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瑩
【摘 要】京劇作為我國三大國粹之一,歷史悠久、馳名中外、受眾廣泛,這不僅取決于其獨特的表演形式,還得益于它豐富的審美特征。通過多個美的散發點,給觀者帶來身心上的共鳴與享受,這是京劇流傳至今、走向世界的重要因素之一。因此,梳理和挖掘京劇藝術的審美特征,對于京劇藝術的繼承與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京劇;審美;程式;個性;虛擬
中圖分類號:J82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11-0031-02
京劇作為體現中國特色的典型、重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一種集音樂、舞蹈、文學、美術等多個領域于一體的藝術形式。其多元的構成要素蘊含著豐富的審美特征,進而使京劇藝術迸發出持續的生命力和深遠的影響力。雖然京劇藝術在國內外有一批忠實的愛好者,并在理論研究和藝術實踐方面取得了豐碩成果,但其作為傳統文化的一部分,需要持續性的繼承與發展,特別是在西方戲曲藝術以及現代媒體藝術的沖擊下,更有必要對京劇藝術進行系統研究和深入了解。在此,本文主要從美學視角來探討京劇藝術本身所蘊含的審美特征,這有助于在京劇藝術的繼承與發展過程中,對其藝術精髓的準確把握。
一、程式美
程式性是京劇藝術的本質和主要特征,簡言之就是京劇的表演程式遵循一定的規范,進而使京劇藝術實現“以歌舞敘述故事”的目的。就因為這種程式性,造就了京劇藝術相比于其他戲曲形式而獨具的程式美。程式美是一個復雜性的綜合體,可以在藝術表現全過程傳達多層面的信息,程式美主要由程式化內容來展現,而京劇豐富的程式化內容決定了京劇藝術的“程式美”是由多種審美要素融合而成的,表現出了獨特的藝術美感。
京劇藝術程式化內容主要表現于技藝層面,可以說程式性的京劇表演技藝承載了多個美的要素。基于京劇表演技藝體系的復雜性,在此僅對京劇唱念藝術中“上口字”與“湖廣音”所體現的美的特征進行分析。
“上口字”以其不同于部分現代漢語的發音,在京劇藝術的唱念中地位突出。“上口字”作為聲音藝術,不僅能展示本身所具有的聽覺程式美感,還具有人物身份定位的作用,如高官顯貴、才子佳人多用“韻白”;仆人丫鬟、市井民眾多用“京白”,雖然這些情況并不是絕對的,但它也是京劇藝術程式化內容的一部分,所體現的美感是意味深長的。
這些帶有程式美感的特殊文字讀音,不僅給予聽覺藝術的藝術美感以持久性,還帶有對于人物性格的理解。例如,“麒派”藝術的程式美感尤為突出,在唱念上有著明顯的特點,嗓音沙啞、講究噴口、念白清晰、咬字頓挫,富有音樂節奏性,語氣重音是緊密與節奏結合一起的,直接作用于人物性格的表現上,使戲曲人物表現出剛正不阿、果斷剛烈的性格,加上特色的唱腔與做工,并運用合理的戲曲夸張手法,綜合表現人物形象。而“馬派”藝術在馬連良先生的創造下,程式美感個性鮮明,在唱念的藝術處理上也尤為突出。馬先生善用鼻腔共鳴,嗓音蒼勁醇厚。他在演唱中使用“京音”較多,這也增加了他的唱腔明快的色調,對于“湖廣音”及“上口字”運用較少,審美上已經做出了選擇,并達到了所需的程式美感,即明快輕盈。馬先生的念白也是他表演體系中的重要方面,充分做到了俏美傳神,生活氣息濃郁,抑揚合度,這種程式美的形成,也是在取舍“京音”與“湖廣音”的運用比重上形成的藝術效果,同時結合灑脫端莊,飄逸沉靜的做工,形成自己個性鮮明的表演體系,塑造出儒雅、穩重、幽默、機智的人物形象。
可以說,京劇藝術的程式美是一個由表及里的演繹過程,需要深入體會與挖掘,除了以技藝層面為載體外,還包含其他多個層面,需要做多維度探究。
二、個性美
其實,對于京劇藝術而言,很多“共性的”程式化內容中也表現出了個性化的美感。筆者通過“麒派”與“馬派”對于《四進士》這同一劇目不同風格演繹的對比,來探討京劇藝術的個性美。
《四進士》在麒、馬兩派不同藝術的詮釋下,不僅唱腔各異,還塑造了迥然不同的戲曲人物形象,進而展現出具有差異性特征的個性美。
“麒派”與“馬派”在《四進士》的相同唱段中,行腔旋律融入了個性化的創作,以兩段唱腔的“西皮導板”為例,“麒派”藝術多以將老之軀的人物形象表現剛正不阿、機敏果斷、火爆剛烈的人物性格,以此增添戲劇沖突效果,在這樣個性化美學特征的指引下,在西皮導板倡導“上寫田倫頓首拜”的“拜”字時,行腔從高音1轉入低音6上,隨后以上滑音行至高音3音,從行腔上增加了音域跨度,并以先降后升的行腔方式體現了滄桑感,對老者形象的形成增添了助力。
“馬派”藝術在詮釋《四進士》的宋世杰形象時,行腔平和流暢,瀟灑寫意,同樣表現老者,但馬派表現的老者則是儒雅幽默、機智干練,沉穩老辣的智者形象。例如,西皮散板“上寫田倫頓首拜”的“拜”字上的行腔,在高音1后形至高音的2與3音上,行腔平和瀟灑,體現出沉穩風趣的智者形象;再如,唱腔行至西皮原版“顧年兄”處,骨干音在高音行腔為1312,其中行進中有低音6,但并不影響旋律的流暢性。“馬派”藝術行腔上的平穩流暢,是創造個性人物形象的重要方面。
可以說,兩派塑造的藝術形象在戲曲藝術的基本表現方式(唱腔、念白)上,已經在個性的美學特征指導下有了深層次的改變,唱腔與念白作為京劇藝術上重要的組成部分,在音樂旋律走向、嗓音音色、節奏的運用、念白的吐字歸音上都有鮮明的差異性,使得在刻畫戲劇人物形象上風格迥異。可以說,京劇藝術個性美的體現不是簡單對已有的程式化內容的潤色,而是在已有程式化內容的基礎上,深入挖掘自身對京劇藝術的個性化理解,并歸納總結,提升至美學特征的高度上,從而指導自身已掌握的程式美逐漸與個性美統一。
三、綜合美
所謂京劇藝術的綜合美,從戲曲程式化內容上來講,是所有用來表現戲曲藝術的方式,有序組合在一起呈現出的一種整體性的藝術形象,這種整體性的藝術形象是單一表現方式不能呈現出來的。
例如,清唱一段《空城計》中諸葛亮唱的西皮快二六板《我正在城樓觀山景》,可以感受到老生唱腔的韻味,樂隊與演唱者的配合;若基于京劇藝人視角去感受,不僅表現出劇情發展的步步激化,還結合歷史充分理解人物的性格、神態,在表演時綜合各種要素,生動演繹諸葛亮身在空城,面對城下的“千軍萬馬”還能從容面對的悠然狀態。在這一刻,藝人做派與唱腔的融合,是一種綜合美的體現,也是視覺與聽覺的共同呈現。
再如,在京劇武戲中,戲劇人物并不是用“唱念”的程式化內容來表現的,而是以功夫技藝為主要表現形式,高難的技藝是武生審美的重要標準,但如何能將技巧變為藝術,這是一個綜合性的過程。武戲中的武場伴奏,武生演員戲服與道具,武生兵器的各種固定路數,以及武生厚底兒的高度等,這些京劇的程式化因素的有序組合,組成了京劇藝術的綜合美。
京劇藝術的綜合美還體現在文化上,戲曲的文學底蘊是伴隨著戲曲一起成長起來的,從南戲開始,到宋元雜劇、元曲、傳奇,一直至昆曲,從戲曲的唱詞(辭藻運用)上、劇目(構思創編)上一直繼承著我國文學的精髓,構建起了綜合性的美學特征,儒家中和之道、道家道法自然的文化精神都在京劇藝術中得以體現。簡單地說,就是文人的儒雅氣質結合高水平的文學唱詞,在京劇藝術中得以傳承,形成了雅俗共賞的綜合性美學特征。
四、寫意美
筆者認為,寫意美的藝術表現方式可以有多種方式,而關鍵在于審美的參與路徑。在創作上、演繹上、欣賞上,審美參與是否能夠在同一層面進行合理性的“想象”,有效填充藝術作品的審美想象空間。
正如書法、繪畫等藝術形式一樣,京劇藝術所追求的藝術審美境界,同樣也包含了寫意美。京劇是一門綜合性藝術,不同于純器樂作品,它是具象的,因為欣賞京劇是視覺與聽覺的緊密融合。“唱、念”、樂隊伴奏是聽覺的需要;“做、打”、服裝、道具等是視覺的表現;而“唱、念”中的詞句是故事的解釋。體現情感的音樂、代表身份的服裝、富有內涵的唱詞等一同融匯于京劇藝術中,賦予京劇藝術更為廣闊的意境和想象空間。另外,京劇藝術雖然是具象的藝術,但其寫意美為何如此鮮明,這主要取決于京劇藝術崇尚“形無神不活,神無形而不存”、“精而造疏,簡而意足”的審美訴求,簡單地說,就是通過有形的程式化內容,表現出戲劇人物和藝人自身結合的神采。這樣,使得追求寫實性藝術特征退居次要地位,從生活中提煉出的程式化內容,在追求寫意美的要求下,不斷提升程式化內容的藝術性;在這種理念的促使下,使得京劇程式化內容不斷簡略、抽象的同時,增加了審美想象空間和意境寬度。京劇程式化內容看重的是藝術性的傳達,這種理念給予藝術創造和欣賞時的審美想象留有更大的空間,進而促成了寫意美。
五、虛擬美
虛擬美在戲曲初步形成的南戲(宋朝)中就所有體現。其實這是各種戲曲形式共同的藝術發展思路,即在有限的舞臺空間里,表現更多的內容。在京劇藝術中,經過多代藝人的創造,虛擬美已發展到通過固定的程式化內容來表現,呈現出鮮明的美學特征,具體而言主要有虛擬時間與虛擬空間兩種形式。
虛擬空間是解決京劇舞臺空間局限性的一種方式,藝人在通過虛擬動作解決這一問題的同時,把此類動作提升到程式美的高度,同時讓觀眾理解并得到審美享受,這是一個完整的藝術過程。京劇藝術做到了同時把美感、空間虛擬含義、技藝難度表現于程式化內容中。
虛擬時間與虛擬空間結合在一起表現,一般來說,虛擬時間的表象方式體現在唱詞里和長段演唱的時間停止藝術處理方式,如《武家坡》中的一句唱詞,“一馬離了西涼界”,唱此句唱詞時,隨著藝人手持馬鞭的一套騎馬趕路的程式化動作,瞬間行出千萬里,空間與時間在這一刻都虛擬化。
京劇藝術的時空虛擬美很容易被接受和把握,如果究其形成根源,還要從我國傳統文化上著眼,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精神和哲學精神的影響。
六、結語
京劇藝術所體現的各種審美特征是其繼承至今的原因之一,也是其發展的關鍵要素,對其深刻理解與認識無疑具有重要意義,當然,除了本文所述主要審美特征外,京劇藝術還蘊含著一些其他審美特征,有待深入挖掘和探索。
參考文獻:
[1]趙靜.傳統京劇藝術的審美特征[J].黃河之聲,20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