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藝中民族傳統的表現

朱元吉

【摘要】中國有近七千年的燦爛輝煌的漆文化，歷史引之為豪：從新石器朱漆木碗的曙光，到戰國漆器活力四射的青春年華，到大漢漆器繁榮鼎盛的盛年氣派，到唐宋元明清漆器技藝精湛的完熟時期，從20世紀民間樸素大方的漆器，到大學體系中的漆藝研究……而中國的現代漆藝術將再鑄輝煌，必須翻開漆藝術史，從實用功利和審美價值角度來分析我們民族傳統的特征在漆藝中的各種具體表現，我們研究漆藝中民族傳統的問題，即漆藝與民族生活相適用的特性，因為這種特性有著與各個民族同生共存的淵源關系，所以我們應該從自己民族的生活歷史中去認識我們自己的民族傳統，這樣才能看到我們民族自己的漆藝，看出自己的民族風格，以及它在世界工藝美術中占有的獨特位置。這也是為了更好地指導現實的漆藝創新實踐，推動我國漆藝在新的歷史時期的新的發展。

【關鍵詞】漆藝 民族傳統 實用 審美

中國的傳統漆藝有近七千年的悠久歷史，而中國的近現代漆藝卻可以說是年輕的，僅僅可算是處于一個嬰幼兒時期，中國的現代漆畫從誕生至今也只有四十余年的光景。這種矛盾關系使我們認識到在漆藝的發展過程中傳統與現代之間的傳承關系有間斷，產生的原因與政治、經濟、戰爭等不無關系。清王朝由于政治的腐敗和外國的入侵，使我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我國的漆藝，也和其他傳統手工業一樣，遭到摧殘，走向衰落。鴉片戰爭后又幾經浩劫。抗日戰爭前后，又歷經國民黨的反動統治，日寇的嚴重破壞，美貨的大量傾銷，官僚資本的高度壟斷等等，我國的漆藝發展亦被摧殘殆盡，奄奄一息，出現了嚴重的衰落景象。直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進入了社會主義的歷史新階段，我國的漆藝創作和生產得到迅速繁榮發展，有計劃、高速度地沿著社會主義的道路發展。如何發展我國現代漆藝，繼承我國悠久的漆藝傳統，便是擺在我們面前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我們研究漆藝中民族傳統的問題，即漆藝與民族生活相適用的特性，因為這種特性有著與各個民族同生共存的淵源關系，所以我們應該從自己民族的生活歷史中去認識我們自己的民族傳統。這樣，才能看到我們民族自己的漆藝，看出自己的民族風格，以及它在世界工藝美術中占有的獨特位置。也是為了更好地指導現實的漆藝創新實踐，推動我國漆藝在新的歷史時期的新的發展。

我國的漆藝史，開篇于在浙江余姚河母渡遺址的第三文化層出土的一件外壁涂有一層朱紅色涂料的木碗，距今已有六七千年。之后，江蘇吳江梅堰、內蒙古敖汗旗大甸子新石器時代遺址發現用漆彩繪的陶器和薄胎朱紅色漆器。《韓非子》也有記載，虞舜、夏禹時就會制作漆器了，“流漆墨其上，輸之于宮。……禹作為祭器，墨染其外，朱畫其內。”商代漆器，有河南偃師二里頭商代早期墓葬中的紅漆木匣，河北藁城臺西村商代遺址出土的紋飾美觀，工藝復雜朱地黑紋的漆器殘片等。西周漆器，有湖北蘄春毛家嘴大型木構建筑遺址中的一件圓筒形漆杯，黑色、棕色地上繪有朱紅色花紋，陜西長安普渡村西周墓出土了鑲有蚌片的漆器殘片，河南陜縣上村嶺虢國墓出土了鑲嵌蚌泡的漆豆，河南洛陽龐家溝410號墓出土的瓷豆，外壁套有朱黑一色，并鑲有兩排蚌泡的漆器托等。春秋時期的漆器，山西長治風水嶺269號墓出土的漆箱，繪有彩色的蟠龍和蟠螭紋，山東臨淄郎家莊東周墓一披彩繪漆器等。戰國時期漆器工藝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品種豐富，工藝水平極高，有飲食器、日用器及家具、樂器、兵器、交通工具、喪葬用具等，湖北隨縣曾侯乙墓出土的漆棺、漆豆和彩繪鴛鴦形漆盒，及湖北江陵望山楚墓出土的小座屏等。秦代漆器，湖北云夢睡虎地12座秦代墓葬中約180件漆器，如獸首鳳形勺、雙耳橢圓盒等。漢代漆器最著名的即是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大批精美的漆器。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雖曹操在《上雜物疏》中開列了許多漆器的名稱，出土的實物卻很少。安徽馬鞍山孫吳左大司馬、右軍師朱然墓中的漆案、犀皮漆耳杯，堪稱“驚人的發現”。唐代的漆器最精美，最有代表性的作品，現藏京都正倉院的金銀平脫琴。宋代漆器，有江蘇武進南宋墓出土朱漆戧金漆器等。元代漆器，有雕漆、戧金、螺鈿，北京故宮博物院的梔子紋剔紅盤，安徽省博物館的剔犀盒，北京元大都遺址出土的廣寒宮螺鈿漆盤殘片等。明清兩代的漆器工藝受到嚴重摧殘，已凋零不堪，前有論述，不再贅述。歷代的漆藝隨著時代和社會的變異，民族生活和風格習慣的演革，科學技術和文化的發展可謂層出不窮，千姿百態，都具有鮮明、獨特的民族光彩，折射出中華民族文明的燦爛光芒。

這些漆器藝術，是我國歷代勞動人民在長期的改造自然、改造人類社會的斗爭實踐中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它們充分地體現了我們民族的聰明才智和創造能力，反映了我們民族的思想、感情和愛好，表現出了我國漆藝中偉大的民族傳統。民族是歷史上形成的一個有共同語言、共同地域、共同經濟生活以及表現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質的穩定共同體。每一個民族在其自身的發展進程中形成的有別于其他民族的特征，這個特征總是表現在一個民族的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各個方面。所以，關于我國漆藝的民族傳統，應該是指我們民族的特征在漆藝中的各種具體表現。

漆器既然是一個民族物質的生活用品，它就必須為適合民族生活日常使用的需要，以實用的功利為前提。無論是用漆，還是器胎的演變發展，漆器的造形等，都強烈地顯示著我們中華民族的生活內容和風俗習慣。這種與我們民族生活密切相適用的特征，無疑就是我國漆藝中民族傳統的一個最顯著的基本特征。

我國是用漆最早的國家。漆是漆樹上的一種汁液，在潮潤空氣中充分氧化后，表面呈栗殼色，干固后變成褐黑色，非常牢固，并且耐酸、耐熱、防腐、絕緣。因此漆樹大量種植，漆工藝興起。漆器的優點還體現在體胎輕便，適于使用。這從器胎的演變發展也可見：木胎，厚重；皮胎，堅韌輕便；木片卷黏胎，使器體更加輕便；夾苧即“脫胎”，更為質薄輕巧。除了從器胎上考慮到實用的便利，漆器的造形也體現了卓越的設計思想。從第一只朱紅色涂料的木碗開始，就是為了滿足生活的實用要求來創造的。我們的民族在現實的“人的對象化”的造物過程中，始終結合我們自己民族生活的需要，從適用的目的出發，創造了適合民族生活實用要求的各種各樣的漆器。典型的如與“曲水流觴”活動有關的耳杯，又稱羽觴。古代有習俗，在三月上巳（即三日），臨水祓除不祥，謂之修禊。這一天，與會者列于曲水之旁，投觴于水之上游，任其流下，止則取而飲之，謂之曲水流觴。王羲之《蘭亭序》“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就是指此。耳杯的造形為船形，兩耳既便于提取，也利于漂浮。又如多子盒，亦即多件盒，往往有九子、十一子之多。它從實用出發，考慮到使用的方便，放置的容積，在一個大的圓盒中，容納多種不同形式的小盒，既節省位置，而且圖案紋樣多樣統一，美觀協調，富于裝飾性。順便提一句，多子盒的設計思想與中國民俗美術造型的觀念體系也有一定的聯系，多子盒，象征著子孫繁衍，多子多孫的美好愿望。這種以生殖崇拜為中心，萬物生生不息的中國本原哲學觀，并由此觀物取象所決定的藝術形態，也可作為中國漆藝中民族傳統的一個重要表現。江陵所出的著名漆器作品《彩繪漆座屏》也體現了中國本原哲學觀。屏身用鏤空的手法，雕出鹿、鳳、雀、蛇、蛙等動物51只，穿插重疊，追逐嬉戲，形態十分生動。黑漆為地，以朱、綠、黃等色漆進行彩飾。

我國的漆藝在民族藝術的百花園里，有其醉人情懷的美的意匠。漆藝創造了滿足人們物質生活需要的同時，創造了給人們精神生活需要的美，即審美。歷代的漆藝手工藝藝人們，在創造的過程中，在造形、結構、用材、工藝、裝飾方法等各個方面，總是按照自己民族對美的認識，和對美的表現方式來滿足民族所喜愛的審美趣味，加強了我國漆藝傳統特征的工藝形象，積累了極其豐富的經驗，作出了許許多多的貢獻。

我國的漆藝中民族傳統的意匠美，就是通過對色彩、用材、工藝和裝飾等來表現的。

中國的漆藝有以色彩或裝飾贏得了高度的禮贊，所謂“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寶珠不飾。可也，質有余者不受飾也。”“丹漆不文”可想丹漆這種天然的美質，是人們無法，也毋需再創造的，任何粉飾都顯多余，應該讓它顯示本質的美麗，這種美能給人們最美的享受，人們也最欣賞這種美，因此，丹漆成為了漆藝色彩譜系中最重要的，最張顯漆藝個性的。《春秋·轂梁傳》中有這樣的記載，“天子丹（朱紅色），諸侯黝堊（黑白色），大夫蒼（青色）”，可見丹漆的魅力也反映在了嚴格的禮制規定中。而漆藝的色彩譜系中：丹，紅色，作為生命象征的神崇拜，源于對太陽的崇拜、火的崇拜和對人類自身生命象征的熱血的認識。漆藝的色彩體系，可說是根據華夏民族古老的生生觀、陰陽觀、五行觀進行組織搭配的，是以陰陽觀，五行觀與八卦觀為基礎的觀念色彩體系，一般是黑和紅兩色，這兩種色彩的配合，形成一種明快的對比，在樸素中顯現華美。陰陽五行的對立統一和發展變化形成了富麗絢爛、獨具一格的漆藝色彩的藝術世界：赭、紅、黃、黑、藍、白等多種色彩。

中國的漆藝有以精美、珍貴的用材著稱。《骨董瑣記》：“考周制，唯揚州有之。明末周姓所創，故名。以金銀寶石，真珠珊瑚，碧玉翡翠，水晶瑪瑙，玳瑁車渠，青金綠松，螺甸象牙，蜜蠟沉香，雕成山水、人物、樹木樓臺、花草翎毛，嵌檀梨漆器上。大而屏風、桌幾、窗格書架、小則筆床、茶具、硯匣、書箱。五彩陸離，難以形容。真未有之奇玩也。”

中國的漆藝也更以精湛、獨特的工藝取勝。無論是金銀平脫、螺鈿、雕漆、還是百寶嵌等等豐富多彩變化萬千的各種裝飾工藝，都必須符合漆藝創作的“三法”原則：“巧法造化，質則人身，文象陰陽”，也就是漆藝創作的基本原理，要以自然條件為設計依據；其內質尤如人體的結構，骨肉相聯，肥瘦得體；其文飾則以陰陽呼之，虛實相生。這些經驗總結，對于我們現今創作都有啟發，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總之，了解中國漆藝中的民族傳統特征，民族精神意識形態，繼承發揚優秀的民族文化傳統，兼收并蓄世界上一切的優秀的文化遺產，并在此基礎上力求超越和創新，才能“弘揚民族藝術，繁榮美術事業”，以此推動中國漆藝事業的發展，使之永遠屹立于世界美術之林。

參考文獻：

[1]田自秉．中國工藝美術史．上海：東方出版中心，1985．

[2]李正光．漢代漆器圖案集．北京：文物出版社，2002．

[3]濮安國．論我國工藝美術的傳統特征及創新．美術．

作者簡介：

蘇州市廣播電視大學教師

蘇州大學藝術設計學院05級藝術碩士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