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多余人”到“零余者”

陸遇川

摘 要：郁達夫筆下的“零余者”形象在中國文學中是濃墨重彩的一筆，而這一形象的出現(xiàn)并非偶然，屠格涅夫的“多余人”形象是它的重要影響因素。本文通過對郁達夫筆下“零余者”與屠格涅夫筆下的“多余人”形象的比較 ， 分析兩者之間的異同，來闡述郁達夫小說中屠格涅夫的影響。

關鍵詞：郁達夫；屠格涅夫；多余人；零余者；比較

郁達夫在留學日本期間接觸了大量的外國文學作品。而外國作家中，俄國作家屠格涅夫?qū)τ暨_夫的影響最大，郁達夫也曾經(jīng)說過：“因為我的開始讀小說，開始想寫小說，受的完全是一位相貌柔和眼睛有點憂郁，絡腮胡子長得滿滿的北國巨人的影響。”[1]這位北國巨人就是俄國作家屠格涅夫，由此我們可以得知，屠格涅夫的小說對郁達夫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

一、屠格涅夫的“多余人”

屠格涅夫并不是“多余人”的首創(chuàng)者，但“多余人”這個名稱是他最先用于小說，并且使“多余人”的形象在俄國家喻戶曉。除《多余人日記》塑造了丘爾卡圖林外，屠格涅夫創(chuàng)造了大量“多余人”的形象。在《羅亭》、《貴族之家》、《煙》、《處女地》、《春潮》和《阿霞》等作品中，陸續(xù)塑造了羅亭、拉夫列茨基、里維諾夫、涅茲達諾夫、薩寧等“多余人”形象。[2]這些文學形象不但在俄國文壇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而且這些文學形象也影響了中國作家郁達夫。

正如屠格涅夫創(chuàng)作的小說《羅亭》，同名主人公羅亭是“多余人”的典型代表。他出生于俄國貴族家庭，從小衣食無憂，他受過高等教育，又曾到過國外游歷，受到西方文明的熏陶，也受到當時先進哲學思潮的影響。他相信科學并熱愛自由，而本身又是一個有才華、有抱負和有一定社會責任感的青年。作為知識分子，他們意識到沙皇專制和農(nóng)奴制的俄國社會日益衰弱的現(xiàn)狀，他們對俄國的社會制度產(chǎn)生了嚴重的懷疑和不滿，他們積極探尋俄國的前途和命運。但同時他們又是貴族，所以他們無法做到聯(lián)系底層群眾，也無法擺脫與生俱來的驕躁。雖然“多余人”對俄國的歷史進程起到了某些進步作用，但是他們的探索是不清晰的，他們的反抗與不滿是消極的。正如羅亭，作為“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雖然有很多想法而且能說會道，但他不會把自己的理論正確的運用到實踐中去，所以一直沒有成功。對待愛情也是，羅亭雖有著很多愛情理論，卻因為娜塔莉亞母親的反對，放棄了與娜塔莉亞美好的愛情。羅亭的經(jīng)歷正說明了“多余人”失敗的必然性。

二、郁達夫的“零余者”

郁達夫在屠格涅夫的影響下，創(chuàng)造了具有“中國特色”的“零余者”形象。除了《沉淪》里的旅日青年“他”，還有《銀灰色的死》中的游子“他”和《春風沉醉的晚上》里的都市流浪者的“我”都是郁達夫筆下“零余者”的代表。

作為“零余者”形象的代表，小說《沉淪》中的“他”是一位在日本留學的中國學生。正如跟其他“零余者”一樣，他對現(xiàn)實有著自己的看法，他清楚的知道，出身平凡的他必須要走學習，回國，娶妻生子，加官進爵，光宗耀祖這條世俗的路。可是“他的憂郁癥越鬧越甚了”[3]。由于作為弱國子民，在日本求學，受到周遭社會無形的壓迫，覺得在日本同學面前抬不起頭，內(nèi)心充滿自卑和不滿。他漸漸開始沉淪，開始在酒館和妓院尋求慰藉。他雖然自身不甘沉淪，而他缺乏斗爭的精神和勇氣，又感覺無力改變現(xiàn)狀。他內(nèi)心又極具自尊，那在異國只能不斷封閉自己，使自己越發(fā)沉淪。最終對生活徹底失去信心而又極度渴望祖國富強的他，遙望祖國后，在茫茫大海中毀滅自己了。“零余者”的內(nèi)心往往具有憂郁、軟弱、敏感、孤傲和自卑的特點。他們除了物質(zhì)上拮據(jù)，而精神上也極度貧乏。他們雖有強烈的欲望和追求，但在社會現(xiàn)實因素下，他們卻沒有實現(xiàn)這種愿望的毅力和行動，所以他們注定成為孤獨漂泊的“零余者”。

三、兩者異同

“零余者”與“多余人”兩者相比有很大的相似性。“多余人”與“零余者”都是當時社會中的失敗者。他們目睹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想要改變現(xiàn)狀追求新的生活，但是他們都在行動上表現(xiàn)的懦弱，終究沒有獲得成功。他們與當時的社會格格不入，在社會上都找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像是游離社會的人。

兩者還有所不同，“多余人”多是理想與現(xiàn)實脫軌的貴族知識分子，而“零余者”多為出身平凡，從來沒有能力改變自身命運的飄零者。“多余人”與“零余者”所處的時代土壤也不同，“多余人”是在俄國沙皇專制，貴族社會一步步走向衰弱的背景下出現(xiàn)的，他們的“多余”更多的是他們自身的原因造成的，他們雖然不愿與世俗同流，但是他們自身的消極導致了他們的失敗，無所作為；而零余者是在民國草創(chuàng)，國家貧弱時期產(chǎn)生的，他們更多的遭到社會的擠壓，本身無力反抗這個社會。所以兩位作家對他們所塑造的主人公的感情傾向也不同。屠格涅夫除了對自己塑造的人公予以同情外，更多的還有嘲諷與批判。而郁達夫更多地認同和同情自己的主人公外，這也與郁達夫小說的主觀敘事的視角有關。

通過對“多余人”和“零余者”兩者的比較，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屠格涅夫筆下的“多余人” 形象影響了郁達夫的小說人物形象的塑造。郁達夫受到觸動和啟發(fā)，創(chuàng)作出中國式的“零余者”。“零余者”的出現(xiàn)不僅豐富了世界文學人物形象，同時也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世界各民族文化具有相通之處，可以相互借鑒，從而共同促進世界文學藝術的發(fā)展。

參考文獻：

[1]郁達夫.郁達夫文集.[M].廣州：花城出版社，1983.

[2]王福和.郁達夫小說中的屠格涅夫影響[J].名作欣賞，2013（6）.

[2]郁達夫.沉淪[M] .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