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卡勒德.胡塞尼的作品《追風箏的人》圍繞主人公阿米爾的心靈成長和救贖展開,以此推動故事的發展。本文通過阿米爾與哈桑,阿米爾與父親以及阿米爾與故土和美國三個方面來解讀阿米爾在成長與救贖的道路上產生的身份認同的困惑和身份焦慮,探究此種焦慮的原因以及由此而產生的影響。
關鍵詞:追風箏的人;阿米爾;身份認同;身份焦慮
作者簡介:李柯偉(1979.4-),男,漢,江蘇常州人,本科,講師,研究方向:英語教學、英美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29--02
一、身份認同和身份焦慮
身份認同是關于個人與社會的歸屬關系,根據揚.阿斯曼(Jan Assmann)的觀點,身份的認同包括“我”的認同和“我們的認同”之分,而“我”的認同又可區分為“個體的認同”和“個人的認同”。前者指一個人的“不可或缺性、自身與他者的不可混同性及不可替代性”。而后者指的是:“特定的社會結構會分配給每個人一些角色、性格和能力”。本文主要研究的是主人公阿米爾的個人的認同,也就是人物個體與社會存在的認同關系以及個體的社會歸屬感。身份認同是個人的社會和文化歸屬問題,個人與所處的社會能夠取得認同時,則可以構建身份;若個人與所處的社會不能認同,則相應地產生身份焦慮。身份焦慮是身份問題的負面表征,同時也是身份問題的最初體認,更是構建和重構身份的基礎或開端。身份焦慮有其深刻的社會根源,它“來源于這種不被喜歡、被隔絕、孤獨或被拋棄的威脅”。[2](25)促成我們身份焦慮的原因,并非單一地源自個體心理,更多的則是源自我們與周遭的環境以及周圍的他人,產生的摩擦沖突或者某種不和諧。本文將從從米爾與周邊的人哈桑、父親及阿米爾與所處的環境—故土和美國來闡釋他的身份焦慮。
二、阿米爾與哈桑
哈桑是阿米爾家仆人阿里的兒子,但是倆人喝過同一個奶媽的乳汁,從小就在一起玩耍。“十二歲以前,我大部分時間都在跟哈桑玩耍。有時候回想起來,我的整個童年,似乎就是和哈桑一起度過的某個懶洋洋的悠長夏日,我們在爸爸院子里那些交錯的樹木中彼此追逐、玩捉迷藏……這帶給我們無與倫比的快樂。”[3](25)可見,哈桑是阿米爾童年時期最好的玩伴。哈桑從不會拒絕阿米爾的要求,也從不會告發阿米爾,即使自己深受委屈。“為你,千千萬萬遍”是哈桑對阿米爾的誓言。而兒時的阿米爾對哈桑的友情也是純潔的,當哈桑因為其身世而受到幾個士兵侮辱后, 在電影院,阿米爾有如此舉動,“我在黑暗中聽到坐在身邊的哈桑低聲啜泣,看到眼淚從他臉頰掉下來。我從座位上探過身去,用手臂環住他,把他拉近。他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他認錯人了,我低語,‘他認錯人了”[3](7)。面對哈桑的忠心,阿米爾從內心深處也是把阿米爾當成好朋友,甚至是好兄弟的。然而,隨著阿米爾的成長及其所受的教育,他與哈桑的關系發生了本質的變化,這種變化首先時源于種族歧視觀念,阿米爾是普什圖人,哈桑是哈扎拉人。阿米爾在書中得知普什圖人曾經迫害和剝削哈扎拉人,并對其妄加殺戮,迫使其背井離鄉。這種種族歧視使得阿米爾認為哈桑就是低人一等,因而他與哈桑的友誼也逐步被主仆關系取代。同時,父親對于阿米爾的冷漠與此同時對哈桑表現出的偏愛,加劇了這一關系的質變。所以阿米爾對哈桑的友誼已經不再是純粹的友誼,“奇怪的是,我也從來沒有認為我與哈桑是朋友。無論如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朋友……無關乎這些事情,因為歷史不會輕易改變,宗教也是。”[3](25)當哈桑遇到不認識的字詞時,阿米爾故意誤導他,并取笑他的無知;當哈桑對阿米爾所講的故事的合理性提出質疑時,阿米爾卻態度冰冷,內心認為哈桑只是個哈扎拉文盲,只配在廚房打雜。而事情過后,阿米爾又十分愧疚,并且試圖做些彌補。這種愧疚和彌補體現了阿米爾對自己所作所為的否定的表現,它深層次否定的是自我人格和道德觀,而這又與阿米爾潛意識里潛藏著的嫉妒、階級觀念、種族觀念相互矛盾。這種矛盾是主人公對自我認同的否定以及產生的身份焦慮。
在傳統的斗風箏比賽中,哈桑為了追回風箏,遭遇了阿塞夫的強奸,而阿米爾目睹了這一切的發上,文中這樣描述:“我停止了觀看,轉身離開那條小巷。有種溫熱的東西從我手腕流淌下來。我眨眨眼,看見自己依舊咬著拳頭,咬得很緊,從指節間流出血來。我意識到還有別的東西,我在流淚……”,[3](76)由此可見,阿米爾并飛把哈桑完全當做仆人,從小玩到大的情誼還是存在其內心的,他并未挺身而出, 相反,把哈桑當做了贏得父親贊賞而必須付出的代價。而此時的阿米爾并為此真正的開心起來。“在隨后而來的寂靜中,我明白這是個下在我身上的咒語,終此一生,我將背負著這個謊言。我想起哈桑的夢,那個我們在湖里游泳的夢。那兒沒有鬼怪。他說只有湖水。但他錯了……我就是那個鬼怪。自從那夜起,我得了失眠癥。”[3](85)由此可見,對于哈桑的背叛讓阿對米爾徹底否定了自我。為了擺脫罪惡感,他嫁禍哈桑,迫使哈桑父子遠走他鄉。其實這種罪惡感是他對自我卑鄙行為的否定,是對自我人格、道德觀的否定。這種對道德觀念的背離讓他與自我之間產生了隔閡,也就是說他的自我認同遇到了阻礙,從而產生了身份的焦慮。 直到他踏上“重新做回好人的路”,完成了自我救贖,重新定義了自己的身份并完成了身份的重建。
三、阿米爾與父親
阿米爾的父親是一個典型的阿富汗人,他高達威猛,正直勇敢,在阿米爾心中有著神圣崇高的地位。阿米爾的父親曾經赤手空拳和一頭黑熊搏斗過。“但凡涉及爸爸的故事,從來沒人懷疑它們的真實。”[3](13)他的勇敢贏得了遠近聞名的綽號“颶風先生”。后來蘇聯入侵阿富汗,在逃亡美國的路上,一位蘇聯士兵企圖用一名同行的阿富汗婦女來換取一車人的通行,阿米爾的父親伸張正義,見義勇為,面對子彈的威脅,他視死如歸,堅決捍衛同胞的尊嚴,最終他的凜然正氣不僅保護了這名婦女,也使得一車人繼續前行。父親的形象無疑為阿米爾樹立了一根標桿,但與此同時也樹立了一道屏障。阿米爾從小就生性膽小懦弱,受到孩子欺負時缺乏反抗精神,總要依靠哈桑的幫助。某次父親帶他去觀看阿富汗一年一度的比武競賽。當看到比武場地血腥一片,阿米爾害怕得放聲大哭。“我一路哭著回家,我記得爸爸的手死死抓住方向盤,一會兒緊,一會兒松,更重要的是,爸爸開車時沉默不語,厭惡溢于言表。”[3](21)在父親眼里,阿米爾缺乏男子氣概,缺乏反抗精神,與自己的性格個性形成鮮明對比, 阿米爾也親耳聽到父親這樣說:“要不是我親眼看著丈夫把他從我老婆肚子里拉出來,我肯定不相信他是我的兒子。”[3](23)再加上阿米爾的母親隨著阿米爾的出生就離世,父親對阿米爾從心底就缺乏喜愛,當然也不能從內心去給予父愛。由于沒有母愛,又缺乏父愛。他渴求能像父親一樣正直勇敢,去贏得父愛,然而他并不能做不到。相反,他以犧牲與哈桑的友誼為代價,贏得斗風箏的冠軍來獲得父親的肯定。父親貶低阿米爾,而阿米爾又渴望父愛,這一矛盾構成了阿米爾對自我身份認同的困惑和焦慮。
四、阿米爾與故土和美國
雖然身份認同問題涵蓋方方面面,但其中最重要、最具本質屬性的其實是文化認同。即個體根據自我價值選擇、精神追求等或內在或外在的特征選擇歸屬與一個文化群體。而對于流散群體而言,不同文化體系交匯、碰撞所產生的困擾,很容易處于受兩種文化擠壓的“中間狀態”,造成文化身份的缺失。
小說給我們描繪了一個飽滿而豐富的阿富汗及其穆斯林文化。時逢蘇聯進攻阿富汗,阿富汗人被迫流亡他國。當阿米爾離開自己原來居住的阿富汗而移居美國時,文化沖突和認同危機更加強烈了。他開始受到雙重文化的沖擊。一方面,美國社會文化的大熔爐特征不斷地使他美國化,被賦予美國人的特點;另一方面,由于他從小生活在阿富汗,所以本民族的文化傳統對他仍然有潛移默化的作用,這使得他在潛意識中存有一種根深蒂固的穆斯林文化情結。尤其在阿米爾的生活中,還有眾多的阿富汗人,尤其是上一代阿富汗人,他們對于本民族文化的堅守和他族文化的排斥更加明顯。文中提到阿米爾的父親在買橙子時,因沒帶現金而被要求出示身份證件時,他覺得遭受到了恥辱,因為在阿富汗只需在一根樹枝上刻痕,到月底結賬即可,這種信任文化的不同使阿米爾父親難以接受而與水果店老板發生沖突。這種長期生活在文化夾縫中的處境使得民族身份在他的自我認同和社會認同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尷尬,這就使阿米爾具有一種自我文化身份認同的焦慮。當拉辛汗告知阿米爾關于哈桑的真實身份,并建議他前往阿富汗救出哈桑兒子索拉博時,阿米爾的內心是矛盾的,“我害怕自己會猶豫不決,瞻前顧后,寢食難安,尋找理由,說服自己不要前去。我害怕來自美國的誘惑會拉我回去,而我再也不會趟進這條大河……”這種內心的徘徊迷茫也正是阿米爾對于自我身份的焦慮,而這種焦慮來自于阿富汗和美國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的沖撞與沖突。當阿米爾下定決心,為了營救哈桑的兒子索博拉而踏上故土,“我回到自己的國家,卻發現自己像個游客”[3](224),這種陌生感一方面來自因戰亂帶來的滿目瘡痍,窮苦潦倒的景象,另一方面更是來自阿富汗人對于移民重返故土的排斥,“為什么無論如何,你們總要回到這里呢?賣掉你們父親的土地?把錢放進口袋,跑回美國找你們的媽媽?”[3](226)類似咄咄逼人的言論當然會加劇阿米爾的身份焦慮,尤其在其尚未表現出美國文化的特質之前,便遭到了本族文化的排斥。然而阿富汗畢竟時阿米爾的故土,阿富汗的文化畢竟已根植于阿米爾的內心,阿米爾的這種身份焦慮漸漸得以舒緩,“我曾以為我忘了這片土地。但是我沒忘而且,在皎潔的月光中,我感到我腳下的阿富汗發出低沉的響聲 也許阿富汗也沒有把我遺忘。”[3](233)再加上救出哈桑兒子索拉博的決心,阿米爾最終克服了這種身份焦慮,然而當他們回到美國,開啟新的人生的時候,這種因阿富汗和美國兩種文化沖突而帶來的身份認同的焦慮不可避免,還將延續下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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