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涉外數字遺產的法律適用問題

張星

摘 要：涉外數字遺產的法律關系問題，是近年來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而顯現出來的新問題，在學界尚未形成規范的學術體系，然而，隨著世界各國、各地區聯系的日益緊密化，數字遺產的涉外法律關系的確定、認識以及具體法律適用方法等問題都亟待解決，因此，本文立足于當前對涉外法律關系基本概念的界定，通過對數字遺產的概念、性質、法律關系內容等方面的具體分析，力求加強讀者對涉外數字遺產問題的認識，希望對涉外數字遺產的法律適用問題的解決能有所幫助。

關鍵詞：數字遺產；涉外法律關系；法律適用

遺產，在法律關系中并不陌生，但是，數字遺產，卻是國內外民事法律體系中新出現的內容，是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尤其是網絡技術的飛速發展而日益凸顯出來的。早在200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就制定了《數字遺產保護草案》，該草案規定，數字遺產是特有的人類知識和表達方式，這種獨特資源包括由數據生成的，或者由現有的模擬資源轉化為數字形式的，有關文化、教育、科學、資源管理、技術、法律、醫學，以及其他領域的信息。[1]當然，這種對于數字遺產的定義是廣義范圍內的，是涉及人類整體存續利益的，并不是本文所要論述的國際私法范圍內的數字遺產，但是，我們可以將其作為認識“數字遺產”這一新概念的參考，因為目前尚且沒有對數字遺產的司法范圍內的明確界定。

一、數字遺產的定義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第三條的規定，遺產，是公民死亡時遺留的個人合法財產，主要包括四類：①公民個人享有所有權的財產，如合法收入、儲蓄，房屋、生活用品，林木、牲畜和家禽，文物、圖書資料，法律允許公民所有的生產資料；②知識產權中所涉及的財產權利，如著作權、專利權、商標專用權、發明權，以及其他科技成果中的財產權利；③公民依法享有和承擔的債權、債務，這里要強調的是，僅限于履行標的為財物的債權和債務才允許移轉和繼承；④公民的其他合法財產，如有價證券、抵押權、留置權等。[2]

依前文所述國際國內的相關認識，筆者認為，通常意義上，我們所理解的數字遺產，是指被繼承人死亡時遺留的個人所有且合法的數字化的財產和權益，具體包括在網絡上保留、傳播的和儲存在物化介質中的電子信息，如網絡賬號及其相關信息和虛擬財產，包括游戲賬號中的虛擬貨幣、游戲裝備，個人網頁，MSN、Facebook、QQ、微博、微信賬號及其信息，電子郵箱，再如儲存在磁帶、磁盤、移動硬盤、計算機等介質中的電子照片、電子文稿、語音、視頻資料、購買的電子書等等。由此，數字遺產大致可分為三類：①儲存于特定載體（如光盤、磁盤、磁帶、移動硬盤等）的數字化信息資源；②存儲于計算機數據庫的電子資源；③通過網絡進行數字化傳播的信息資源。[3]

著名國際法學家李雙元教授針對涉外民事關系曾有所表述：“國際私法和沖突法都是以含有外國因素（通常稱為‘涉外因素）的民事關系作為自己調整對象的。”[4]由此可知，通常某一法律關系的主體、客體或內容三要素中，有一個或數個與外國發生關聯，其性質就屬于涉外民事法律關系。因此，涉外數字遺產的法律適用問題可從以下所述的主體涉外性、客體涉外性、權利義務涉外性和責任承擔涉外性這三大方面來進一步闡述。

二、主體的涉外性

數字遺產的相關主體大致包括：被繼承人、繼承人、網絡服務者以及網絡運營商。具體闡述如下：

（1）被繼承人為外國人，其生前在我國居住或停留期間，在我國申請并使用了相關網絡賬號、電子郵箱、開設了網絡主頁、購買了網游裝備等等，或者在我國遺留有儲存了其個人電子照片、原創電子文稿、視頻資料、音頻資源等信息的存儲介質。

（2）繼承人為外國人，依據被繼承人生前遺囑、被繼承人所屬國繼承法或者繼承人所屬國法的相關規定，對存在于我國主權管轄范圍內的被繼承人的電子信息、網絡賬號信息、數字化美術作品、數字文學作品等數字遺產享有合法繼承權。

（3）我國公民使用了由外國網絡服務者或網絡運營商提供的網絡鏈接、網絡平臺等服務或者網絡賬號、游戲軟件等，例如很多中國人都使用的MSN、Facebook、google搜索引擎等等，再如向外國運營商或通過外國網絡服務媒介進行電子書、影視資料等電子資源的采購和轉賣等等。

三、客體的涉外性

數字遺產的獨特形式和內容，使其在形成和轉移過程中擁有其他財產所不能比擬的優越性——極易儲存、使用便捷、形成速度快、傳播速度快、交易成本低、轉換形式多樣等，當然，也正是因為這些優勢，數字遺產本身所具有的涉外性也十分明顯：

（1）數字遺產的內容本身存在涉外因素。例如：我國人與外國人合作完成電子文稿、數字照片、影視作品、音像制品等；或者我國人與外國人共同購買網游裝備、共同購買電子書或者使用同一網絡賬號等；再有，我國人與外國人因締結婚姻從而產生個人數字遺產的共有、我國人與外國人之間因贈與而產生權利主體變更等。

（2）數字遺產形成地、儲存地或管理權在外國。例如：我國人生前在外國居住期間使用該外國社交軟件、計算機軟件系統而產生網絡賬號、電子信息等，或者其在我國內使用外國運營商提供的網絡軟件、游戲軟件等形成網絡賬號信息、網游虛擬財產等；或者外國網絡公司與我國網絡公司合資在我國內成立相關企業法人，其中外國公司占據控股地位等。

四、權利、義務以及責任承擔的涉外性

數字遺產，具有儲存方便、技術要求低、轉移速度快、使用頻率高、循環利用程度高等特點，圍繞上述特性，其權利、義務以及責任承擔的涉外性分為兩種情況、六種具體表現：

（1）現在的網絡運營模式下，游戲賬號、社交賬號、個人網頁等互聯網賬號和主頁等的所有權和使用權相分離的程度很高，通常其所有權歸運營商，而使用者如果一定時間內不使用，運營商就會自動注銷賬號并進行再利用，在這種情況下，就會產生兩種涉外情形：

①權利行使的涉外性。賬號運營商為外國運營商時，繼承人如果想取得該賬號中的相關資料、信息時，就必須向外國運營商主張其依法享有的繼承權利，此時，權利行使的對象就具有了涉外性，即權力行使具有涉外性。②義務履行的涉外性。我國網絡運營商、服務提供者將其網絡經營權轉移給外國運營商和服務提供者，或者發生中外運營商、服務者的合并、分立時，賬號、軟件的使用人仍享有使用權，但義務履行的主體就具有了涉外性，即義務履行的涉外性。

（2）筆者認為，數字遺產的涉外責任承擔問題主要是由于涉外侵權行為和涉外違約行為而產生的。現代社會，不僅自然科學技術飛速發展，網絡黑客技術的進步程度也是很快的，利用高科技實施的數字侵權行為不斷發生，這是造成數字遺產涉外法律責任承擔的一個十分重大的原因。因此，筆者認為，數字遺產法律責任承擔的涉外性大致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①侵權行為人或責任人是外國人。例如：外國人利用黑客技術盜取游戲賬號、社交賬號中的虛擬貨幣、游戲裝備、私人電子信息等，或者當外國網絡運營商、網絡服務提供者未盡到合理的安全保障義務而需承擔補充責任時。②侵權行為地或損害發生地在外國。行為人利用黑客技術遠程盜取外國網絡賬號中的虛擬財產、電子信息和資料等數字遺產時，因侵權行為發生在國外或侵權損害結果發生在國外，所以，其責任承擔就要考慮涉外法律適用問題，具有涉外性。③外國運營商義務履行不適當。在網絡賬號的所有權和使用權相分離的運營模式下，外國運營商不適當履行其提供網絡服務的義務而導致使用權人無法正常使用賬號，甚至產生損害時，則會產生義務履行不適當的債務履行問題或者侵權損害問題，這也是涉外法律責任承擔涉外性的具體表現。④外國人權利行使不適當。例如，外國人在我國利用網絡賬號、社交平臺傳播淫穢色情信息或在網絡上違法披露、傳播我國人的隱私等等，就會產生民事責任，甚至刑事責任的承擔問題，即責任承擔的涉外性問題。

五、解決涉外數字遺產法律適用的立法建議

我國《繼承法》將遺產規定為公民死亡時遺留的個人合法財產，并對具體內容進行列明，但并未包括數字化的財產，可見，我國相關法律法規并沒有將數字遺產納入公民個人合法財產的范圍內，當然這與法律本身不可避免的滯后性是有關系的，然而，在經濟全球化飛速發展的今天，我們應當加快涉外數字遺產的立法進程，讓涉外法律發揮其應有的作用，筆者認為，加快涉外數字遺產立法可以從以下五個方面入手：

（1）首先，我們應當將數字遺產納入公民個人合法財產的范圍內，進行明確的法律規定，并進一步完善相關國內財產法體系及法律適用法體系。目前，我國關于公民個人遺產的范圍和內容僅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中有一小部分的列舉加概括式的規定，并未將數字遺產納入其中，這既是由于立法時社會發展的局限性所致，也因為人們對于遺產的認識尚有缺陷，因此，要加強涉外數字遺產的法律適用，就必須從國內法入手，先將數字遺產歸入國內法調整范圍內，這是涉外法律得以具體適用的前提和依據，有了國內法的相關法律依據，在處理涉外數字遺產法律關系時，才能依沖突規范進行有效的選擇，為解決涉外數字遺產法律問題提供準據法。

（2）加快國內網絡運營相關立法，完善網絡賬號、網絡平臺等數字信息的權利義務體系。現代社會是數字化技術高度發達的信息社會，網絡作為信息傳遞的高端媒介，是數字遺產形成和轉移所必需的載體，此外，由于網絡信息的形成速度和傳播速度非常快，故而，事前的預防機制是必不可少的，完善網絡運營立法勢在必行。當前的數字信息網絡運營立法較為簡陋，多數情況下，都是網絡運營商自己制定格式協議，用戶要想使用網絡賬號、網絡平臺，只能選擇無條件接受，這既不利于公民數字財產權利的保護，也不利于網絡運營行業的規范化，因此，我們應當加快相關立法，明確網絡服務接受者與提供者應當依法享有的各項權利和應當依法履行的各項義務，保證網絡服務雙方都能獲得有效的保護，確保在發生網絡問題后的第一時間能夠高效、迅捷的實施合法手段解決相關問題，同時，也能夠進一步完善整個網絡發展的大環境，促進國內網絡事業大發展，加快全球互聯網事業的互通和協作，為進一步促進涉外數字遺產的法律適用提供強大的后盾。

（3）積極促進地區間、國家間網絡合作協議、國際條約的達成，為解決涉外數字遺產的法律適用問題提供國際法依據。互聯網飛速發展的時代背景下，個人之間、企業之間、甚至國家之間、國際組織之間的溝通和交流日益頻繁和高效，而國際條約、多邊協議等是解決涉外法律問題最直接、最快捷的方式之一，通過締約國之間的事前協商與承諾，能夠確保在問題發生后的第一時間形成雙方一致的解決方案，從而快速解決涉外數字遺產問題，將數字侵權。數字違約等行為所產生的損害降到最低。所以，加快數字遺產國際條約、協定的制定，是最經濟、最快捷的解決方法，我們應當積極促進地區間、國家間網絡合作協議、國際條約的達成，為涉外數字遺產問題的解決做好預警工作。

（4）進一步完善國內沖突法規范，增加或明確相關連接點，為快速、準確解決涉外數字遺產法律問題提供最直接的沖突法指引。現代社會，隨著國際貿易飛速發展，國際組織不斷增多，國際法范圍內意思自治原則、最密切聯系原則等觀念的不斷深入，涉外因素的連接點開始有所突破，不再僅限于上述三個，例如“世行貸款建設調整公路案”。[4]該案所涉及法律關系的主體、客體、權利、義務、責任承擔等內容無一涉及外國因素，但資金往來、貨源標準、負責人的聘任以及工程監督等均與世界銀行密切相關，這種情形也是涉外法律適用問題不可忽視的一個方面。因此，用傳統的涉外因素的標準來判斷是否屬于涉外民事法律關系的弊端逐漸顯露。而且，在國際法中，住所地、經常居所地、不動產所在地、最密切聯系地等連接點是最常用的，我們應當將連接點的范圍加以擴展，并適當應用于涉外數字遺產問題的法律適用問題中，才能提高涉外數字遺產法律適用的準確性和高效性。

（5）健全國內的司法協助制度，既要明確我國涉外數字遺產權利和義務的執行機構、執行程序、執行期限、執行方式等等事項，同時，也要加強與其他國家之間司法互助的連通，加快互助溝通和立法機制建設，切實保證涉外數字遺產法律規范能夠得到有效實施，保證涉外法律問題解決通道的暢通。涉外法律適用與國內法律適用不同，后者有國家強制力保證實施，且是在本國領域內，執行較為方便、容易，而涉外法律適用涉及到他國當事人、位于他國領域內的財產、跨國取證等復雜內容，執行較為困難，且國際上沒有凌駕于一國主權之上的統一的執行機構，這就使得涉外法律的具體實施成為一大難題。所以，我們應當健全國家間司法協助制度，首先明確我國實施司法協助的相關主體、程序、期限、方式、保障力等等事項，表明我國積極促進國際司法互助工作的外交態度，同時，更要積極主動加強與他國司法互助的溝通，努力促成司法互助雙邊、多邊協定和國際條約的建立，從而進一步保障涉外數字遺產法律適用的有效性。

六、結束語

涉外數字遺產的法律適用問題，在國內外的法律適用研究中，都是一個新內容，筆者僅從數字遺產的概念和法律性質處著手，結合涉外法律關系的基本要素進行了簡單的分析和思考，并對涉外法律適用提出了一些具體的建議，但欠缺之處還有很多，但是希望依次為契機，加深對于涉外數字遺產法律適用問題的認識，進而能夠對以后的深入學習有所啟發。

參考文獻：

[1]孫婷，任淑楠.數字遺產的法律界定與保護[J].現代物業·現代經濟，2012，10：24-27.

[2]王利明.民法[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544-545.

[3]陳雅萍.“數字遺產”涉外法定繼承研究.[J]法制博覽，2012，02：104.

[4]魏悅悅.對“涉外民事關系”的界定.[J]黑龍江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5，02：125-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