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性思維與文科研究生學術創新能力提升研究

唐國華 朱小靜

摘 要 文科研究生教育的突出問題之一是學生的學術創新能力不強。批判性思維是文科研究生發現科學問題的必然要求，是文科研究生學術創新能力的核心構成要素。建立文科專業主文獻制度，專門開設文獻批判性閱讀課程，提倡研討式教學方法以及營造自由、平等和寬容的學術氛圍，對批判性思維能力培養和學術創新能力提升至關重要。

關鍵詞 批判性思維 文科研究生 學術創新能力

中圖分類號：G64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00/j.cnki.kjdks.2016.07.036

Abstract One of the outstanding problems of the liberal arts graduate education is that students' academic innovation ability is not strong. Critical thinking is the necessary requirement for the discovery of the scientific problem of the liberal arts graduate students， and it is the core component of the academic innovation ability of the liberal arts graduate students. Establish liberal arts professional main literature system， dedicated to the creation of literature and critical reading course， advocate seminar style teaching method and create freedom， equality and tolerance of academic atmosphere， was very important to critical thinking ability training and academic innovation.

Key words critical thinking； liberal arts graduates； academic innovation ability

創新是一個民族進步的靈魂，是一個國家提升綜合國力和國家競爭力的關鍵。面對全球新一輪科技革命與產業結構調整的重大機遇以及實現“兩個百年”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任務，中國正加緊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不斷完善國家創新體系建設，力爭2020年邁進創新型國家行列。創新型國家建設的基礎和立足點是創新型人才，在國家創新體系中，高校不僅是知識創新的重要主體，而且是創新性人才培養的重要基地，研究生教育作為高等教育的最高層次，是國家創新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創新性人才培養中具有決定性意義。但是，當前的研究生培養質量及其學術創新能力并不盡如人意。從已有的調查結果看，絕大多數的導師和用人單位對研究生學術創新能力持否定態度。①②其中，文科研究生，亦即主要是從事哲學社會科學研究的研究生，由于其學科專業特點，學術創新能力更令人擔憂。

建設創新型國家，不僅依賴于自然科學和工程技術的進步，而且離不開人文社會科學的繁榮。文科研究生作為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者的后備軍，是未來的“思想庫”和“智囊團”。但是，學術創新能力較低已然成為文科研究生培養質量中的突出問題，這將勢必影響人文社會科學的進一步繁榮以及國家軟實力的持續提高，難以適應我國建設創新型國家的現實需要。因而，從理論上深入探討文科研究生創新能力的影響因素，在實踐中尋找提升文科研究生創新能力的途徑，無論是對于研究生培養質量的提高，還是對于中國創新驅動戰略的實施，抑或創新型國家的建設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論意義與現實意義。國內外眾多學者已經對研究生培養中創新能力的影響因素進行了比較深入的研究，這些原因可能涉及研究生選拔和培養模式，研究生導師隊伍建設，研究生學術環境建設，研究生個體人格特征以及行為特征等方面，本文則嘗試從創新能力培養的思維特征，特別是批判性思維能力培養對于文科研究生創新能力提升的角度著手，探討文科研究生創新能力的提升路徑，希望能對已有文獻形成補充。

1 批判性思維在教育領域的緣起、內涵與本質特征

“批判性思維”一詞來自英文critical thinking，根據該運動的倡導者恩尼斯的定義，批判性思維是，為決定相信什么或做什么而進行的理性的、反思性的思維。③通俗地說，批判性思維就是善于懷疑已有的結論，能夠用多角度的、不同于常規的方式去思考和分析問題，并給出不同以往的新答案。④這一運動發端于上世紀70 年代，美國的教育家對美國的高等教育進行調查后發現，美國學生解決實際問題的思考能力較低，于是他們提倡開展批判性思維運動，強調訓練和發展學生的思維能力，讓學生能夠學會批判性地思考、分析社會問題，獨立尋找到解決社會問題的方法并運用它們解決這些問題，從而承擔起社會責任。1998 年，世界首屆高等教育會議發表《面向二十一世紀高等教育世界宣言：觀念與行動》，其中第5條明確提出，高等教育方式的革新方向是批判性思維和創造性。由此可見，培養學生的批判性思維能力，已經成為國際教育界的共識和國際高等教育改革的共同目標，隨后，“批判性思維運動”在發達國家以及全世界范圍內不斷得以普及和深入持續發展。

批判性思維基于的是一種懷疑的，謹慎的心態，這種心態從不簡單地照搬、模仿和移植外來的理論、觀點和做法，它的本質特征是質疑、反思和探究，立足于歷史和現實，批判性地、創造性地構建出可替代性的邏輯框架和知識體系，并據此指導實踐。批判性思維的切入點通常包括：挖掘和質疑理論的前提假設；批判性審視理論與經驗事實的一致性以及理論內在邏輯的一致性；反思、想象和開創替代性理論解釋。挖掘和質疑理論的前提假設主要是基于，任何一個理論的成立總有前提條件或假設，若能通過反思探究式思維揭示出論證的隱含前提或假設，將使得原有的論證更為嚴密，同時也有利于找到理論創新的源頭，因為不同的理論前提通常導致不同的結論，而不同的前提和結論就構成了新的理論發現。理論與經驗事實的一致性，要求依照已有理論的邏輯推演產生的結論要與經驗事實相一致；理論內在邏輯的一致性，要求理論的各個部分在內容上和形式邏輯上不存在相互沖突的情形。通過批判性思維，如果發現上述這兩種不一致，就找到了理論發展的大好機遇。批判性思維還體現在不滿足于已有理論對于既定事實的解釋，通過反思和想象，嘗試開創可替代性的理論解釋。

2 批判性思維對文科研究生學術創新的價值

2.1 批判性思維是文科研究生發現和提煉科學問題的必然要求

研究生，無論是文科研究生還是理工科研究生，其使命就是推動學術創新，實現從學習者到研究者身份的轉換，實現從知識的消費者到新知識生產者的角色轉換。學術創新是通過修正、拓展、批判乃至證偽全部原有理論或者原有理論中的部分內容，實現對原有知識結構和理論框架的突破，學術創新增加了現有的知識存量，是知識增長的基本方式。科學哲學家波普爾將知識增長的模式用P1→TT→EE→P2這一個四段圖式來概括，⑤其中P1和P2分別表示問題和新的問題，TT表示試探性的理論，EE表示試探性排除錯誤。這一四段圖式清晰地表明，科學知識或者學術創新始于問題P1，問題是知識增長和學術創新的起點。

然而，問題是如何產生的呢？問題產生于批判性思維，批判性思維以懷疑為前提，不迷信學術權威，不盲從專家學者，只有對現存的“定論”、“定律”和“定理”大膽的質疑與批判，發現其不合理之處，積極探索和不斷發揮想象，才能突破原有的思維定勢、提出有價值的科學問題，為學術創新奠定基礎。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講，迷信和虔誠不是應有的學術態度，批判才能開啟學術創新之門。這樣的例子在人文社會科學發展史中比比皆是，例如，法國數學家、哲學家笛卡爾，就是本著“懷疑一切”的精神，以批判的眼光重新審視經院哲學，并開創性地締造了一個自亞里士多德以來從未有過的完整哲學體系。馬克思的座右銘同樣也是“懷疑一切”，他由懷疑開始，運用科學的批判武器，對于古典哲學、古典經濟學和空想社會主義理論，進行了無情和深刻的批判，從而建立了氣勢恢宏、影響后世至今的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波普爾指出：“科學家之所以成為科學家，并不在于他掌握了無法反駁的真理，而在于他采取無所顧忌的批判態度和堅持不懈地對真理的追求。”自然科學發展史中，相對論的發現，宇宙大爆炸學說的提出以及非歐幾何理論的創立，也無一不是建立在對已有學說質疑與批判的基礎之上的。

文科研究生不同于理工科研究生，由于理工科研究生的研究對象是自然界，他們擅長利用嚴謹的科學實驗、扎實的數據分析來詮釋新現象、提出新見解，而文科研究生的研究對象是人類思維領域和和各種社會現象，主要通過文獻研讀、哲學思辨、社會調查等方法進行學術創新。文科研究生的創新，要求有較為豐厚的學術積淀，要求全面通曉已有學術成果，如果缺乏批判性思維，不敢對已有理論進行批判和質疑，研究生們往往在學術研究的第一階段就迷失在浩如煙海的文獻中，找不到值得研究的學術問題和創新的方向。因而，批判性思維是文科研究生發現、凝煉科學問題，繼而開展學術活動，實現學術創新的必然要求。

2.2 批判性思維是文科研究生學術創新能力的核心組成部分

在波普爾的P1→TT→EE→P2四段圖式中，問題P1是學術創新或知識增長的起點。為了解決問題，學者們會從不同角度提出各種試探性的理論TT，各種理論之間互為補充或者相互競爭，但是這些理論都是猜測，它們極有可能在部分或整體上是錯誤的。因而，需要對已有的理論進行批判、反駁和證偽，即進入試探性排除錯誤階段EE，經過批判討論、實驗檢驗和消除錯誤后，可以篩選出認可度較高的理論。但是從長期來看，隨著時間的推移，人類實踐的發展和知識的增加，原先認可度較高的理論也會被證偽，而理論的證偽又會產生新的問題P2。新問題P2的出現又會激發新的試探性的理TT，然后再次經歷對各種理論猜測進行試探性排除錯誤EE……，如此，上述的四段圖式就會不斷循環往復，學術創新永無止境，知識則在這個周而復始的循環中不斷增長。

在這一學術創新或知識增長的循環中，批判性思維的重要性不僅體現在P1和P2提出問題的環節，更為重要的體現在提出試探性的理論TT環節和試探性排除錯誤EE環節上，波普爾分別將這兩個環節歸納為著名的“猜想”和“反駁”環節，這兩個環節體現了試探性、批判性與檢驗性的統一，猜想不可避免地帶有試探性，而反駁則體現了批判性與檢驗性。正是由于批判、檢驗和證偽，才能不斷排除錯誤，篩選出最優的理論，使學術創新不斷推進，科學知識不斷得以增長。也正是由于批判性思維的存在，使得篩選出的最優理論最終會被時間證偽，從而進入學術創新和知識增長的新階段。

可見，批判性思維貫穿于整個學術活動的各個階段，是學術創新能力的核心因素。學術創新能力是在科學研究上創造性地提出問題、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學術創新能力的構成要素包括合理的知識結構、強烈的創新意識和活躍的創新思維，⑥創新思維是一種創造性的思維，是一種開創人類認知新領域或發明人類科技新成果的認知活動。唯物辯證法認為，事物的發展不是直線式前進而是螺旋式上升的，思維的發展過程也不例外，同樣遵循否定之否定規律，否定是思維發展過程中的反思和質疑，實質就是批判性思維，批判性思維是否定之否定規律得以體現的核心方法，只有在反思、質疑和批判的基礎上，才能產生新的問題、新的解決方案和新的觀點，推動學術創新。因而，對于文科研究生而言，批判性思維更是學術創新能力的核心因素。因為文科研究生不同于理工科研究生，他們的研究方法更強調質性研究，這種方法強調在“自然情境”中，以觀察、訪談記錄以及照片等作為研究的主要素材，通過與研究對象互動，采用描述的方式作出理論闡述和解釋。不可否認，質性研究方法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具有獨特的優勢，特別是在提出試探性的理論階段，但是，這一方法并不適用于理論發展的試探性排除錯誤階段。在這一階段，只有批判性思維以及基于批判性思維的定量檢驗和證偽方法才能適用，如果忽視批判、檢驗與證偽，文科研究生很容易對同一學術問題提出的可供選擇的替代性理論無所適從，無法形成自己的獨立判斷，無法篩選出最優理論，更無法在對理論的證偽過程中推動學術創新。

3 文科研究生批判性思維能力培養的路徑

批判性思維能力，是文科研究生學術創新的前提，也是文科研究生學術創新的核心環節。離開了批判性思維，學術創新是不可思議的，也是無法想象的。文科研究生批判性思維能力的培養可以嘗試從以下三個方面著手：

3.1 建立專業主文獻制度，專門開設文獻批判性閱讀課程

由于文科專業的特點，文科的學術創新特別強調歷史繼承性和學術積淀。因而，尋找到最有價值、最具代表性的文獻以及對已有文獻的全面掌握是文科研究生創新的必然要求。事實上，研究生個人往往并不具備有效搜集本領域最有價值文獻的能力，雖然導師能給予一定幫助，但囿于導師的個人學術偏好或者知識結構原因，文獻收集也難免出現遺漏或偏頗，這時候就需要發揮學科組或者研究生導師組的作用，群策群力、集思廣益、科學遴選，建立學科專業主文獻庫，⑦所謂學科專業主文獻，就是能代表特定學科主流研究領域、研究方法、經典理論和前沿動態的精品文獻集，通過主文獻的研讀，讓研究生迅速把握研究脈絡和融入研究主流。

有了學科主文獻，如果讓研究生分散研讀，效果也難以保證，因此需要開設專門的文獻閱讀課程，由專業老師專門講授批判性思維技巧和批判性文獻閱讀方法，通過主文獻閱讀和研討，發現本領域的學術發展淵源和歷程，厘清理論發展的起承轉合，重點對已有文獻的創新之處和不足之處進行評價，特別是通過批判性思維來發現現有研究的不足，找到學術創新的努力方向。

3.2 改進研究生課程教學方法，提倡研討式教學

傳統的講授教學法更注重單向的知識傳授，是一種垂直型的知識傳遞，教師成為課堂的主導，學生處于相對被動的狀態，沒有給批判性思維留下足夠的空間和余地。對于研究生而言，由于本科階段培養和形成的自我學習能力，知識的獲取已經不是主要問題，關鍵是對已有知識的分析、批判和生產，因而要求研究生課程的教學方法從講授型向研討型轉變。

在研討式教學中，教師不再是知識的提供者，而是充當引導者和促進者的角色，引導和鼓勵研究生自由地發表自己的見解，探索理論的來龍去脈，針對各種觀點、方法和論證進行理智的質疑和探討，不斷提出問題和假設，勇敢拋出自己的觀點和主張，并主動進行探索和驗證。通過這種老師與學生之間、學生與學生之間平等的學術交流和思想碰撞，將會極大提高學生的批判性思維能力和學術創新能力。

3.3 營造自由、平等和寬容的學術氛圍

培養文科研究生的批判性思維能力與學術創新能力需要營造自由的學術氛圍，特別是學術批判的自由。由于不存在永恒的和絕對的真理，在學術領域，無論是自然科學還是人文社會科學，沒有什么理論不可批判，也沒有什么理論不能批判。因而，學術研究和學術批判是沒有禁區的，作為培養研究生主要陣地的大學校園，自由的學術氛圍對于學術創新至關重要。學術創新和批判性思維能力培養需要平等的學術環境。對于學術創新來講，并不是年齡越大，學術創新能力越強，也不是行政級別越高，越善于創新。在面對浩瀚的未知知識領域的時候，學術探索人人平等，學術批判人人平等，要淡化行政權威和學術權威，營造民主的學術氛圍。批判性思維能力培養還需要寬容的學術環境。被批判者要有接受批判的理論勇氣，并保持學術寬容，特別是寬容可能是錯誤的批判。沒有誰能保證所有的批判都是正確的，批判的正確與否，需要接受再批判的檢驗，在不知道批判的正確性之前，需要寬容錯誤批判的發生的可能性。只有營造出自由、平等和寬容的學術環境，才有學術批判行為的普遍發生，文科研究生才能不斷得到批判性思維的訓練，為學術創新奠定堅實的思維能力方面的基礎。

注釋

① 北京大學教育學院課題組.2009 博士生教育質量調查報告[R].2010：26-38.

② 袁本濤，延建林.我國研究生創新能力現狀及其影響因素分析——基于三次研究生教育質量調查的結果[J].北京大學教育評論，2009（2）：12-21.

③ Robert Ennis. Critical Thinking： A Streamlined Conception [J].Teaching Philosophy，1991（14）：5-24.

④ 錢穎一.批判性思維決定創新能力[J].現代國企研究，2011（11）：7.

⑤ 卡爾·波普爾.猜想與反駁[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21.

⑥ 馬云闊，李偉，劉巨保.談高校學術型研究生創新能力的培養[J].黑龍江教育（高教研究與評估），2013（6）：79-80.

⑦ 吳曉求，宋東霞，呂莉莎.建立博士點學科專業主文獻制度 探索新型的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生培養之路[J].學位與研究生教育，2009（5）：37-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