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黑人涉暴說唱的社會文化探源

郝苗苗 隋星

關鍵詞：涉暴;黑人說唱;文化內涵

在美國黑人說唱音聲景觀中，并不存在涉暴說唱這一專有亞屬音樂類別。然而，當我們對美國黑人說唱音樂文化景觀進行分析時，卻不難發現該領域存有大量描述城市暴力、街頭暴力以及警察暴行的說唱音樂。從性質判別而言，這些音樂均運用了語言的暴力和聲音的暴力去描述暴力活動和暴力行為，而這類音樂文化事項在西方民族音樂學研究中多被歸類為“涉暴、涉噪音樂文化研究”。因此，在本文中，筆者沿用了這一視角并將此類說唱統歸為涉暴說唱。本文以美國黑人說唱中的崇暴情節為切入點，將該現象置于美國社會文化語境中進行研究，試圖在美國歷史和社會現實中剖析涉暴說唱恒定存在的多維原因，并進一步揭示音樂文化與社會文化語境的互動關系。

1.歷史視野中的美利堅崇暴情節

三百年前，當英格蘭移民懷著尋找一塊清教徒能居住的凈土的目的、乘坐五月花號橫穿大西洋來到馬里蘭之時，當他們發覺西部已被印第安人占據，“暴力和殺戮”就開始出現。因為，他們需要掠奪土地。從1607年白人殖民者第一次殺害印第安人開始到1890年美國軍隊在南達科塔屠殺蘇族男女老少，被白人所殺害的美洲土著人己達數十萬。美國歷史學家布朗亦指出“可能對印第安人的戰爭使美國人的性格形成上產生了更加殘暴化的影響”。一定意義上，這些殺戮對美國人民族性格具有一種“獸化的作用”，使暴力成為美國人不自覺的價值觀念結構的一部分。

由此可見，美利堅民族誕生的歷史也近乎一部暴力的歷史，邊疆開拓為美國人民的民族性格種下了暴力的種子，之后連綿不斷的歷史戰爭之血水也孕育著這顆暴力的種子。而這種深藏的暴力基因也為當代美國說唱音樂的崇暴傾向造就了可能性。

2.當代美國內政外交中的崇暴行為方式

倘若說美利堅民族暴力的歷史塑成了民眾的崇暴傳統，那么美國憲法第二修正案所規定的公民具有攜帶槍支之法定權利“管理良好的民兵是保障自由州的安全所必需的，因此人民持有和攜帶武器的權利不得侵犯”則是在政治層面上助推了當代社會中美國公民的崇暴文化。槍支自由既賦予了美國公民至高的自由，也造就了一個“每兩分鐘就有一聲槍響”的暴力國度。不僅黑人說唱中的槍支暴力隨處可見，美國公民日常生活中的槍支犯罪活動也如家常便飯。從總統暗殺到黑人民族運動首領的暗殺再到當代美國政敵本·拉登的暗殺，私有槍支的合法化和以暗殺暴力解決沖突的這種既不正當也不合法的暴力行徑己逐漸成為了一種被默許的、甚至可以不時披上高尚事業外衣的行為方式。正如歷史學者布朗所述“暴力幾乎伴隨著我們國家每一階段和每一方面而存在最卑劣和骯臟的暴力被置于革命理想和抗爭的需要之下，暴力被神圣化。只要出于任何被認為是正當的利益，美國人就從來不會厭惡暴力，哪怕是最持久的那種。”據統計“80年代，紐約市平均每年的謀殺案遠超過2000起，嚴重犯罪活動超過60萬起”。而正是在這樣的社會語境中，以涉暴著稱的匪幫說唱開始興起并受眾追捧。

3.文化產業中的暴力娛樂傾向與“優先級”營銷策略

涉暴并非美國音樂產業的特有現象，涉暴己然遍及了美國文化娛樂業的各個角落。從暴力主題小說到暴力電影再到涉暴游戲，暴力己然成為一種癌細胞，肆虐了美國的文化機體。然而，特別值得關注的是，黑人說唱中暴力情結的靡費是隨著說唱音樂開始受控于主流唱片公司才開始盛行的。恰如斯拉姆指出：“當大公司開始掌控說唱音樂的形式和內容之時，以情色暴力的細節性描述為主體內容的歌詞開始激增。”莉娜亦指出“自1988年以后，大型唱片聯合公司制造了比小型唱片公司數量更多的更為硬核的說唱”。而這種現象所隱藏的深層原因莫過于美國主流娛樂文化產業的營銷理論之重復運作：對優先級理論的反復運用。

所謂“優先級理論”，具體而言，就是重走舊路：基于已經成功營銷獲利的文化產品之類型模式展開新產品的相關制作。將該理論換置音樂產業的微觀層面，便是：“關于那些被售出的音樂體裁形式，一個產業必然會對市場占有額和利潤收益風向標做出反應，而那些明顯獲得了最廣泛銷售能力的音樂體裁必然得到更多的側重扶持”。在美國文化產業中的每個公司都設有一個非常有趣的、被稱為A&R的機構，該部門負責追蹤最為熱銷的、利潤最高的音樂亞類。聯邦貿易委員會（FTC）2000年的美國青少年暴力娛樂市場調查報告更是指出：“娛樂內容中的暴力性質越多，對青少年的吸引力就越大”。這無疑注定了涉暴成為了說唱音樂最好的賣點。而有關美國娛樂產業的優先級理論并非新興的市場運作方式，在20世紀60年代的電影產業運作中就已經開始了相關理論的實踐，正如沃特金指出“娛樂產業利用慣例模式從而加速某一體裁的產品制作，而這些體裁產品中，匪幫/動作電影無疑是利潤最大的。”所以這也導致了美國60年代的影業發展中，涉暴電影之比重激增。匪幫說唱樂手德博士（Dr.Dre）更是指出“美國人熱衷于暴力，沉迷于謀殺。涉及暴力內容的說唱音樂更有市場。你一定聽說過奧利弗·斯通、馬丁·斯科西斯或是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以及他們作品中形形色色的暴力。實際上，我們所制作發行的唱片也好，視頻也罷，只是一種純娛樂，不過如此而己。”如此可見，美國音樂文化市場運作的優先級機制也在很大程度上助推了涉暴說唱音樂的持續制作、重復發行與恒定存在。

結語：

本文中，筆者從美利堅民族的歷史、當代美國的內政外交行為方式、娛樂產業運作機制三重維度分析了涉暴說唱恒定存在的必然性。由此可見，一種音聲文化現象的持續性存在并非單一動因影響所致，而是多種社會動因的共同作用下在音樂表意實踐中的映射。