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本世紀初打工文學和底層文學作為文學現象被正式提出,近年來發展迅速,關于打工文學與底層文學關系問題爭議不斷。文章從概念范疇辨析入手對打工文學與底層文學進行重新定義。并從創作主體和表現范疇辨析異同,打工文學創作者多為打工群體,描寫對象包括底層打工者和高級白領;底層文學的創作者多為作家和知識分子,描寫對象包括下崗工人、農民以及農民工群體。兩者敘事視角也不同,打工文學多采用內視角敘事,底層文學則多采用外視角敘述。兩者雖有共同之處,也存在一些區別,不能簡單定義為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
關鍵詞:打工文學;底層文學;人文關懷
作者簡介:杭永娟(1995-),女,甘肅慶陽人,淮陰師范學院文學院本科在讀。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27-0-02
打工文學與底層文學是自本世紀以來發展較快的兩種文學現象,由于二者在很多方面有交叉點,比如這兩種文學都書寫底層生活,同時底層文學書寫的范圍更廣,因此出現了一種普遍的說法:打工文學包含于底層文學,屬于底層文學的一個分支。也有不同的觀點認為:打工文學不只局限于書寫底層打工者,它還以高級白領階層作為描寫對象,所以打工文學并不屬于底層文學。關于打工文學與底層文學的關系問題一直是學界爭論的熱點話題,但至今仍沒有定論。筆者認為打工文學與底層文學在一些方面有交叉甚至重合但依舊存在區別,不應該簡單地將二者定義為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也不能將兩者完全割裂開來,應該用辯證地眼光看待打工文學與底層文學的關系問題。以下,文章將主要從概念范疇、創作主體和表現范疇以及人文關懷三個方面對打工文學與底層文學做簡要辨析。
一、概念范疇辨析
(一)打工文學概念范疇辨析
打工文學這一文學現象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就已經出現,由于改革開放出現了打工潮,因此,描寫打工者群體生活的文學作品也隨之出現。作家林堅的小說《深夜,海邊有一個人》在1984年被發表在《特區文學》第3期上,這篇小說一經發表便引起了極大的關注,被認為是第一篇公開發表的打工文學作品。但打工文學這一口號直到2004年前后才被正式提出。
關于打工文學的定義眾說紛紜,批評家楊宏海認為,打工文學主要指以下層打工者為創作者創作的文學作品,該類型作品以打工生活為題材[1]。這也是最早的關于“打工文學”的概念。評論家白燁認為,像作家孫惠芬、尤鳳偉等人的小說不能算是打工文學,他認為打工文學作品必須由打工者群體所寫。何西來則表示,作品只要是反映打工者生活的,無論是否由打工者所寫,都可以歸為打工文學范圍;洪治綱也認同何西來的觀點[1]。目前學界較為認可的是何西來、洪治綱等人的觀點。根據各位學者的觀點,現將“打工文學”定義為“由打工者和專業作家等創作的、以打工生活為題材、以基層打工者為描寫對象的文學作品”。近年來,呈現出“打工者寫”和“寫打工者”兩種不同的寫作方式。
(二)底層文學概念范疇辨析
底層文學由來已久,自封建社會時期的文學中就有?,F代學者從社會學層面對“底層”進行定義,很少或基本上不擁有物質資源和精神資源的社會階層[2]。2004年,曹征路《那兒》發表,底層文學被正式命名。對于如何界說底層文學,人們普遍認為,底層文學主要是以生活在社會底層、極少占有社會資源的底層勞動者為描寫對象的一種文學。
由此可以看出,打工文學與底層文學是兩個有著密切聯系的概念。但經過深入研究不難發現,二者依然存在一些區別,“底層”是個廣義概念,可以指全體弱勢階層,這一概念由來已久,而“打工”是個狹義概念,專門指自改革開放以來,在社會上各行各業中“打工”的人群,因此,“底層”更具歷史性,“打工”則更具有時代性。
二、創作主體及表現范疇辨析
(一)創作主體辨析
打工文學的創作者大多是打工者,他們以自身經驗為基礎,多寫自己離鄉的痛苦、憂郁與苦悶。還原了打工者原始的生活狀態,增加了作品的真實性。打工文學多采用內視角,以第一人稱的“我”出現,“我”觀察外在世界,審視生活中發生的一切,這種敘述視角體現出兩個主要特征:主觀性和有限性。他們選取的題材多帶有作家自身的生活經驗,主觀情感較濃;作品描寫的范圍跟作家生活圈子相似,都極為有限。前段時間風靡微信朋友圈的《我是范雨素》是一篇自傳式文章。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讀的書,命運把我裝訂的極為拙劣[3]。《我是范雨素》以此為開頭。作者范雨素出生于湖北襄陽的農村,因有遠大抱負不能忍受在鄉下坐井觀天的日子,她到了北京,目前在做育兒嫂。文章中,她梳理了40多年來的個人經歷,寫了她的哥哥姐姐們以及自強不屈的母親。一篇無論是從題材還是作者看起來都沒有走紅潛質的文章,卻在微信端發布后迅速收獲了幾十萬的閱讀量。王十月評價范雨素的文章多次提到“真”字,有真的態度,真的人生。她文筆樸素,充滿生活質感,文章中有她對生命的思考,也有她的人生態度。文章看似描寫的是個人,其實映射出的是廣大基層群眾的人生。她的作品沒有說教的成分,也沒有高高在上,就是以一個當事人的身份講述她的思考和見解。
與打工文學不同的是,底層文學的創作者大多是知識分子或專業作家,他們多采用外視角,即旁觀者的視角對底層進行敘述。如曹征路的小說《那兒》[4]中主人公“小舅”是礦山機械廠的工會主席,他一心想為工人辦事,卻屢犯“錯誤”,最后,“小舅”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作者跳出人物,運用冷靜、客觀的筆調塑造了“小舅”這一人物形象,展現了工人階級所處的地位。還有遲子建的小說《世界上所有的夜晚》[5]小說主人公“我”自認為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因丈夫死于車禍,想要通過獨自遠行擺脫哀傷,目睹了世間的各種苦難、不公與死亡。小說雖然篇幅不長,但卻向讀者展現了所有的夜晚,所有哀傷的面孔。作者通過冷靜的敘述,展示了命運深層的本質。endprint
(二)表現范疇辨析
打工文學描寫的對象除了底層打工者還有高級白領階層,作品主要表現的都是主人公“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他們強烈地想要融入都市,渴望得到城市的認可。卻在一開始就被貼上農村人、鄉下人等一系列標簽,無法實現與城里人同等的地位,他們是城市的邊緣者。郁金的詩歌《狗一樣的生活》中寫道,在北京,你可以沒有孩子/但不能沒有一條狗/在寵物如此尊貴的年代/一個外省青年,遠不如/一條狗那樣輕易得到歸宿;我看到我瘦下來的青春,與城市的繁榮成反比。顧一的詩歌《邊緣》中也寫道,在這座所謂的城市/找不到,哪怕一點/歸宿的感覺。夢月星夢《站在城市的邊緣》站在城市的邊緣/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城市的前方在哪里/城市的前方是什么/沒有人知道[6]。這種邊緣生存的感受,造成打工者內心的凄涼。對于高級白領階層的打工者來說,同樣面臨在城市生存的危機。近年來,不少大學畢業生、高級知識分子紛紛涌入北上廣深,他們主要從事腦力勞動,成為較高層次的打工一族,即白領職員,在打工文學里,描寫他們的作品也多起來。他們生活的場地,主要是公司、寫字樓。如張心的中篇小說《首席》寫玩具公司的業務員歐陽飄雪的商務活動,與同學搶客戶,又被同事挖墻腳,她在事業的追求上從不滿足。與底層打工者相比,白領階層除了追求物質條件的改善外,更追求生活形態的轉換和自我價值的實現,與此共生的,則是憂患意識。白領職員大多受過高等或精英教育,原有的固定等級觀念和優越感,在一次次的“炒魷魚”或是被“炒”的威脅下被粉碎了,這種緊張感、危機感以及憂患意識隨之而生[7]。所以,無論是底層打工者還是高級白領都面臨理想與現實矛盾的問題。
底層文學的描寫對象是我們通常所說的特殊群體,他們包括下崗工人、農民以及農民工群體,他們組成了底層勞動者群體。
因此,就打工文學與底層文學的表現范疇來說,底層文學大于打工文學,但有時,打工文學又會超出底層文學,比如對白領階層打工者的書寫。打工文學最突出的特點就是由打工者群體參與創作。在語言運用、結構掌控方面難免有不足之處,但作品的創作背景有作者的親身體驗,這種寫作能給人強烈的真實性與可觸摸性,同樣鑒于這種可觸摸性,它的讀者注定是廣大的打工群體,其影響力是可想而知的。一般來說,有影響的作品無不是出自有影響力的作家之手,從這一點也可以解釋為什么打工文學作品被重視的程度不如底層文學。
三、人文關懷辨析
我們一般所認為的人文關懷,是發源于西方的人文主義傳統,其核心在于肯定人的價值,是敬仰和尊重人的生命、情感、自由的精神,它與關注人的全面發展及其幸福相關。文學作品中體現的人文關懷也即作者的人文關懷,一般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對人類的終極關懷,即追求人類生存的意義、死亡的價值;另一種是對人的現實關懷,即關心人類的現實處境、展現人性的矛盾與困境等[8]。作家對底層人民的關懷,更多的是現實關懷,是一種底層意識。同樣,根據創作者的不同,底層意識也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由專業作家或知識分子的寫作中體現出來的底層意識,這類作家站在底層生活的外圍甚至是底層生活之上反觀“底層”這一群體,更多關注的是社會底層的生活和生存困境,作品往往帶有較濃的現實關懷精神。但有時也不免帶有居高臨下的感覺,流露出憐憫與同情。另一類是處于社會底層的寫作者在作品中體現出來的底層意識。這一類作家極少帶著憐憫和俯視的情感敘述故事,他們更多是為了寫生活,為了自己的利益訴求與情感表達,個人意識和個人奮斗的思想更多。盡管兩類寫作者在表述以及風格上有所不同,但所展現的底層意識在內涵上是相同的,即對社會底層生存現狀的關注與揭示,目的就是喚起社會各界普遍對于底層的重視,為底層遭遇的不平等、不公正待遇鳴不平,對底層人民的困難給予關注。
四、結論
綜上所述,對于打工文學與底層文學的關系問題,我們應該持辯證的觀點,打工文學在描寫底層打工者方面與底層文學在主題上有部分重合,但看待打工文學不能只局限于底層打工者,隨著社會的發展,越來越多的白領打工者進入文學作品,這類形象與底層文學描寫對象有很大區別;其次,由于創作主體不同,敘述視角、人文關懷也有差別,打工文學作者更多的是使用內視角,運用同理心看待描寫對象;而底層文學的作者更多使用外視角,運用同情心來看待底層群體。盡管二者都體現了作家對“底層”的一種人文關懷,但究其內涵深處,仍然有很多的不同之處。所以,對于底層文學與打工文學的關系,不能簡單地看作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應該更多地關注二者的差別做進一步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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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江莉.新世紀“底層文學”研究[D].金華:浙江師范大學,2006.
[3]范雨素.我是范雨素[EB/OL].海峽都市報,http://www.mnw.cn/news/ent/1684226.html.2017-04-27.
[4]曹征路.那兒[J].當代,2004(05):188-210.
[5]遲子建.世界上所有的夜晚[M].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4.
[6]吳松.論當下的打工文學寫作[D].長春.吉林大學,2008.
[7]李紅雨.一種走向泛化的文學現象:打工文學[A]//楊宏海.打工文學備忘錄[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135-138.
[8]蔣述卓.現實關懷:底層意識與新人文精神[J].文藝爭鳴,2005(3):3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