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風揚起她的裙擺

文/陳若魚

其實她可以理解他的謊言，不過是怕失去她，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能再給彼此一個機會，沒準一不小心就能白頭到老呢。

出其不意的遇見

蘇聶聶認識蔣見南，是在一個初春的午后。

她坐在湖邊公園，望著垂垂的柳枝出神，還有兩三個月她就大學畢業了，即將步入社會，前途卻一片模糊，不知道究竟是要回老家考公務員，還是繼續讀研，或者隨大流步入職場。

正在她糾結的時候，有個孩子落進了湖里，她和一個男人一同跳了下去，她水性好，先救起孩子，回頭看那個男人卻溺水了。

她又立刻轉身去救他，這便是他們的初相識，帶了一點戲劇感。

后來，蘇聶聶才知道，雖然他英勇地下去救人，但尷尬的是他并不會游泳，是想仗著身高優勢去撈人，沒想到湖水比他想的要深，如果不是她，他很可能就要命喪黃泉了，所以那天開始，他就稱她為救命恩人。

那天在湖邊，他再三跟她鞠躬道謝，蘇聶聶大手一揮，“別客氣了，舉手之勞?！?/p>

說話之際，他從錢夾里掏出一張濕噠噠的名片遞給她，說加個微信，日后答謝她的救命之恩，她接下來掃了一眼，蔣見南，名字還挺好聽，然后放進褲兜里就走了，很快圍觀的人也都散去了，但是蔣見南盯著她的背影，嘴角不禁上揚。

人海茫茫，有多少出其不意的遇見，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就一段故事。

驚喜的是，蘇聶聶和蔣見南，像是注定的緣分。

回去之后，她很快就把這件事忘了，更別提加微信了，但是她怎么也沒想到，三個月后她穿著學士服跟同學在湖邊拍照的時候，又遇見了他。

攤牌

那時，杭州已經入夏。

蘇聶聶正在和同學拍照，蔣見南忽然闖進她的視線，笑得溫良如玉，拿著胸前掛著的相機說，要幫她們拍照。蘇聶聶一眼認出他，沒有拒絕。

那天，他說是給她們拍照，但鏡頭其實一直對著蘇聶聶，拍了很多張單人照，而且每一張都清新動人，蘇聶聶特別高興。

“你是專業攝影師??？”她問。

蔣見南撓撓頭笑得害羞，“沒，業余愛好?！?/p>

蘇聶聶也笑，眼眸里有星光閃爍，所以當蔣見南提出加她微信，給他傳照片的時候，她欣然答應了。巧的是，加了微信之后才發現，他們倆居然都來自南安，當一個男人別有用心地加了一個姑娘的微信，自然不僅僅是傳照片這么簡單，他們開始聊天，每天聊，從早聊到晚，睡前道晚安，早上起來就看彼此的消息框，漸漸地，不聊天的時候就會牽腸掛肚。

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女，自然懂這牽腸掛肚的背后意味著什么。沒多久，蘇聶聶正式畢業，她決定留在這座城市，還進了蔣見南所在的公司。兩人的辦公室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每天中午一起吃飯，下班一起走，很快就被公司的同事看出端倪，有八卦的女同事在茶水間悄悄問她，是不是跟蔣見南談戀愛呢。

蘇聶聶搖頭，但臉頰發燙。

其實，她也知道蔣見南對她的心意，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遲遲沒有表白，雖然現在，他們的關系處在一個微妙的節點，曖昧而溫暖，她作為一個姑娘家，多多少少有點期待被表白時的浪漫和驚喜。

來公司第二個月，蘇聶聶漸漸聽到一些風言風語，說公司里對蔣見南有意思的姑娘很多，但是他都看不上眼，據傳說他其實名花有主，更有人說，他可能已經在老家結婚了，還有孩子之類的。

蘇聶聶望著辦公桌上那盆蔣見南送的仙人掌，心里浮起一絲疑惑。

自從他們認識到現在，她對他其實知之甚少，連他的朋友圈也是設置的三天可見，什么過往的消息都看不見。

很快，蘇聶聶過了試用期，正式入職了，蔣見南特地請她吃飯慶祝。

訂了一家裝潢高檔的餐廳，柔美的燈光襯得人都溫柔了，他們要了一瓶紅酒，很應景，兩人都喝到微醺，蔣見南一整個晚上都顯得有些隱隱的局促，蘇聶聶早看在眼里，她暗自在心里想，難不成他終于下定決心要跟她表白了？

整個晚上她都在期待，結果直到他們吃完飯，他也什么都沒說。

送她回家的路上，見他還沒有動靜，蘇聶聶借著酒勁忽然決定跟他攤牌。

“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蔣見南愣住，像是被人看穿了一般，垂下了頭。

蔣見南確實有事瞞著她，但是和別人傳言的不一樣，他沒有女朋友，更沒有結婚，甚至活到27歲，還是“母胎單身”。

“那你喜不喜歡我？”她問。

“喜歡。”

“那為什么不跟我表白？要一直這樣曖昧著?！彼幻靼?。

蔣見南眼里閃過一絲慌亂，之后又變得堅定，他說，因為他很快就要調走了，就是她剛進公司時，他得到的消息，是個很好的晉升機會，他不想錯過，如果跟她表白，也許會被拒絕，他有些害怕，如果她答應，那他們

憋著驚喜，其實是一種折磨

將面臨異地戀。才剛戀愛，就異地戀，艱難程度可想而知，他不想耽誤她，所以他一直在猶豫。

“你不問，你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被你耽誤？”她問。

蔣見南的眼睛亮起來，一臉驚喜：“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答應了？”

“沒有?！彼翄傻馗甙褐^。

蔣見南正要失落，卻聽見她說：“你都沒正式表白，我怎么答應？”

他頓時懵了，顯然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整個人都興奮了，激動得語無倫次，但又無比正式地表了白，蘇聶聶收著下巴，滿臉春風。只剩最后一段路，蔣見南緊緊握著她的手，像是握著珍寶。

因為公司雖然不反對辦公室戀情，但也不支持，為了蔣見南的前途著想，他們選擇不公開。

公司里依舊有女孩子去討好蔣見南，也有男領導垂青蘇聶聶，兩個人在這種隱秘的戀愛里，感受到一絲類似于偷情似的歡愉，每次他們都會拒絕討好的人，但偶爾兩人還會互相調侃。戀愛一個月后，蔣見南就要去外地任職了，提前好幾天兩人就難分難舍了，晚上她也開始留宿他家。

現在，一切都是戀愛里最最溫馨美妙的時候，看對方都是自帶唯美濾鏡的，早上起床亂糟糟的彼此，也是最好看的時候。

蔣見南去外地之后，這種感覺還在延續，兩人從早聊到晚，每天視頻好多次。但是不在一起的思念，還是讓蘇聶聶很沒安全感，于是她開始拼了命地努力工作，又請領導吃了幾次飯之后，三個月后終于得到了調任分公司的機會，但是她決定隱瞞這個消息，等到那邊再給他一個驚喜。

憋著驚喜，其實是一種折磨。

終于等到那一天，蘇聶聶訂了最早的航班，可是到了分公司才發現，蔣見南并沒有在分公司。

甚至分公司的人告訴她，蔣見南根本就沒來報到過，他們已經當他自動離職了。

蘇聶聶頓時愣住了。

有沒有未來

蘇聶聶打電話給蔣見南，問他在做什么，他說在上班啊，還拍了一張辦公室的照片給她，她什么也不說，只拍了一張分公司的照片傳過去。

三秒鐘后，蔣見南的電話就打來了。

“說，你的解釋?！彼M量控制自己的情緒。

蔣見南說了三個字“對不起”，就再也沒話了。

“就這樣？”她心寒地問：“如果不說清楚，我們就分手吧?！?/p>

“不要！”

蔣見南終于說出了實情。

原來就在蘇聶聶剛進他們公司的時候，他就得到了要去分公司任職的消息，同時父母又逼他回老家發展，還說給他物色了一個不錯的女孩子，也在杭州，還把電話號碼給他，讓他嘗試聯系，但他看也沒看就丟進了垃圾桶，因為他的心里滿滿的都是蘇聶聶。

就在跟蘇聶聶表白之后，他其實已經放棄了去分公司的機會，正想給蘇聶聶一個驚喜，沒想到他母親忽然被查出身體有點問題，以此為借口逼他回南安相親。

他說，他有女朋友，母親以病要挾，他也沒辦法。

他知道一旦回去，就沒有可能再回杭州了，但又不想跟她分手，只能騙她去了分公司，打算之后再想辦法。

“所以，你想的辦法是什么？”

蔣見南沉默了，他還沒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上次他打算偷偷跑回杭州去找蘇聶聶，結果母親悄悄拿走了他的身份證，現在他哪都去不了。但是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蘇聶聶說，也擔心影響他在她心里的印象。

但是蘇聶聶不這么想，在他沉默一分鐘后，她掛斷了電話，他再打過去就提示無人接聽了。這頭蘇聶聶從默默掉眼淚到泣不成聲，在她看來他不是沒有辦法去找她，而是大概決定要去相親，或者已經去了。

蘇聶聶沒去分部任職，直接提了離職，像是帶著某種報復的心理，她也回了南安，父母一聽說她要回來，頓時喜上眉梢。回家沒幾天，就又提了去相親那一茬兒，蘇聶聶也沒告訴父母自己在跟蔣見南戀愛，打算穩固了再說，這一次依然本能地拒絕，但是想到蔣見南欺騙她的事情，忽然改了主意。

回南安那天，她特地發了一條朋友圈，地址顯示在南安，沒一會兒蔣見南的電話就打來了，但是她依然沒接，她還需要時間來想清楚。

她跟他，究竟有沒有未來。

宿命

去相親那天，蘇聶聶早早到了約定的咖啡館，因為本來的目的也不是相親，沒有特意打扮，素面朝天就來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在她面前坐下來的人會是蔣見南，他也和她一樣震驚，兩人四目相對，空氣都靜止了。還是蘇聶聶先反應過來。

“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情。”蘇聶聶有點好笑，又有點氣，笑的是，相親的人居然是他，氣得是，他居然真的來相親了，雖然相親的人就是她，但是她還是有一種莫名的背叛感。

“怎么，原來你還有個名字叫蔣小鐘啊?！碧K聶聶的口吻有些諷刺。

“不是不是，我……”蔣見南急得語無倫次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的時候，忽然又跑來一個男人。

“喂！不好意思啊，我來晚了！”

這下，蘇聶聶愣住了，這才知道，原來跟她相親的人不是蔣見南，而是他的堂弟蔣小鐘，他拖堂哥來幫他把把關，本來讓他坐在隔壁看看的，沒想到他跑過來了。

蔣見南跟堂弟說明情況，堂弟頓時明白了，再看看蘇聶聶，高挑白皙又漂亮，用痛失一百萬的表情識相地離開了座位。

走之前跟他哥說：“你欠我一個女朋友啊?！?/p>

然后又自言自語般地說：“相親，相到嫂子，也是厲害了。”

蘇聶聶的臉上忽然變得滾燙，不敢去看蔣見南，而他終于平靜下來，靜靜地看著她，兩人前幾天的冷戰，像日出后的冰雪漸漸融化。

“你居然真的來相親了?！笔Y見南的口吻也有一絲落寞。

蘇聶聶揚起頭質問：“你沒去相親嗎？”

他搖頭，于是把母親藏身份證的事告訴她，不然他早就跑去杭州找她了。

蘇聶聶心里一甜，半晌說：“那，那我們扯平了?！?/p>

蔣見南的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你不怪我騙你了？”

蘇聶聶點頭，其實她可以理解他的謊言，不過是怕失去她，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能再給彼此一個機會，沒準一不小心就能白頭到老呢。

蔣見南激動地把她抱進懷里，蘇聶聶靠在他懷里，感受久違的溫暖，忽然有一種宿命的感覺。正在她感慨之際，蔣見南忽然說出一件更巧合的事情，他從手機里翻出一張照片，那是在他們相遇之前拍的照片，他當時在拍風景照，只見一個姑娘穿著白裙子，風揚起她的裙擺，他心里一動按下快門。

前幾天，他整理照片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那張照片就是她！

蘇聶聶一臉不敢相信，可是那張照片上真的是她，她還記得那是一年多之前她來湖邊公寓散步，沒想到那時候，她就成了他眼里的風景。

原來啊，緣分真的早就注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