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瑩瑩
摘要:電影《十月圍城》講述一群無名之士為保護孫文安全赴港的故事。此前的研究集中于《十月圍城》創(chuàng)新的革命敘事:以小人物為主塑造了一幫革命英雄的形象以及政治話語的另類表達。本文以羅伯特·麥基《故事》中的敘事技巧為理論基礎,試圖概括本影片中隱含著兩種環(huán)形敘事結構,以底層人物代表沈重陽為中心的環(huán)形敘事以及以上層人物代表李玉堂為中心的“不歸點”設置使本片的小人物群像在行動與心理機制的兩重“轉折”上完成了保護孫文行動,讓故事流暢、打動人心。
關鍵詞:《十月圍城》;環(huán)形敘事;羅伯特·麥基;《故事》;“不歸點”
【中圖分類號】:J9【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24-098-03
引言:
2009年底,電影《十月圍城》上映并獲得好評如潮,其后在第29屆香港金像獎和第47屆臺灣金馬獎皆砍獲多項大獎,成為華語電影的經(jīng)典之一。故事講述在1905年,中國清朝政府腐敗無能,中國土地被列強侵占,民間怨聲四起。知悉孫中山即將抵港,清廷遂派遣將軍閻孝國前來剿殺。為了保護孫中山安全到達與全國代表匯合商議起義大計,《中國口報》社長陳少白邀戲班班主出于,卻令其慘遭滅門,其女方紅僥幸生還。陳少白被擒,商人李玉堂負責其這些保護孫文的行動,他召集了一班市井高于參與行動,與清朝殺于展開了一場生死決戰(zhàn)。
影片以線性時間順序描述了孫文到港前四天直到行動當天的五天里發(fā)生的故事,其中以孫文到港當天的保護行動為影片高潮。《十月圍城》之所以能夠把一次簡單的行動講述成一個跌宕起伏,給觀眾以心靈觸動和感情激蕩的故事,除了深刻的主題以及人物形象設計之外,一個重要的方面是,導演編劇在敘事結構上的用心經(jīng)營,使整個影片富有層次感和節(jié)奏感。
在過往的研究當中《十月圍城》的英雄敘事最為注目,即如何突出小人物在行動中的重要意義。但是如何將眾多的小人物在短時間內(nèi)以豐滿的形象呈現(xiàn)于銀幕,而且很好地收攏在同一主題下,才是《十月圍城》敘事技巧的亮點所在。本文將以電影敘事學中的敘事形式的角度研究影片《十月圍城》獨特的敘事節(jié)奏,這種敘事方式不僅能夠將影片的內(nèi)容與人物有層次的收攏集中,并且有效地將小人物以立體的充滿血肉的形象貫穿在影片的主題當中。
一、隱形環(huán)形結構
《十月圍城》全片長140分鐘,其中,本片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保護孫文行動占大概50分鐘(1小時18分起到2小時10分)。所以,這50分鐘以前的1小時18分鐘是行動的準備。在羅伯特·麥基的《故事》里,他指出,序列是一系列場景一般2到5個;而幕則是一系列序列組成,以一個高潮場景為其定點,導致價值的重大轉折,其沖擊力要比所有前置的序列或場景更加強勁。在本影片中的前1小時18分里,有兩個主要的幕與第三幕,即保護孫文行動,成為三個排列的幕的組合。三個幕的形成使得《十月圍城》里的小人物形象得到的豐富。而這三幕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即有一個共同的起點與終結點,詳細情況如下:
(前序)00:00:00-00:04:40:楊衢云被刺殺,慈禧太后得知孫文赴港,派清朝殺手閻孝國到香港進行刺殺行動。
(第一幕)00:04:41-00:16:26
沈重陽出場:閻孝國派人找到賭徒沈重陽跟蹤陳少白;
陳少白出場:陳少白赴商人李玉堂家;
阿四出場:李玉堂家中慶祝獨子考上美國耶魯大學,派米慶祝:
李玉堂出場:李玉堂更衣完畢;
月茹出場:月茹伺候李玉堂;
李重光出場:李重光在門外等候李玉堂;
陳少白給李重光帶來關于西方民主知識的書籍;
王復明出場:王復明在李玉堂家外領米;
史密夫出場:在李玉堂家中打麻將;
陳少白告之李玉堂孫文的到來,并請求資金援助;
月茹發(fā)現(xiàn)沈重陽的跟蹤,但并沒有告發(fā);
方將軍出場:陳少白與戲班班主
方紅出場:與方將軍吵架
沈重陽回到閻孝國處,告之陳少白行程。
這一幕是對所有參與保護孫文行動的人物的匆匆一瞥,由沈重陽的跟蹤行動帶出了這些人物的背景,例如李玉堂是一個不希望自己介入革命的商人;阿四是李玉堂家中一個卑賤的傭人;李重光是一個有革命包袱的新青年;史密夫先生是香港的警察司等等。第一幕完成了“激勵事件”的背景交代,從沈重陽的出現(xiàn)開始到沈重陽拿到報酬為結束,形成了第一次環(huán)形的敘事結構。雖然沈重陽只是保護孫文行動里的其中一員,但是以沈重陽作為始末并非是巧合,因為沈重陽的跟蹤告密,本故事有了重大轉折,也即是“激勵事件”的發(fā)生。
現(xiàn)在我們進行第二幕的環(huán)節(jié)回顧:
第二幕:00:16:27-00:24:44
沈重陽到賭檔賭博到天亮;
李玉堂家中午飯,李玉堂到房間看李重光;
李玉堂和阿四到大街上,遇到乞丐歷郁白;
李玉堂發(fā)現(xiàn)李重光也是革命黨;
李玉堂訓斥陳少白“帶壞”李重光,并堅決表示自己“只出錢不出力”:
沈重陽回到家中,向閻孝國部下保證戲院一帶沒有警察。
第二幕進一步細化了“激勵事件”的背景,這個背景也是“激勵事件”的轉折前的方向。李玉堂堅決不參與革命并且不讓自己的兒子參與革命;阿四等人并沒有革命意識;沈重陽更是一個為錢而能夠做任何事情甚至為清朝殺于賣命的好賭之徒。
第三幕:00:24:44-01:11:43
沈重陽保證戲院一帶沒有警察;
陳少白留下絕筆:
陳少白到戲院告知方將軍清朝殺手是閻孝國,但是閻孝國已經(jīng)圍剿戲院,對軍人進行屠殺,除了方紅之外,無一幸免;
李玉堂趕到戲院,找不到陳少白的尸首;
李玉堂看到陳少白的絕筆,陳少白告訴李玉堂若其有不測,務必幫助完成任務。
李玉堂被書信感動,挺身而出,為保護孫文行動尋找高手;
史密夫查封報館,李玉堂與其對著干,開始宣傳孫文到港新聞,振奮人心;
李玉堂找劉郁白加入行動;
李玉堂找王復明加入行動;
阿四自愿加入行動;
阿四帶車夫加入行動;
史密夫暗中決定在皇后大道保護孫文;
方紅加入行動:
陳少白逃出,加入行動;
行動前一天,大家的準備和最后的告別。月茹得知李玉堂參加危險行動;
月茹找到沈重陽,告知其女兒為沈重陽之女。
沈重陽為了女兒的幸福,暗自加入行動。
第三幕依然是以沈重陽為起始和終點(在第四幕開始之前,李玉堂之子李重光加入行動),保護孫文的行動的“激勵事件”發(fā)生了,即方將軍一班軍人被剿殺,故事失去了保護孫文行動的原班人馬。“故事脊椎”隨之出現(xiàn),一班主人公 參與保護孫文行動的社會各階層人物欲望的能量形成了故事設計中一個被稱為“故事脊椎的重要成分”。這些底層人士為恢復生活的平衡而進行不懈的努力,而這些欲望和努力便是故事的脊椎。阿四希望行動之后和阿純成親有幸福的生活;王復明要回到少林寺;方紅要回到天津;沈重陽為了女兒以后能夠有父親照顧,衣食無憂……而李玉堂、李重光、陳少白等少數(shù)人才是真正明白保護孫文的意義。沈重陽作為這一批底層人士的代表人物,作為前而幾幕的起始點,是因為他在整個行動之中的態(tài)度是由為“清朝”賣命轉到為“李玉堂”賣命,由破壞保護孫文行動轉成支持保護孫文行動;而李玉堂也可以作為上層人士的代表人物,因為他在整個行動之中的態(tài)度也是從一開始的“拒絕介入”到后來的“積極參與”,沈重陽和李玉堂在“激勵事件”之后,表現(xiàn)出完全相反的態(tài)度使整個故事的轉折鮮明流暢。這也是《十月圍城》的可看和激動人心之處。
在最后一幕,即保護行動,這些底層人士和李玉堂之子相繼犧牲,首先是王復明,再到方紅、阿四、車夫、劉郁白、沈重陽,最后是李重光,整個故事以四個整體相似的環(huán)形敘事將這些主要保護孫文行動的人物,從與革命無關到為革命壯烈犧牲的鮮明變化,完成了一次“多重主人公”3的故事類型敘事。
二、隱形的“不歸點”
事實上,《十月圍城》是一部頗具爭議的電影為了孫文赴港與革命同志會面的短短兩個小時,無數(shù)的人犧牲了。有人說,這仍然是一部披著英雄主義色彩的電影,也有人說,革命流血犧牲的性質本來就無可避免。《十月圍城》締造了很多小人物英雄,也更新了中國文學影視作品中的“宏大敘事”敘事模式,在當時依然具有相當積極的啟示意義。
《十月圍城》是一部令人看了熱血沸騰的電影,這些激情不僅僅是來自于觀者對20世紀初革命黨人的尊敬,更多的是對非革命黨人“革命行為”的著力敘事。流血革命的性質在本片中依然是濃墨重彩的一筆,通過眾多隱形的“不歸點”設置,李玉堂順理成章成為了保護孫文行動的核心人物。在這個影片里面,四個環(huán)形敘事包含了幾個“不歸點”,這些“不歸點”的出現(xiàn)無形中增強了影片的層次感。
“激勵事件”——方將軍一幫軍人的犧牲以及陳少白被抓走,讓李玉堂去追尋自覺的欲望對象一革命,以恢復生活的平衡——自身生活的安定和中國嶄新的未來。影片應該在李玉堂決定參與保護孫文行動之后,開始設置這些“不歸點”的,但是《十月圍城》的獨特之處在于將李玉堂的形象復雜化,他對革命的態(tài)度其實曖昧不清。正如陳少白對李玉堂說:“你是革命黨,從你為革命捐出第一份錢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經(jīng)是革命黨。”但是李玉堂依然否認,他認為自己是一個單純的商人。這些對革命態(tài)度曖昧不清的人,恰好是當時的中國人的大多數(shù)。而影片正好是“不歸點”的設置喚醒人們心中無意識的“革命”態(tài)度,打動觀者。
在開始追求他的欲望 潛意識時,李玉堂采取了一個最小的保守行動,即為革命活動捐錢。在第一幕的時候,陳少白到李玉堂家,告之孫文的到來,要求三千大洋的捐款。李玉堂雖然感到一些無奈,但是依然應許。李玉堂已經(jīng)和革命黨扯上了關系,這預示著他與保護孫文事件已經(jīng)無法擺脫聯(lián)系了。當觀眾發(fā)現(xiàn)李玉堂應許了捐款之后,這是第一個“不歸點”。
第二幕,在發(fā)現(xiàn)方將軍等軍人被殺之后,李玉堂趕緊到現(xiàn)場找陳少白的尸首卻無果。接著,他回到陳少白的報館發(fā)現(xiàn)其給他留下的信件,閱讀之后深受感動。第二天,李玉堂醒來發(fā)現(xiàn)報館被香港警察查封,他竟然與自己的好友史密夫警察進行爭執(zhí)。史密夫警告他:“后天的事,誰去誰死。你可別忘了你是生意人!”李玉堂則憤慨地回答道:“你也可別忘了,你是中國人!”李玉堂內(nèi)心的欲望真正地發(fā)掘出來了,當史密夫下令封報館的時候,李玉堂大喊:“機器壞了,用蠟版刻,用于寫,繼續(xù)宣傳孫先生來港消息。”李玉堂開始負擔起報館的責任,他意識到自己所冒的風險,表現(xiàn)出更大的意志力和能力,奮力越過這一鴻溝,再次引發(fā)對抗力量,在期望和結果之間開掘第二道鴻溝。觀者在這個時候,應該更加清晰地感覺到李玉堂進入了下一個“不歸點”。
“當人物而臨更大風險,他必須重振旗鼓,以適應他所處的變化了的情境,并采取一個要求更強意志力和個人能力的行動。”這時候,“激勵事件”基本已經(jīng)發(fā)生,但是李玉堂已經(jīng)開始進入了第三個“不歸點”,李玉堂依照陳少白在信中的言辭為學生打氣,重整旗鼓,漸漸地表現(xiàn)出他越來越強的意志力。
到影片最后,“不歸點”的設置并不是讓李玉堂作出犧牲。李玉堂的保護孫文行動的最后一步,自己的兒子也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被閻孝國殺害。影片將故事的悲劇感放大到極限,讓李玉堂痛失自己的兒子。本片的悲劇色彩便在于李玉堂依然無法處理這種沖突,對兒子的愛以及革命必會流血犧牲的性質之間的矛盾,影片在最后排演了這種斗爭。
結語:
《十月圍城》里底層階級和上層階級各自的代表人物是沈重陽和李玉堂,而聯(lián)系著他們的除了已經(jīng)是李玉堂妻子的月茹之外,還有原本離他們很遠的“革命”。《十月圍城》雖然講的是一群“烏合之眾”在保護孫文行動中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并因此問接成就了起義大舉(從影片最后列舉全國各地起義成功的歷史數(shù)據(jù)看出),但是處于當時上流社會的李玉堂卻起了關鍵作用,是李玉堂將這些人物聚集起來才得以再次計劃“護孫行動”。《十月圍城》的敘事并沒有忽略李玉堂的位置,他和沈重陽一樣,成為多次環(huán)形敘事里的關鍵人物。
在第一層環(huán)形敘事里,沈重陽是“激勵事件”發(fā)生的關鍵人物。電影的前幾幕都以沈重陽為起始和終點貫穿整多個底層人物的自身故事,以此遞進升華到同一點:參與革命。沈重陽是本次“革命”的行動表征。
在第二層環(huán)形敘事里,李玉堂則為“激勵事件”對象。李玉堂的心理機制由“拒絕介入”到“積極參與”也是本片最重要的轉折點。李玉堂的奮起將這些底層人士內(nèi)心的熱血情懷喚起。李玉堂則是本次“革命”參與者的心理隱喻。
當然,這種環(huán)形敘事的結構并非十分完整,在多個場景的連接之間,依然需要個別情節(jié)的交代才能將故事有效勾連成一幅“十月圍城”的百態(tài)圖景。但是,“多個主人公”類型電影可以借鑒《十月圍城》的這種敘事方式,將百態(tài)與個體即普遍與特殊之間的辯證關系提煉出來,達到“花團錦簇,不失亮點”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