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勝
2014年亞廣聯獎獲獎節目賞析(之二)
【摘 要】廣播劇《功夫》獲得2014年亞廣聯獎廣播劇類推薦獎。本文通過對《功夫》立意的闡釋和劇本創作、演員演播、后期制作的具體分析,探討了什么是廣播劇的魅力,如何把廣播劇做得好聽、好看,讓聽眾愛聽、聽了以后還能思考。
【關鍵詞】廣播劇 魅力 好聽 好看 思考
【中圖分類號】G222 【文獻標識碼】A
下圍棋有一句俗語:長棋需境界,功夫在棋外。高手相爭,技藝必不可少。但是技藝到了一定程度,若想再提高,便需要棋盤之外的功夫了。下棋如此,廣播劇的創作也不例外。以前作為錄音師,我對制作環節關注較多。現在做了編導,相應地對創作理念有了更深刻的體會。我一直在問自己一個問題:廣播劇應該是什么?以前我的回答是:它應該好聽。現在我的回答是:它還應該“好看”。
廣播劇的魅力
廣播劇的魅力到底在哪里?
廣播劇是有局限的:相對電影,它沒有畫面。也正是這個局限,凸顯了廣播的魅力所在。如何理解這句話呢?我的理解是:聲音在傳達個體心靈體驗上,有其獨一無二的優勢。如果把電影比作一艘大游輪,那么廣播劇就是一個小帆板。兩者體量不同,其適用的題材也應該有所區別。唯其如此,才各具風景,別有洞天。
前不久,應中國廣播劇研究會微劇分會的邀請,我為第二期編導制作培訓班做了一堂題為“廣播劇制作理念”的專題講座。在交流過程中,我發現大家在微劇制作上,總是糾結于一個問題:如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完成作業?我沒有做正面回答,只提了一個問題:五分鐘可以承載多少?很多人認為,用五分鐘的時間講一個橫跨50年的故事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我的第二個問題是:這個故事,你講好了嗎?創作不是填鴨式的灌輸。你講得越辛苦,聽眾聽得越累。原因很簡單:沒有給聽眾留下思考空間。你的作品充其量只是一堂小學生教學課。在創作中,我們總是太想為聽眾帶來什么,卻忽視了他們真正需要什么。
一部藝術作品,需要與聽眾產生共鳴。眾所周知,人們對生活的體驗是有差異的,但是對生活的本質看法,很多是一致的。這個一致性,就是我們彼此產生共鳴的鏈接點。一部電影的首要任務,是要把不同階層、不同年齡的人都吸引到影院里來。勤于說教,誰會買票?電影如此,廣播劇可以例外嗎?
有的作者似乎把題材是否厚重當作了第一要擇。其實這也是一個誤區,尤其表現在微劇的創作上。廣播劇的題材可以是多樣的,體量的大小并不是關鍵點。借助聲音,表達思想,才是創作正途。讓聲音傳遞心聲,讓故事關注情懷,往往是以小博大,更能展現廣播所特有的魅力。
廣播劇的好聽與“好看”
廣播劇如何做到好聽呢?
從創作的角度看,我們的個體體驗需要與聽眾的個人體驗保持高度的一致。換一句話講,我們的廣播劇之所以感動聽眾,是因為我們講的故事與大多數聽眾產生了共鳴。他們的共鳴源于他們的生活體驗,你的故事恰恰是一把開啟他們心靈的鑰匙。給聽眾一把鑰匙,讓他們自己去開啟一扇未知的門,難道不好嗎?
廣播劇又如何做到“好看”呢?
廣播劇可以像電影一樣走入院線,前提是你是否有足夠的吸引力。我是一個電影迷,在廣播劇的創作上面,電影藝術給予我的啟迪也最多。我最喜歡的導演是李安,他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給我的觸動也最大。李安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他在影片中講了兩個故事:一個是派和老虎同處一船的真實,一個是派在被救之后的虛構。從觀眾的接受層面上看,這兩個故事都是開放的。每個觀眾都可以根據自己的體驗,歸納自己的感受。李安的巧妙之處在于,前者極盡鋪陳長達兩小時,后者只有短短的兩分鐘。但正是后面的這兩分鐘,成了一把解讀前面兩小時的鑰匙。整部影片,3D畫面很唯美,也很壯觀。但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卻是他對人類本身的一種思考。
思考本身,也是一種思想。
關于《功夫》的創意
廣播劇《功夫》的創作,說起來有點意外。在改編現實題材的劇本《老師》和純文藝題材的劇本《薩茹拉的家》之后,我一直想突破自己,換一種風格。本來準備寫一部關于打擂的廣播劇。當時,構思了一古一今兩個故事:一個是古代的傳統打擂,將打倒對方作為唯一目的;一個是電臺之爭,把比收聽率當作不二法則。通過古今理念的對比,詮釋一種人生體驗:在我們的生活當中,所謂輸和所謂贏,它的區分意義何在?這個念頭在腦海里縈繞了很久,但是觸發點始終感覺不夠,于是就擱筆了。有一天晚上無意看了一部以前看過很多遍的電影《功夫》,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可不可以用聲音向中國功夫表達敬意呢?一個聲音告訴我:可以。
關于功夫的電影有很多,但是讓我真正佩服的只有兩部:一是周星馳的這部《功夫》,另一部就是李安的《臥虎藏龍》。這兩部電影雖然風格迥然不同,但它們的共同之處在于:對中國傳統文化內涵的挖掘“不擇手段”。
在我的詞典里,功夫首先是一種文化。我對功夫片中的飛亞,并不排斥。但是對脫離地球引力的毫無節制的炫耀,則是深惡痛絕。展現功夫,可以沒有畫面,這是我的最初想法。于是,我的腦海里又有了一個念頭:詮釋中國功夫,何不用我們的傳統文化——禪。
有了想法,寫出廣播劇《功夫》初稿只用了不到一天時間。起初我的想法也很簡單:就是在一個簡單的故事當中,傳遞一種不簡單的東西。
廣播劇《功夫》的初始創意是一個“冷幽默”:故事開始是兩位武功高人擂臺比武,一叫花拳,一叫秀腿。花拳死于擂臺,其子花兒為報父仇,二十年后學藝歸來,準備與秀腿一決高下。此時秀腿年事已高,其女秀兒替父請命,相約20年后再比高低。歲月輪回,代代相傳,仇恨終遺忘,功夫卻流傳。
后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給了我兩點建議:一是將原來的花拳、秀腿,改名為南拳和北腿;二是在開頭加了一個引子,以父親給兒子講故事作為整部戲的切入點。事實證明,這個改動還是有意義的。
“冷幽默”如果“冷”得不夠徹底,聽眾在理解上就容易產生歧義。兩處改動雖然不大,但是把“冷幽默”轉為“善意的幽默”。一是更正面一些,二是聽眾在聽完之后,除了思考,還有一點點的溫情在心中。
廣播劇的創作,既是自由的,也是充滿想象力的。
我寫廣播劇《功夫》,目的不是要告訴聽眾功夫是什么。首先我沒這個能力,更沒這個必要。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對功夫的理解。我的作品僅僅是個人體驗的一個表達,聽眾的體驗也許與我不同,但是感觸是一致的:功夫可以很有趣,廣播劇也可以很有趣。
有個聽眾的劇評是這樣的:如果把《功夫》比作一篇有趣的文章,那么它的題目就是《論拖延癥的第二個春天》。后面跟帖,笑贊一片。
關于《功夫》制作
廣播劇《功夫》的制作,有不少獨到之處。
首先,是音效的制作。劇中音效不多,難度不小。第一個亮點是徒手捉蚊和蚊子垂死飛行的橋段。這次擔任后期制作的是年輕錄音師初熙,為了將蚊子特技做得惟妙惟肖,他著實花了一番心思。第二個亮點是心觀世界的橋段。從洞穴水滴到心跳加重,從混沌初開到宇宙萬物,動態起伏、節奏把握都恰到好處。
其次,是音樂的選擇。用音樂詮釋中國的古典禪文化,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好在我以前做過很多類似的節目,心中有數,也積攢了不少相關資料,因此整體音樂定位準確,增色頗多。
最后,是節奏的把握。這部戲大的戲劇沖突不多,故事也比較簡單,因此在整體節奏的把握上下了一番功夫。對每一個場景的過渡,我在寫劇本的時候,其實已經有了一組組的分鏡頭考量。在這個方面,廣播劇和電影是非常相似的。視覺轉場和聽覺轉場,對層次感和節奏感的要求是一致的。這不僅表現在轉場,而且在劇中的每一個細節上,都必須精益求精。只有這樣,整部戲給聽眾的感受,才能自然流暢,不著痕跡。這一點,也是這部戲比較成功的地方。
關于《功夫》演播
廣播劇《功夫》的演播,亦有不少故事。
道士的演播者是著名的配音演員郭政建老師。他的音色獨特,配過很多影視作品。演道士,對他卻是第一次。道士這個角色不瘟不火,有點另類,臺詞不多,難度不小。作為導演,把自己的詮釋轉化為演員對角色的理解,其實是一個很艱苦的過程。
沒有畫面,只有聲音。對角色的準確定位,這個挑戰不在于對音色的把握,而是在于對角色內涵的深度理解。讓我感動的是,郭老師不厭其煩,一次次地試音,又一次次地調整。有時甚至我喊:“過了。”他還主動要求:“再來一遍。”因為越是挑戰,他感覺越是樂趣無窮。
南兒的演播者是青年才俊趙嶺。他為這個角色準備了整整一個星期。因為在戲中,南兒的年齡跨度最大:從青年一直要演到老年。同一部戲音色的轉換,對所有配音演員都是一個挑戰。但是他準備充分,駕輕就熟。不過,讓他意外的是,我對年齡音色的要求,遠在對角色情感的把握之下。他問:為什么?我回答:這部戲,首先要的是感覺,其次才是年齡。有一個例子。李安導演在電影《臥虎藏龍》中,有幾處飛亞的鏡頭,初看好像很笨拙,細細琢磨,卻有他的道理:該寫意之處,不必寫實。
一部廣播劇,最重要的是編導要傳達什么,這個思考清楚了,舉重若輕也好,有的放矢也罷,演播的關鍵,還是心靈的傳達。
廣播劇《功夫》從開始創意,到最后完成,時間很短。表面看,是一個比較輕松的過程,其實其中下的功夫不小。
藝術創作因為自由,所以輕松;藝術應該回歸它的文化本質,所以又不輕松。廣播有聲音,有聲音就有想象力,但是如何把想象力轉化為一個好的聲音作品,靠的不僅僅是對生活的沉淀,還有對文化的思考。
所謂功夫在功夫之外。
(作者單位: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技術制作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