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

摘 要: 話本是宋元間"說話"藝人的底本,是隨著民間"說話"技藝發展起來的一種文學形式。明代書商熊龍峰刊行的話本小說《熊龍峰四種小說》中的四篇短篇小說,寫作于不同的年代,表現愛情的主題,通過人物的語言、行動塑造人物形象,在敘事的手段、結構上也各有自己的特色,體現了話本小說的藝術成就。
關鍵詞:《熊龍峰四種小說》 敘事 構成要素 比較
中圖分類號:I2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082(2016)05-0393-01
《熊龍峰四種小說》由明代熊龍峰單篇刊行,共收錄四篇短篇話本小說,分別是《張生彩鸞燈傳》、《蘇長公章臺柳傳》、《馮伯玉風月相思小說》和《孔淑芳雙魚扇墜傳》。作為市民文藝的話本小說,崛起于宋元時期,它源于訴諸聽覺的講唱藝術,必須要吸引并抓住聽眾,因此,無論它的思想內容還是藝術表現,都要符合接受對象的思想意識和審美情趣,而且因為它不像案頭小說讀物那樣讀者可以有反復閱讀、仔細琢磨的機會,因此在藝術表現上也必須具有通俗性和明朗性,能夠讓聽眾一聽就懂。下面將從小說敘事的構成要素上對這四篇小說敘事藝術加以比較分析。
徐岱在《小說敘事學》一書中將敘事從文學角度界定為“采用一種特定的言語表達方式——敘述,來表達一個故事。換言之,即‘敘述+故事”,從中我們可以看出,要研究小說的敘事藝術,就脫離不開“敘述”和“故事”這兩個詞語。從系統論的結構——功能學說來看,影響事物的既有內在的構成要素又有外在的形態結要素,小說敘事的構成要素同樣也包括兩個層次,即內容與形式。內容方面又包括主題、人物和故事三個層方面,而形式方面我們主要從敘事的手段和結構兩個方面來研究。
一、敘事的內容要素
總體來講,這四篇小說都可以歸為婚姻愛情的題材,而在主題上難免不能擺脫話本小說本身所帶有的“意淫”的缺點,以及教化的社會功用。四篇小說都運用了中國“才子佳人”傳統母題,《張生彩鸞燈傳》、《馮伯玉風月相思小說》兩篇描寫了終極一生的愛情佳話,雖然其間歷經坎坷,但總算得以圓滿,歌頌了愛情的忠貞。《蘇長公章臺柳傳》與前兩者相比更像是一次美麗邂逅,從時間上來講不過是兩三年的光陰,選用了兩個吟詩作對的場景,予以對比,側面贊美了章臺柳這一有才有德的女性形象。故事雖簡短,但是語言清新明朗,自然簡潔,是四篇小說當中唯一不沾淫穢之詞者,語言風格上較其余篇目更為雅致。至于《孔淑芳雙魚扇墜傳》,與前三篇更為不同,小說還運用了“人鬼情”的母題,但是此人鬼情不是感人至深的“人鬼情未了”,而是女鬼孔淑芳為享受愛情,使得徐景春受害的故事,表現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道理,無論人鬼都要恪守本分。從題材上看,《孔淑芳雙魚扇墜傳》似乎更為新穎,吸引讀者,并且在主題上也有可延伸之處。從今天小說分析的觀點來看,女鬼孔淑芳的形象值得深思,她本無惡意,犯下罪過,真人卻毫不留情的將其處罰,為己害人,固然可惡,但是她也有可憐之處。同樣徐景春也有缺點之處,比如經商過程中,在朋友家長久飲酒作樂,每次經商都得父母催促。但是最后的下場兩者截然不同。徐得以善終,而鬼被重罰。在這里,小說在作者創作完成之后,它的獨立性得以實現,它不再受制于作者的手筆。就像列夫托爾斯泰創作《安娜·卡列尼娜》本想對那些安娜式的主人公的行為提出警告,但完成的作品卻恰恰相反地詠嘆了女主人公不幸的悲劇。
這四篇小說的篇幅都很短小,小說在人物形象塑造上,主要通過人物的語言、行動來表現人物的性格特點。這在《張》表現的尤為明顯,對李素香這一女性形象的塑造很是豐滿。自出計策和張舜美一起私奔,女伴男裝,便將自己的鞋子放在河邊,以防家人來巡,和女尼姑的對話都表現出她雖為閨中女子,但是卻大膽,聰慧;傍晚在江亭哭泣,又顯現出她女性軟弱的一面;夜夢白衣大士卻不告訴師尼,再次見到張舜美時,沒有貿然行事,而是先讓師尼打探,又體現出她的謹慎和穩重。文中通過神態、心理活動、言語、動作等一系列手法,一個的鮮活的人物形象躍然紙上,具有立體感。在《蘇》和《馮》,大量的引用詩文,通過詩文來反映人物,但是人物性格塑造上略有扁平,少有特色,比如在《馮》中對于馮伯玉這一人物形象,平平淡淡,,是一個通版的類型化的優秀青年,幾乎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似乎放在任何一篇小說當中都可以,這樣就使得故事情節就略顯遜色,難以引起讀者心靈的激蕩。
二、敘事的形式要素
《熊龍峰四種小說》在敘事的模式上都可以用格雷馬斯的結構——功能的模式公式來進行分析。格雷馬斯在《結構語義學——方法研究》一書中,將小說中人物劃分為三組對立人物,六種角色,主體/客體,發送者/接受者,幫手/對手,然后這六種角色都可以用下面的圖示來表示:
發送者發送客體給接受者,主體追尋客體,在追尋的過程中受到了幫手的幫助和對手的阻撓。有的時候一個人物可以承擔多個角色。比如在《馮伯玉風月相思小說》中,趙云瓊的父母先前是扮演對手的角色,七夕佳期,使得馮趙兩人不得相約,但是后來卻轉化為幫手,成全了一對佳人。
但是它們在講故事的結構方式上各不相同。《張生彩鸞燈傳》、《馮伯玉風月相思小說》和《孔淑芳雙魚扇墜》在敘事的過程中都采用了雙線發展,轉接自然,分合有致即舊小說中“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的套語,是組織和轉換情節的一種手段。《張》、《馮》中兩主人公各執一條線索,交代完一方的故事,再交代另一方的故事,類似于電視劇中的場景切換,時間間隔度大。而《蘇》中采用的則相當于影視當中的正反打鏡頭,每一個短小的情節之后就要立馬交代對方的反應,時間間隔度小。讀起來覺得蘇長公的仆人來只是在來回不停地跑來跑去。
在敘事的順序上,基于史傳傳統,中國小說的敘事大都采用按時間的先后成線性發展。《熊龍峰四種小說》也不例外,唯一突破這一格局的是《張生彩鸞燈傳》,采用了倒敘的手法。《張》中開頭先引用了一個元宵節遺帕終成眷屬的故事作為入話,引出后面的主體故事。在敘述到張舜美撿到李素香的帕子之后,作者寫了這樣一句:
不看萬事全休,只因看了,直交一個秀才害了一二年鬼病相思,險些送了一條性命。
這一句話透漏了故事的走向,但是又不完全,設置了的懸念,使得讀者迫切地想要知道接下來發生的故事,吸引讀者繼續讀下去。在這一方面較其他三篇,略勝一籌。但是也有不足之處,小說在敘述到李素香和張舜美第一次相見時,莫名其妙的插入了一大段調光經。實則沒有必要,簡略幾句話就好,顯得冗余繁雜,完全是“說話”時為了吸引聽眾或者故意延長篇幅罷了。
另外,在《馮》中也運用了大量的詩詞,過分的追求“詩騷”的傳統,雖則用大量的詩篇表現出趙云瓊對于馮伯玉的相思難耐,凸顯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效果,而詩詞的大量堆積正好可以孕育一種無聊至極的感覺氛圍。但是話本小說以抓住聽眾為主要目標,以情節取勝,這樣一來反而削弱了故事的情節性,與話本小說的體裁有悖。
結語
《熊龍峰四種小說》所選的四篇小說,是話本小說的代表,雖則在題材內容上,少有深度,為市井民眾娛樂所用,語言粗俗淺陋,但是當中體現了中國小說的特色,顯現這一時期獨特的文學樣式。同時,為吸引聽眾,話本小說在敘事藝術上,頗為講究,雖則沒有完整的理論體系,存在許多弊病,但同時也有著很多可圈可點之處,無論是在人物形象塑造上還是敘事的手段、結構上。各有所長,各有所短。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國傳統話本小說的藝術成就,有著一定的藝術價值。
參考文獻
[1]徐岱:《小說敘事學》,商務印書館,2010年。
[2]周先慎:《古典小說鑒賞》,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年。
[3]格雷馬斯:《結構語義學——方法研究》,三聯書店,1999年。
[4]宋若云:《如何講述———試論擬話本的敘事特點》,《明清小說研究》,2002年第1 期。
[5]劉麗紅:《淺議宋元話本小說的結構藝術》,《文學教育》,2009 年第4 期。
[6]于安琪:《<熊龍峰小說四種>中小說敘事藝術的比較》,《中文信息》,2015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