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曉楠
摘要:山內若子(1924—2018)被視為美國亞裔文學的開拓者,她的代表作《靈魂要起舞》被評為美國亞裔文學最具影響力的作品之一。該劇充斥著存在主義思想。基于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本文試圖從存在主義角度入手,探討戲劇中人物的異化,以揭示日本移民的生存現狀及導致異化的尖銳的社會問題。并通過分析人物在探索本真之路時的選擇及承擔的責任,進而闡明只有把發揮主觀能動性和承擔責任相結合才是存在主義最完美的本真存在之道。
關鍵詞:《靈魂要起舞》 存在主義 自由選擇 異化 本真
中圖分類號:G63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9)11-0088-02
山內若子是一位杰出的劇作家、短篇小說家和回憶錄作家,她被認為是亞裔美國文學的先驅。同時,她的作品也被視為當代亞裔美國女性作家最成功的作品之一。在這些作品中,最著名的是《靈魂要起舞》。它描繪了兩個日本移民家庭村田家與岡家(Muratas and Okas)在異國他鄉的生存狀態。他們在適應美國生活的過程中掙扎著,卻沒有放棄本民族的傳統。自1966年《靈魂要起舞》首次公演以來,它就被稱作“最重要的亞裔美國文學作品之一”,許多評論家和學者開始關注它。國際上的研究主要覆蓋了文化身份認同、榮格心理學的原型理論、種族和性別、歷史,政治,文化方面,而國內學者對該劇研究甚少。因此,本文試圖從存在主義的角度來解釋人物在異鄉生存方面的困惑、異化、掙扎和在自我追求道路上所做的選擇及相應的責任。最終,本文的目的是揭示人們在異化世界中的孤獨與絕望,以及他們追求自我付出的努力。
一、人類的異化
存在主義哲學是由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和雅斯貝爾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后創立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對西方國家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存在主義不僅反映了人類的心理狀態,也為人類在荒謬世界中重建存在的意義提供了建議。存在主義的主要代表人物是薩特(Sartre)。薩特在其代表作《存在與虛無》(1943)中提出了存在先于本質的三個原則:世界是荒謬的,生活是痛苦的;自由選擇;他人即地獄。其他的觀點包括異化,這些共同構成為薩特存在主義哲學的核心。在薩特看來,異化是人類生存的基本特征,是無法徹底消除的。在《辯證理性批判》中,薩特將異化歸結為資源的匱乏。“匱乏”的基本含義是物品或商品不能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需求。在《靈魂要起舞》中,異化具體表現為人與社會、男人與女人之間不和諧、疏遠,甚至敵對的關系。
(一)人與社會的異化
由于荒謬的法律制度和種族歧視的影響,移民與美國主流社會漸行漸遠。劇中村田和岡兩個日本家庭背井離鄉來到美國,將其作為臨時住所,希望在此獲得成功后回到他們的家園。但他們的夢想一直沒有實現,美國諸多不利的條件使他們在夾縫中生存。例如,加州1913年通過的《外國人土地法》:“基于亞洲移民的身份,他們無法成為美國公民,因此也不享有財產權”。當岡和女兒貴代子(Kiyoko)準備去看畫展時,岡興奮地和女兒分享他的計劃:“Someday we going to move from here…Next year our lease will be up and we got to move…n America,Japanese cannot own land.We lease and move every two,three years”。這部法律實際上加劇了日本移民在國外生存的艱難處境。在這種情況下,日本移民淪為佃農、流動勞工。
此外,種族歧視在美國社會廣泛存在,它是本土主義運動的產物。“本土主義運動實際上以排外思想為基礎,目的是反對天主教、猶太教、亞裔和拉美移民,捍衛白人主流文化”。種族歧視在劇中主要體現在對移民的不平等待遇。在洛杉磯(日本社區)的一家白人餐館里,岡和他的女兒受到了惡劣的對待。“Dumb waitress practically threw the food at [them]…terrible food too”。不利的環境使他們在冷漠混亂的世界中成為局外人或陌生人,加深了他們對社會的仇恨與沖突,剝奪了人們的歸屬感,最終使人們迷失在異化中。
(二)男人與女人的異化
兩性關系的異化主要與父權制和性別歧視有關,這導致了男女之間的疏遠關系。
父權制是一種社會制度,在這種制度下,男性掌握絕對的權力。而在家庭中,則體現為父親或父親角色掌握著對婦女和兒童的權威。岡和惠子(Emiko)都是男權社會的受害者。很長一段時間,岡作為岳父家的學徒,一直被他壓制和鄙視。雖然后來娶了靜江(Shizue),但他在家庭中的地位始終沒有改變,甚至越來越差。婚后,他隨了妻子的姓而不是妻子改為他的姓,這使他喪失了男人的身份。為了擺脫岳父,過上幸福體面的生活,他來到美國圓自己的“黃金夢”。然而種族歧視使他必須在新的環境中忍受痛苦,面對不可預知的未來。他在美國當佃農,就如同在日本當學徒一樣,這意味著他的社會經濟地位沒有得到根本改變。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他似乎失去了一切。
岡與惠子的悲慘婚姻也是父權制的產物。在男權社會中,女性被認為是男性的附屬品,她們不如男性,所以不得不依靠丈夫。惠子被迫與比她大15歲的姐夫岡結婚。然后被送到美國“like a dog or cat——an animal”。在美國,她受到種族歧視與性別歧視的雙重壓迫。她在日本學校所學的文化知識:茶道、舞蹈、古箏和花藝在這里變得毫無意義。父權制壓抑了她的欲望、夢想和自由,帶來了痛苦的生活。她對父權社會的反抗導致了她和丈夫之間無休止的爭吵。她想要的是回到日本,而丈夫想要的是一個善良、支持他的妻子,能給他一點安慰。他們都不會為對方作出讓步。他們互相憎恨,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他們不得不互相依賴。
三、追求真我
“自由選擇”源于自由,是薩特人道主義的核心理念。薩特強調“自由才是所有本質的基礎,因為人是在超越了世界走向他固有的可能性時揭示出世界內部的本質的”。因此,他強調自由、選擇和行動的作用。他認為人的本質依賴于人的自我選擇和自我行動,而這需要與人的主觀能動性相結合。然而,對于薩特來說,人類并不是絕對自由的,一直受到他人和社會的限制。人“既對自己負責,也對所有的人負責”。因此,人只有把自由選擇、責任與主觀能動性相結合,才能實現自己的本質。
(一)岡對自我的追求
人與人之間的異化使人類的生活變得痛苦而虛無。然而,存在主義并不是一種消極的哲學,存在主義的最終目的是引導人們通過自由選擇和承擔責任來創造自己的本質,實現真實的自我。正如薩特所提倡的那樣,“人除了自己認為的那樣以外,什么都不是”。由于長期被岳父貶低,壓制,岡選擇來美國。這是他試圖恢復男子氣概邁出的第一步。由于本土主義和種族歧視,他在美國的生活條件每況愈下。事實證明,第一次追求真我的嘗試是失敗的。在美國,他既沒有建立起自己的男子氣概,也沒有承擔起對妻子和孩子的責任,把他們留在日本,讓妻子承擔起整個家庭的責任。相反,岡在經濟困難的情況下依然選擇把女兒接到美國,這表明他決定肩負起對女兒的責任。盡管鄰居哈娜(Hana)因為之前岡對女兒的疏忽而責備了他,但他承諾“be a good papa from now”。他的女兒“make [him] feel good…like a man again…”。讓他重獲陽剛之氣,重建生命的意義。因此,岡自我的實現是自主選擇和承擔責任相結合的結果。
(二)惠子對自我的追求
在山內若子的戲劇《靈魂要起舞》中,惠子是新型女性的獨特代表。被父親拋棄,被父權制長期壓迫,她開始反抗。
對于岡的侮辱和挑釁,她反擊,并采取激烈的報復。她拒絕融入美國社會,因為她從未打算留在這里。忠于內心情感和堅持夢想的信念成為支撐她生存下去的持續能量。從服從到叛逆的轉變充分體現了惠子主體性的回歸,但在薩特看來,只有將主觀能動性與承擔責任相結合,才能實現自我。惠子失敗的根源在于她夸大了自己,忽視了作為妻子和母親的責任。最后,岡偷走了她長期以來的積蓄,這使她和岡的關系走到了盡頭,他們之間的異化關系達到了一個極端和不可調和的程度。由于沒有經濟來源,惠子意識到她永遠也回不了家了。最終她解脫、釋然了。
四、結語
基于存在主義,本文從異化、自由選擇和責任三方面入手,揭示了特定時代移民的生存狀態、主人公在建構異鄉生存意義上的不同選擇及相應的責任。本文發現,這些尖銳的社會問題最終導致了人物的異化。薩特說,“他人就是地獄”。他指出:“人是社會性的,一旦與他人接觸,就會陷入無休止的矛盾之中,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感是不可避免和持久的現象”。換句話說,異化是無法消除的,但人類可以通過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對自我和世界承擔責任,重構生命的價值,從而獲得真實的存在。此外,對山內若子戲劇中存在主義思想的研究也體現了作者對邊緣群體生存狀態的關注。山內若子通過作品呼吁人們平等對待各個民族,尊重他們的基本生存權利,這對研究其創作思想和強烈的情感具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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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趙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