”,要求重新分配城市土地以及追求用地的良好地段的欲望十分強烈,這就難免造成對城市規劃所制定的空間布局方案和土地資源配置等的極大干擾。干擾引起的混亂首先表現在城區內部和周邊可有效利用地域的盲目擴展:市區內原本因某方面條件特別惡劣而被列為“不適宜”建設的土地被勉強開發了,市區內原本因位于小區邊際地帶(如功能分區或街區之間的部位)而利用不足或空白的土地被很快“填塞”了,市區周邊原本屬于近郊農田或綠地而未被列入建成區的土地被開發建設的浪潮漫溢吞沒了……突然的“繁榮”使上述這些地區難以很快建立起有效的社會防控系統,而且入住這里的居民多為形形色色的新遷入人口,這就有可能形成新的犯罪高發區、高發點。[3]犯罪案件發生區位的復雜化使原來主要影響城市中心區或部分其他區的犯罪問題,成為影響整個城市生存發展并要求實施全面防控的社會大問題。
3.犯罪問題造成的影響明顯擴大。各種生長要素涌入發展中的城市,一方面增加了這些城市的生長要素積累并增強了它們在區域中的中心性強度;另一方面,或由于要素的積累超出了城市的容納量,或出于區域城市體系建設的需要,一部分生長要素會轉而涌入原本屬“鎮”的建制的居民點,當其中條件優越、基礎良好的鎮的實力超過了一定的發展“門檻”后,一批新的城市就誕生了。上述兩種情況都會對城市犯罪所造成的危害與影響的擴展產生作用:一方面,現有城市中心性強度的增強,意味著這些城市的區域中心地位提高了,對區域的影響力度增強了,而犯罪所造成的負面影響或危害也會以更強的力度由中心城市波及到周圍區域;另一方面,新城市的出現,意味著區域城市體系的豐滿和完善,城市不再以一個個孤立的點去影響區域,而是以一個有結構形態的、覆蓋面很廣的網絡去影響區域,犯罪活動也會在這張城市網絡上將其負面影響或危害傳送到整個區域。總之,一個原本孤立的、只危及城市居民的局部問題擴展為影響區域發展、擾亂整個社會秩序的大問題。
三、城市的個性化發展對犯罪的影響
(一)城市的個性化發展中的基礎結構多元化
城市的個性化發展即城市自身的發展。工業革命后200余年間世界城市發展的事實表明,無論城市的個性化發展如何“各具個性”,由于結構重建而帶來的結構形態的變化卻是趨同的,那就是城市基礎結構的多元化。這種多元化主要表現在四個方面。第一,人口結構的多元化。城市人口數量的增加并非是按照城市原有人口結構框架的單純的量的增加,數量增加了,結構也會變。城市容納了各種年齡、民族、職業、文化素質乃至各種社會背景的人,使得處于開放狀態而又缺乏嚴密“梳篩”機制的城市很難完全按主導者的意愿控制洶涌的人流,城市人口的年齡構成、民族構成、勞動構成、文化構成以及家庭構成等變得越來越復雜,城市文明已不再是少數階層的“專利品”。第二,經濟結構的多元化。城市優越的交通、通訊、服務等基礎設施條件,尤其是發達的市場體系和接近管理中心的優勢,使城市成為經濟要素價值增值的“寶地”。在市場的刺激和壓力下,填充空白的產業、為主導產業配套的產業、新興產業(如高科技產業、消費產業和信息產業)等紛紛出現,城市的經濟結構越來越復雜,各經濟部門或要素間的聯系既廣泛又深刻,而且難以簡單控制。第三,社會結構的多元化。人口、經濟和文化要素的集聚,必然引起城市社會生活的動蕩,必然要求社會結構擺脫原有的簡單模式而重新構建。各種社會組織和機構的合作與競爭,一方面使城市社會的“肌體”越來越復雜和健全,管理和協調社會的內部機制趨于規范和完善,另一方面,社會“肌體”部件的重置和抵觸也會引起社會秩序的混亂,造成令人十分痛惜的社會內耗。各種社會力量的分化與組合,一方面使城市社會的組成單元(如社團、社區等)越來越復雜多樣,居民社會活動的方式趨于穩定并充滿活力;另一方面,新產生的和重新組合成的精神或利益階層(集團)之間的磨擦和競爭也會引起社會秩序的混亂,釀成時而激烈時而平緩的社會沖突。[4]城市社會內部矛盾斗爭的復雜化使城市社會呈現出鮮明的兩面性,一面是豐富多彩的城市生活方式,一面是千瘡百孔的城市社會問題。第四,空間結構的多元化。隨著社會生產力水平和人類文明水平的提高,城市產業對生產空間的要求和城市居民對生活空間的要求越來越高。土地的超負荷承載迫使人們積極開發新的空間并進而調整空間利用結構,這雖然有助于提高空間利用效率,但不理智的開發行為也帶來了許多問題:建成區的盲目擴展不僅吞占了大片農田,而且造成了大批失地農民,并使城市周邊區的空間管理處于失控狀態;團體或個體對空間的“見縫插針”模糊了空間板塊的結合格局,生存環境質量大大下降;土地開發違背了“適宜性”規律,功能分區變得混雜,城市規劃陷入尷尬境地;高層建筑和地下設施的開發使“躺著”的城市“站立”起來,三維空間給城市管理帶來新的難題;難以控制的土地價格的漲落會使一些地段寸土寸金地迅速繁榮,一些地段卻無人問津而迅速衰敗——總之,城市“空間鑲嵌圖”變得越來越難以辨認了。
(二)城市基礎結構多元化對犯罪的直接影響
城市基礎結構的多元化給城市犯罪提供了新的條件和機會,在加劇犯罪危害性的同時,也改變了犯罪問題本身的構成。
1.犯罪防控盲區的增加。基礎結構的多元化造就了許多不利于治安防控的“盲區”,如居住區的上班時段、工作區的業余時段以及節假日等“時間盲區”;對不良分子的多種誘惑、罪犯的鋌而走險以及一般居民警惕性不高等“心理盲區”;鄰里關系的松弛、管理系統的無序以及防控系統的低效率等“社會盲區”;監視作用難以達到的死角、各種要素混雜的地段以及凝聚力薄弱的周邊區等“空間盲區”。各種“盲區”的增多造成了新的犯罪誘因和新的犯罪環境,也給治安防控增加了新的困難。[5]
2.犯罪類型構成的變化。基礎結構的多元化必然促使城市社會繁榮發展,繁榮中隱含的各種矛盾會激發出各種類型的“病變”,從而使犯罪類型的構成趨于復雜化,單一類型為主的構成格局已不復存在。在各種類型的犯罪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圖財犯罪和暴力犯罪明顯增多。逐漸積累起來的物質財富形成了吸引犯罪的巨大誘因,而侵犯財產的犯罪又往往伴以不擇手段的人身傷害;個人境遇的波折和某些腐朽觀念鼓吹的所謂“解放”使一些人自甘沉淪,涉毒犯罪和性犯罪成為危害面相當廣的“頑癥”,而且毒品和性犯罪行為常常在犯罪案件中相伴而行;科技的進步及其在各行各業乃至社會生活各個層面上的滲透,給利用電腦和計算機網絡來達到不良目的的高科技犯罪提供了條件;權利結構的復雜化和社會監控機制的淡化或缺失,使一些身居一定要職的掌權者迷失方向,職務犯罪已不鮮見。
3.犯罪分子構成的變化。基礎結構的多元化必然導致城市人思想觀念的多樣化,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的嬗變會使少數人走上歧路,犯罪分子的構成亦漸趨復雜化,“某種人不大可能犯罪”的傳統看法越來越被證明是錯誤的。如隨著性別觀念的開放,婦女對社會事務的參與面越來越廣,女性犯罪增加了;隨著大家族觀念的解體,家庭的約束力越來越弱,青少年犯罪增加了;隨著自身價值觀念的升溫,高智商者索取高回報的欲望越來越強,智能型犯罪增加了;隨著個別人權力觀念的極端化,公眾對少數人權力的制約越來越無奈,高階層犯罪增加了;隨著擇居擇業觀念的泛化,城市流動人口越來越多,流竄犯罪增加了,等等。
四、城市發展水平對犯罪的影響
(一)城市的區域化發展水平對犯罪的影響
城市的區域化發展水平的標志,包括區域城鎮化水平、區域城市體系發育程度以及城市的中心集聚與擴散作用間的消長關系等。
1.區域城鎮化水平對犯罪的影響。一個區域的城鎮化水平,從概念的內涵考慮,應該是區域中城鎮人口、用地、生產力等要素在區域總量中所占的份額。從統計學角度講,“城鎮人口占區域總人口的比例”已成為世界各國共用的衡量區域城鎮化水平高低的重要指標。區域城鎮化水平越高,意味著在“城市狀態”中生存的人口越多,列入“城市犯罪”這一統計范疇內的案件數量越多,城市犯罪在區域犯罪總量中所占的比例越高——當城鎮化水平高出某一限額(如80%)時,城市犯罪就成為全區域乃至整個國家的社會問題了。但這并不意味著城鎮化水平越高,城市犯罪問題就越嚴重。因為城鎮化進程和現代化進程基本上同步進行,在某些快速城鎮化階段,現代化進程可能會稍稍滯后,城市的突然繁榮所造成的負面效應會刺激犯罪;而當城鎮化水平達到一定高度、城鎮化進程處于良性循環狀態時,城市現代化帶來的各種正面效應也會平抑犯罪,城市“犯罪率”不會明顯升高甚至會有所下降。
2.區域城市體系的發育程度對犯罪的影響。區域城市體系的發育程度,是指區域內所有城市組成的系統化程度,或曰組成從無序到有序的程度。城市體系的發育程度可從兩個方面考察:一是結構水平,看城市群的等級層次構成、規模序列構成、職能類型構成和空間布局構成是否有序;二是功能水平,看在各級中心城市的帶動下,城市—區域系統能否從整體上發揮最優功能。顯然,城市體系發育程度越高,城市之間、城市與區域之間的整合性、互動性、敏感性就越強,城市的各種要素在區域中傳導的效率就越高,要素傳導所引起的效應就越強。這同樣有利于犯罪等城市問題在區域中的擴展和加劇。但是,當城市體系發育到了一定程度并進入良性循環狀態時,隨著區域內各種社會運行機制的健全與整合,對犯罪的防范、控制和打擊也會在區域的層面上系統化、有序化,從而有助于抑制城市犯罪的孽洐。例如,一旦某中心城市發生重大案件,防控機構可利用高效率的區域聯防網迅速控制犯罪。
3.城市對區域的中心集聚與擴散作用間的消長關系對犯罪的影響。一般情況下,當城市的中心集聚作用占主導時,資源的大量涌入和規劃、管理等城市運行軟件系統的滯后效應等必然造成不同程度的無序,對犯罪的激揚會大于抑制;而當城市的中心擴散作用占主導時,資源在有利于城市進一步發展的基礎上的輸出(或曰良性輸出)和軟件系統的高效控制等必然增強城市的有序性,對犯罪的抑制會大于激揚。也就是說,從城市的中心集聚與擴散作用間的消長關系來分析,城市的區域化發展水平越高,越有助于平抑城市犯罪問題。
4.城市的區域化發展水平所引起的犯罪的階段性變化規律。前述三個標志代表了城市的區域化發展從低水平向高水平演進過程中的三種運動形式,即城鎮化進程、區域城市體系的發育和城市中心集聚與擴散作用的消長。三種運動對犯罪的影響有正有負,在三者的共同作用下,城市犯罪呈現出帶有強烈時代印記的特征。這里須特別強調指出城市犯罪的“階段性”特征,亦即在某些特定的階段(如快速城鎮化階段,一個發展周期的前半段等),城市犯罪的數量、波及面、危害程度等會達到比較嚴重的地步,對城市社會的安定和居民生命、財產的安全構成較大威脅。但我們有理由相信,社會的演化是一個周期性的螺旋上升過程,城市犯罪問題也不會直線發展,當城市的區域化發展達到一定水平,城市運動軌跡趨于穩定、有序后,犯罪問題的發展也會趨于平穩,甚至受到一定程度的抑制。與此同時,有目的的人工制動也可發揮巨大作用:政府和社會集團可以利用區域規劃、市場調節和政策導引等人工機制對區域不平衡發展、經濟增長、人口流動以及城市體系布局等進行宏觀調控,使城市的區域化發展以比較合理的方式進行,從而為長期、全面地解決城市犯罪問題奠定良好基礎。
(二)城市的個性化發展水平對犯罪的影響
城市的個性化發展水平的標志,包括城市的富裕繁華程度,城市綜合實力,以及城市的可持續發展潛力等。
1.城市的富裕繁華程度對犯罪的影響。城市的富裕繁華程度越高,吸引犯罪的物質財富越多,刺激犯罪的不良文化的溫床效應越強,不利于防控犯罪的各類盲區越多,罪犯和犯罪受害者的“后備隊”越龐大——城市犯罪問題就越嚴重。據日本學者對與城市富裕繁華程度有關的指標和犯罪率的相關分析[6],在白晝人口比、人口密度、人口集中地區面積比、人口增長率、男性人口比、家庭率、標準家庭率、離婚者數目、三大產業人口比、事務所數目、超級商店數目、批發商店數目、小賣店數目、服務娛樂業數目、商用建筑開工面積、工業用建筑開工面積、年消費支出金額、個人所得差20項指標中,除第一產業人口比與犯罪率明顯負相關(相關系數小于-03)外,人口密度、人口集中地區面積比、男性人口比、家庭率、標準家庭率、第三產業人口比、批發商店數目、小賣店數目、商用建筑開工面積9項指標與犯罪率明顯正相關(相關系數大于+03),而且其余10項指標中有8項的相關系數為正(相關系數大于0,小于+03)——也就是說,共有17項指標與犯罪率有正相關關系。另外,從犯罪類型來看,日本城市的研究表明,除惡性犯罪與傷害風化犯罪外,其他犯罪如盜竊犯罪、暴力犯罪、智能犯罪等都與城市的富裕繁華程度有關。需要指出的是,城市的富裕繁華程度是一些國家在一定階段內城市個性化發展的目標,富裕和繁華并不能完全涵蓋城市個性化發展水平的全部內容。因此,單純以富裕和繁華程度分析城市犯罪在較長時間內的發展有一定的局限性。
2.城市的綜合實力對犯罪的影響。為了科學地考察城市綜合實力,必須建立一個能夠基本上涵蓋各發展要素且具有統計意義的指標體系,該指標體系至少應包含以下16項指標:(1)人口規模——市區非農業人口;(2)社會生產能力——社會總產值;(3)工業經濟效益——百元產值實現利稅;(4)商業規模——社會商品零售總額;(5)建設投資規模——近3年全部固定資產投資額;(6)國民收入水平——人均國民收入;(7)職能多樣化水平——職能多樣化指數;(8)自然資源——根據周圍地區礦產、水、生物等資源的豐度與配置情況評分;(9)交通運輸——根據客貨運輸周轉量和交通地理位置評分;(10)市內交通——人均交通面積;(11)自然障礙——根據周圍地形對城市發展和影響范圍的限制評分;(12)建設用地——建成區面積;(13)行政強度——根據城市行政級別和所轄縣數評分;(14)科技素質——腦力勞動者占全部社會勞動者比重;(15)教育素質——中專以上在校學生數;(16)信息交流量——郵電業務總量。這16項指標各自對城市犯罪的影響以及綜合影響如何,是個較難說清的問題。筆者認為,就各自的影響而言,第(1)、(2)、(4)、(5)、(6)、(8)、(9)項對激發城市犯罪,尤其是在造成犯罪防控盲區、改變犯罪類型和犯罪分子構成方面有一定影響;第(10)、(12)、(13)、(14)、(15)、(16)項對平抑城市犯罪有一定作用;第(3)、(7)、(11)項則無明顯影響。這些影響和作用都有一定的階段性,在不同階段各自的表現形式和影響程度不一樣。就綜合影響而言,城市綜合實力對犯罪的影響表現出更強的階段性:在以規模為主的發展階段,隨著城市綜合實力的提高,城市犯罪會越來越嚴重;在以內涵為主的發展階段,隨著城市綜合實力的提高,城市犯罪會得到一定程度的平抑。需要指出的是,城市綜合實力是一個反映城市“現實的”、“當前的”個性化發展水平的標志,它沒有反映出城市進一步發展或“可持續發展”的前景。
3.城市的可持續發展潛力對犯罪的影響。隨著城市現實發展模式的不斷調整和更新,亦即隨著城市可持續發展潛力的不斷增大,城市犯罪肯定會得到逐步平抑和緩解。具體而言,城市可持續發展的途徑及其對犯罪問題的平抑主要表現在以下六個方面:(1)動態調控城市職能綜合化與專門化的關系以及經濟職能與社會職能的比例結構,適度發展城市工業與第三產業,強化城市的區域中心職能,通過職能的更新創造出一種從誘因上平抑犯罪的綜合制動力;(2)平衡城市人口規模與人口容量間的動態關系,注重人口變動所引起的經濟、社會、環境的綜合效應,科學預測和設計城市人口的合理發展規模,通過人口容量的更新降低城市人口的犯罪率;(3)科學組織城市地域的空間形態,在土地價值規律約束下優化土地利用結構,重新布局工業用地和調整交通用地,綜合開發立體空間,通過土地利用的更新削弱空間依托在城市犯罪行為中的不良作用;(4)重新規劃和設計城市道路網及其與對外聯系通道的連接方式,增加供水、供能、通訊設施的服務容量,加強防災減災和公共防控系統的規劃和建設,通過基礎設施的更新提高城市對犯罪的專業防控與社會防控能力;(5)以政府行為科學組織舊城區的結構與功能,疏解其過分擁擠的人口,調整其土地資源的公共配置,合理確定其建筑容積率和經濟投入與產出比,通過舊城區的更新減輕犯罪高發區(點)對城市治安的威脅;(6)優化城市生態系統的結構與功能,加強大型生態工程的整體設計與建設,提高綠地系統(包括水體)的生態效益,通過生態環境的更新創造出有利于生活質量提高從而凈化社會風氣、平抑犯罪的城市生存環境。
4.城市的個性化發展水平所引起的犯罪的階段性變化規律。綜合上述三種標志所反映的城市的個性化發展水平對城市犯罪的影響,可以得出如下結論:以城市綜合實力的提高為線索,在城市的規模發展階段內,規模的迅速膨脹以及對富裕繁華的刻意追求會使城市犯罪問題趨于嚴重;在城市的內涵發展階段內,各個要素的全面發展會在一定程度上平抑城市犯罪問題;無論在規模發展階段還是內涵發展階段,如果從戰略的角度注重城市的可持續發展問題,不斷提高城市的可持續發展潛力,則當下一個發展周期到來時,城市犯罪問題的循環演變會比上一個周期平緩,反之,情況可能相反。另外,在城市個性化發展水平不斷提高的過程中,有目的的人工制動同樣可以發揮重要作用:政府和社會集團通過城市規劃、行政管理、政策導引等人工機制對市區經濟與社會事業的發展、物質要素的空間布局、市民的擇業擇居、流動人口的管理、公共防控系統的運行以及社區的治安控制等進行具體部署,能夠使城市的個性化發展以比較合理的方式進行,從而為長期、全面地解決城市犯罪問題奠定良好基礎。
五、結語
在城鎮化進程十分緩慢的農業社會里,盡管城市犯罪問題一直在孕育和發展,但由于社會的大舞臺在農村,發生在城市的犯罪一般情況下只是為害不烈的局部問題,真正由于城市本身的存在而造成的犯罪問題的頑劣性并不突出。工業革命是城鎮化由緩慢進入快速的重要轉機,也是城市犯罪問題急轉直下的開端。200多年以來,隨著人口與生產力在城市的不斷集聚,城市的社會角色發生了質的變化,權力、財富、智力和信息的高度集中,使城市成為整個人類社會發展的樞紐,隨之而來的數量增多、性質繁雜的犯罪現象被深深地打上了城市自身的烙印而成為難以治愈的“痼疾”,其危害也超越了城市而波及整個社會。城市的區域化發展和個性化發展是城市發展的兩個相輔相成的方面。在城市發展水平不斷提高的過程中,城市發展的方方面面會對城市犯罪產生各種各樣的影響,城市犯罪問題隨城市的發展而演變的進程具有很強的階段性和周期性。從長遠看,在較大的空間范圍(如一國乃至全球)內,隨著大的生存環境的改善和人類社會的進步而出現的普遍和平、繁榮、文明、理性、有序等是全面消除城市犯罪問題的基礎;從現實看,在較小的空間范圍(如一個地區或一個城市)內,有目的的人工制動或曰“犯罪防控”能夠平抑、緩解城市犯罪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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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鄧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