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功
摘要:一百多年前清末實行的教育改革奠定了我國近代中學教育的基礎。在以尊君尊孔為核心的教育宗旨指引下,清末興起的中學堂實施了以讀經講經為重點的德育課程,推行了以制度考核為手段的德育管理,體現出社會轉型期新舊雜糅、中體西用的時代特色。清末中學堂德育雖然取得了一些成效,但是仍未實現其拯救統治危機的初衷。
關鍵詞:清末中學堂;教育宗旨;德育課程;德育管理
中圖分類號:G41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9094(2012)10-0059-06
中學階段是一個人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形成和發展的關鍵階段,這一時期所接受的教育往往會影響人的一生。中學德育是教育者按照一定的社會或階級要求,有目的、有計劃、有系統地對中學生施加思想、政治和道德等方面的影響,并通過中學生積極的認識、體驗與踐行,以使其形成一定社會與階級所需要的品德的教育活動。一個世紀前的清政府,為了挽救末世危機于政治、經濟、軍事、教育等方面實施新政,在教育方面采取了興學堂、廢科舉等諸多措施,期望通過興辦新式教育培養出能夠維護其統治的新式人才。清末中學堂及其德育正是在此背景下發展起來的,探討這段歷史有助于我們了解那個時代的人和事,對于今天的學校德育亦不無裨益。
一、清末中學堂的興起
在中國傳統教育中,從三代開始就有“小學”、“大學”的觀念,但沒有“中學”的說法,近代三段式學制系統中的中學教育是“西學東漸”的結果,中學堂則是伴隨著清末教育改革興起的。庚子之役后,中華民族面臨亡國滅種危機,舉國上下要求變法呼聲日益高漲。此種形勢下,清政府為了維護其統治,不得不宣布實行“新政”。1901年1月,還在逃亡途中的慈禧太后頒布上諭,命內外臣工“各就現在情弊,參酌中西政治,舉凡朝章、國政、吏治、民生、學校、科舉、軍制、財政,當因當革,當省當并,或取諸人,或求諸己,如何而國勢始興,如何而人才使始盛,如何而度支始裕,如何而武備始精,各舉所知,各抒所見。”[1]詔書的頒布拉開了清政府在各領域實施“新政”的序幕,其中就包括新一輪的教育改革。
“新政”中的教育改革以張之洞、劉坤一于1901年7月提出的《江楚會奏變法三折》為指導思想,在第一折第一條就對建立適應時代需要的新學制提出了設想:“臣等謹參酌中外情形,酌擬今日設學堂辦法,擬令州、縣設小學校及高等小學校、府設中學校、省城設高等學校、京師設大學校”[2]。同年9月,清政府命令各地興辦新式學校,稱“除京師已設大學堂,應行切實整頓外,著各省所有書院,于省城均改設大學堂,各府及直隸州均改設中學堂,各州、縣均改設小學堂,并多設蒙養院。”[3]這是“新政”時期以政府的名義下令興辦學堂的開始。按照清政府命令,各地紛紛興辦學堂,但在興學之初,學堂發展緩慢,很多地方不知該如何興辦新式學堂。為了推進各地興學,1902年8月,清政府頒布了管學大臣張百熙進呈的《學堂章程折》,共包括《欽定中學堂章程》等六個章程,對各地興學進行指導,該學制即“壬寅學制”,是我國近代第一個由政府頒布的系統的學制。然而,由于學制本身存在的問題及清廷內部的斗爭,該學制并未貫徹執行。次年,清政府命張之洞會同張百熙、榮慶重定學堂章程,于1904年1月頒布《奏定學堂章程》,即“癸卯學制”。該學制由22個文件組成,對國家的教育體系、課程設置及學校管理進行了詳細的規定,初步構成了以普通教育、師范教育、實業教育為主干的國民教育體系,這是我國近代第一個由政府頒布并真正得以實施的學制。新學制實行后,各地學堂數量有了一定程度的增加,但從總體來看,學堂發展依舊緩慢,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科舉制的阻礙。
科舉制度在隋朝作為九品中正制的否定物剛剛出現時,體現出一定的進步性,但在歷經千年運行之后,其所存在的弊病越來越多。到了清末,科舉制度成為新式教育發展的嚴重障礙,朝野上下呼吁改革之聲愈發強烈。先是要求改變科舉考試的內容“廢八股取士之制,改試時務策論”[4],進而要求遞減科舉取士名額,1903年,張之洞等建議采取分科遞減的方法,用學堂取代科舉,欲圖漸漸實現停科舉、辦學堂的過渡。1904年1月,張百熙、榮慶、張之洞等奏請遞減科舉,稱:“奉旨辦學堂已兩年有余,但因科舉未停,士林以為朝廷之意并未專重學堂,所以人情不免觀望,必須斷其希望,科舉立時停罷”[5]。清政府很快批準了這個奏折,稱:“著自丙午科為始,將鄉、會試中額及各省學額,按照所陳,逐科遞減。俟各省學堂一律辦齊,確著成效,再將科舉學額分別停止,以后均歸學堂考取,屆時候旨遵行。”[6]1905年9月,直隸總督袁世凱等上《奏請廢科舉折》,請求立停科舉,推廣學堂,疾呼:“科舉一日不停,士人皆有僥幸得第之心……學堂決無大興之望。”[7]迫于形勢,清政府詔準“著自丙午(1906)科為始,所有鄉會試一律停止,各省歲科考試亦即停止。”[8]至此,在中國延續了一千三百年的科舉制度得以廢除。科舉制度的廢除“乃吾國數千年中莫大之舉動,言其重要直無異古之廢封建、開阡陌”[9],該制度的廢除為學堂興起掃清了障礙。同年,清政府在中央建立了學部,各省設提學使,加強了對教育改革領導的力度。這一廢一立大大促進了清末教育的發展,各級學堂在各地相繼建立起來。
表1顯示,科舉制度廢除后,清末學堂及學生數量有了一個較大幅度的增長,各地中學堂也隨之發展。如福建省的中學堂及學生數從1902年的1所56人發展到1907年的14所1000余人[11]。直隸省的中學堂及學生數從1901年的2所168人,發展到1907年的30所2125人[12]。根據清政府學部學務司統計,到1909年,全國中學堂數量達到了460所,學生數達到40,468人[13]。隨著中學堂的興起,清政府開始了對新式學堂的德育建設。
二、確立以忠君尊孔為核心的教育宗旨
晚清教育并無統一的教育宗旨,不同性質的學堂所遵循的辦學思想亦有不同。就官辦學堂而言,最初以洋務運動的“中體西用”思想為辦學指導思想,戊戌維新時提出了“立學宗旨”這一概念。清末隨著教育改革的深入,有識之士愈發認識到確立教育宗旨的重要性。梁啟超疾呼教育當定宗旨:“教育者,其收效純在于將來,而現在必不可得見者也。然則他事無宗旨,猶可以茍且遷就,教育無宗旨,則寸毫不能有成,何也?宗旨者為將來之核也。今日不播其核,而欲他日之有根有芽有桿有葉有果,必不可期之數也。”強調“教育為制造國民之工具、培養人才必定宗旨、教育宗旨在養成特色之國民”[14],王國維則主張教育宗旨當從德、智、體、美四方面培養“完全之人物”[15]。清政府在最初的“壬寅學制”中規定“設立學堂以激發忠愛,開通智慧,振興實業,以端正趨向,造就通才為全學之綱領”[16],接著在《重訂學堂章程折》中提出立學宗旨“無論何等學堂,均以忠孝為本,以中國經史之學為基。俾學生心術宜歸于純正,而后以西學瀹其智識,練其藝能,務期他日成材,各適實用,以仰副國家造就通才、慎防流弊之意”[17],隨后在頒布的《學務綱要》要求“京外大小文武各學堂均應欽遵諭旨,以端正趨向、造就通才為宗旨”,強調此次修改各學堂章程“以忠孝為敷教之本,以禮法為訓俗之方,以練習藝能為致用治生之具”,與前章相比“條目更加詳密,課程更加完備,禁戒更加謹嚴”[18]。與學者所呼吁的教育宗旨相比,清政府雖制定了辦學綱領或立學宗旨,但“此種宗旨,在當時只是附帶提及,且忠孝二字含義太泛,包括不全,未能盡合于當時的需要”[19]。制定明確的教育宗旨成為學部成立后的迫切任務。
1906年,學部上呈《奏請宣示教育宗旨折》,正式提出“忠君、尊孔、尚公、尚武、尚實”教育宗旨。朝廷很快將這一教育宗旨以上諭的形式昭示天下:“茲據該部所陳忠君、尊孔與尚公、尚武、尚實五端,尚為握要。總之君民一體,愛國即以保家正學,昌明翼教乃以扶世。人人有合群之心力,而公德以昭,人人有振武之精神,而自強可恃,講求農、工、商各科實業,物無棄材,地無遺利,期有益于國計民生。庶幾風俗純厚,人才眾多,何患不日臻上理。”[20]該教育宗旨在內容上分為兩個層面:一是以忠君、尊孔為核心,繼承傳統教育思想,利用傳統文化培養忠君愛國的治世人才;二是培養“尚公”、“尚武”、“尚實”的新型人才,革除中國“私”、“弱”、“虛”之大病,反映出清政府希望通過教育培養新型國民,進而維護其統治的強烈愿望。這五條十字的教育宗旨與以前所頒布的“立學宗旨”等相比,在文字表述上更為簡明清晰,在內容制定上更為豐富全面,具備了教育宗旨所應具有的基本要件和特征。該宗旨是中國教育史上第一個以中央政府名義頒布的教育宗旨,成為清末各學堂辦學的指導方針。清末教育宗旨的制定對各地各級學堂的德育起到了重要的規范、指導作用,北京的順天中學堂將教育宗旨的上諭列到了學堂章程的最前端[21],江西的南昌府官立中學堂將上諭列到了畢業文憑上部[22],上海的尚公學校則直接以“尚公”為校名,以“留意兒童身心之發育,培養國民道德之基礎,并授以實用之技能”[23]為辦學宗旨,著力對學生進行尚公教育,培養學生公共精神。此時,也有的中學堂不只從維護統治的需要,而且從培養國民、完善人格的高度確立辦學宗旨,如魯迅曾執教的紹興府中學堂就規定:“本學堂參酌各國學制,準以定章,德育、智育、體育三者并重,冀造就多數完全之國民,使人格日益高尚”[24],成為民國初年制定新教育宗旨的濫觴。
三、實施以讀經講經為重點的德育課程
清末,隨著教育宗旨的變化,中學堂的德育課程也隨之變化。《學務綱要》規定“中小學堂宜注重讀經以存圣教”,視中國經書為中國宗教,強調“若學堂不讀經書,則是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所謂三綱五常者盡行廢絕,中國必不能立國矣。”若失去讀經之本,則學生“愛國愛類之心亦隨之改易矣。安有富強之望乎?故無論學生將來所執何業,在學堂時經書必宜誦讀講解。”[25]清末官定的學制均要求開設修身、讀經等德育課程,反映出在西學東漸形勢下清政府希望借助學校教育以中學拯救統治危機的愿望。壬寅學制規定修身課“當本《論語》《孝經》之旨趣,授以人倫道德之要領”,每周2課時;讀經課講授《書經》、《周禮》、《禮儀》、《周易》,每周3課時[26]。癸卯學制規定修身科摘講陳宏謀《五種遺規》及有益風化之古詩歌,每周1課時;讀經講經科講讀《春秋左傳》及《周禮》,每周9課時。比較兩個學制,正式頒布并施行的癸卯學制更加重視讀經講經課程,首先在讀經時間上學生學習的時間要遠遠超過其他學科,規定“每星期讀經六點鐘,挑背及講解三點鐘(間日背講一次),合共九點鐘;另有溫經鐘點,每日半點鐘,在自習時督課,不在表內。”[27]其次在教學內容上要求更為詳細,規定“講《左傳》宜解說其大事與今日世界情形相合者,講《周禮》宜闡發先王制度之善,養民教民諸政之詳備,與今日情形相類可效法者;……每日讀二百字……五年內應共讀二十四萬字。”此外還在教學方法上進行指導,規定“講經者先明章指,次釋文義,務須平正明顯,切于實用,勿令學童苦其繁難;其詳略深淺,視學生之年歲程度而定。”[28]除了開設修身、讀經德育課程外,清政府還注意在歷史、國文、音樂等學科課程中加入德育內容,利用學科課程進行德育滲透。如對歷史課程要求“凡教歷史者,注意在發明事實之關系,辨文化之由來,使得省悟強弱興亡之故,以振發國民之志氣。”[29]
除了課程表上規定的課程外,清政府還利用《圣諭廣訓》對學生進行道德教化。《圣諭廣訓》由康熙帝創制,后經雍正帝進一步補充完善。其內容共有十六項,分別是:“敦孝弟以重人倫;篤宗族以昭雍睦;和鄉黨以息爭訟;重農桑以足衣食;尚節儉以惜財用;隆學校以端士習;黜異端以崇正學;講法律以警愚頑;明禮讓以厚風俗;務本業以定民志;訓子弟以禁非為;息誣告以全良善;誡匿逃以免株連;完錢糧以省催科;聯保甲以弭盜賊;解讎忿以重身命。”內容包括家庭倫理、社會經濟、教育法制和社會秩序等方面,宗旨“在圖謀清室統治之長治久安,使全國民眾永久馴服效命之設計”[30]。科舉未廢之時,《圣諭廣訓》是必考內容,主要是讓學生默寫。長期以來,《圣諭廣訓》在規范人民道德行為,穩定專制統治秩序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清末政府要求各學堂在禮堂及講堂內懸掛《圣諭廣訓》,平時無論教員及學生務必一律遵奉。每逢節日必須對萬歲牌或至圣先師牌位行三拜九叩禮,不準學生干預國家政治及學堂事務,并要求各學堂添講《圣諭廣訓》。同時要求各地督撫以下以及州縣官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向軍民宣講《圣諭廣訓》。《順天時報》報道:“學部嚴侍郎現在籌議,擬行飭各省提學使,于大中小各學堂內添講《圣諭廣訓》。由教員演講一切立身務本之道。蓋因各處學堂日多,學員日眾,少年血氣未定,難免不為悖倫所惑,誤入迷途甚可惜也。并聞于暑假后即由京師各學堂先添講此課矣。”[31]政府雖大力提倡宣講《圣諭廣訓》,但因其內容與形式不能與時俱進,地方官疏于貫徹,宣講《圣諭廣訓》漸趨流于形式,到清末很多學生為應付考試購買印好的小冊子帶入考場抄襲,背誦的要求已形同具文。據蔣夢麟回憶參加郡試時“考試只是虛應故事而已,除了一篇文章外,名義上我們還得默寫一段《圣諭廣訓》,但是,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帶一冊進考場,而且老實不客氣地照抄一遍。”[32]
四、推行以制度考核為手段的德育管理
清末中學堂因經費來源不同可分為官立中學堂、公立中學堂及私立中學堂,不同性質的學堂在實施德育方面亦有不同。一般而言,官立中學堂在管理上比較嚴格,如梁漱溟、張申府、湯用彤曾經就讀的順天中學堂的《管理章程》規定了“假出規則、講堂規則、操場規則、自習室規則、寢室規則、食堂規則、應接所規則、儲藏室規則、盥漱室規則、閱報室規則、廁所規則、考試規則、賞罰規則等”,僅其中的假出規則就達二十四條[33],通過制度對中學生行為習慣及道德品質進行規范,內容全面細致,幾乎涉及到學生生活及學習的方方面面。也有的官辦學堂在政府規定的章程基礎上增加一些教育內容,如保定中學堂在《訓育八條》中規定學生當以修身、愛國、尊師、敬業、保全名譽、崇尚公德為宗旨,要求學生按官方的要求“立志”:“人必有高尚思想而后有高尚行為。有思想者,即立志之謂也。孔子十五志學,孟子稱士尚志,并無志則無氣。而人格不完。教育家日以為其國前途之憂,則學生平日思想不可卑小自隘明矣。惟勿見小利,勿冀速成,異日始可成遠大之器。”要求學生在學習中要尊重教員,生活中要與同學相愛相敬、相輔相資,并強調要講求公德,“公德之不足,為吾國人普通之缺點。培養之法,惟在持之于平時。不僅珍惜一己之財物,而珍惜公眾之名譽。雖一事一物之微,不可任情徇己,以期剪除自私自利之積習。”[34]還有的中學堂注重以傳統道德規范來約束學生,如永寧中學堂制訂了《學誡》和《友誡》,禁止學生學習時“淺躁”(輕率急躁)、“濡染而害群”、“干倫犯分之言”、“飾偽”,告誡學生交友不要“濫交”,應對友“輔仁存義”等,對學生學習和交友均提出了很多要求[35]。私立中學堂及部分公立中學堂由于辦學經費較多來自民間,在學堂管理中自主性有所增強。如北京公立求實中學堂學堂章程指出:“本學堂經費由于公捐,事體由于公舉,以實事求是、維持公義為宗旨,務使生徒具普通之知識,合國民之資格,籍以盡公共之義務,故題其額曰求實”[36]。又如上海浦東中學堂將“勤、樸”二字定為學校宗旨,在教學及管理上注重德育及體育,力圖養成學生樸實、整潔、勤奮的品格和活潑、健康的身體。確立這樣的宗旨從學生的身邊小事做起,操作性強,很得學生的歡迎。在這樣的宗旨指引下,浦東中學堂辦得有聲有色[37]。
除制定各種《學堂章程》外,清政府還采取對學生“品行”進行考核的手段實施德育管理。1904年,清政府頒布《奏定學務綱要》對各級學堂提出以“端正趨向、造就通才為宗旨”,指出新定的宗旨是在原來的基礎上“條目更加詳細,課程更加完備,禁戒更加謹嚴。”強調“各學堂尤重考核學生品行。各學堂考核學生,均宜于各科學外,另立品行一門,亦用積分法,與各門科學一體同記分數。其考核之法,分言語、容止、行禮、作事、交際、出游六項,隨處稽察,第其等差;在講堂由教員定之,在齋舍由監學及檢察官定之。”[38]定章中將學生品行分解為六項內容,在講堂內由教員考核,在齋舍由監督或監學等管理人員考核。
對學生的品行進行考核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如何能客觀公正地反映學生品行的實際情況而又能將考核結果納入到學校管理系統之中呢?近代教育家蔣維喬在《教育雜志》中提供的品行考核辦法很有特色[39]。首先,制定《學生品行考察簿》,將考察項目分為觀察及處分事項和性行兩大項。前一項分褒獎、懲罰、檢閱三個內容,褒獎和懲罰分事由和次數按月記錄,檢閱分儀容、用品、整頓按月記錄,月末對學生表現進行評定;后一項分氣質、智力、感情、意志、舉止五個內容進行評定,《考察簿》上還要求教員在學年末填寫學生在品行方面的注意事項;其次,按年級由教員掌握考察簿并進行記錄,通常每日教員對三名學生精密觀察,將其品行特征記入考察簿,對其他學生流露的品行事項也可隨時記錄;最后,教員每月末將品行考察結果錄入成績考察簿,并告知學生,使其自警,每學期結束時對學生品行進行總結,將結果錄入學籍簿并上交。對于考察簿中“感情”等內容的評定,可根據學生表現劃分為優、良、常、可、劣等五個級別進行考核。
這種依托于《考察簿》的考核方式按月記載學生品行表現,并在年末進行總體評定,實現了量化考核與質性評價的相互結合,使得評價具有一定的客觀性。同時也應看到,由于評價項目過多過細,應用于對學生的管理勢必會給評價者增加大量工作。清末更多的中學堂則是按國家規定將學生品行劃分為言語、容止、行禮、作事、交際、出游等六項,根據這六項的表現分別加分或扣分,然后將品行作為一門核算到總成績中,以考核實現德育管理。順天中學堂就規定:“如若學期、學年考試時,核計平日品行分數,不滿二十分者,無論考試成績若何,應即斥退。”[40]
總之,清末中學堂的德育在宗旨、課程及管理等方面既繼承了傳統教育中的綱常名教內容,又借鑒了西方國家的教育經驗,體現出社會轉型期新舊雜糅、中體西用的時代特色。通過實施新式教育,清末中學堂建立了較為完備的德育體系,培養出了一批學貫中西的人才,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我國近代基礎教育的近代化。然而,隨著清末統治危機的加劇,革命思想的日益傳播,忠君尊孔、讀經講經及嚴格的制度管理愈發落后于時代要求,激起學生持續的不滿與反抗,各地學潮不斷。“據不完全統計,從1902年—1911年,全國共發生學潮502次,涉及京師和20個省份的各級各類學堂,反映了學生普遍持續的不安與躁動。”[41]“以改革學校為改革社會政治的起點,犧牲的卻是教育和學生自己。”[42]這說明學校德育對學生及社會的影響有其自身局限性,只有順應時代發展的潮流,將學校德育與家庭教育、社會教育有機結合,才能實現其效能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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