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賀
摘 要: 本文從唐佛教音樂文獻的整理、佛曲的演變、佛樂與聲詩、詞、戲劇戲曲、聲文的關系等方面,對前輩學者的研究結果進行歸納,并對存在的問題及今后研究走勢進行預測。
關鍵詞: 唐佛教音樂 文學關系 研究綜述
唐佛樂音聲之美妙、規模之大、影響之重及后世流播之廣甚為罕見。唐代佛教和音樂等文獻中均記載了佛樂的發展及其對文學的影響,如崔令欽的《教坊記序》、法照的《五會念佛略法事儀贊末》及唐大中日本安然的《金剛界大法對變記》等。自20世紀初以來,學術界在佛樂的華化和佛教音樂文學的研究方面取得了不少成果,主要涉及六個方面:
一、唐代佛教音樂文獻的整理與綜論
這部分著作是佛樂研究的主體,按其來源主要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現存佛經中的音樂文獻,如王昆吾和何劍平《漢文佛經中的音樂史料》一書整理了佛經中保留的原始佛樂、西域佛樂和隋唐佛樂等方面的資料。另一部分主要是論及敦煌卷子中保留的佛樂文學。這部分著作如向達《敦煌變文集》、羅振玉《敦煌零拾》、鄭振鐸《佛教音樂敘錄》和《佛曲敘錄》、任半塘《敦煌歌辭總編》、《敦煌曲校錄》和《敦煌曲初探》。
二、唐代佛曲之概念、演變的研究
關于佛曲概念及其演變,學者們對其認識有狹義和廣義之分。狹義的佛曲觀認為佛曲指的是天竺傳入的印度北宗佛教音樂和西域佛曲,其曲辭內容敷衍佛經,屬于佛教贊佛儀式音樂。鄭振鐸的《佛曲敘錄》[1](19)和羅振玉的《佛曲三種》均認為佛經的俗講文即是佛曲,其體裁形式包括韻散相間、說唱兼行的變文、彈詞等文學樣式。廣義的佛曲觀考慮佛曲的本土化和民間化,認為佛曲應當包括華化佛曲,即廣泛吸收流行曲調。胡適先生在《敦煌雜錄·序》中定義佛曲“當時的佛曲,是用一種極簡單的民間流行曲調,來編佛教的俗曲”[2](5)。承前人之見,任半塘定義佛曲為“其聲為僧侶所制,直接間接用以宣揚教義,而音樂性較強,不止于吟諷,且不附有說話等雜伎者”[3](449)。任先生關注佛曲之宗教功用和音樂來源的多樣性,更切合佛曲實際情形,為后世廣泛接受。
三、唐佛教音樂華化的研究
對這一問題的研究主要從兩個角度展開:一種是音樂本位,即專門研究唐佛樂的華化。專著如田青《佛教音樂的華化》,其首先突破以往單一的橫斷面視角研究,對唐佛樂的華化歷史進行縱向研究。田青《中國佛教音樂的形成與發展》中國佛教音樂史的華化可分為四個階段:一是佛教初弘期的“西域化”階段;二是自東晉至齊梁的華化及多樣化階段;三是唐代的繁盛及定型化階段;四是宋元以降直至近代的通俗化及衰微階段[4](41-44)。另一種是文學本位,即集中探討佛樂華化對文學的影響。王小盾《漢唐佛教音樂述略》中提出中古佛教音樂的部分漢化,有兩方面表現:一是唱導的推廣,二是轉讀的改制。
四、唐佛教音樂華化與詩歌關系的研究
對這一問題的研究多集中在佛樂華化進程中,充分利用“聲詩”這一媒介與詩歌互動,佛樂成為世俗詩歌配樂,世俗詩歌體式影響佛曲辭的體式。陳寅恪在《元白詩箋證稿》中論及唐佛樂與民間曲辭的互動。王小盾的《佛教唄贊音樂與敦煌講唱辭中平、側、斷讀音符》、吳立民《中國佛教音樂梵唄的形式與發展》和(美)Raoul Birnbanm《唐代佛教徒觀想體驗中的聲音與音樂》等均注意到這一問題。
五、唐佛教音樂華化與詞之關系研究
對這一問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佛樂華化對詞的音樂、體制和風格的影響。專著方面有饒宗頤《敦煌曲》、任半塘的《敦煌曲初探》和《敦煌曲校錄》。饒、任二位先生通過對大量佛曲歌辭的整理、校對,探討敦煌佛曲曲調演化為詞牌的情況。單篇論文方面有王志鵬《敦煌佛教歌辭的形成及其調名特征》。
六、唐佛教音樂與戲曲關系研究
主要涉及兩個方面:其一,研究佛教戲劇藝術形態對中國戲劇、戲曲藝術形態的影響。專著有任半塘《唐戲弄》、康保成《中國古代戲劇形態與佛教》、李小榮的《變文講唱與華梵宗教藝術》等。論文有王燕《梵聲佛教音樂與漢辭華章——中印古典戲劇因緣》一文比較考證中國戲曲和梵劇在文化性格和藝術形態方面的相同之處,并認為印度梵劇浸潤影響中國戲曲的文化中介是佛教,印度宗教習用的“沿門教化”同我國民間儺儀的“沿街念唱”形式相結合共同架構了我國戲劇演藝形式。其二,將佛教音樂作為中國戲曲音樂的重要來源展開研究。如洛地《戲弄·戲文·戲曲》、段玉明《伎樂盛境》、亞欣《寺院音樂》和《佛教音樂述略》、朱奇平《祁劇高腔與佛教音樂》等。這些論文主要觀點分為三個方面:一是研究佛教樂舞與戲劇、戲曲的關系,如段玉明《伎樂盛境》。二是論及佛曲曲調在后世演變為戲劇、戲曲的曲牌,如亞欣《佛教音樂述略》;三是論述佛樂演唱技巧對戲劇、戲曲演唱的影響。佛曲的演唱技巧主要是轉喉與長引。至于其具體演唱方法,楊蔭瀏先生在《中國古代音樂史稿》一書中曾以《桃花扇》中李香君唱辭“雨絲風片”中“絲”為例,進行解釋。我們可以看出長引和轉喉的演唱技巧,也可以明確佛曲戲的演唱方法被俗曲戲借鑒,并形成固定唱法。
七、唐佛教音樂與“聲文”關系研究
唐“佛教聲文”主要是指佛典、講經文、變文、禮懺文等在傳播過程中用佛樂進行演唱的“非詩類”文體。專著有梁啟超《佛學研究·翻譯文學與佛典》探討了華化佛曲與佛典文學的關系。汪娟的《敦煌禮懺文研究》研究了禮懺文作為聲情為主的儀式文學的藝術特點。單篇論文有楊蔭瀏的《如何對待我國的宗教音樂》、何茜的《五臺山佛教音樂研究》和孔繁洲的《五臺山的佛教音樂》等。
八、存在問題和今后預測
20世紀以來對唐佛教音樂與文學關系的研究,從文獻整理到理論闡釋和藝術體認上都取得了顯著成就。但是和中國古典文學其他文學現象、作家作品的研究相比,這一論題的研究相對滯后。目前就這一問題的研究存在以下四個問題:
(一)文獻資源的匱乏和考證研究的缺失。現存唐代佛教音樂文獻數量極為有限,雖然有敦煌卷子流傳于世,但有關佛教音樂具體創作情況、表演情形等文獻卻散佚不可見。李唐王朝國祚近三百年,在此期間社會政治、文化等發生了很大變化。可是,現存對于現存的佛曲辭我們無法確定其確切年代和作者。這對于研究唐代佛教音樂文學的發展過程是一個很大的障礙。特別是對一些律化佛曲辭、曲子詞和雜言歌辭,我們無法得知其時代和作者,更無從考證其辭樂配合情況,無從論及佛曲的創作及演變規律和藝術特點。
對現存文獻的研究,我們存在重論述輕考證的問題。由于缺乏文獻資料,我們在大膽假設的情況下取得了相當豐厚的研究成果,但是在具體的研究中缺乏對這些文獻資料的小心考證。如佛曲的演唱方法“轉喉”和“長引”如何演化為俗曲唱法,“轉喉”是純佛曲的演唱方法還是吸收了中土清商樂的唱法,這都有待學者的考證。
(二)缺乏結合宗教、歷史、政治、文學、音樂等學科領域對唐佛樂與文學關系進行跨學科的動態探究。綜觀20世紀以來的唐佛樂與文學關系研究,學者們均從本學科出發,沒有能將其置諸唐代歷史文化背景中分析。對唐佛教音樂與文學關系的研究不僅涉及文學史,而且涉及唐代音樂史、佛學史等方面,這些需要研究者以動態的、跨學科的視角進行把握。
(三)當前學界對這一問題的研究多屬單純的分類研究,缺乏宏觀性研究。如學者們或集中在佛曲歌辭的研究及佛教某一宗派,如禪宗、凈土宗佛曲與詩歌、詞之關系研究很充分,但未能將佛曲置諸唐代音樂文學的發展動態鏈條上作宏觀性研究。在研究內容上今后主要在三個方面進行拓展研究;一是要深化縱向歷時研究,如唐前佛教音樂發展情況及其與文學關系與唐代佛教音樂相比較,探討唐佛教音樂的新變及其與文學的獨特關系,以及佛教音樂歌辭在不同歷史時期所呈現出的特點。二是拓展橫向共時研究,通過考察唐佛教音樂華化的歷程,揭示唐佛樂的華化對文學的影響,以及其在文藝領域由“宗教藝術”向“文學藝術”演變的過程及成因等方面。三是深化微觀領域的研究。發展佛曲、音樂與文學關系研究,唐代佛教的世俗化導致佛樂的世俗化,使佛教的音樂滲入民間音樂中。朝廷的一系列政策使音樂由雅俗對立走向融合。未來的研究要以唐佛曲的演變及其對音樂和文學的影響為線索,揭示唐佛曲的繁榮發展對古典音樂和文學的影響。
(四)缺乏考論結合的研究方法,以此理清佛教音樂在唐及以前的演變情況,在甄別史料的基礎上,對佛教音樂與文學關系進行還原性探究。一方面,考證現存典籍中對佛曲的記載,同時結合相關學科,論述唐佛曲在中國古典音樂史和文學史上的地位,肯定其在聲詩、詞、戲曲、變文的演唱、形成和發展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使學界重新認識古典詩、詞、曲三者之間的歷史淵源、發展脈絡和相互關系。另一方面,從微觀的角度考證佛曲影響下的某一類音樂文學體裁,如佛教戲曲如何由原始的散韻合組講唱文學的初級形式最后過渡到較高的較成熟的散韻合組的講唱文學形式。
佛曲自傳入中國后,便開始與中土音樂和文學相融合,對中國古典音樂和文學均有重要影響。佛教徒通過通曉佛教信眾、文人、音聲人之手改造佛曲,使佛曲廣泛地吸收中土流行音樂文學發展自身。佛曲與文學彼此交流、相互激蕩,產生了“佛曲聲詩”、“佛曲詞”和“佛曲戲劇”等佛曲文學形式。這些佛曲文學使得中國古典音樂文學的內容、體制、技巧等得以豐富,在中國古典文學史上占據重要的地位。這將是今后學者們關注的一大焦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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