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方真
摘要: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的文藝理論在整個西方文藝理論中起了很大的影響,對兩千多年的西方思想走向有著關鍵性指導作用。他們有師承關系,亞里士多德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老師柏拉圖的影響。但在追求真理與美的道路上,并不止步于他的老師,兩人在文藝理論方面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傾向。本文主要從兩人的代表作《理想國》和《詩學》出發,闡述了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在文藝“摹仿說”、文藝的起源和文藝的功用三個方面的不同之處,并以此說明了文藝理論的發展是繼承和批判的結合,亞里士多德在繼承和批判柏拉圖的基礎上大大推進了將西方文藝理論的更新和發展。
關鍵詞:柏拉圖;亞里士多德;文藝理論;比較
公元前5世紀前后的一百多年里,希臘文化成為了古代西方文化史上最璀璨的一顆星。希臘在文藝理論方面的創新收獲頗豐。要了解西方哲學和文論, 就不得不了解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要了解兩位大師,又不得不讀他們的代表作《理想國》和《詩學》。在他們的作品中,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闡釋了在哲學范圍內對美和藝術進行多角度研究的觀點,探討了藝術本體與其他因素的相性,逐漸完善了文藝體系的建構。兩人有師承關系,亞里士多德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老師柏拉圖的影響。然而,正如亞里士多德所說,“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在追求真理與美的道路上,他并不止步于老師。兩人在文藝理論方面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傾向。本文首先介紹了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的生平和主要文藝理論,再從兩人代表作《理想國》和《詩學》出發,闡述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在文藝“摹仿說”、文藝的起源和文藝的功用三個方面的不同之處。
一、生平和主要文.藝理論
柏拉圖于公元前427年出生于一個富裕的雅典貴族家庭。公元前399年,柏拉圖放棄從政,開始游歷西歐各國,在游歷的過程中學習知識,積累素材。柏拉圖才思敏捷,研究廣泛,著述頗豐,以他的名義流傳下來的著作有40多篇。貴族階級的立場使得他處在與代表民主勢力的學者勢不兩立的處境,他的文藝理論就是為了他的政治理想服務的。盡管如此,柏拉圖的作品仍是西方文化的奠基文獻。他的思想一直保持著巨大的輻射力,是當之無愧的西方哲學的奠基人。
公元前384年,亞里士多德出生于希臘的斯塔基拉。亞里士多德是柏拉圖的學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老師的影響,但并不止步于他的老師。他創立了 “逍遙派”,拋棄了柏拉圖的唯心主義,把學習、講授的重點轉移到物質世界,成為了與他的唯心主義老師柏拉圖背道而馳的唯物主義學者。亞里士多德被稱為西方科學之父。他的身上閃耀出人文主義和自然科學完美結合的光芒,在人文創作方面也寫出了許多流芳百世的鴻篇巨著。亞里士多德的《詩學》從哲學高度提煉魅力永恒的希臘藝術精神,探索希臘藝術的歷史演變、發展規律和創作原則。《詩學》也是一部回應柏拉圖文藝理論的挑戰書。
二、“摹仿說”的區別
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雖都是“摹仿說”的支持者,對摹仿對象真實性以及摹仿的范疇的見解卻截然不同。
(一)摹仿對象的真實性問題
柏拉圖認為摹仿的對象并非真實存在。他認為“文藝是自然的摹仿”,“自然”是以“理式”為藍本的“自然”。文藝摹仿自然,只能摹仿事物的“外形”和“影像”,而不能表現事物的“本質”。柏拉圖在《理想國》卷十中以床為例,借蘇格拉底之口論述了這一理論。他把床分為三種:第一種是神創造的床,它就是床的真實體;第二種工匠做的床,它只是床的一種摹本或影子;第三種是畫家畫的床,他只是摹仿床的外形畫出“床的影子”。畫家畫的床,即文學創作只是“影子的影子”。
亞里士多德則認為藝術摹仿現實世界。作為一位生物學家,他“關注的是實實在在而非抽象的東西”。
人對于摹仿的作品總是感到快感......我們看見那些圖像所以感到快感,就因為我們一面在看,一面在求知,斷定每一事物是某一事物,比方說“這就是那個事物”。假如我們從來沒有見過所摹仿的對象,那么我們的快感就不是由于摹仿的作品,而是由于技巧或著色或類似的原因。
亞里士多德在《詩學》第四章中提到,人們進行文藝創作,原因在于我們知道所摹仿的對象是真實存在的。而人們之所以能從文藝作品中得到快感,也是因為快感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真實存在。他認為一切摹仿的對象都是對客觀存在的再現,與柏拉圖所倡導的文學創作只是“影子的影子”理論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二)摹仿的藝術范疇
柏拉圖把詩分為摹仿和非摹仿的兩種。
詩歌與故事共有兩種文體:一種完全通過模仿,就是你所說的悲劇與喜劇;另外一種是詩人表達自己情感的的,你可以看到酒神頌大體都是這種抒情詩體。第三種是二者并用么可以在史詩以及其他詩體里找到,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話。
柏拉圖在《理想國》卷三中提出,史詩、劇詩和頌歌是詩歌與故事的三種創作形式,存在“摹仿”與“非摹仿”的區別。史詩和劇詩都帶有“摹仿”,被稱為“摹仿的詩”,因為詩人不用說話,代詩中人或劇中人說話。頌歌是詩人用自己的身份在說話,不屬于摹仿的范疇,為“非摹仿的詩”。
亞里士多德則堅決反對柏拉圖把詩分為“摹仿“和”非摹仿”,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摹仿的藝術范圍。
史詩和悲劇,喜劇和酒神頌以及大部分雙管簫樂和豎琴樂—這一切實際上都是摹仿,只是有三點區別,即摹仿所用的媒介不同,所取的對象不同,所采用的方式不同”。
亞里士多德在《詩學》第一章就開門見山地提出,一切詩歌和音樂、舞蹈等都是摹仿的藝術。在第三章中進一步表明,藝術的范疇不局限于某種特定的類別,文藝創作的形式因為媒介、對象和手法的不同而呈現出多樣化的模態。
三、在文藝起源問題上的區別
柏拉圖認為一切文藝來源于靈感,提出了文藝“靈感說”。在《伊安篇》中,柏拉圖曾探討了文藝起源的問題。柏拉圖借助蘇格拉底之口揭露出無論是荷馬還是伊安本人,盡管在歌頌戰爭卻不懂戰爭,盡管在描寫鞋匠卻對鞋匠的技術一竅不通。柏拉圖由此推斷詩人的創作完全來源于神給予的靈感。
亞里士多德提出了藝術起源的“本能說”,認為文藝的起源是人的天性。他在《詩學》第四章中表述了這一點:
一般說來,詩的起源仿佛有兩個原因,都是出于人的天性。首先,從孩提時代有摹仿的本領……其次按照天性,我們有摹擬欲,也有曲調感與節奏感。人們若自始即有此天稟,逐漸予以發展,直到興之所至,出口成詩。
亞里士多德認為文藝的起源是摹仿以及音調感和節奏感。二者的產生都是出于人的天性。所有善于摹仿,具有音調感和節奏感的人都是天生就具有這樣的本領。在這種本能下創作出來的文藝作品自然也是一種天性基礎上的摹仿。雖然“本能說”不盡科學,因為它過于強調人的天性,忽略了后天努力。但與柏拉圖建立在客觀唯心主義基礎上的 “靈感說”相比,仍然是一大進步。
四、在文藝功用問題上的區別
柏拉圖否定摹仿的藝術和藝術的教育功能。他在《理想國》第十卷中提到:
像畫家一樣,詩人的創作是真實性很低的;因為像畫家一樣,他的創作是和心靈的低賤部分打交道的。因此我們完全有理由拒絕讓詩人進入治理良好的城邦。因為他的作用在于激勵、培育和加強心靈的低賤部分毀壞理性部分。
柏拉圖認為,文藝作品都不具有真實性,只能起到強化心靈低劣程度的作用。因為詩人常常需要為了討好觀眾或者讀者,刻意摹仿引起人們激動或悲傷的情感。這種煽情如果長此以往就會不斷加強人的傷感情緒,養成一種憐憫癖。柏拉圖認為這種癖好一旦養成,如果在現實生活中遇到類似的情況,理智就難以控制人的感情和欲望,從而不利于人們用理性來戰勝困難。
與柏拉圖對文藝的貶低相比,亞里士多德的文藝功用論更加理性和客觀。亞里士多德認為詩對情緒起凈化作用,提出了文藝“凈化說”。肯定了藝術在領悟人生哲理、陶冶道德情操、諧和審美情趣等方面的積極作用。
首先,亞里士多德認為,文藝可以凈化人的情緒,是它既不過分強,也不過分弱,而是要保持適度。亞里士多德在《詩學》第六章中提到了文藝的這種“凈化”作用,認為“悲劇是對于一個嚴肅、完整、有一定長度的行動的摹仿”,這種摹仿能夠“借引起憐憫與恐懼來使情感得到陶冶”。其次,亞里士多德認為,在文藝作品的感染下產生的情感是受理性控制的。亞里士多德在《詩學》第十三章中提出“憐憫是由不應遭受的厄運而引起的,恐懼是由這人的遭遇與我們相似而引起的”,憐憫和恐懼不能隨意滋生,這是因為文藝作品可以讓理性時刻控制著人的情緒,從而能更好地欣賞文藝作品。
五、結語
由此可見,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雖是師承關系,在文藝理論的重要問題上卻涇渭分明、各持己見。柏拉圖的文藝理論深深地扎根于他的客觀唯心主義哲學觀里。對于老師文藝觀點,亞里士多德一一做出了辯駁。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的文藝思想在西方文藝史上具有開創性的歷史價值和意義,對整個西方文藝理論產生很大的影響,同時對兩千多年的西方思想走向有著關鍵的指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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