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職業(yè)認同：從“缺失”到“回歸”

王曉紅

【摘要】教師職業(yè)認同缺失原因在于：政策落實不到位，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教育口號太過理想，權利與義務不成比例；教師考核過于量化，教師的創(chuàng)造性受限。解決教師職業(yè)認同問題關鍵在于：首先，把目標投向各學校，讓政策落實到每一個教師；其次，呼吁家庭教育，讓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同軌；最后，遵循教育和教學發(fā)展規(guī)律，建立合理考核制度。

【關鍵詞】教師職業(yè)認同回歸

在當今復雜且飛快的社會發(fā)展中，職業(yè)世界充滿著各種不確定性，職業(yè)選擇也相對變得不像過去那樣簡單，教師職業(yè)認同問題更是日漸凸顯。教師職業(yè)認同問題該如何解決，成為困擾我國教育領域的一個難題。

一、教師職業(yè)認同：一個“懸而未決”的議題

在現代社會中，人們經常面臨復雜的職業(yè)變化，在這種情況下，個體不但需要掌握一定的職業(yè)技能來適應新變化，還需要從自己的職業(yè)經歷中逐漸確定自我意識和形成自我概念，為成就更長遠的價值提供方向和指引，這就是職業(yè)認同。職業(yè)認同備受國內外學者關注，教師職業(yè)認同作為其中一個重要關注點亦如此。所謂教師職業(yè)認同，指一個教師能從心底接受教師職業(yè)，并能對教師職業(yè)的各個方面作出積極的感知和正面的評價，從而愿意長期從事教師職業(yè)的主觀心理感受。[1]荷蘭學者科瑟根在教師行為改變的“洋蔥頭模型”中明確指出，教師職業(yè)認同與教師使命是影響教師行為改變的核心要素。[2]

從古至今，教師一直被譽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是人類社會最古老的職業(yè)之一。教師的稱謂從“教書匠”“先生”到“園丁”“春蠶”“蠟燭”的變化，可以看出教師職業(yè)在人們心中的地位變化。古人常言，“古之學者必嚴其師，師嚴然后道尊”“古之圣王，未有不尊師者也”“明師之恩，誠為過于天地，重于父母多矣”等等，都道出了教師職業(yè)備受人們尊敬和愛戴。教師的社會地位如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一個國家在一定時期經濟、政治、文化等的發(fā)達程度，同時，也可以從側面看出一個社會對教育的重視程度。但隨著社會的快速變遷和激烈競爭，教育情境和教育對象變得越來越復雜，教師職業(yè)認同感逐漸被弱化。近年來，在教師職業(yè)研究領域中，教師職業(yè)認同問題成為“懸而未決”的議題。

二、教師職業(yè)認同面臨的困境

“百年大計，教育為本。”教育關乎著一個國家的未來發(fā)展。教師職業(yè)認同影響著教育發(fā)展的質量，進而影響著國家的發(fā)展質量。在國家層面，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的《關于全面深化新時代教師隊伍建設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中，明確提出要不斷提高教師的地位待遇，真正讓教師成為令人羨慕的職業(yè)。從《意見》中，我們可以看出，國家把教師隊伍的地位待遇問題提到了相當重要的位置，抓住了教師隊伍建設中亟待解決的關鍵問題。在社會層面，尊師愛師早已成為一個傳統(tǒng)美德。在生活中，像“如果生活沒有老師，就好像萬物沒有陽光；如果智慧里沒有老師，就好像鳥兒沒有翅膀”“黑發(fā)積霜織日月，授業(yè)恩情疊又疊；粉筆無言寫春秋，園丁風貌心中留”等贊美教師的言語常聽于耳。

從國家、社會層面來看，教師職業(yè)理應成為人人追求向往的職業(yè)，每一個已成為教師的人，理應從心底接受教師這一職業(yè)，并愿意長期從事教師職業(yè)。但在實際中，并非如此。近年來，教師行業(yè)一直出現“離職潮”。河南實驗中學的一位教師在辭職信中寫下“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紹興稽山中學的一位語文教師在個人公眾號上寫了《我只是不想再浪費生命了》這樣一篇文章，用來作別20多年的教師生涯；蘇州一所實驗中學的一位高中語文教師在微博上寫道：“我辭職啦！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從這些教師的離職事件中，我們可以看出，這些離開教師崗位的人對教師職業(yè)已經失去了熱愛，甚至否定了教師職業(yè)的價值。因此，我們不得不反思，教師的離職率逐年遞增，教師職業(yè)認同面臨危機，原因何在？

1. 政策落實不到位，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

國家和教育部每年下發(fā)的文件都會強調教師待遇的重要性。例如：《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10-2020年）》就明確指出了要進一步提高廣大教師的地位待遇；國務院制定印發(fā)的《國務院關于加強教師隊伍建設的意見》中強調了教師地位待遇的重要性；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的《意見》中也明確提出要不斷提高教師地位待遇，讓教師成為令人羨慕的職業(yè)。從這些文件中可以看出，多年來，國家一直致力于解決教師地位待遇問題。

這些政策在理念上很好地滿足了當下教師的需求，看似教師職業(yè)得到了很大的重視。但是，這些政策的落實卻不盡如人意，地位待遇問題還是成為現實中教師職業(yè)認同迷惘和失落的根源之一。有研究表明，無論是對普通教師還是特級教師而言，教師的待遇不高是這兩種類型教師對教師職業(yè)不認同的主要原因之一。[3]

不少人認為，教師是無私的，是偉大的，不應該和金錢扯上關系，否則就失去了它本身具有的光環(huán)。那些把教師職業(yè)當作謀生手段的教師，總是被異樣的眼光看待。但我們必須認清現實，教師也是一份職業(yè)。所謂職業(yè)，就是指個人參與社會分工，用專業(yè)的知識技能創(chuàng)造物質和精神財富，獲取合理報酬，從而豐富社會物質或精神生活的工作。從定義中，可以看出，職業(yè)強調創(chuàng)造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強調合理報酬，這是職業(yè)本身所具有的屬性。如果從事教師職業(yè)所獲得的報酬無法滿足個人基本的生活所需，即不能獲得合理報酬，那么談教師職業(yè)就沒有任何意義，也就更談不上職業(yè)認同了。待遇太低是目前所有教師面臨的主要問題。雖然國家把教師待遇問題列在教育改革之中，但是理想的政策目前還沒能具體落實到實踐中。

2. 教育口號太過理想，權利與義務不成比例。

社會進入了新時代，教育也進入了“全民重教育”的新時代。類似“為了一切學生，為了學生一切，一切為了學生”“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的教育口號在新時代喊得很響亮，而理想式的教育口號背后隱藏的教師權利與義務不成比例的問題被忽視。社會對教師的期望和要求越來越高，出現了認知偏差。古人云：師者，傳道授業(yè)解惑也。傳道、授業(yè)、解惑本應該是教師最本職的工作，但在目前的學校中，重視成績，追求高分，成了各學校普遍的現象。這種現象已經違背了傳道授業(yè)解惑的真正蘊意。

而且，隨著社會競爭的激烈，家長專注于應對經濟壓力，對家庭教育越來越不重視，學校教育成了家長唯一的寄托。目前普遍存在著這樣一種現象：家長將孩子的一切都交給學校，只要孩子的成績下降了、心理出現問題了、校內外的安全出現問題了，就將責任推給教師，認為是教師的失職導致的。筆者曾聽一位在職教師訴說過這樣一個事例：她的一個學生因為放學時家長沒來接，于是就獨自回家。在過馬路時，被車撞了。回家后，學生把經過告訴了家長。家長馬上打電話來質問老師為什么沒有保證她孩子的安全，還要求學校報警。這個事例說明了什么？教師的權利在哪？教師的義務又是什么？這種職業(yè)認知偏差給教師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和職業(yè)迷惘，導致了越來越多的教師開始對教師職業(yè)價值產生懷疑，從而引發(fā)了對自己職業(yè)的低認同。有學者指出，“教師對職業(yè)的低認同會弱化教師職業(yè)追求的內驅力，并會制約教師主動發(fā)展的要求及職業(yè)情感的投入乃至行為投入的積極性”。[4]

3. 教師考核過于量化，教師的創(chuàng)造性受限。

設置教師考核本身是為了充分發(fā)揮教師的工作積極性，激發(fā)教師的工作潛能，從而不斷提升育人水平。但現實中，由于過度地細化、量化，從而使教師職業(yè)更加傾向于標準化，教師的發(fā)展性和創(chuàng)造性很是受限。筆者曾和一位剛入職的教師交談過，她這樣說：“我學校的考核很不合理。首先，以成績?yōu)橹鳎凑諏W生的期中、期末成績來考核教學效果。關鍵是每個班級的學生質量差別很大，新老師帶的班級都是成績排后的學生，在教學效果考核這一關，很難達標。我的課堂主要以學生為主，很受學生和家長歡迎。在家長觀摩課上，我獲得的家長和學生評價最高，但不納入教學效果考核中，所以工作積極性就會越來越低。其次，學校教師合格與優(yōu)秀的評選，是依據教師科研論文的發(fā)表、獲獎榮譽的評定等這些量化性指標來作為評選標準，很少看教師在課堂上花了多少心思。”我們從這位新教師的話語中可以看出，以學生的成績作為量化考核是這所學校的考核標準。這樣的考核標準，不僅給教師造成壓力，打擊了教師創(chuàng)造的積極性，還會造成過于重視學生成績而忽略學生其他方面的發(fā)展，偏離當下新課程改革方向的結果。同時，教師為了應付各種形式化的比賽和完成科研任務，無心投入教學，教學的創(chuàng)造性和創(chuàng)新性極大受阻。

三、從“缺失”走向“重視”，讓教師職業(yè)回歸認同

要想讓教師職業(yè)真正得到認可和認同，不是靠國家下發(fā)幾個政策文件就能解決的，也不是靠社會呼吁“尊師重教”的口號就能回轉的，而是需要每所學校腳踏實地、認認真真地把改革理念落到實處。

1. 把目標投向各學校，讓政策落實到每一位教師。

國家重視教育改革，重視教師發(fā)展，政策文件的下發(fā)只是改革的第一步，而不是最后一步。政策的有效落實，是教育改革最艱難的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學校是政策的執(zhí)行者和落實者，因此，要想讓改革理念真正走向每位教師，讓每位教師真正享受到國家給予的優(yōu)惠政策，就需要把目標鎖定在每一所學校上，加強對學校落實政策的監(jiān)管和指導，加大學校的執(zhí)行力度，不要再讓改革理念成為“華而不實”的口號。當改革理念真正惠及每一位教師，教師待遇問題真正得到解決，教師不再需要為生存而苦惱發(fā)愁時，自然能讓那些因為待遇問題而對教師職業(yè)失去認同的人重建認同，對教師職業(yè)重新燃起熱愛之情。所以，不要讓政策理念成為“空談”，要把關好每一所學校的執(zhí)行力度和落實效果，讓理念真正走向實際。

2. 呼吁家庭教育，讓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同軌。

全程式和封閉式的學校教育成為當下越來越流行的趨勢，這意味著，學校教育代替了家庭教育，學校的教師承擔了孩子教育的全部責任。在這樣的趨勢下，教師的權利被弱化，甚至被剝奪，而教師的義務和責任被放大。這樣的教育模式，終究實現不了育人目標。孩子的成長需要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同行同步，缺少了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無論如何精心，對于孩子而言，都是不完整的。家庭教育是孩子人生中接觸的第一個教育，學校教育只不過是孩子教育生涯中一個過渡輔助階段，永遠代替不了家庭教育。因此，需要社會共同呼吁家庭教育，重視家庭教育，卸下學校教育所承受的過重的包袱，讓學校教育回歸正軌，糾正社會對教師職業(yè)的認知偏差，賦予教師真正的權利與義務，讓教師對職業(yè)重燃熱愛之心，重拾認可之心。

3. 遵循教育和教學發(fā)展規(guī)律，建立合理考核制度。

考核制度不應該成為教師的工作壓力，而應該成為教師的工作動力。過度的量化考核不僅影響教師教學投入的積極性，而且還容易造成學生的不平衡發(fā)展。教師過多地應對這些量化考核指標，實質上已經失去了從內心認可這份職業(yè)的那種執(zhí)念；教師被動地完成各種指標和應對各種要求，逐漸失去了那份熱愛教育、熱愛教學的心。因此，學校應該意識到目前考核制度的不合理性，優(yōu)化考核體系，給予教師更多的自我發(fā)揮和展現機會。首先，把學生成績作為一個參考指標，而不是主要指標，讓學生能在德智體美各方面得到均衡發(fā)展。其次，把過程性評價作為主要考核標準，給予教師更多的發(fā)展空間，讓他們的主體性和創(chuàng)造性得到充分展示，讓他們找回改變教師職業(yè)內部力量的信念。正如美國學者帕克·帕爾默所言，“我們成為教師，是因為我們一度相信，內心的思想和洞察力至少與圍繞我們的外部世界一樣真實、一樣強大有力。內部世界的真實性可以給予我們影響外部客觀世界的力量”。[5]

（作者單位：電子科技大學中山學院）

參考文獻：

[1]Fred A J Korthagen. In search of the essence of a good

teacher：towards a more holistic approach in teacher education [J]. Teaching and Teacher Education. 2004. 20：77-97.

[2]Sachs，J . Teacher Professional Identity：Competing Discourses，Competing Outcomes [J]. Educational Policy，2001（2）：155.

[3]張壽松. 特級教師與普通教師職業(yè)認同的比較研究[J].教育理論與實踐，2011（04）：36.

[4]蒲陽. 教師職業(yè)認同的意義與現狀[ J ]. 人民教育，2018（08）：15.

[5]（美）帕克·帕爾默. 教學勇氣——漫步教師心靈[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5：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