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聰聰
摘 要:潘玉良1928~1937歸國時期的藝術活動因為文獻的稀缺而成為模糊的研究階段,是美術資源中一塊遺憾的空缺部分。歸國時期是她藝術生涯中一段重要的時期,將她此時期的風景寫生藝術活動重新展示給世人,有利于讓關于潘氏的研究更為全面和準確,使這段時期的美術資源不致被永遠地遮蔽。筆者通過藝術文獻來對照藝術作品的缺失狀況,補足、重現潘氏歸國時期的藝術風景寫生情況。
關鍵詞:風景寫生;潘玉良;藝術文獻
潘玉良作為中國近現代美術史上重要的藝術家,1928~1937年歸國時期的藝術作品卻處于被遮蔽的狀態。尤其是她一生中創作的數量最多的中國風景寫生作品也是在這個時期完成的,這些作品對她之后形成中西融合的藝術風格起到了重要作用。
歸國時期的潘玉良在上海美術專科學校和南京中央大學任教的同時,積極地參與到藝苑繪畫研究所等藝術社團的活動中去。正如潘氏自己在《我習粉筆畫的經過談》中提到的,“今春把無謂的周旋都放棄了,雖然奔走于滬寧之間,還擔任一些教課,但是在余時,就安然在藝苑繪畫研究所制作。”[1]奔走于滬寧之間,生動地概括了當時潘氏在滬寧兩地頻繁參與藝術活動的狀況。潘氏在上海美術專科學校和中央大學、新華藝術專科學校任教,擔任西洋畫科教授多次帶領學生外出旅行寫生。
在20世紀30年代,各大藝術院校在學期間都有旅行寫生的安排。旅行寫生是一種先進的教學方式,也是一種新的美術教育現象,它代表著近現代美術教學的進步。運用西方先進的藝術理念,體會藝術源于自然的真諦,將畫室搬到自然中去,在自然中進行寫生訓練是美術教育的必修課。潘玉良作為教授在上海美專、藝苑繪畫研究所、中央大學都有帶隊外出的記錄,寫生所到之處有杭州、普陀山、北京、蘇州等地。在旅行寫生中通過示范教學而創作的藝術作品、寫生作品曾在之后的展覽中展出,通過文獻圖錄的記載可以看到作品的原貌。
《塔》1933年繪于蘇州虎丘,是帶領中大學生寫生時所描繪。1934年出版的《潘玉良油畫集》中有珍貴詳實的文獻資料,包括作品圖片與文字著錄。潘氏在大量的國內風景寫生中加入了中國元素,體現出了民族性,也使得歸國時期成為她藝術生涯中承上啟下的一段特殊時期。從這段時期開始逐漸開啟中西融合之路。潘氏歸國時期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巨大,影響來自多方面:一則在游歷中國名勝古跡之時所感受到的古文化內涵。“潘玉良夫人游蹤所至,在西方遠窮歐洲大陸,在中國則泰岱華岳黃山九華,皆古人創制山水,建其基于不朽之文化者也。”[2]二則在當時中國中西文化碰撞之時,許多展覽都是中西畫家同時展出。以及她所任職的學校同事中有許多中國畫家。在交游中受到多方面的潛移默化的影響,為其后期探索中西融合之風提供了重要的先決條件。“潘女士授課之余常常去探求藝術,凡名山大川,奇峰峻嶺,皆一睹為快,雖極其跋涉之辛勞,也仍以寫生為樂事,故自游歷黃山華山九華諸名勝后,其作風更覺雄偉。”[3]在那次展覽會的寫生作品中,體現出潘氏的寫生畫風開始發生轉變。行走在名山大川中,感受自然的力量與心靈的感悟發生碰撞,開啟了她中西融合畫風的感悟與探索。
論及潘氏的寫生風景作品,就不得不提到潘玉良1935年南京洋畫個展。此次展覽匯集了潘氏歸國時期數量眾多的風景寫生作品。原作雖大量散佚,但藝術文獻資料為研究潘氏風景作品風格提供了佐證。1934年9月《良友》第93期發表《現代中國西洋畫選之八潘玉良》,稱“潘玉良女士作畫魄力雄健,色彩鮮艷明快”。登載油畫作品《錢塘江畔》,該作品出現在1935年潘玉良的個人畫展上。“此畫中遠的山近的船及牛的畫法,以及水和天的色調,都到了佳景。”[4]不僅如此,潘氏的風景作品頗有歐洲印象派的特點,尤其體現在她描繪的云彩的色彩中。此幅《錢塘江畔》與莫奈的風景作品有許多共同之處,潘氏汲取印象派的繪畫特點來描繪中國的風景,民族文化觀照漸漸體現出來。
1935年,南京華僑招待所舉辦的潘玉良繪畫展覽會,“技巧是成功的,表現是偉大的,色調是恰到好處的、諧和的。我到了畫展室,好像走在威尼斯街上,爬上高插入云的華表,又好像游著清幽逸靜的樂園,泛舟在春光明媚的湖中。”[5]本次展覽會風景作品數量巨大,“論到風景畫,特別是取材精到,線條雄麗,故能表現偉大,脫去女性,如《蒼龍峰》之峭峻,《九華峰松》之奇逸,《棲霞紅葉》之鮮麗,《獅子嶺》云濤之變幻,《九龍橋》船舶之復雜,不徒各有面貌,各有景致,而且與之相接,便如身處其中,殊有神化之妙。”[6]
在此次展覽會中潘氏的中國民族文化觀照體現出來,“此次參觀潘女士作品之結構線條,覺與不佞中國畫之作法,不謀而合者頗多。”[6]歸國時期的近十年中,潘氏的繪畫受到中國傳統藝術的影響深刻。不僅在繪畫上嘗試用毛筆描繪人體,“她足跡遍中外的名山大川,她窺見大自然的臟腑,她會與大自然對語。”[7]在交游中創作,一切都是發自內心的中國元素的碰撞。在這種條件下繪制的風景作品有著獨特的風格,“風景幾乎每張都有精彩諧和,許多小幅的風景,更使人迷戀,初看去似乎簡約,但略閱一會,又令人憧憬這可愛的小世界。”[7]風景作品是一個小世界,是中國名山大川的縮影,也是畫家對祖國的熱愛的集中表達。仔細觀察,“覺得每幅畫上的表現的微妙深確,足以引入進于美的境地。”[3]在面對美麗的風景時即興創作的畫作也帶有時代性與微妙的民族情感在其中。羅家倫為潘氏畫展題詞,“取得自然和人生最精彩的階段,以最經濟的筆法寫來而存其真,是誠得畫中三味者。”[8]這是對潘氏歸國時期繪畫的高度評價,也可以看出歸國時期在潘氏的藝術生涯中的重要作用。
此次展覽中作品散佚,通過文獻資料可以看到當時風景作品的一斑。《唯美》雜志多次刊登潘氏的風景作品,其作為重要的藝術文獻補足了原作缺失的狀況。通過文獻圖片可以看出潘氏描繪黃山鳳凰松的遒勁的筆法。張道藩在觀展之后評論道,“一一五鳳凰松。這一棵古松的風姿,的確是值得畫家以色彩來描寫,詩人以詩歌來吟詠的。再配以左近的山景,及空中美妙的云,更增美麗了。”[9]從文獻資料中可以看出潘氏用老辣、遒勁的筆觸來描繪鳳凰松,畫作與內心的民族情感的不謀而合在畫作中表現出來。這些特點的出現與她行走于名勝大川有關,“潘氏近年教授之暇,遍游國內名山大川,如塞上太行普陀九華等名勝,皆徒步旅行,隨會揮毫。”[10]
徐悲鴻對于此次展覽的作品也給予了高度評價,“潘夫人皆多量擷取其妙象以歸。其少作也,則精到之人物。平日所寫,有城市之生活,與雅逸之靜物。于質于量,均足遠企古人,媲美西彥。”作為留法的同學,中大的同事,徐悲鴻對于潘玉良的繪畫了解甚多,這段評論也高度概括了潘氏歸國時期創作的類型等。
國立中央大學建立以后,中國藝術教育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時期。回顧國立中央大學在南京、四川的22年,歷經戰亂而藝術人才輩出,可謂群星璀璨。這樣的藝術成就與徐悲鴻慧眼識珠,破格提拔人才的一貫作風是分不開的。所謂“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潘玉良與徐悲鴻同為早期留學歐洲的畫家,在法國的時候他們同為巴黎國立美專西蒙教授的學生。“乃于一九二三年到巴黎,繼續入國立美專,從西蒙教授學畫,和徐悲鴻同學,當時的中國同學還有方君璧和邱代明。”[11]回國后,潘氏受到徐悲鴻的邀請在中央大學藝術系擔任西畫系教授,在此期間帶學生外出教學寫生,創作了大量珍貴的國內風景寫生作品。潘氏歸國時期一直被忽略的原因,首先是因為這一時期留存下來的文獻資料較少,另一個原因是歸國時期的存世西洋畫作品更是罕見。但是隨著近些年學術研究的推進以及文獻資料的挖掘,為筆者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文獻資料支撐。
1935年5月發行的《潘玉良個人繪畫展覽會目錄》,為京都國立博物館收藏,此文獻為國內所未見。展覽圖錄的出現為我們提供了新的研究思路與文獻對照方式。從1928年版的《潘玉良女士留歐回國紀念繪畫展覽會》分析,潘氏展覽作品中增加了4件國內風景寫生作品,其基本集中在南京地區;而在1935年版的《潘玉良個人繪畫展覽會目錄》中,潘氏風景作品增加了在蘇州、杭州、普陀、九華山、北平、黃山、華山等地寫生之作。
從《華山棧道》這件作品可以看出潘氏歸國時期風景油畫創作的狀況,潘氏完美地詮釋了中國風景獨具的特點以及歐洲油畫的色彩。這也是潘氏逐漸嘗試中西融合風格的開端,在寫生中體會中國文化的內涵以及中國山水的微妙之處。
潘氏在教學之時走遍了國內的大好河山,創造了大量的國內風景寫生作品。體現出她認真的教學態度,同時創作的風景寫生作品藝術價值極高,對潘氏以后的藝術創造、風格轉型具有推動作用,值得我們去研究、探討。
參考文獻:
[1] 潘玉良.我習粉筆畫的經過談[J].婦女雜志,1929.
[2] 徐悲鴻.參觀玉良夫人個展感言[N].中央日報,1935-5-3(12).
[3] 陳之佛.談潘玉良教授舉行洋畫個展[N].中央日報,1935-5-1(12).
[4] 張道藩.潘玉良女士的油畫展覽會[N].中央日報,1935-5-1(12).
[5] 光燦.讀潘玉良畫[N].中央日報,1935-5-5(12).
[6] 王祺.觀潘玉良女士畫展以后[N].中央日報,1935-5-6(12).
[7] 李金發.潘玉良畫展略評[N].中央日報,1935-5-7(11).
[8] 羅家倫敬題[N].中央日報,1935-5-1(12).
[9] 張道藩.潘玉良女士的油畫展覽會[N].中央日報,1935-5-3(11).
[10] 皖省女畫家潘玉良女士個展定五月一日起舉行[N].中央日報,1935-4-29(7).
[11] 郭有守.旅法女畫家潘玉良夫人[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