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流行語“老鐵”及網絡詞語與方言詞的互動

董梅

摘 要：“老鐵”本為東北方言詞，搖身一變成為網絡流行語，此類現象及原因值得認真研究?！袄翔F”在網絡流行后，詞義在不斷擴大，活躍周期主要是從2016年11月至2018年6月。網絡流行語與方言詞之間的互動有利于兩者的豐富與發展。本文發現，在二者的互動中，方言詞被接納為網絡流行語原因包括：發達的網絡媒體技術、網民因素和方言詞本身的優勢。

關鍵詞：老鐵；網絡流行語；方言詞匯；互動；百度流行指數

一、引言

近年來，隨著網絡的應用，一大批網絡流行語產生、傳播，被人們廣泛用于日常生活中。“老鐵”原先是是一個東北方言詞，現成為十分流行的網絡詞語，被人們熟知。學者對此現象進行研究，并提出了相關觀點。

師紅利（2017）從句法、語義、語用三個平面理論對“老鐵”一詞進行多角度分析，還從語言的發展演變分析其走紅的原因。陶家玉（2017）從詞源、修辭、語用特征以及流行原因四個方面對“扎心了，老鐵”進行詳細的分析研究。何慧運（2018）提出，“扎心”和“老鐵”在一起使用時可以實現整體上的意義和內部結構互動影響，從而得出的一個整體構式意義。張茜茜（2018）指出，“老鐵”進入到網絡后，其語義不斷泛化。

學者從語言學不同的角度對“老鐵”一詞進行研究，使我們對“老鐵”一詞有了更深的認識。此類網絡流行語極大地促進了現代漢語詞匯的豐富與發展，對已有的現代漢語語法提出了新的挑戰?！袄翔F”本是東北方言詞，方言詞匯如何進入網絡并流行起來？方言詞與網絡流行語之間的互動關系如何？此類問題值得深究。本文將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總結分析網絡流行語吸收方言詞匯的情況，探討方言詞匯與網絡流行語之間的互動關系，并進一步分析造成該現象的原因。

二、“老鐵”的句法、語義分析

“老鐵”一詞本多在東北地區使用，具有濃厚的口語色彩。例如，“他們關系老鐵了”，用來形容兩人之間關系親密。在這里“老”作副詞，表示程度深，有“極，很”之意?！拌F”作形容詞，表示“（關系）堅固、牢固”。所以，“老鐵”是副詞“老”和形容詞“鐵”構成狀中短語，后面常接助詞“了”表肯定語氣?！拌F”充當句子的謂語，是句子的核心，形容詞前有“老”這一狀語，用來修飾“鐵”，“老”和“鐵”在這句話中充當兩個句法成分，即“老”作狀語，“鐵”作謂語。隨著“老鐵”在網絡上走紅，“老鐵”的句法也呈現新的特點。其常常作為名詞使用，“老鐵”是由前綴“老”加上詞根“鐵”組成的附加式合成詞，在句中常常作為一個句法成分。

從“老鐵”的發展演變能夠看出，“老鐵”由一個偏正短語逐漸轉變成一個名詞，這也體現出詞匯化這一語法現象。詞匯化是指由非詞匯性的成分變為詞匯性的成分或者詞匯性較低的成分變為詞匯性較高的成分。①而這種現象的出現與當今網絡流行語的興盛有密切關系。

作為網絡流行語，“老鐵”起初多是作為名詞使用的，隨著在網絡上的不斷傳播，其語義也在不斷改變。例如：

（1）畢業已半年有余，老鐵們，還好嗎？（銅仁日報 2018-01-22）

（2）老鐵們，準備好禮物“灌餅哥”開始直播了。（潁州晚報 2018-01-30）

（3）一路向北，老鐵帶你看光景。（青島晚報 2018-04-14）

在句（1）中“老鐵”指的是同窗的同學，關系比較親密；句（2）中的“老鐵”指的是網友們，親疏關系已經淡化；句（3）中的“老鐵”指的是青島11號地鐵線。由此可以看出，“老鐵”所指的范圍逐漸擴大。詞義擴大指擴大詞所概括的對象范圍。②“老鐵”從表示“親密的朋友、哥們”擴大到“不存在親疏關系的人們”，再擴大到既可以表示人又可以表示非人的事物。根據符淮青（2004）關于詞義擴大的闡述，“老鐵”屬于第二種情況，即表名物的詞適用對象從部分發展到整體（指成員），表示的對象特征也隨之變化。③“老鐵”所表示對象的特征隨著詞義的擴大也在發生改變。

三、“老鐵”的百度流行指數分析

“百度指數”是以百度海量網民行為數據為基礎的數據分享平臺，我們利用“百度指數”來考察“老鐵”一詞的流行程度，進而得出相關結論。

（一）互聯網用戶對“老鐵”的搜索及持續變化情況

1.PC用戶對“老鐵”的搜索及持續變化情況

由表1，我們可以看出，PC用戶在2015年至2016年上半年對“老鐵”的搜索量一直很少，2016年11月下旬開始迅速增長，直至2017年3月下旬（C點）搜索量達到最多，之后搜索量逐漸下降，從2018年6月上旬（F點）之后搜索量很少且趨于穩定。

2.手機用戶對“老鐵”的搜索及持續變化情況

由表2我們可以看出，手機用戶在2015年至2016年上半年對“老鐵”的搜索量一直較少，在2016年11月中旬（B點）開始迅猛增長，直至2017年3月下旬（E點）搜索量達到最多，之后搜索量逐漸減少，從2018年6月（G點）之后搜索量很少且趨于穩定。

3.互聯網（含PC和手機）用戶對“老鐵”的搜索及持續變化情況

由表3我們可以看出，互聯網（含PC和手機）用戶2015年至2016年上半年對“老鐵”搜索量較少，在2016年11月中旬（B點）開始迅速增多，直至2017年3月下旬（D點）搜索量達到最多，之后搜索量逐漸減少，從2018年6月（F點）之后搜索量很少且趨于穩定。

表1 2015年1月至2019年4月PC用戶對“老鐵”的搜索及持續變化情況

表2 2015年1月至2019年4月手機用戶對“老鐵”的搜索及持續變化情況

表3 2015年1月至2019年4月互聯網用戶對“老鐵”的搜索及持續變化情況

由上面三份表格，我們能夠得出結論：PC用戶和手機用戶對“老鐵”的搜索在時間上幾乎是同步的，同時也能說明“老鐵”在網絡上存在一個活躍周期，即2016年11月至2018年6月?！袄翔F”在2016年11月中下旬開始在網絡上流傳，在2017年3月份達到頂峰，之后逐漸淡出網絡。

（二）搜索“老鐵”的互聯網用戶的省份和年齡分布情況

1.搜索“老鐵”的互聯網用戶的省份分布情況

從圖1中我們能夠看出，2015年1月至2019年4月搜索“老鐵”的互聯網用戶的省份分布情況前十名由高到低依次是：廣東省、江蘇省、浙江省、北京市、山東省、上海市、四川省、河南省、湖北省、福建省等。

圖1 2015年1月至2019年4月搜索“老鐵”的互聯網用戶的

省份分布情況

2.搜索“老鐵”的互聯網用戶的年齡分布情況

表4 2015年1月至2019年4月搜索“老鐵”的互聯網用戶的年齡分布情況

從表4我們能夠看出，2015年1月至2019年4月搜索“老鐵”的互聯網用戶中有一半以上的用戶年齡在30～39歲，其次較多的是20～29歲、40～49歲的用戶，19歲以下和50歲以上的用戶所占的比例較少。

（三）百度新聞媒體對“老鐵”的報道及持續變化情況

由表5我們能夠看出，百度新聞媒體對“老鐵”的報道主要集中在2016年11月（A點）至2018年6月（J點），在這期間報道次數最多的是在2017年4月下旬。而這也和表1、表2、表3的數據時間相吻合。④

表5 2015年1月至2019年4月百度新聞媒體對“老鐵”的報道及持續變化情況

四、網絡流行語與方言詞的互動

“老鐵”作為網絡流行語是由東北方言演化而來，推而廣之，網絡流行語中還有一部分詞也來自地方方言。網絡流行語與方言詞之間有著密切的關系。

將方言詞納入到網絡流行語之中，這體現出網絡流行語與方言詞之間的互動。這種互動對網絡流行語、方言詞甚至現代漢語的發展都有積極意義。首先，網絡流行語吸收方言詞匯，這擴大了流行語的來源范圍，豐富了流行語的內容，使其增添了更多地方特色；方言詞能夠被納入到流行語中，這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空間上的限制，讓更多的人了解到方言詞，這為方言詞的發展注入了活力，有利于促進方言詞的開發、使用，推動方言持續穩定發展。除此之外，網絡流行語和方言詞都是現代漢語詞匯的重要組成部分，方言詞與網絡流行語之間的互動能夠豐富現代漢語詞匯的內容，促進現代漢語詞匯內部之間的融匯貫通，推動現代漢語的發展。

近年來，許多方言詞被網絡流行語接納，在網絡上被人們廣泛使用，網絡流行語中方言詞的構詞類型可大致分為兩類。

（一）方言詞直接被納入網絡流行語

這一類流行語直接來源于方言詞，其形式并沒有發生變化。如本文中講到的“老鐵”直接來自于東北方言?！办抑唷币辉~在廣東話里是“長時間的拿著電話筒跟別人無聊地閑談”的意思，全名是“煲電話粥”?！白魉馈庇小白詫に缆?，找死”之意，多用于形容不知輕重，不顧危險，廣泛存在于各地漢語方言中，例如：東北話、北京話、吳語和兩廣白話等?！案芨艿摹?，意思就是“很好，非常好”，例如：“這個自行車的質量杠杠的?！庇袝r候也會形容雄赳赳、氣昂昂的?！案芨艿摹睂儆跂|北方言，華北地區也常使用。

（二）根據方言詞的諧音構成網絡流行語

這一類流行語主要是由于各地方言讀音不同造成的，具有很強的幽默性和趣味性，試舉例如下：

“有木有”在2011年成為十大網絡流行語之一，華北許多地區都有類似“有木有”的發音來表示“有沒有”?！澳[么了”即“怎么了”，是山東棗莊一帶方言（中國其他地區也有）?！般y”，意為“人”，引用東北、山東等地方言“人”的發音而來?！八{瘦香菇”是“難受，想哭”的意思，這是受廣西南寧普通話特有的調子影響的，屬于廣西南寧方言?！搬u紫”指的是“這樣子”，福建省部分地區的人以及南京人讀“這樣子”連讀成“醬紫”，臺灣方言中也這樣讀。同樣，“宣你”是“我喜歡你”的意思，“造了”是“知道了”的意思，這些都是由于當地方言連讀造成的?！鞍汀笔浅鄙窃捴械牡氐勒Z言，也是客家話中的語氣詞，相當于“哎呦，嘖嘖嘖”。“我開始方了”是由于南方地區h、f 不分造成的，意思是“我開始慌了”。“筒子們”是湖南一些地方的方言，由于平翹舌不分造成的，是對“同學們”的一種稱呼，和它類似的還有“童鞋”意思為“同學”，“盆友”意思為“朋友”等?！稗挝琛?，是閩南話“較舞”的變音，閩南話里把“較”字發成“ga”的音。“帥鍋”，音同“帥哥”，粵語、客語、贛語等方言中“哥”和“鍋”同音，所以“帥鍋”表示“帥哥”的含義?！肮經觥?，是蘭州方言讀音，意為“姑娘”。“猴賽雷”是廣東話“好犀利”的諧音?！胺ラ_心”，為上海一帶吳語方言“弗開心”的音譯，意思是“不開心”。

五、方言詞被網絡流行語接納的原因探究

（一）發達的網絡媒體技術

現代網絡的發展使得信息打破了地域上的限制，地域間的交流逐漸加強，一個地區的方言詞能夠通過網絡在全中國廣泛流傳。此外，網絡時代催生了許多網絡軟件、媒體平臺，人們通過這些網絡平臺軟件了解到各地的信息，發表相關問題的看法，這有利于方言詞的使用與傳播。可以說，發達的網絡媒體技術為方言詞的傳播提供了傳播媒介，加快其被納入流行語的進程，極大地激發了方言詞的活力。

（二）網民人數眾多以及網民求新求異的心理

網民是促進方言詞匯成為網絡流行語的重要群體。截至2018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8.29億，互聯網普及率為59.6%。⑤來自全國各地的網民在上網的過程中勢必會將各地方言帶入網絡中，再加上網民求新求異的心理，對新事物的接受度高，追求新鮮、趣味的東西，網民接收到來自其他地區的方言詞勢必會進行傳播、使用，方言詞自然而言地會在網絡上傳播開來。

（三）方言詞自身的優勢

除了發達的網絡平臺和網民的使用之外，方言詞還憑借自身的魅力流行全網。方言詞是產生于全國各地的地方詞匯，是各個地域的獨特文化的代表。方言詞之所以能成為流行語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些詞語具有很強的趣味性、幽默性，使用這類詞語能夠使人們在網上減小距離感，產生情感上的共鳴，更好地促進網上交流。

六、結束語

“老鐵”這一方言詞是以名詞進入網絡，成為流行語后其詞義在不斷地擴大。本文通過分析“老鐵”的百度流行指數，總結出“老鐵”在網絡上活躍的大致周期；列舉出被納入到流行語中的方言詞，進而闡述流行語與方言詞的互動，并且對方言詞被網絡流行語接納的原因進行探究。網絡流行語與方言詞之間有著密切關系，我們要更多關注方言詞，加強流行語與方言詞之間的互動，促進方言詞與網絡流行語的更好發展。

注釋：

①董秀芳.漢語的句法演變與詞匯化[J].中國語文，2009（05）：399-409+479.

②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262.

③符淮青.現代漢語詞匯（增訂本）.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137.

④以上圖表、數據均采自百度指數網站http：//index.baidu.com.

⑤數據采自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第43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hlwtjbg/201902/t20190228_70645.htm.

參考文獻：

[1]岑運強.語言學概論（第四版）.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

[2]董秀芳.漢語的句法演變與詞匯化[J].中國語文，2009（05）：399-409+479.

[3]符淮青.現代漢語詞匯（增訂本）.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4]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

[5]黃廣芳，梁璐茜.地域方言對諧音網絡流行語形成的影響[J].湖北工業大學學報，2017，32（06）：104-108.

[6]何慧運.試用構式理論分析網絡用語“扎心了老鐵”[J].廣西民族師范學院學報，2018，35（01）：93-95.

[7]師紅利.“老鐵”的多角度分析[J].漢字文化，2017（22）：20-21.

[8]陶家玉.網絡流行語“扎心了，老鐵”探析[J].現代語文（語言研究版），2017（12）：111-112.

[9]王淼，陳柯冉，陳沫澄.網絡流行語中的漢語方言[J].現代交際，2019（04）：72-73.

[10]張茜茜.說“老鐵”[J].焦作大學學報，2018，32（03）：2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