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超俊 王曉倩
摘 要:
近年來,我國的法治建設發展迅速,國民的維權意識逐漸增強,越來越多的公民選擇拿起法律的武器來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公民的法律意識隨著我國法治進程的推進而逐漸加強,“依法維權”已與百姓生活密切相關。自從各級法院全面推行立案登記制以來,全國法院接收的案件數量增加的很快。盡管“立案難”的問題從根本上得到了解決,但是,隨之而來出現了濫用訴權和虛假訴訟等現象。如果以關鍵詞“虛假訴訟”在網上搜索,可以發現從2015年立案登記制以來刑事案件就有150多件。很多不法分子利用虛假訴訟行為來實現他們的非法目的,不僅會侵害他人的合法權益,還會嚴重浪費寶貴的司法資源。
關鍵詞:虛假訴訟;法律適用;司法認定;競合問題
一、 虛假訴訟罪的司法認定
在司法實踐中,導致地方各級法院對虛假訴訟裁判結果存在較大出入的根本原因是對虛假訴訟罪的內涵理解不透徹。對某一具體犯罪而言,內涵與外延過寬會折損刑法的謙抑性,難逃“口袋罪”的命運;過窄則又難以有效打擊犯罪,難免有淪為僵尸條款之嫌。因此,對虛假訴訟條款進行詳細解讀,明晰各構成要件的涵攝范圍,對統一定罪量刑、實現同案同判大有裨益。
(一) 虛假訴訟及相似罪名辨析
正確適用法律的前提和基礎是精確地解釋法律概念。雖然,《刑法修正案(九)》對虛假訴訟行為進行了簡短的定義,但是難以準確“對號入座”。虛假訴訟的稱謂,剛開始是作為一種訴訟現象被討論。隨著案情的復雜化衍生出的“訴訟詐騙”和“訴訟欺詐”等詞語,都不當地擴大或縮小了虛假訴訟的外延。
訴訟詐騙對行為人的主觀方面進行了限定,要求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在本質上是行為人利用司法機器進行財產犯罪的過程。盡管,大部分虛假訴訟案件以獲得財產或財產性利益為目的,但他人合法權益的外延遠大于財產及財產性利益。因此,訴訟詐騙只是侵財型虛假訴訟的統稱?!捌墼p”一詞多見于民商事領域,通常指故意告知對方虛假情況或隱瞞真實情況,從而誘使對方做出錯誤意思表示的行為。狹義的惡意訴訟通常指明知沒有訴權而起訴的行為,因此類請求一般難以得到支持,甚至在訴前審查階段就被過濾,社會危害性小,故而不在刑法規制范圍內。因此,并非所有的不誠信訴訟都屬于虛假訴訟。
(二) “捏造事實”的認定
《辭?!分袑Α澳笤臁钡慕忉屖翘摌?、杜撰、偽造,就此表述從語言學的角度來看,一方面說明了這是在故意的主觀狀態支配下的欺騙行為,倘若行為人將他人捏造的事實誤當作真實的事實提起訴訟,則不應以犯罪論處;另一方面則暗含了對虛假性程度的要求。所謂捏造,是指無中生有、純屬虛構的事實,嚴格說來僅包括偽造行為而將變造行為排除在外。是否任何在訴訟時捏造的行為均能認定此罪亦值得商榷,只要使得案件進入訴訟程序的事實被認定為真實,就排除了適用虛假訴訟罪的可能性。為避免罪名的擴張化適用及犯罪構成要件的泛化,在合法進入訴訟程序后,當事人“出于趨利避害的本能所采取的某些不可罰的行為”更不宜用刑法予以規制。
(三) “妨害司法秩序或嚴重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理解
虛假訴訟行為在廣義上均可以認為“妨害了司法秩序”,但顯然不可能都以刑法對其予以制裁。當事人夸大自己的損失,放大對方的過錯,是民事訴訟中極為常見的現象,對此《民事訴訟法》中也規定了相應的處罰措施。因此,正確理解罪狀表述中“妨害司法秩序或嚴重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含義就顯得尤為重要。理論界對該罪狀的理解大都從虛假訴訟罪是行為犯還是結果犯的討論展開,又常常以虛假訴訟罪的成立與既遂標準問題為落腳點,此研究路徑在法理邏輯上不無道理。行為犯論者認為,“行為人只要向法院提起惡意訴訟,就對司法秩序進行了破壞。如果法官受到虛假證據的影響作出了錯誤的判決,則該結果只能作為結果加重情節對行為人加重處罰?!睂Υ擞^點筆者難以茍同。
二、 虛假訴訟的罪數形態
行為人為確保虛假訴訟的順利進行,通常會與法官或其他訴訟參與人(如:證人、翻譯人員等)相互勾結,或者采取暴力、威脅、賄買等方法組織證人作證或毀滅、偽造證據等妨害司法秩序的行為。因此,虛假訴訟罪與以詐騙罪為代表的其他犯罪的競合問題,以及共犯問題始終是司法實踐中難以繞開的藩籬。
(一)與詐騙罪的競合問題
就虛假訴訟罪而言,妨害和干擾訴訟是直接和必然的,而導致公私財產受損則是間接的、附帶的和偶然的。根據行為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可以將虛假訴訟分為侵財型虛假訴訟和非侵財型虛假訴訟。非侵財型虛假訴訟無法與財產犯罪發生競合,必然會妨害司法秩序。因此,如果行為人的虛假訴訟行為同時符合幫助毀滅、偽造證據罪或妨害作證罪等罪的構成要件時,應當按照想象競合的原理對其定罪量刑。
而一旦行為人主觀上具有了非法占有他人財物或財產性利益的目的,虛假訴訟罪就有可能與詐騙罪發生競合。然而,并非所有的侵財型虛假訴訟都能與詐騙罪發生競合問題,有兩種特殊情形值得注意。第一種情形是,訴訟發起人與司法工作人員相互串通,由當事人提起虛假訴訟,法官枉法裁判,從而共同侵害被告的財產權。在這種情形下,無論是對于法官還是被害人,都不存在被騙的事實,因而不可能成立詐騙罪。至于成立何罪,則應當結合行為人的客觀行為和被害人的心理狀態具體分析。第二種情形是,原、被告當事人雙方惡意串通,試圖通過假離婚或虛構債權債務關系轉移財產,以謀取不法權益。在此種情形中,由于當事人通過虛假訴訟將財產轉移,案外第三人的債權可能面臨無法實現的不利后果,但并沒有人因為法官的處分行為而遭受直接財產損失,此種或然的債權利益難以評價為詐騙罪的犯罪對象。
絕大多數侵財型虛假訴訟存在與詐騙罪想象競合的情形。即行為人以捏造的事實提起民事訴訟,法院信以為真陷入錯誤認識,并基于錯誤認識處分了被告的財產,被告最終因此遭受財產損失。此種情形,被騙者與受害人相分離,是典型的三角詐騙。有觀點認為虛假訴訟行為構成詐騙罪存在客觀障礙,“三角詐騙中的受騙人應具有處分被害人財產的權限,而法院基于其中立地位無法依照相應的判斷標準而享有事實處分權,財產處分也并非基于被害人的自愿?!贝朔N觀點顯然忽視了訴訟程序的特殊性。
(二)虛假訴訟罪的共犯
虛假訴訟根據行為方式的不同可以劃分為兩種基本類型,其他復雜構成均是這兩種類型在共同犯罪形態上的不同表現。一種是單方型虛假訴訟,也即原告針對被告以捏造的事實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以侵害被告的合法權益,此時被害人與被告具有同一性;另一種是雙方型虛假訴訟,即原告與被告相互勾結、惡意串通,企圖損害案外第三人合法權益。在當前,部分企業為逃避債務而“自導自演”民事訴訟以轉移財產,雙方型虛假訴訟在司法實踐中具有高發性。近日,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審理的民事虛假訴訟第一案——上海歐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與遼寧特萊維置業發展有限公司借貸糾紛一案就是典型。在該種情形下,原被告雙方自然可以構成虛假訴訟罪的共犯,按照各自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和“部分實行全部責任”的原則對其科以刑罰。
三、 結語
作為對司法實踐中大量虛假訴訟現象的積極回應,《刑法修正案(九)》增設了虛假訴訟罪,并在短時間內對虛假訴訟行為起到了良好的抑制作用。但作為新增罪名,冰冷的法條并不是其最終歸宿,如希冀其能發揮最大社會效用,還有待司法工作人員立足于司法實踐中遇到的各種壁壘,充分發揮自身法律智慧,在罪刑法定的框架下建構出一套具體可行的適用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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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浙江省天臺縣人民法院,浙江 天臺 317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