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近幾年來,校園欺凌事件頻發并有團體化、低齡化及女性化的傾向,引起家長、校方及社會公眾的高度關注。本文認為校園欺凌事件頻發且未得到有效遏制,顯示我國現有的應對校園欺凌的法律效果不佳。因此,本文認為有必要就反校園欺凌專項立法。
關鍵詞 校園欺凌 法律效果 專項立法
作者簡介:孫豪,山東省臨沂第一中學。
中圖分類號:D920.5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1.024
據美國《世界日報》報道,2016年1月5日,翟某某等三名中國留學生因涉嫌綁架、毆打和折磨同學,在美國法院被追訴,后通過律師與檢方達成認罪協議,三人分別獲刑13年、10年和6年。作為辯訴交易,檢方撤銷了三人的折磨罪指控,倘若檢方不撤銷對折磨罪指控,三人將因校園欺凌面臨終身監禁的可能。相對國內的批評教育、賠禮道歉或停課調班等無關痛癢的處理方式,美國法律對校園欺凌的處罰可謂痛下殺手。該案件的判罰側面反映了國外對未成年人,尤其是在校學生的強勢保護,對我國立法處置校園欺凌問題,不無裨益。
一、校園欺凌事件的產生原因
校園欺凌,國內俗稱校園暴力,指在校園內部及其周邊地區,在學生之間以及非學校人員與學校師生之間產生的暴力行為。校園暴力欺凌事件頻發,究其原因,個人認為有如下幾點:
第一,不良影視文化的影響。當前影視作品中暴力文化盛行,激烈槍戰、血腥仇殺等內容充斥其中。在信息傳播迅猛且媒體分級審查制度缺失的現狀下,缺乏辨別能力的未成年人直接裸露在暴力影響之下,長久浸潤,形成了崇尚武力的心理認知。
第二,規則意識缺失。學校教育設置上,偏重文化知識的傳授,忽視倫理道德、法規法紀的培育;家庭教育中,父母或忙于工作無暇顧及,或限于自身素養無力引導,或家庭結構缺失無法陪伴。致使在校學生普遍存在“偏重分數、輕視素養”、“管控有余、教育不足”等問題。未成年人情緒不穩、自控力差,缺少對他人基本人權的應有尊重,處理矛盾沖突能力不足,日常瑣事而拳腳相加。
第三,對校園欺凌的處罰不嚴處理不力。從我國現有法律規定來看,對未成年人違法犯罪處理過輕,一定程度上放任了校園欺凌現象的滋生、蔓延。我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十二條規定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八周歲的人違反治安管理的,從輕或者減輕處罰;不滿十四周歲的人違反治安管理的,不予處罰,但是應當責令其監護人嚴加管教。該法第二十一條規定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或已滿16周歲不滿18周歲初次違反治安管理的,不執行行政拘留處罰。社會現實中,對于已發生的校園欺凌事件,往往對欺凌者給予批評教育、賠禮道歉或停課反省等輕微處理,學校缺乏有效的懲戒措施。
凡此種種,都可能導致孩子漠視規則乃至挑戰法律,發生沖突不尋求老師或家長的幫助,而是運用武力手段自行解決紛爭,最終引發校園暴力事件。
二、我國處置校園欺凌的現有法律及其困境
我國目前對校園欺凌問題尚無專門性的法律法規,其法律責任散見于《民法通則》、《治安管理處罰法》等。
第一,民事責任參照《民法通則》及最高院發布的人身損害賠償、精神損害賠償的司法解釋等相關法律法規。對于未滿14周歲的施暴者,受害學生本人可作為原告(由其法定監護人代為行使訴權),可一并起訴施害學生及其法定監護人,主張停止侵權、賠償損失、賠禮道歉。
第二,行政責任參照《治安管理處罰法》的規定。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實誹謗他人的;毆打他人的,或者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結伙毆打、傷害他人的;多次毆打、傷害他人或者一次毆打、傷害多人的。根據情節不同,分別給予拘留或罰款的行政處罰。
第三,刑事責任參照《刑法》、《未成年人保護法》等相關規定予以追究。根據地第十七條的規定:絕對刑事責任年齡是年滿十六周歲,對校園欺凌的實施者,可根據具體情況追究其故意傷害罪、侮辱罪、非法拘禁罪或尋釁滋事罪。相對刑事責任年齡是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只有構成八種嚴重的暴力犯罪才承擔刑責,而實際發生的校園欺凌案件,很少達到該八種嚴重暴力犯罪的定罪標準。
雖有法律規定,但因施暴者和受害人之間多為同學校友,其次達到輕傷以上的程度才可追究刑事責任。現實中的校園欺凌,多為精神上的侮辱,如撕扯頭發、脫衣拍照等,生理上的傷情未必達到輕傷害的程度,但精神傷害卻極其嚴重。按現行法律,如未構成輕傷害就很難追究刑責。其次,刑法規定侮辱、輕傷害等暴力行為屬告訴才處理的自訴案件,受害方因考慮到同學之間的后續交往,可能不愿啟動自訴程序,追究施暴方的刑事責任。諸多原因導致對校園施暴者處罰不力,法律效果不佳。施暴者一般是承受學校的訓誡等處分,最多被公安治安處罰。因校園欺凌被判處刑罰者,少之又少。施暴者的違法行為如不能得到及時、嚴格的懲罰,某種程度上放任了校園暴力欺凌的滋生、蔓延。審時度勢,國家起草“校園安全保障法”、“反欺凌法”等專項立法,勢在必行。
三、世界各國對校園欺凌事件的應對措施
防范和應對校園暴力,是各國政府及普通公眾廣為關注的社會焦點。概括兩大法系主要國家對校園欺凌的法律規制,基本思路總體趨同,即通過司法強勢保護,學校、家庭和社會通力合作,共同應對校園欺凌。
(一)司法強勢保護
美國是采用司法措施嚴懲校園欺凌的典范。通過立法,明確校園欺凌受害者的法律救濟途徑和施害者應承擔的法律責任。在美國,校園暴力被稱為校園欺凌,其內涵不僅包括拳腳相向、故意推搡、拍裸照等一般意義上的欺凌行為,還擴展至網絡欺凌,即在網絡媒體故意辱罵、肆意攻擊或擅自披露同學隱私。
根據欺凌手段、具體情節的不同,當事人可能觸犯的罪名也有所區別,比如翟某某等凌虐案件中,三名施暴者就面臨包含折磨、綁架、毆打在內的6項指控。美國法律規定,對不滿18歲的校園欺凌施暴者,法院通常給予警告等方式輕處置。但如果施暴者有前科且后果嚴重,即便涉案人員實際年齡未達到成年標準,也比照成年人立案偵查、科處刑罰。在美國,通過細化立法條款明確欺凌行為的認定標準,輔以強勢的司法保護嚴懲欺凌行為,使得校園暴力行為得以有效遏制。
(二)教師家長各盡其責
教師是直接與學生共處者,最容易發現欺凌現象,因此在應對欺凌方面發揮著無可替代的作用。不少國家通過立法與培訓的方式,強化學校和教師責任。日本《防止欺凌對策推進法》規定:要強化對教師的培訓和研修,使得教師掌握防止、應對校園欺凌的專業知識和素質能力。韓國2004年出臺《校園暴力預防及對策法》,要求校方設置專門的暴力對策自治委員會,并配備專職咨詢教師;并進一步規定,校方有權禁止暴力實施者接觸、脅迫、報復受害人或暴力事件的告發者;在一定期間內停止到校上課;調換班級;命令轉校;責令退學等。
防止校園欺凌并非學校或老師的單方責任,作為學生監護人的家長,其教管責任不可替代。日本《防止欺凌對策推進法》規定,監護人應當竭力指導被監護兒童養成規則意識,不得實施欺凌行為。同時規定,監護人在知悉兒童受到欺凌后,要采取適當措施加以保護、疏導。美國政府也非常注重加強父母教管子女的責任。如果學生欺負同學,校方會立刻通知其家長并要求家長到校參加會議:如果未成年學生因實施校園欺凌而被移送至青少年法院,父母也要一起進入司法程序:如果法官認定孩子欺凌行為與父母自身行為不當(如吸毒、酗酒)有關,法官可暫時剝奪父母的監護資格。如果父母限于自身素質管教不當或方式欠妥,法官會責令父母上訓導課程,學習如何合法有效的管教監護未成年子女。
在應對校園欺凌行為中,校方和家長應相互配合,但二者的責任不能均等分擔或相互推諉。對監護人義務的規定,不能視為減輕校方責任的抗辯事由。
(三)重視協調機制建設
反校園欺凌需要多方合力齊抓共管,因此,相關的協調工作與機制建設就顯得非常必要。在南非,學校安全委員會不僅要制定欺凌行為的預防和解決措施,而且要定期組織家長見面會,集中討論學生的近期狀況、學校的政策和其他事宜。德國政府從就讀幼兒園的兒童開始,就開始“善良教育”、“規則教育”并貫穿整個教育的全程,旨在提升學生自身道德素養,減少暴力沖突概率,防病于未然;此外,嚴懲已發生的校園欺凌,治病于已然,對兩次記過后仍不思悔改的校園暴力行為人,校方有權將其送到“不良少年管教部門”給予強制管教。
四、反校園欺凌的立法建議
校園欺凌事件頻發且未得到有效遏制,顯示我國現有的應對校園欺凌的法律效果不佳。因此,有必要就反校園欺凌專項立法:明確校園欺凌行為的認定標準及應承擔的相應責任,對廣大學生的日常行為作出一般性的指引和評價;發生校園欺凌事件后,學校、公安機關抑或司法機關,嚴格依據法律規定采取開除學籍、拘留、罰款、有期徒刑等處罰方式,從而達到標本兼治的社會效果。
第一,強化家長的主體責任。我國現行法律缺乏對監護人主體責任的規定,如家長對未成年人照管疏忽、教育不當等方面,缺乏相應的制度構建及責任追究。據上海警方公布的統計數字,高達80%的涉案的未成年人長期處于逃課失學、街頭流浪等缺乏家庭監管的散養狀態。在反校園欺凌專項立法時,明確家庭是未成年人保護的第一責任主體,強化家長的監護與教管責任,當家庭對未成年人疏于管教、教育不當或者故意侵害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的行為時,根據情節輕重,公權機關加大干預程度和指導力度。
第二,不以受害人的傷殘等級為確定刑責的唯一依據,適當增加施暴者主觀惡性的考量。我國現已判刑的校園欺凌,絕大多數是以故意傷害定罪量刑,少數以尋釁滋事追究刑責,而前者的量刑輕重主要依賴被害人的傷殘程度。反觀法治發達的國家,針對校園欺凌案件量刑時,往往更加偏重被告人的主觀惡性,即便被害人的物理傷害不很嚴重,但被告人因主觀惡性較大仍可能被判處重刑。不容忽視的社會現實,已被發現的校園欺凌,施暴者戾氣十足、手段殘忍,且常將打人視頻上傳網絡進行炫耀,行為令人不寒而栗。
未來的反校園欺凌專項立法時,應細化校園暴力行為的認定標準,以及應當承擔的法律責任。不能因未造成實際傷殘,就放任其發生或以蜻蜓點水式的批評教育代替相應的法律處罰。許多情節輕微的校園欺凌沒有嚴肅處理,就會給學生一個錯覺,欺凌就會繼續發展。受害者身體上的傷疤愈合容易,心理上的陰影卻揮之不去,甚至影響人格發展,同時校園欺凌也是未成年人犯罪的溫床。
第三,立法中適當許可公權機關介入嚴重校園欺凌案件。改變現有的公訴案件受案標準,對于情節惡劣的校園欺凌,即便未達到輕傷害的程度,也可列為公訴案件,由公安機關立案偵查,檢察機關提起公訴。賦予教育機構適當的懲戒權,如校方有權對校園欺凌實施者予以告誡、逐出課堂、勒令停止、開除等。同時,完善現有的政府收容教養和少年犯罪管教制度,做好被逐出校園問題少年的后續幫扶、教養和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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