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內侵權賠償

胡發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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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內侵權賠償

胡發揚

【摘 要】婚內侵權是在夫妻關系存續期間發生的侵權行為。現行法律規定的離婚損害賠償請求權不同于婚內侵權損害賠償。無論是基于國外立法原則還是國內學術主流觀點，我國都有必要構建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制度。并且，在現有觀念、個人財產制度的情況下，構建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制度也符合侵權責任法的立法目的和社會功能。構建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制度不會對家庭安寧、婚姻性質和傳統社會觀念造成影響。

【關鍵詞】婚內侵權 侵權責任 損害賠償

一、婚內侵權的內涵與特征

婚內侵權行為是指在夫妻關系存續期間，一方基于故意或重大過失，違法侵害另一方的人身權與財產權而應承擔法律責任的侵權行為。

婚內侵權的法律特征表現為：

（一）主體具有特定性

只有夫妻之間發生的侵權才可能屬于婚內侵權。因而，婚內侵權以雙方存在法律承認的婚姻關系為前提，從時間上看，只有自結婚登記時起，至離婚手續辦理完結期間發生的侵權行為，才可能屬于婚內侵權，而婚前或婚后以及同居期間發生的侵權行為，都不屬于婚內侵權范疇。

（二）主觀上具有過錯

我國對于侵權責任的歸責，存在過錯責任、無過錯責任和公平責任三種歸責原則，但筆者認為，婚內侵權只能適用過錯責任原則，并且這種過錯應以故意為限。這也是婚內侵權的特殊性所決定的?；橐鲫P系具有很強的倫理性，其中也必然融入了當事人的情感因素，因而，只有在一方具有主觀惡性，故意對其配偶的人身權或財產權實施侵害時，法律才有介入的必要，否則將不利于締造和諧的婚姻家庭生活氛圍和提高婚姻家庭生活質量。［1］

（三）客體具有特定性

對里程樁號K1+12～K2+62段使用TGP 206A超前地質預報處理軟件處理原始地震波三分量原始數據(圖2)后得到同側地震波繞射偏移圖(圖3)和同側地震波反射界面圖(圖4)。

婚內侵權的客體包含兩個層面，第一層面，夫妻雙方都是作為獨立的平等民事主體而存在的，因而當一方對另一方實施侵權行為，首先侵害的是另一方作為一般民事主體的人身權或財產權；第二層面，婚內侵權侵害的客體是基于夫妻關系所產生的人身權或財產權，而這里的“人身權”，指的主要是配偶權及其派生身份權。

（四）客觀方面

夫妻一方實施了侵害另一方的人身權、財產權，造成對方人身、財產受到損害的過錯行為。至于具體的侵權形式則具有多樣性，可以采取作為形式，也可以采取不作為形式。前者如重婚、與第三人同居、實施家庭暴力、虐待等，后者如遺棄、無正當理由拒絕同居等。

二、婚內侵權賠償與離婚損害賠償

我國法律其實并沒有單純針對侵權行損害賠償的規定，有的只是造成離婚的侵權行為的規定，即離婚損害賠償請求權。

我國的《婚姻法》第46條及相關司法解釋中對離婚損害賠償做出的規定。《婚姻法解釋（一）》第29條的規定，提起夫妻間侵權損害賠償之訴的前提是當事人提起離婚之訴，且法院判決準予離婚。由此帶來的后果是受害人在受到其合法權益侵害的情況下，要以離婚為代價才能換取自己的合法權益的維護。這往往是受害人基于子女撫養、世俗輿論壓力等問題所不情愿的。我國《婚姻法》第46條限制了行使離婚損害賠償請求權的主體只能為無過錯方，這里的過錯與否是著眼于有無導致離婚事由的過錯。實踐中必然會涉及“無過錯方”的界定，而法律又沒有明確規定。這也更大程度上地給予了被請求人的抗辯資本，減少了實用性。此外，《婚姻法》第46條以列舉的方式規定了“重婚；有配偶者與他人同居；實施家庭暴力；虐待、遺棄家庭成員”等嚴格適用的四種情形。這種乏彈性的規定，并不能兼顧到社會不斷發展所帶來的各種變化。［1］例如，生育權、賣淫嫖娼等情形就無法規制到法律的調整范圍內。

我國關于離婚損害賠償請求權的規定旨在調整造成離婚的侵權行為，而不涉及婚內侵權的其他情形，且制度存在上述諸多不完善之處，使得這一制度在實踐中可操作性不強，導致在遭受婚內侵權之后，受害方要么離婚并在有限條件下請求損害賠償，要么只能繼續忍受配偶的侵害，這不利于受害人權益的保護，也不利于家庭的和諧和社會的穩定。為此，在立法上構建完備良善的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制度，勢在必行。

三、我國構建婚內侵權的損害賠償制度的合理性

（一）國外立法概況

一些國家在剛開始用法律調整家庭關系時，都沒有把家庭內的侵權納入侵權賠償的范圍，但隨后又都不約而同地把侵權法的救濟作為解決婚內侵權的一條重要途徑。美國已婚婦女保護法，賦予婦女獨立的人格和對個人財產獨立的所有權后，許多州也準許夫妻間提起侵權歲陪的訴訟了。法國民法典規定：“妻對于夫有請求補償的權利?！薄胺蛞虿粸檫m當保存行為致其妻的個人財產受損害著，應負賠償責任?！保?］瑞士民法典則更明確地規定：“配偶一方未履行婚姻共同生活的義務或其行為對他方有危險、污辱或損害時，他方可據此向法官提出訴請?！笨梢?，這些國家對婚內侵權這一共同的社會問題都采取了共同的規范手段——建立婚內侵權的損害賠償制度。

（二）學理基礎

我國學者的態度可分為肯定論與否定論，前者已漸成主流。否定論的理由包括；一是婚姻關系的強倫理性使得其更多地應由道德規范調控，法律的作用有限；二是承認該行為將會造成婚姻關系的緊張；三是承認該行為存在執行困難，畢竟我國夫妻個人財產相對較少，而夫妻共同財產面臨如何分割的實際困難；四是婚姻法對婚內過錯行為設定的行政、刑事責任以及離婚損害賠償等救濟措施已能夠實現救濟；五是證成該行為還存在證據與實際操作的困難?？隙ㄕ摰睦碛砂ǎ嚎隙ㄕ摰睦碛砂?；一是通過道德調整婚姻關系存在缺陷，加之婚姻關系對個人、公共利益均有影響，法律應予以干預；二是夫妻具有平等、獨立的法律地位，侵權之訴不應受到婚姻關系的影響；三是婚內侵權之訴只是解決爭議的一種方式，不會破壞夫妻關系并造成離婚率的上升；四是侵權人承擔財產責任與非財產責任是可行的，責任承擔與夫妻共同財產制的矛盾可以通過非常財產制和債權憑證制度等解決；五是婚內侵權行為與婚內過錯行為的刑事、行政責任及離婚損害賠償不同，有其獨立價值；六是我國從未承認夫妻婚內侵權豁免原則。

四、我國構建婚內侵權的損害賠償制度的可能性

（一）基于我國侵權行為的立法目的和社會功能

我國關于侵權行為法的立法目的和社會功能主要是：（1）補償損失；（2）懲罰過錯；（3）預防損害。侵權行為法的主要目的在于保護利益，而侵權行為法規定何種行為，侵害何種利益時，應就所產生的損害如何給予賠償，都顯示了一個社會的價值觀念。我國修改婚姻法的目的之一是“保障公民的婚姻家庭權益”，即立法者已經選擇了對公民在婚姻家庭內部的利益給予保護，這就必然要求法律為該利益提供周密而有效的保護手段。補償損失是損害賠償制度最基本、最主要的社會功能，充分體現了民事責任的目的。民法重在保護，而非懲罰，因而民事責任主要不是為了制裁、懲罰違法行為人的人身，而是為了補償受害人的損失，是基于公平正義的理念。

（二）基于夫妻平等的人身關系

從夫妻一體主義理論到夫妻別體主義理論是婚內侵權的損害賠償制度構建的權利基礎。夫妻一體即男女雙方結婚后合為一體，夫妻的人格相互吸收。由于在古代妻子缺乏人格的平等與獨立這一權利基礎，各國都沒有建立婚內侵權的損害賠償制度。然而，近代以來，隨著經濟發展和社會文明程度的提高，婦女在社會中的獨立性愈發凸現出來，尤其是在日益高漲的婦女解放運動的強大壓力下，夫妻一體主義理論逐漸為夫妻別體主義理論所取代。夫妻別體又稱夫妻異體，即男女結婚后各自仍然有獨立的人格，各自有財產權利，承擔各自的義務，夫妻地位平等。

（三）基于個人財產制的財產基礎

個人財產特有制是婚內侵權的損害賠償制度得以構建的財產基礎。夫妻財產關系是派生于夫妻身份關系的重要法律關系。它是夫妻共同生活關系不可缺少的內容，是實現家庭經濟職能的基礎性要素。夫妻財產關系是家庭生活生產關系依附于夫妻身份關系而存在，它的終止同時伴隨著夫妻身份關系的終止。我國現行婚姻法規定的是夫妻財產共同共有制，“夫妻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所得的財產，歸夫妻共同所有，雙方另有約定的除外。夫妻對共同所有的財產，有平等的處理權?！奔丛诜蚱揸P系存續期間雙方所得的財產一般都是共同財產，不經一方同意，另一方沒有獨立的處理權。那么，即使侵權成立，侵權方又怎能拿出共同所有的財產向對方進行賠償呢？被侵權人所獲得的賠償財產的所有權又如何處理呢？在現行的有關司法解釋中，明確界定了夫妻個人財產的范圍，主要包括；（1）婚前個人所有財產；（2）因一方身體受到傷害獲得的醫療費、殘疾人生活補助等費用；（3）遺囑或贈予中指明歸一方的財產；（4）一方專用的生活用品；（5）其他應當歸一方的財產。可以說，這樣的規定，基本上解決了婚內侵權的賠償財產從何而來、到何處去的問題，為我國婚內侵權的損害賠償制度的構建提供了制度基礎。

五、婚內侵權的損害賠償制度構建的幾個問題

（一）對家庭安寧的影響

婚內侵權的損害賠償制度建立后，是否會影響家庭的安寧，從而導致眾多家庭的解體？應該說，該制度的建立，不會引起大量家庭的解體。因為：第一，家庭的安寧是來自于對對方權利的尊重，是夫妻共同創造的，而不是以犧牲一方應獲保護的權利來換取家庭的安寧；第二，家庭矛盾可能是婚內侵權之訴的原因，卻不可能是訴訟的結果；第三，婚姻法上婚內侵權的規定只能是授權性規范，那么，是否提起訴訟由當事人自己決定。如果受害人認為維護家庭的和睦比維護自己的權利更重要，她決定忍受來自家庭成員的侵害，那么，她可以選擇不適用這一制度。第四，如果受害人認為已不堪忍受來自家庭成員的侵害，決定放棄家庭的和睦而維護自己的權利，那么，這一制度的構建只不過是使法律對受害人的救濟更有效而已。

（二）對婚姻性質的影響

婚內侵權的損害賠償制度的構建，是否會使婚姻關系商業化？答案是否定的。早在1791年法國憲法就明確規定，法律視婚姻僅為民事契約。契約的本質功能在于確定權利和義務，權利和義務是分不開的，權利實現的基礎在于義務的履行，從這個角度講，配偶雙方各自權利的實現必須以對方履行相應的義務為前提。這種由婚姻法所事前規制的權利義務應是婚姻契約的主要內容，也是婚姻的核心所在。當配偶一方實施過錯行為時，必然會導致配偶他方物質上或精神上的損害，而這種損害又不能通過婚姻本身得到平息和補救，因此，無過錯方只能通過請求賠償的方式才能得到財產補償和精神慰藉。顯然，這是婚姻“契約”本質的有力體現，是民眾“契約”理念漸趨深入的反映。

（三）對傳統觀念的影響

在立法時考慮傳統觀念有兩個前提：第一，傳統觀念本身是符合立法時的社會價值的；第二，有違傳統觀念的立法必將使人民不能容忍。關于這一傳統觀念，是因為我國古代男女不平等，妻子沒有獨立人格所形成的，他要求妻子必需犧牲自己的權益來忍受丈夫的侵害，再加上“由于我國有長達數千年的義務本位法制傳統，個人觀念、權利觀念十分薄弱”，所形成的。此外，我國改革開放以來，思想得到極大的解放，人們思想觀念已有所轉變，甚至連傳統觀念中認為是極不道德的行為都能容忍，更何況是一向以保護私權為目的的任意性規范呢？而且婚內侵權的損害賠償制度的構建正好推動這一傳統觀念的轉變，增強家庭成員平等與權利的意識，從而共同維護建立在互相尊重權利的基礎上的家庭和睦。

參考文獻：

［1］俞瑾.論我國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制度的構建［J］.西南政法大學學報，2011，01：70～74.

［2］李浩培，吳傳頤，孫鳴崗譯.拿破侖法典［M］.商務印書館，1997.

作者單位：（華東政法大學）

作者簡介：胡發揚（1992-），男，江蘇泰州人，華東政法大學碩士生，研究方向：民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